西晏转过头来,映着帐缝透过来的朦胧月光,看到他下巴上的青茬泛起,眼圈也比平时重了,疲惫的神色毕现。她忽然觉得有种心疼,抬手抚向他的脸颊。顔子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慢慢握紧放在胸前的位置。

外面开始变得躁动和吵杂,渐渐的有兵士走动的声音,接着有人在帐外轻唤太子。
西晏心中一滞,明白情况开始有了变动。顔子昭却依旧环抱住她,没有离开的打算,轻声道:“我已经离开了北岳很多年,军中的势力始终交给三弟,我一向知道三弟和我亲厚,他为人也义气,可是就在刚刚,我接到密报,三弟暗中抽回了派来跟随我的人马,现在我们能倚靠的,只有近身的十几人。”顔子昭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待会儿我出去,你趁乱换装逃走,一不要回宫,二不要往南川的方向跑,两国交战很危险,远离南北两国交界,往西走,沿着淼河往上,没人注意到你。如果我还能活着,我一定去找你。”
西晏心中恐慌,使劲儿抓住顔子昭的胳膊,想确定他是不是一句玩笑话。
顔子昭松开她的手,轻轻安抚了她,而后起身,整了整衣服朝外走去。
“顔子昭!”西晏急忙叫他。
“抓紧时间,记住。”顔子昭走到帐门口,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看着惊慌失措的西晏,“纪尧尘应该不会去追杀你,你应当能顺利逃脱。并且要告诉你一件事,也许你二姐也蒙在鼓里,前方有探子来报,南川这次神秘的主帅,不是别人,正是传说中畏罪潜逃,后又中了褐红镖奄奄一息的二驸马——常洛清。”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中秋节快乐!全文应该不超过20万字吧,我向来文章都不算太长,最长的也就彼岸那篇了

 


34

34、初解真相 ...


西晏穿着一身平民男子的衣服,骑着快马一路按着顔子昭说的方向走,周围一片荒芜,沿着淼河往上,很多村落被毁,有的已经完全没有人烟,奔出几十里,不断有北岳的逃兵,三三两两,大批的百姓往淼河上游迁移,到处民不聊生。
西晏惊讶于顔子昭竟然就这样让她走了,如果他真的就这样放了她,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已经预感到自己活不到和南川决战的那一天。

晚风很凉,找了个过夜的地方,竟是在一个小镇上的破庙里,那里聚集了十几个和她一样的流浪者,尽管她有盘缠和贴身的细软,可在这样的年月,露财等于自寻死路,更何况根本没有机会花销。
那群流浪的人燃起了篝火,无精打采的围在一起,其间有两个身着破旧的北岳兵服的男人,一个倚着另一个,看来已经奄奄一息。旁边有个老妇人一直在呜咽,依偎在她怀里的小男孩有气无力的喊着饿。
西晏终于看不下去眼前的悲凉情景,从包袱里拿出了一块干粮递给男孩,却被兵士一把抢过去塞到自己嘴里,接着本来无力的依靠在破庙的各个角落的人似乎看到了希望,慌忙站起来,纷纷过来抢夺,一起涌到西晏面前拖拽她的包袱。她死死的抓住手里的东西,却架不住一群人的撕扯,包袱散开来,里面有衣服,有银票,有随身带的干粮,一瞬间被大家争抢殆尽。西晏扯着嗓子叫喊,上前想要抢回自己的东西,最后却只拿回了一块撕破的包袱皮。
“你们这是强盗!”她惊的快哭出来,气愤的叫喊,周围人冷漠如冰,没人关注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子”。
倒是旁边的妇人看着儿子吃上了干粮,心中感激,才愧疚的冲西晏开口道:“小哥儿,如今这世道,朝廷只顾打仗,逃难的百姓太多了,一点吃的也没有…”
“瞧你这小哥儿细皮嫩肉的,准是个书生,而且是个有钱的书生。”那两个兵士塞着干粮,反而愿意开了口,粗俗的指着西晏,“怕是家道中落,跟着前些日子朝廷抄家的那批书生有牵连。”
西晏也听说过前不久北岳处决了一批企图谋反的书生,说他们到处散播,鼓吹南川的风俗文化,集中拉到城门前斩首示众,其家人也受到了严酷的责罚,甚是悲惨。
“那又怎样?你们还不是朝廷的逃兵?一样是罪人。”西晏没有否定他们的猜测,反而接招,“如今北岳和南川战事在即,你们不图报国,反而私自逃脱。”
两位兵士对于西晏的说法极为不屑,嘲讽的朝他笑了笑:“朝廷哪里是要打南川,分明是要起内讧,大殿下集结了褐红镖要对付太子,我是大殿下这边的人,而我弟弟是太子的人,这岂不是让我们兄弟俩自相残杀?军队我们是回不去了,早晨我带着我弟弟,趁乱就逃走了。”
“刚刚听一队过路的人马说,北岳的军队死了很多人,都是用褐红镖伤的,褐红镖是众所周知最毒的暗器,凡是中镖的人会大量流血,最多不过三日即会死去。”一个流浪者接着他们的话说道,“幸亏我们在淼河上游,倘若在下游,连水也没的喝了,都染成了红色,还有一股腐臭味,让人作呕。”
“那大皇子和太子两派到底那一边得胜了?”西晏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心中莫名涌起一阵紧张。
“谁晓得,死伤无数,不管哪一派得胜,我看北岳都要完,南川军离这里越来越近了。朝廷的军队根本不是南川的对手。”兵士看来已经灰心丧气,搂着瘦弱的弟弟,嘲弄的摇摇头,“还是逃命要紧。”
西晏不知道是喜是忧,南川是自己的故国,她当然希望自己的父皇能统一天下,可想到顔子昭,她又觉得很复杂。一夜断断续续睡的不安稳,一闭眼仿佛就看到顔子昭被无数支褐红镖射伤,掉进冰冷的淼河,染红了整片河水…
震惊的醒来,额头和手心直冒冷汗,看着外面的夜色,浓深中竟开始泛红,甚至能隐约听到远处交战的厮杀声,她判定也许军队离这里很近。裹紧衣服走到外面,隔着淼河,远处的雾气和月色笼罩,清冷弥漫。站了许久,直到听见擂鼓的声音。南川的鼓和北岳的不同,制作工艺特殊,于是每次擂鼓时,鼓音比平常的战鼓声音厚重。西晏已经从鼓声判定出南川军已经相隔不过数里。
所有人都跑了出来,趁着夜色思量着出路。这次西晏没有犹豫,直接上马朝着来时的路奔去,少了包袱,贴身的东西已经全无,好在身下是匹良马,虽然奔波的很久,依旧能支撑。
奔过一片树林,擂鼓的声音越来越响,甚至能嗅到空气中血腥的味道。
西晏感觉浑身每一根毛发都竖了起来,沿着山路爬到半山腰,天色已经微亮,雾气朦胧中,能明显的看出山下的河水已经染红了,血腥的味道飘荡在空气中,更增添了几分悲凉和恐怖。
硬着头皮再往前,厮杀的战场已经清晰在眼前,号角声,嚎叫声,战鼓声,刀枪剑戟声,统统混合在了一起,从横七竖八的战旗中,西晏看出是南川和北岳两国交战。
山路陡峭,尤其下山的路更难走,战场看着在眼前,走起来着实花了两个时辰。到达那片战场时,一切已经偃旗息鼓,只剩废墟和硝烟,尸体横陈,乌鸦在枝头哑然的叫着。西晏看着这种场景,嗓子猛然一紧,控制不住想要哭出来。
身后有一队轻骑弛来,逐渐接近这片废墟,她茫然的回头,走近了才看清,为首的竟是常洛清。

西晏被带进了南川军的营帐,几员大将纷纷过来参拜公主,言谈中对找寻回公主表示甚为欣慰。只是她如何也笑不出来。
“常洛清,不是听二姐说,你中了褐红镖么?这种暗器如此凶猛,要涂上寒冰膏,呆在冰窖里尚且能缓解一时,世上难寻解药,你如何能痊愈?又如何回到南川?这简直匪夷所思!”西晏绷着脸质问,事到如今,她已经分不清是常洛清骗了二姐,还是他和二姐合伙骗了她。
常洛清似乎猜到她的质问,轻轻坐到营帐中央的座位,神色凝重:“褐红镖的毒并不是不能解,皇上派人到处搜寻解药,用了上千种药材,集结而成一味药,弥足珍贵,他派人找到了藏在冰窖里的我,给了我解药,只有一个条件,现在南川将领缺失,帅才空虚,如果我拼了这条命助他完成统一大业,他就赦免西暖的罪责,甚至连常家也一同赦免。试问畏罪潜逃和将功补过,哪一个更能吸引人呢?”
西晏急躁:“可二姐还在北岳,她还在找你,她找不到你是不会回来的!现在到处烽火连天,民不聊生,你怎么舍得瞒着她,把她自己丢在那里?!本宫还以为你是个好男人…”
“你以为我不想他回来?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如果我现在告诉她,会让整个计划遭到毁坏,她不会让我这么做。但是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我派了人专程保护她。今天这一战,南川往前推进了几百里,按照这种速度,不到半个月,北岳的都城就会在我们的掌握中!南川一统天下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常洛清言谈间额上青筋凸显,看起来甚为激动,“在外流落的日子,有多辛苦没人能体会,西暖从小养尊处优,我不希望她跟着我吃苦受累,从前她是有罪,可如今既然有了赎罪的机会,如何不能让我一试?”
西晏无言以对,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可女人的想法不同,不过二姐虽然不希望你去冒险,可如果她知道你的毒解了,会很高兴。无论如何,你要保住性命,等待团聚的一刻。北岳皇城坚固,内有多重机关,易守难攻。”
常洛清点点头,记下她的话。见她情绪不好,面色憔悴,知道这两天过的不好。西晏似乎和当初在南川宫廷里的那个小女孩有了很大差别,眼神里时时的闪现出一种决然和看透世事的神色。
“看你的样子,像是逃出来不久,看来顔子昭对你还不错,没让你和他一起去死。”常洛清的话里意味深长,语气像感叹又像调侃。
“他死了?!”西晏惊的美目圆睁,心里的害怕聚集。
“他没死,北岳的大皇子和四皇子被人射杀了,就是今天早晨的事,还死了一些部将。另外,似乎还搭上了一条无辜的性命,就是五公主。”常洛清一直在注意西晏的神情,似乎想窥到些什么。
西晏确实被震住了,昨日一早,顔子昭分明的告诉他,他的近身随从只剩十几人,他有什么办法用这稀少的人对付了大皇子的千军万马?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大皇子和四皇子居然已经死了,心中顿时骇然。
“大皇子的心腹纪尧尘临阵倒戈,率部将杀了大皇子和四皇子,顔子昭站出来,以太子之名宣布两位皇子谋反之罪,就地正法。”常洛清说的轻松如常,一副看准了好戏的神情。
“纪尧尘追随了顔子昭?”西晏简直不敢相信,虽然顔子昭说过他的筹码都压在了纪尧尘身上,可西晏想不到纪尧尘有什么理由倒戈。
“五公主被杀了,就在被顔子昭带出来阻止大皇子使用褐红镖内讧的时候,四皇子派人杀了自己的妹妹,为了断绝纪尧尘的顾虑。不过这似乎更促使了纪尧尘倒戈,据听说,他看到五公主尸首的那一刻,眼睛通红的像血一样。”常洛清摊手,沉声叹了口气,“正是北岳的内讧,我军才得以一夕之间推进了几百里,他们损兵折将,而我们士气正浓,所以要趁热打铁。西晏,你只管好好的呆着,十天后,北岳的都城就会插上南川的旗帜,到时西暖就可以风光还朝。”
“可北岳的内讧仅仅死了两位皇子和一个皇女,尽管有部将枉死,可重兵未损,良将犹在。”西晏对他的设想有所质疑。
常洛清忽然笑了起来,透着意味深长:“那如果北岳的良将是南川的人呢?”
西晏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依旧一脸懵懂的盯着眼前的人。
“北岳的大将军,这几役死伤甚重,到了决战的那一刻,真正能当起统领三军重任的人,如今所剩不多。”
西晏蹙起眉头,心中担忧:“还有三皇子韶冲,他可是不可多得的帅才。”
“韶冲临阵抽回自己的部将,显然欲与太子为敌,此趟太子回宫,第一个要收拾的人恐怕就是他,除非他能夺得皇位,否则必会遭殃。到时能担当大将军重任的,只有纪尧尘一个。”常洛清故意将纪尧尘的名字说的清晰。
西晏定定的望着他,似乎震惊的不能言语,她终于明白常洛清所指向的地方。
“皇上向我暗示过,纪尧尘从来没有背叛南川,没有背叛你,一直到现在,他依旧在为南川效力。”常洛清低声将秘密告诉西晏。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像石化了,睁着眼睛似信非信的看着前方,不能动弹。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这留言咋这么少捏?哎,我检讨,自己更新是有点迟,不过我一有空就在写了。大家冒个泡吧

 


35

35、兄弟反目 ...


在西晏进了南川大营的第五天,传来了北岳勒彰帝驾崩的消息。在外人看来,一切都如常,一切都顺理成章,而这五天对于顔子昭来说却凶险非常。
经过一场内讧,加上对付南川的一役,北岳损兵折将。南川军的推进速度比想象中要快的多,步步紧逼,看来执意要攻陷北岳都城。
另一方面,北岳的皇宫已经被三皇子韶冲把持,连勒彰帝驾崩的消息也是从韶冲的人马嘴里传出。顔子昭知道现在的老三已经不是当年和他一同玩耍,一同患难,一同畅谈的兄弟了,而是要和他争抢大位,一心置他于死地的人。宫里宫外就是两重天。
“纪尧尘,如果你是我,你现在会怎么做?”顔子昭忧心的站着,忽然觉得身旁没有什么可以倾诉的人,反而这个隐性的情敌,沉默的站着,似乎和他一样,都在思考一些令人头疼的问题。
“太子,如果我是你,一早就会防着三皇子,绝不会到如今的地步。”纪尧尘的话语中竟还夹带着讽刺和惋惜,重重的插了长枪在地上。
“你一定从没有过真正的兄弟。”
“何以见得?”
“本王和三弟曾经一起经历过生死,那一年,就是董后得瘟疫去世的时候,本王和三弟因为偷偷到昌平宫去玩耍过,一起被隔离起来。本王在隔离的屋子里,感染了风寒病倒,所有人都以为我受了董后的传染而病入膏肓,当年锦太妃连同庆仪贵妃要将我送出宫去静养,其实就是打算借机除掉我,扶三弟上位。但是当时三弟死死的拦住要将本王抬走的人,誓死表示如果本王走,他也一并跟着,即使真的是瘟疫。”顔子昭觉得眼前忽的有些朦胧,喉头紧涩,“三弟哭闹不停,谁都拉不走,连太妃过来也不能改变三弟的决心,最后那些侍卫只得让本王留了下来。当时本王心中暗暗发过誓,一旦活着出去,这辈子三弟就是最好的兄弟,谁都不能破坏这份情谊。”
纪尧尘默默的听着他的话,竟觉得内心深处被某种东西触动,自己在纪家的二十几年,从不知道亲情为何物,只知道府里到处是争斗,是尔虞我诈。此刻顔子昭的话,虽然让他觉得感动,但终究也只不过印证了,从前的兄弟即使再好,一旦站在了利益的对立面,也会顷刻间变成敌人。

秦晓渔看出韶冲连日来的闷闷不乐,这男人似乎一直都不会笑,尽管他事事都依着她,让她摆弄府里的一草一木,让她欢天喜地的为他做南川的菜肴,让她尽情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觉得这种日子快乐的不像真的,不用处处受人牵制,不用和任何人分享丈夫。
从很小开始,她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唯一的结果只有安安心心的嫁给顔子昭,本本分分的过完一生,却不料中间发生了太多事,从崖上跳下去的那一刻,她就觉得自己的人生该结束了。如今峰回路转,心境反而有了改变,或者该为自己活一回了,让眼前这个能给她幸福的男人登上高位,让曾经伤害过她的男人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是她现在最大的目标。
“晓渔,大王妃董氏如今已经算你的姐姐,而大哥和四弟已经被二哥处决,如果迎二哥回宫,那大王妃必将受到牵连,董家获罪,极有可能会殃及到你。”韶冲面色凝重,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皇宫如今由你把持,你佣兵据守京城,直接拦截了太子和纪尧尘的部将,岂不就能免了许多麻烦事?”秦晓渔轻声献策,心里早有一番盘算。
“可二哥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父皇驾崩理应由太子即位,我有什么理由拒他回宫?”
“从前是没有,可现在有。”
韶冲似乎明白她的意图,抬眼看着坐在对面的女人,她的唇边始终有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这和当年的翠灵不同,翠灵是个老实温柔的女孩,从始至终,那感觉都极是温顺,连临终前的眼神的也始终是哀婉。而眼前的女人,极尽聪明,包藏很深的城府。
“如今太子杀了大皇子和四皇子,他既然可以说成是铲除谋反的奸佞,我们也同样可以说成是谋害兄弟。黑和白,往往就看说辞而已。”秦晓渔从旁分析,美眸忽闪。
“二哥是我兄弟,这么多年以来,我们的感情无人能比…”
“可他的母后害死了你的母妃,然后装作你的好兄弟,对你关心照顾,事实上这个位子一早就该是你的。何况他在外面很多年,宫里的很多事都由你来操持,你已经还他太多了,远远超过他应得的。”秦晓渔眉头微蹙,声音急迫。
“别说了…其实继端皇后比我母妃得宠,虽然表面看来荣宠相当,但事实上,父皇总在关键时刻护着继端皇后,甚至我觉得,父皇之所以将母妃和继端皇后抬到相当的位置,仅仅因为不想让皇后站在风口浪尖上。”韶冲神色黯然,朝窗外昏沉沉的夜色望去,没有边际,也不清朗,“就像小时有一次太庙里祭祖,突然间光天化日下,到处变得漆黑,太阳仿佛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一样,当时我怕极了,四处找可以依靠的人。我听到旁边已经乱成一团,有人在叫喊,好像世界末日了一般,待到过了一会天色转亮,我看到父皇紧搂着继端皇后,似乎怕她消失了似的。当时她只是端贵妃,六宫尚无正主。那时我还小,不太明白,后来我成年以后,每每想到那次,我就了解为何我母妃成不了皇后,我也成不了太子了。”
秦晓渔绕到韶冲面前,轻轻拉住他的手,他的身体很热,手却微凉,一直是这样:“继端皇后得宠是一回事,她的手段是另一回事,她在的那些年,宫里能和她一较高低的后妃全都莫名的薨了,这其中难道不能引人猜测吗?”
“晓渔,我知道你恨二哥,可宫里的斗争太复杂了,二哥是我唯一的兄弟,我已经错了一次,如今他平安回京,我不想节外生枝,毕竟,我此生的愿望只是做一个贤王,和心爱的人共度余生,仅此而已。”韶冲回握住她的手,星眸闪烁,眼光温和。
秦晓渔盯着他片刻,甩开他的手,退开几步,眼角流露出失望:“三殿下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不是翠灵,你所谓的心爱的人,如果是她的话,那她早已经被人害死了。如果因为我的相貌和她想象,你才如此高抬我,那我秦晓渔誓死也不做那个替身,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在乎再死一次。”
“晓渔!”韶冲上前重新拉住她,迫使她安静下来,企图扳过她的身子。
秦晓渔执拗的将脸转到背面:“三殿下只是一个固步自封,没有雄心壮志的人,每日沉浸在过去的伤痛里。从来没想过为自己的母亲,自己心爱的女人报仇。连晓渔也看不起这种人!”
“秦晓渔!”
“别人都说,三殿下是个可托终生的人,可晓渔更欣赏有胆略有才能的英雄。自古成王败寇,太子如今已经看出你有贰心,即使你现在准备悬崖勒马,他也一定不会相信你,如果你不采取行动,那下一步只会被他铲除,他绝不会允许一个曾经企图害他的人留存在人间,到头来,你的退让只会换来他的步步紧逼,他会让你的下场更惨罢了!”
秦晓渔想再次抽手,被韶冲紧紧握住,生生勒的她手腕疼,却一点没有示弱,睁着圆圆的眼睛回敬过去。
韶冲被她激将的浑身沸腾,也同样凶狠的瞪着她,僵持了良久,手腕渐渐松了,腰间却猛的一紧,韶冲笃定的抱紧她,俯身凝视怀里的女人。
秦晓渔挣扎不过,抬眼挑衅的看向他。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翠灵,翠灵绝不会这么跟我说话,不会反抗我,激怒我!”韶冲大约真的动了气,脸色泛红,直接一手将秦晓渔斜抱起来。
秦晓渔奋力挣扎,在拉扯间将屋内的一排美人屏风推倒,哗啦啦闹出很大声响,两人仿佛打架一样,韶冲却显出了平时不曾显露的爆发力,扯着秦晓渔踩过一排倒下的屏风…

夜里的静谧和刚才的激烈形成了鲜明对比,宫殿里已经一片白色,清冷肃穆,。秦晓渔不说话,却也没再反抗,靠着床里边,浑身都疼,只是眼睛睁的大大的,僵硬的望着一层锦帐。
韶冲反而不知所措,他知道秦晓渔曾是顔子昭的如夫人,在那个树林里,他早已经见过她,可今日让他没有料到的是,这个女人依旧是处子。原来顔子昭竟从没有碰过她。
韶冲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既惊又喜,还带着深深的愧疚。伸手在床上搂住她,又被她挥开,再搂住,再挥开,直到将她的整个人揽到怀里,按压在胸前,用下巴抵住她的头顶,让她再也没有力气反抗。秦晓渔恢复了平静,开始轻轻的啜泣。
韶冲长长的叹了口气,手掌慢慢捋平她散乱的长发:“晓渔…”
“什么都别说…”
“你…”
“别说。”
“我…”
“不许说!”
“我必须说。”韶冲正色,“我会听你的,尽我最大的努力站在二哥之上,…可我担心,一旦内乱,南川乘虚而入…”
“正面交战死伤甚重,得不偿失。但如果太子死了,你就成了北岳唯一的继承人,没人能撼动,所以你要走的路线,不是打败纪尧尘的千军万马,而是让太子消失…”秦晓渔的的眼睛在夜色里显出异样的魅惑力,声音轻微,却一字一句清晰的传进了韶冲的耳朵里。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国庆节快乐!呵呵!

 


36

36、祸首石雕 ...


西晏自从知道了纪尧尘的秘密后,始终处于坐立不安的状态。常洛清集结了重兵正谋划趁着北岳的国丧期间,一举攻下皇城。如果纪尧尘真的像常洛清说的那样,是父皇派去的卧底,最终要和南川的军队里应外合,那么顔子昭现在必定处在非常危险的境地。西晏想起他在关键时刻将她送走,自己独自承担和大皇子、四皇子内讧的后果,如今眼看南川军离北岳都城近在咫尺,如果他落入南川军的手里,下场无疑只有一个死字。
“或者也并不一定是死,皇上有皇上的安排,也许他会把顔子昭囚禁起来,一辈子没有自由。”常洛清将后果指给西晏,似乎想让他明白些什么。
“我了解顔子昭这个人,如果让他囚禁在牢狱里,他宁可死了。”西晏脸色阴沉,知道这后果不是顔子昭能承受的。
“你别忘了,他是北岳的太子,一旦两国开战,他就是南川的头号敌人,除非让他处在彻底的被掌控状态,否则将来随时会是南川的隐患。”常洛清的声音在夜间显得更加清冷。
战车的行进速度越来越快,二更时分,前方有探子来报说,南川的军队已经在北岳皇城下,随时待命准备攻陷。
西晏隔得远远的已经看到北岳皇城里处处挂了白色,哀鸿遍野,国丧让这座巍峨的皇城显得黯然了许多。
一夜未眠,和常洛清在帐中煮茶观望前方的战事。忽然间战鼓震天,有兵士冲锋陷阵的声音,西晏激动的起身要站起来,被常洛清拦住。
“不用着急,这一仗是挑起北岳内斗的离间战,我派去的人已经穿着纪尧尘部将的衣服,先行攻打北岳皇城,韶冲先前应当还是有顾忌的,顔子昭是个聪明人,如果按兵不动,用兄弟情谊感化韶冲,两兄弟联手,那这一役南川未必能得胜。但如果他看到顔子昭强硬攻城,执意陷他于绝境,那他必当以死相抗,到时北岳两军交战,我们就可以趁势攻城,南北就全在我们的掌控中了。”常洛清计划周详缜密,显然早已经将一整套对策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