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你心尖的底牌 作者:树犹如此
第一章
齐骄阳觉得,也许这年头社会上都崇尚稳定体面的工作,也许每人都这山望着那山高的感叹别人的工作轻松悠闲,待遇又好,于是总也不满足于自己的状况,常常抱怨生活的艰辛。
而后白领一脸痛楚的向世人宣扬在企业工作如何压力大,如何骑虎难下;蓝领一把心酸的感叹一年到头累死累活却总得不到理想的报酬;演艺圈摸爬滚打的人手上攥了一把票子还哭诉这个圈里混有多不容易;就连贪污受贿被抓的某高官,临行刑了也不忘作看透世事状,发表两句自己为仕途付出了多少辛劳的言论。
似乎没有人对自己的生活现状有真正的满意,忙碌的人想要安逸,安逸的人想要挑战和刺激。平凡的人想要成功感,成功的人又想回归平淡。有时几乎不确定自己辛苦追求的东西是否真的那么重要,那么有意义。
想起过去在校园的生活,云淡风轻的日子总以为很长,毕业后仅仅几年时间,仿佛恍如隔世,一帮青葱的姐妹,一群稚气未脱的小子。当年自毕业后已经分散到各地。是谁当年说从毕业开始,每年都要回到学校里聚一次。那时每人都信誓旦旦的保证过。只是几年过去了,却一次也没实现过。
翟菲说过,谁的日子也不好过。
是啊,谁愿意让昔日的同学看到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即使表面风光的,也难免有本不为人知的难念得经。偶尔短信,电话里寒暄两句,问候一下当年共同战斗的同窗,对方言语中有时也颇带诙谐的无奈:混日子呗。
骄阳坐在办公室里,无聊的闲看老同学翟菲的博客,想起了许多当年的事。惹的她直想笑。
刚毕业的的那年,翟菲找工作的态度是最积极的一个。
“我最近几年内不考虑结婚,请给我个机会!”骄阳还记得翟菲当年每每投一份简历,都要赘述一句,唯恐用人单位有性别歧视而将她淘汰掉。
那时骄阳就在旁边纠正说:“你这么说他们不会相信,你应当说‘绝不会因为婚育而影响工作’。”
当时翟菲睁着一双单眼皮的小眼睛,直赞同骄阳的观点。
翟菲是个长的其貌不扬,却心思剔透的女孩,曾经跟齐骄阳算过一笔帐,认为女大学生是现如今社会上最艰难的群体之一。她说,如果一个女生只勉强读了个高中,那么她即使在超市做个收银员也会怡然自乐,如果这个女生够强势,读到名牌大学硕士或博士,那阳关大道也是一蹴而就。
但是如果处在这两者中间的夹心层,加上学校牌子名不见经传,专业不热门,那么将十分悲剧。如果再加上家庭背景一般,关键时刻社会关系不到位,够不上走后门开小灶,那么基本可以判定是个惨剧。
而女生又无法像男生一样苦熬几年,东奔西跑。男人熬上十年,练就的是成熟,即使中年发家,也会被冠上“钻石王老五”的美名。女人如果熬上十年,剩下的很可能只有沧桑,毕竟没有女人想做“灭绝师太”。
在硝烟迷漫的商场上熬了几年以后,骄阳还是选择了卸甲归田。这和营销部的铁娘子翟菲走了同一条道路,只不过不同的是,翟菲嫁了个建材公司的老总,一个典型的钻石王老五,婚后衣食无忧的当起了富太太。而骄阳自知从来没那么幸运,顶了个剩女的帽子,失了几分青春年少时的冲劲,不敢在风口浪尖处长呆,似乎惟恐性取向会有偏差,在年初的时候拾起了荒废多年的书本,过关斩将的进了市下属某区的文化局工作。
所谓文化局通常是清水衙门,平时清闲,但额外收入也少,整个局里的环境象八十年代的构造,旧楼,老院子,墙上还有碧绿的爬山虎。连窗户也是近来才换上新的,从前是红木头的老式窗子。一个科室里四个人,除了骄阳属年轻一辈,其余三人皆为五十岁上下。和企业比起来,事业单位似乎多了几分官腔,少了许多激情。不过这对于早已经厌倦商场那些残酷的骄阳来说,倒是个清净之地。
文化局平时工作不多,加上唱的是领导的戏,领导不来更成了自由闲人。科里的几位前辈大约是早已在这种安逸闲适的工作中练成了老油条,早晨上班直到快十点钟才悠哉前来,下午过了四点就怎么也坐不安稳,中午时分在休息室眯上一会,等于整个一天的工作时长不超过四小时。
骄阳自然知道这种单位通常是论资排辈,论年龄论资历,她都是最浅的那个,新人就要有新人的样子,于是办公室里的工作几乎由她一人包揽,从前在企业工作的经历使她手眼都相当灵活,工作效率极高,应付这种琐碎小事得心应手。加上她手比嘴快,接到工作不喜欢推委,即刻就着手,一来二去,科长和几位前辈对单位来了这么一位新人感到无比庆幸。
只是翟菲每次见到骄阳的时候都会“啧啧”的感叹一番。声称原来在恒茂集团工作,每天都能看到的光鲜亮丽的骄阳,自从进了死气沉沉的文化局,就开始朝着中老年妇女的形象发展了。
骄阳一直认为这句话颇有道理,只是促使自己迅速朝“更年期”妇女发展的因素并不只是工作环境。
五年前她倒追桑家珉的时候,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的年代,一心想在恒茂集团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从没把那些公司老总的七姑八姨,三亲六眷放在眼里。处理公事也时常精益求精,将各方面打理的见圆见方。
那时她和翟菲都在客服部,她做事喜欢面面俱到,而翟菲只喜欢抓重点,细枝末节往往被忽略。就因为骄阳的细致,翟菲的超凡口才,她俩成了黄金搭档,经理出门见客户时也时常带着她俩一道。那时骄阳和翟菲同租一套公寓,一起加班做业务报表,一起坐地铁上班,一起在茶水间泡面喝咖啡。为了当月的薪酬时而高兴时而发愁。那时候似乎每天都很累,却觉得很充实。
直到很久以后,骄阳早已不在恒茂做事,而翟菲也已嫁作人妇。她才发觉其实人生最精彩的部分,竟然就是每天为了升职加薪忙的焦头烂额,为了一项业绩的成功兴奋的到商场将心仪已久的一套裙子买回来。苦中作乐的感觉,有时候比安逸闲适更让人有成功感。
只不过,她俩最终还是离开了恒茂,尽管那里曾经留下很多值得纪念的东西,包括认识曾毅勋。
入行的第三年,翟菲被调去了营销部,而骄阳依旧留在客服部,有一天老总的秘书忽然过来通知骄阳说,马上有位新入司的实习生要来客服部,派遣她为责任师傅,负责将他领上路。
当时骄阳只当是一般的实习生,未做任何特殊的安排,甚至在意识里默认来的大约是位小女生。
曾毅勋的出现确实让整个客服部瞠目结舌,骄阳没有想到老板安排了这样一颗重磅炸弹在她身边,恒茂上上下下都知道曾总是个和善的老板,对待下属宽厚公正,公司的管理也极为民主,下班以后常常和员工打成一片,公司业绩好的时候,曾总还会自掏腰包请大家吃大餐。
只不过上梁虽正,不代表下梁不歪。曾总的独子,据说从初中开始就逃学旷课,和一群社会青年,流氓混混搅在一起,有好几次参与打架斗殴。公司里有和曾总的儿子早年在一所学校的同事称,当年曾同学只有十七岁,就为了本校一女生和外校人约了打斗,还声称“男人的事情要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因此受了学校处分。
勉强高中读完,却说不愿在国内呆了,想到国外体验大学。自然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去了加拿大混了七年,回国后依旧一事无成。
对于曾大公子的恶名,骄阳确已早有耳闻,只是她做梦也没想到这样的烫手山芋抛到了自己手里。而曾毅勋对于到公司来实习起初显得甚为不屑,俨然一个被反动派抓来的地下党,上班迟到,下班早退,其余时间就窝在电脑前,对于公司业务全无兴趣。
公司的明文规定上班必须着职业装,而曾毅勋却充耳不闻,每天出现在公司都是一身休闲,形象气质虽然在骄阳眼里较为非主流,但在客服部一些小女生的眼里似乎颇为时尚拉风。
一头说不上颜色的乱毛,据说是当年最流行的头型,耳边扎着亮眼的耳钉离的老远就能看到闪闪烁烁,上身一件碎花的褶皱衬衫,专门将上面的扣子敞开到胸口,里面戴了条银色张牙舞爪的野兽项链。配上墨镜和一条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牛仔裤,据平时较为了解娱乐前沿信息的小赵讲,那是绝版乞丐装的明星款式。
总之齐骄阳第一次见到曾毅勋的感觉就是,他比传言中的更不靠谱…
第二章
上班的第一天,骄阳列了一张单子,将要求曾毅勋的形象如何整改的方案详细写出,一式两份交给他,让他照着上面,在一天内彻底变非主流的形象为职业男性的装扮,否则直接传真到曾总手里。
只是骄阳没想到的是,曾总的威严在曾毅勋那里并没有起多少作用,他依旧油盐不进,后来直到曾总冻结了他的信用卡,骄阳亲自监督他进了理发店,看着发型师将他头上乱毛减去,才放心离开。
翌日上班的时候,骄阳差点没认出眼前西装革履的人竟然就是昨天的曾毅勋。那时候,她才真正认真去看了他的五官,原来这个恶名在外的败家子长的不止算周正,简直可以说帅气十足,虽是单眼皮,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但鼻梁很高挺,加上身材挺拔匀称,讲话总是神采飞扬,换一头乱毛为黑色清爽的短寸。整体看上去还真是个俊朗的小伙子。
客服部一向阴盛阳衰,曾毅勋凭着过人的形象加上他的身份,迅速雷动整个部门。虽说他之前已经臭名昭著,但是再恶劣也是恒茂的太子,人人都畏忌几分,一时间成了客服部炙手可热的人物。
按说曾毅勋这种身份,进公司应该有专业人员,用管理经验进行针对性的培养。从客服做起,似乎跌了身份。可曾总却执意将他派了过来。
那时翟菲悄悄提醒骄阳说:“教好了曾败家,以后你在恒茂就牛了,副总的位置一定不在话下。”
不过事实证明,骄阳确实改变了他很多,两年时间,经历了许多让她哭笑不得的事情,曾毅勋总算上了路子,可她没等到提拔,就辞职了。
现在的骄阳总算不需要再加班赶工作,也不用承受高压的企业政策,松懈下来的感觉,竟然有几分未曾预料的空虚懒散。
下班的时候,翟菲开着车到文化局下面去等骄阳,一个清水衙门里混日子的女人,一个安逸无聊的全职太太,两人的心情又不谋而合的呈现相似。
翟菲拉着骄阳在步行街狂转了两圈,大包小包的买回一堆东西,似乎购物成了现在能填充生活的一种形式。
“从前我就盼望能有充裕的时间这样疯狂的买东西,总觉得这感觉一定很爽。现在每天都有时间去买,忽然觉得这样也极其无聊,而且,骄阳,我今天特受打击,我辛苦维持的体重,这几个月来增加了八公斤!”翟菲面带夸张的冲骄阳比划着。
“你那是太懒,在家里不愿早起,每天睡到快中午,养尊处优的吃喝玩乐,也不注重锻炼,能不胖都怪了。”骄阳鞭辟入里的帮她分析道,认识她这么多年,对于老朋友的生活习性自然了如指掌。
“你还能不能别打击我?我已经决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了,我觉得我肯定是个劳碌命,凭这些年打拼的经验,我打算去开家店,网上开店,自己当老板,好歹打发时间,又不用租店面。”
“那你打算卖什么?现在网上市场也快饱和了,生意没那么容易做。”
翟菲却显得不以为然:“我都联系好了进货渠道,专门卖一些情趣内衣和用品。反正我老公出钱,赔了算他的,赚了算我的。”
骄阳忽然觉得有些羡慕翟菲,有人陪在身边,还有人做经济支柱,受了委屈有人抱怨,什么都不做的时候,也不用担心以后的生计。她忽然想起了桑家珉,心中一黯。
翟菲没有察觉骄阳的情绪,依旧乐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冲着咱姐们儿这关系,等我的店铺开张以后,我送你两套超有情调的睡衣,让你免费试穿!另外,象你这身材,你可以来当我的模特,穿上以后摆几个撩人的姿势,我放到网上当广告…”
“呸!”骄阳急的直冲她瞪眼,“你可真损,让我牺牲色相给你当广告,你自己怎么不穿上实践一下?”
“我老公可不允许我这样。”
“所以你就找我?”
“反正你也没结婚,没人干涉你,卖的好我算你提成!”
骄阳一脸不满的抗议道:“没结婚我也有人惦记,我行情可一直都很好。”
翟菲听了忙作恍然大悟状:“我差点忘了曾败家了。”
“我可不是说他。”
“那还有谁?”
“多的是!”
“骄阳,就你嘴硬,其实…曾败家虽然有时候是不靠谱,可他毕竟是曾总的儿子,现在这个社会,没钱寸步难行。他在你手底下这么安分,听话,是为了什么,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小赵前些日子跟我说,曾败家自从你离开恒茂以后,忽然没从前那么油嘴滑舌了。曾总把他提到销售部的副经理的位子上去了,现在每天也有模有样的。你在文化局那边天天对着一群中老年,也没机会钓金龟婿,依我看,不如给曾败家一个机会…再说,桑家珉的事情也过去这么久了。”翟菲努力替曾毅勋说好话。
“你别给他保媒拉纤了,他那人对谁都那样,他是怕我,才在我手下表现安分的,他不缺女朋友。何况当初为了把他领上路,我操心操的够戗,现在才不想重操旧业,我可是好容易才解脱出来的。”骄阳说的倒是事实,她一直坚持严师出高徒,□曾毅勋的时候确实凶了些。
从前曾毅勋爱迟到,她就提前十分钟到岗等他,从着装发型,精神气质,哪里不符合规范当场提出整改,并在晨会上当众批评。他的业务考核全部由骄阳亲自监督,甚至有一次曾总临时住进医院,还是骄阳把曾毅勋从娱乐会所的包间里揪出来,直接拉到医院看他父亲的。
那时的曾毅勋似乎很恨骄阳,很长时间,他对她的称呼一直是“哎,喂”。
他在她的手下貌似越来越乖顺了,可骄阳知道他心理堵着口气。曾毅勋很聪明,记忆力总是超出平常人很多,在骄阳逼迫他强行熟悉业务和客户的那段时间,她才发现他的领悟力超凡。那时她甚至有一点佩服曾毅勋,这样的男人,早年如果有对的人引导,似乎也不至于此。
当初和曾毅勋闹矛盾,在那一段剑拔弩张的日子,骄阳作为师傅,对他□总是严厉苛刻,
曾毅勋又时常在骄阳面前耍耍少爷脾气,两人一度关系异常紧张。那时他的狐朋狗友时常毫无顾忌的到恒茂来找他,有几次干脆就在办公室铺起桌子打麻将。仗着是公司的太子爷,同事当中没人敢管,只有骄阳丝毫没顾忌他的颜面,当场将了他的军。有一天,骄阳在背后听到曾毅勋打电话说要找人教训一顿公司里自以为是的“母老虎”。
当时骄阳并未放在心上,一直觉得曾毅勋只是意气之争,为了脸面,还不至于做出如何出格的事。
可隔了不到一星期的功夫,有一天加班晚回家了点,在胡同拐角处遇上了两个流里流气的男青年,一直尾随着她。当时天黑,又因为接连几天的雨水,使得胡同口潮湿一片,一向自诩大胆的骄阳也觉得恐惧非常,她走的越快,那两个男人跟的越紧,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通常她加班的时候,桑家珉都会过来接她,可今天他也在上夜班。
夜路一直是骄阳硬着头皮走下去的,她听到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慌忙掏出手机来想打给桑家珉,后面伸出一只手来,直接把她的手机抢了过去。
那天晚上她吓坏了,那两个混混直接把她堵在了僻静的胡同里,一个人上前来揪住了她的头发,她怕极了,狠命的挣脱,可势单力薄的感觉让她无助恐慌。
她想,如果当时不是遇到了那个骑摩托车的男人,她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情况。那个男人身后背了一个大大的蓝色旅行包,从那黑漆漆的小巷里穿梭而过,骄阳像找到了救命稻草,拼命的求助。那男人骑摩托的速度很快,也许是行家里手,那天他用车轮赶开了那两个流氓,骄阳见机迅速上车,一溜烟甩开了歹徒出了巷子。
骄阳那天吓的忘了道谢,只知道坐在他后面,紧紧的抓住他的旅行包,他的头发很清爽,露出光洁的脖子和耳朵,白色的T恤,袖子边高高的挽到肩膀上,胳膊显得结实有力。他一直把她送到人多的地方才离开。自始至终,她都没来得及多问那男人一句,只是他停下车的时候,映着路灯的光芒,显得眼睛格外明亮好看。
那以后的好几个月,她无意中发现公司里有同事的亲戚背了同一款旅行包,只是颜色不同,据介绍,那旅行包是去年一场单车比赛的奖品,而蓝色旅行包只派发了一个,是特别奖的获得者拿走了。骄阳后来在网上搜索了那次的比赛,在密密麻麻的获奖名单中找到了特别奖的地方,那里赫然写着三个字——李鼎一。
第三章
遇到歹徒的第二天,她进门就直奔曾毅勋的座位,冷着脸瞪着还在懵懂中的他。
那回他俩吵的很凶,曾毅勋坚持说自己逞过口舌之快,但完全没有真的用过这种卑劣的手段,可这个答案完全不能让骄阳信服。僵持了很久,直到又有类似案件发生,警方借机破了案,歹徒供认罪行的时候,才证实确实和曾毅勋没有关系。
歹徒被宣判的那天,曾毅勋开着车带着骄阳去法庭旁听,她知道自己冤枉了他,只是一直没说。出了法庭,她兀自朝前走,曾毅勋急了,跟在后面直抱怨:“怎么我被冤枉这么久,现在沉冤昭雪了,你连句道歉的话也没有?”
骄阳未置可否。
身后曾毅勋忽然朝她喊了一句:“放心吧,我牢里有哥儿们,我会关照他们教训教训那两个王八羔子的!”
那时候,骄阳忽然觉得,其实曾毅勋也是个挺不错的男人。
后来,曾毅勋因为工作上的事,也报复过她,她清楚的知道他逆反的心理作祟,有一次她在工作上整惨了曾毅勋,而后的一星期自己被他骗到荒郊野外,骄阳想,那次他应该是想将丢她在那里,达到长久以来的报复目的。骄阳猜到曾毅勋会来这样一手,并不甚惊慌的躲到一间野外的狩猎小屋,那天下了大雨,到了很晚,曾毅勋浑身淋的象落汤鸡一样在小屋里找到了她,一脸惊慌失措,帅气和风度仿佛被大雨浇没了,看到骄阳安好的时候,一双如死灰般的眼睛才渐渐恢复了光泽,喉咙已然干涩的开不了口,半晌,他才没底气的叫了一声:“骄阳。”
原来他没狠下心真正将她扔掉。
那一次,确乎是他第一回正经的叫过她的名字,可乍听起来,却有些别扭尴尬,似乎原来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缓和到死党的关系。骄阳竟然有些不适应。
所幸他那次的称呼没有持续下去,回到单位后,紧张的气氛依旧如常,两人的关系仍然对立,象是下雨那天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中午时分,骄阳早已对着电脑看的两眼发麻,刚刚预备站起来泡杯纤杨茶,办公室里电话骤然响起,拿起听筒,才听清对方是传达室的老吴。
“小齐,门外有两个人找你,说是从延平过来的。”
骄阳听说了延平两个字,心里一震,连忙放下东西出了办公室。走到楼前的花坛时,远远的已经看到了一老一小,她知道那是桑家珉的父亲和弟弟,两人拎了好几大包东西。站在对面直冲她笑。
骄阳把他们请到了单位的休息室里,忙给他们倒了水:“伯父,家琪,你们怎么大老远的来了?”
她在倒水的空挡,才看清桑家琪和桑老伯的穿着打扮早已不同于两年前,档次和款式似乎都有质的改变,桑家琪的穿着尤为时尚,脖子上还挂了一只新款的MP3。眼睛里充满着喜悦和得意。这和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孩子已经完全不同。
“骄阳,家琪这孩子今年高考刚过,被南陵大学的育成学院录取了,我这趟带他来报道的,顺便来看看你,给你带了点东西。”桑父说这些时,明显有种骄傲欣喜的成分。
骄阳愣了一下,笑容略有些僵硬,育成学院是南陵大学的民办二级学院,家琪一向学习一般,刚进高一的时候原本有辍学打工的意图,因为家庭条件不好,总想早点赚钱,可自从桑家珉出事的两年来,桑家似乎俨然有脱贫致富的样子。骄阳有些失神,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落。
“骄阳姐,以后我就在南陵上学,能经常见到你了!”桑家琪显得很兴奋,“南陵有什么好玩的,以后你要多给我介绍介绍,下回我请姐姐你吃饭。”
桑父宠溺的拍了家琪脑门一把,呵斥道:“你小子就想着玩,好好在这边学习,每年这么多学费供着你,你小子可要争气!”
“知道了!我知道!”桑家琪故意拖着长腔答应着。
“伯母的身体好些了么?”骄阳的笑了笑,重新开启了话题。
桑父还未开口,桑家琪就抢着答道:“好多了!在丽港的大医院做了手术以后,现在几乎恢复如常了。”
骄阳点了点头,桑父却有些免露尴尬。
和桑家父子寒暄了一中午,又在单位对面的餐馆吃了一顿,席上其乐融融,桑家琪绘声绘色的宣讲了桑家现在的变化,连桑父的眉头也仿佛舒展了很多,谁都没再提起桑家珉的事故,不知道那是藏在他们心里讳莫忌深的话题,还是富裕的生活让他们忘了曾经还有个亲人来到这个世上过。
送走桑家父子的时候,骄阳觉得心中钝钝的难受,桑家珉出事,给桑家带来的似乎不是灾难而是福音,失去了一个儿子,却能使另一个儿子过的更好,这可能就是当初桑父的想法。
打开桑父送来的一包东西,骄阳才发现里面不是延平的特产,而是桑家珉当年留下的东西,一双白色的手套,一块黑色表链的电子表…
齐骄阳的记忆中,关于和桑家珉确切的恋爱开始时间已经模糊了,只记得那年刚刚到恒茂工作不久的事。
桑家珉是那类被翟菲批判为“一穷二白,无车无房”的男人代表,不但父母双亲没有固定养老金,最要命的还有一个拖油瓶的弟弟。在骄阳热恋的一段时间里,翟菲经常一脸旧社会的预测骄阳将来会过着如何地狱般的生活。
而那时候骄阳却觉得桑家珉是自己见过所有的男人中最有生活气息的一个,他每天上班专心工作,给那一堆又脏又油的废汽车改装修理,即使弄脏自己也丝毫不觉。下班骑着摩托车去菜市场买菜,他会跟商贩讨价还价,会买一堆青菜猪肉,会排好长时间的队伍买特价的鸡蛋。
他自己烧饭做菜,系着大大的围裙,在厨房里有条不紊。
那时桑家珉租的房子是最普通的两室一厅,拥挤陈旧的楼阁,家里朴素而整齐,有老式的石英钟,有原始的煤气罐,破旧的老木窗,窗台上种着几盆花。
骄阳觉得很多年以来,很少能感觉到这么有家的气息的地方。
端午节的时候,和桑家珉,围在一张小小的圆桌上吃粽子,那感觉格外舒心。桑家鸣的粽子包的特紧致漂亮,煮出来飘的满屋子香气。她开始时也要插手包,可糯米总是从棕叶的缝隙渗出来,试了好几次,勉勉强强用绳子捆住,可看起来象个驼背的麻包,还没放进锅里就散开了。
桑家珉催她洗干净手坐到一边歇着,他一个人包揽了所有。那时骄阳就坐在旁边看着他,将一堆散开的蜜枣,赤豆,还有奄好的咸肉分别埋进糯米,手法熟练,一个个精巧可爱的粽子堆满了整个锅。她觉得桑家珉的手特别灵巧。
曾经她觉得自己又回到童年的欢乐时光,和桑家珉大声说笑着举着冰棒走在街上,吃各种随意的小点心,喝五元钱一厅的啤酒。牵着他大大的手掌,拖着他到处跑。
那时桑家鸣也前所未有的开心,光着脚丫背着骄阳在屋里走来走去,任她依赖的靠着他的后背。两人煮了玉米粥,每人盛了小小的一碗坐在电视机前喝,边看娱乐节目边品尝这些粗粮食品。她却真的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