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拿着大汤勺从厨房出来,象是在宣传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对他们父女说:“今天早晨二楼的张大嫂那个恶霸似的儿子小顺又来要钱了,这回更过分,对他妈拳打脚踢!换了旁人谁敢管啊?小肖放下包就把那混小子教训了一顿,让小顺当场跪下来给他妈磕头认错!”
沈一婷知道小顺小时候和自己的哥哥经常一起玩,从前哥哥进了少管所的那回,也是和小顺同犯,只是过了这么多年,沈一鑫经历了三年前的事情以后早已改邪归正,而小顺却愈演愈烈,天天在外面鬼混,偶尔回家一趟就对他妈妈拳脚相加,不要到钱不走人,张阿姨已经为此自杀了两次,都是邻居及时发现送到医院才幸免于难。而小顺人长的虎背熊腰,从小就壮实,读书的功夫没有,打架闹事的功夫一流,两年前四楼的胡大叔管了一回,却没想到被小顺倒打一耙,把他从楼梯上推了下去,将腿摔成了骨折。从那以后大家只敢于背地里谴责,谁也不敢出头。
这一回萧子矜竟然敢于和小顺那练过摔交似的身材较量,看来确实让周围邻居刮目相看,给他的印象分直线上升,大家仿佛把他当英雄看待一样。
而沈一婷却完全不这么认为,听着母亲唏嘘不已的讲述着今天的惊险场面,父亲也跟着文绉绉的赞扬萧子矜为小区树立良好风气做了榜样的说辞,她只是一边帮母亲裹汤圆一边小声的咒骂了一句:“果然是狗咬狗。”
母亲瞥了沈一婷一眼,不乐意的数落起她来:“婷婷,平时你不是挺有正义感的吗,现在怎么这么说话!”没有等沈一婷接过来反驳,母亲从厨房不锈钢带玻璃盖子的锅里盛出了热气腾腾的一碗汤圆,用精致的小瓷碗盛好,伸头对一脸闷闷不乐的沈一婷吩咐说,“婷婷,把这一碗汤圆给对门的小肖送过去。”
沈一婷万般不情愿,父亲和母亲都在忙着,抽不出手,而母亲却非要给萧子矜送一碗刚煮好的汤圆去不可。最后推来拖去,自己还是别别扭扭的去敲了对面的门,一连敲了两次,屋里面竟然没有动静,她转身想离开的时候,忽然门轰的一声被打开了,敏捷迅速的吓了她一跳,赶忙回过头来,才望见萧子矜笑嘻嘻的露出两排牙齿,倚在门边看着她:“来找我?”
“刚才为什么不开门?”沈一婷表情没有变,冷冷的问他。
“你怎么这么没有‘三顾茅庐’的精神?才敲了两下就说我不开门。”萧子矜看着她意兴阑珊的样子,不满的抱怨着。
沈一婷转身要走,忽然想到手中的碗,又回过头来将一碗汤圆递到他手里,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我妈给你的。”
萧子矜接过碗来从后面拉住沈一婷,捉住她的手腕不放。她着急了,极力想甩掉他的手:“你放手!”
“跟我进来。”
“我不!”
“我有东西给你看!”
“滚开!”
沈一婷猛的甩掉他的手,指间在一瞬间触碰到了碗沿,晃了一下,半碗滚烫的汤汁随着波动翻到了他的手腕上,促使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可依然没有放手,扣着她的手腕就是不放。沈一婷吓坏了,回头看着他已然开始发红的手腕,怔在那里做不出下一个动作。
“我真的有东西给你看。”萧子矜一再坚持,沈一婷知道他从来就是倔强,有时倔强到让人心疼。
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吵架吵的很凶,沈一婷那次狠狠的说要分手,将他从租住的小屋推了出去,哭着叫嚣着让他滚。当时萧子矜也气昏了头,大声嚷着说:“滚就滚!”
那回沈一婷听到门“嘭!”的一声被关上以后,觉得心里凉极了,夜晚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幽静的小屋,沉寂的让人心里发寒,躺了许久以后终于坐了起来,环抱着双腿,觉得周围无声的抑郁,只有窗外冷冷的月光。一直坐到后半夜,她终于起身去打开门,才发现萧子矜哪也没去,一直就坐在门口。
“我不知道去哪,我哪也不想去。”当时萧子矜疲惫挫败的眼神,象一只流浪多时的小动物。那次沈一婷觉得可能以两人的个性,非要闹僵很久才能收场,可当她听到萧子矜说那句话的时候,忽然间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鼻腔里一时间酸酸的,上前紧紧的抱住他。
这些故去的往事,总在心里某处潜伏着,能够暂时压下去,可却不能从脑海中清除,不知道何时就会突然冒出来,毫无防备。
沈一婷终于还是跟他进了对面的房子,从柜子里翻出一些药膏,帮他涂在烫伤的手腕上。她发现他的房子很干净整洁,到处都没有多余的杂物,竟然没有象从前那样,总把穿过,没穿过的衣服混淆起来,从前因为这个,两人没少拌嘴。
地板光洁平滑,色泽协调舒爽,这种地板本该是自己和宋宁远结婚准备买的,可现在的状况,她已经决定坚决不买这种地板作为装饰材料了。
白色的膏状药物被沾上棉签慢慢涂在萧子矜的手腕上,瞬间一丝清凉环绕,沈一婷低着头认真的帮他擦着。从侧面的角度,他看着她细滑的皮肤,长长的睫毛,尤其一双手,细长白嫩,他曾经想,古文里形容的“削葱根”一样的手指应该就是她这样,从前两人亲密的时候,他总爱把玩她的手指,有时放在嘴里轻咬,气的她经常皱着眉头要掐他。
“行了,这两天要注意一些,按时涂这个药膏,不然留疤就不好看了。”沈一婷将药膏的盖子盖好,跟他说着一些注意事项。未反应过来,可下一秒就被他紧紧箍到怀里,冰凉的唇紧接着贴了上来,一时间让她觉得窒息,怔了一下,赶忙用力推他,推搡间药膏瓶子“啪”的一声掉到地上,她猛的推开他,扬起手不客气的给了他一巴掌,愤怒的瞪着他,几近咬牙切齿的吼着:“萧子矜!狗改不了吃屎!你这混蛋本质从来没变过!”
萧子矜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见她转身要出门,猛地拉住她,弄的她手腕生疼生疼,将她拽到离阳台近的房间里,一脚将精美的木门踹开,指着那空荡的房间里面用天鹅绒布料盖着的东西,冲沈一婷喊:“你敢不敢看看那是什么?!”
沈一婷发现那间房子里除了那个东西,就是一些锤子,电钻,锯子一类的工具,旁边还放着几本书,她不明白这间屋子是留着做什么的,她也根本不预备知道。毫无兴趣的将脸别到一边。
“你不想看?”萧子矜盯着她的侧面,感受到从她内心传来的防备和不耐,狠了狠心,走过去一把扯下天鹅绒布,顺着棱角滑落间,一张小巧精致的木制写字台展现在眼前,用浅色的漆粉刷了颜色,一排三个小抽屉,把手是环状的,带着晶莹透亮的光泽,桌子的周身被打磨的光洁平滑,看的出做工精良。沈一婷诧异的望着那张写字台,眼神终于转移到萧子矜的脸上。
“你相不相信这是我做的?你相不相信我这三年来已经打了无数张写字台了?!”萧子矜盯着沈一婷,觉得蕴籍许久的愤怒和委屈都找到了源头,“你别以为我是给你做的!我根本不是为你打的!我就是克制不住,每回想你的时候都特想做一张写字台!我买了很多木工方面的书,还拜师学艺,于是我就一张接一张的做!做了多少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可频率从来没因为时间过去久了而慢下来过!有时候我觉得我他妈真是个没出息的神经病!”

第十九章

算起来,沈一婷和萧子矜恋爱的时间并不长,加上在王家村的那段时间,总共才半年多,比起和蒋忠诚的四年爱情长跑历程,实在是微不足道,在他们恋爱的半年多时间里,没有赶上他们俩任何一个的生日,也没有赶上情人节。
她还记得他俩分手是在那年的除夕,萧子矜拉着她去参加自己家的家庭聚会,当时他的爷爷,伯伯,伯母,叔叔,婶婶,堂兄弟,以及他的姐姐姐夫,除了他父母在国外没能回来,其他人悉数到场。当时两人将春节的假期规划的相当好,除夕参加萧子矜家的家宴,初一各自回家,初二沈一婷已经预备正式将萧子矜带到自己家里去介绍给父母认识。初四是情人节,两人打算一起去看贺岁大片,吃海鲜火锅。
浅灰色绒线的情侣手套和围巾,包裹的两人象个雪球,笑呵呵的拉着手走在到处充满过年气息的街道上,看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觉得新的一年本该一切都是美好的。
沈一婷那时候给萧子矜准备了一份情人节的礼物,是一件手织的黑色毛衣,她跟着同学学的,织了两个多月,一直瞒着萧子矜,为了给他一个惊喜,由于她总是把握不住针线的松紧长短,织了拆,拆了织,着实花了不少力气,有时候她会想到萧子矜穿上那毛衣会是什么样子,也许很滑稽很可笑,自己拙手笨脚的技术能完成这样一项大工程,也确实不简单了。可那礼物最终也没送出去,他俩也没能过上一个情人节。
她没想到除夕那天在饭店里萧子晨跟自己说的话,都被萧子矜听到了,也激起了他心中最底层的愤怒,她永远也忘不了萧子矜当时的眼神,带着一绝望和愤恨:“为什么要骗我?!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你以为人人都象我一样好骗吗?!”
“其实你还是喜欢蒋忠诚吧?”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一种自嘲的表情,带着一种痛心和无奈。
当时沈一婷猛的伸手拉住萧子矜,她那时候发现自己心里有种强烈的恐慌,以至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手却万万不能放,紧紧的抓住:“不是的!”
“不是什么?沈一婷,我真没想到被你耍的团团转,我还以为你是真的爱我,愿意跟我在一起…”
她已经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是死死的抓住她的手不肯放开,她那个时候觉得自己是应该是爱萧子矜的,甚至敢百分之百的确定。
如果萧子矜没有去报复蒋忠诚,没有用血腥的场面去刺激她,打击她。她相信依然会和萧子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事实上,初四那天的那个情人节,沈一婷提着一个大大的纸袋,里面放着要送给萧子矜的那件毛衣去找过他,想告诉他,她是爱他的,愿意跟他在一起。
可萧子矜却偏偏选在那一天报复蒋忠诚,她亲眼看到他带着几个小流氓一样的年轻人,将蒋忠诚拖到闭塞的后巷,她听到蒋忠诚撕心裂肺的惨叫。当时下过雪,地上已经积聚了一层厚厚的雪,大路上有人清扫,可后巷里没有扫过,被踩过的地方落下排排脚印,还有狗的叫声传来。
当她抑制不住冲动跑进那个巷子的时候,发现雪地上已经血迹斑斑,蒋忠诚爬在地上,身上的羽绒服和毛衣都被人扯掉扔到一边,只穿一件棉毛衫,身上已经伤痕累累,被人狠狠的踩到雪地上,血已经将雪染红了,他的脸上早已经青紫不堪,无力的呻吟求饶。沈一婷听到萧子矜的声音,踩着蒋忠诚的头,恶语咒骂着,用最卑劣的语言和方式去侮辱他。愤怒已经将萧子矜的理智燃烧怠尽,当他看到沈一婷出现在巷子里,用难以置信的眼光望着自己和蒋忠诚的时候,他忽的怔住了。
沈一婷没想到萧子矜会这么做,蒋忠诚一向是个内向而敏感的人,这样的侮辱对他来说打击不止是身体。
萧子矜见沈一婷过来,下狠心加大力道踩着蒋忠诚,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逼迫他自己说出侮辱自己人格的丑话,蒋忠诚嘴边的雪地上溅的全是血,不住的哀求讨饶。
当时沈一婷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上流,顶的头盖骨都要掀起来一样,惊讶逐渐转为愤恨和鄙视:“萧子矜!你这个混蛋!快住手!”
萧子矜通红的眼睛,露出冷冷的笑意,看着几乎要哭起来的沈一婷:“你心疼了?看着这个龟孙子挨打你心疼了?!”
“你住手!萧子矜,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沈一婷哭喊着上去拽他,想将蒋忠诚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萧子矜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逼视着她,仿佛能一口将他吞掉:“我是怎样的人?嗯?!被你欺骗,被你玩弄的傻子吗?!你越是心里还想着蒋书呆,我就越不让他好过!我要让他身败名裂!让他一辈子只能呆在社会最底层,过艰难的生活!他只配那样!”
沈一婷觉得抱着纸袋的那只手已经凉透了,瞪着萧子矜的眼睛已经开始痉挛,就好象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原来他从来没有变过,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那些让她觉得温暖和感动的东西,不过是错觉而已,他依然是个冷酷残暴的人,那一瞬间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认知,她不知道自己在那之前为什么会有爱上他,想和他在一起的感觉。
那一天沈一婷做了一件彻底激怒了萧子矜的事情,当着他的面,将自己原来准备送给他的毛衣帮蒋忠诚套在身上,想缓解他单薄冰冷的身体。
萧子矜早就发现沈一婷在织毛衣,整整织了两个多月,他猜想那毛衣是属于他的,是沈一婷想给他一个惊喜,于是一直装做不知道,可心里是甜甜的,时常想象着穿上心爱的人亲手织给他的毛衣会是什么感觉,那一定是柔柔的,暖暖的。可在那一天,这些全部破碎了,她用心这么久编织出来的成果,竟然是属于蒋忠诚的,萧子矜觉得胸中有种难以抑制的火,烧的他五脏六肺都焦黑一片。
第二个学期开学的时候,沈一婷才惊讶的听说蒋忠诚退学了,而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传言纷纷,五花八门的将其中由来种种谣传的似模似样。她怎么也无法相信蒋忠诚会放弃自己的课题,放弃已经读了一半的研而退学。想当初自己和他是一同考进这学校里来的,那一年复习时光,昏天黑地的拼命努力,坐在朝南的教室里,抱着温暖的热水袋,午后的阳光照进来,暖暖的,舒爽的,两人相互鼓励着,一直撑到最后,她还记得蒋忠诚抱着厚厚的大书帮她对答案的样子,专注用心的神情,笑起来两只眼睛象月牙一样。虽然两人终是分手了,可那段日子沈一婷觉得她会一直记得,那是一段存在心里的美好。
现在骤然听到这样骇人听闻的消息,她觉得自己懵了,但她首先想到的是萧子矜一定胁迫了蒋忠诚什么,毕竟那是他惯用的伎俩,有第一次就难免没有第二次。
沈一婷最后去找萧子矜,就是在知道蒋忠诚退学的当天,她跑到实验室去找萧子矜,想当面将事情问清楚,可李峥嵘告诉她说萧子矜已经好几天没来了。她打他的手机,竟然处于关机状态。从早晨一直找他到晚上,却一点踪迹也没有。
那天她最后找到他是在一家KTV的包厢里,黑暗的室内,只有液晶的大屏幕在闪动着歌曲的MV,五六个人横七竖八的倒在沙发上,酒瓶堆得整个茶几满满的,个别已经横陈在边缘,残余的酒汁正朝地板上慢慢滴去,萧子矜抱着麦克风狂吼着已经走调的歌曲。沈一婷知道他在唱歌方面挺有天赋,每次和朋友来唱歌他总是唱个开场,来调动气氛,接着他还会帮一些内向的朋友点歌,等大家都唱累了的时候,他就会主动把重新活跃神经的任务揽在自己身上,唱个拿手曲目。他的嗓音带着一种特别,沈一婷觉得他唱起歌来有陶喆的感觉。可是象那天一样狂吼乱叫的唱法,她是第一次听到。
她走进那个包间以后,萧子矜仍然继续着他摧残自己的嗓子、别人的耳朵的歌曲,直到旁边的几个人都认出了沈一婷,推了一把还沉浸在歌曲中的萧子矜,他才有些懵懂,把醉意朦胧的把眼神聚到这边,看着站在门,背着光线的人,瘦削的身材,柔顺的直发,修长的影子拉了好长。
直到其他人都知趣的离开,整个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俩,而强动感的音乐依然没有停止,沈一婷伸手将声音调低,却被他一把抓住胳膊:“你怎么会来这里?”
“蒋忠诚退学的事情是你搞出来吧?”沈一婷当时冷冷的追问萧子矜,目光都是寒冰利剑一样冷漠。
“你怎么会认为是我?”当时萧子矜怔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带着一种不屑和嘲讽,甚至带着一丝失望的神情。
“除了你还会有谁?这种卑鄙的事情只有你才做的出来!你知不知道蒋忠诚家里是什么情况?!你这样做等于把他毁了!”沈一婷只觉得愤恨极了,把一天来积聚着想说的话全都砸到他脸上。
“蒋忠诚,蒋忠诚!你心里果然只有他!”萧子矜浑身的酒精不断往上冒,压抑不住怒火瞪着眼前的女人,“既然你已经这么认为了,那我再说什么也没用!就是我做的!怎么样?!不但是我要把他赶出校门,过几天我还想找人暗地里把他阉了!你觉得有问题吗?!”
沈一婷觉得再也无法忍受眼前这个不可理喻的混蛋,愤怒已经直冲头顶,攥紧拳头,抬腿一脚狠狠踹上他的小腹,那回是她印象中对他最狠的一次:“你这个乌龟王八蛋!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他猝不及防这样的袭击,后背猛的撞上后面的花架,一个漂亮的盆景顺着肩膀掉了下来“咚!”的一声砸在地上,厚重而钝实,他觉得腹部疼极了,可心里更疼,那一瞬间他觉得疼的感觉已经蔓延到全身。
KTV的管理人员听到动静来敲门询问,萧子矜硬撑着开门,告诉管理人员说只是不小心打坏了盆景,还另外签了张单子来准备赔偿。
直到全部陷入宁静,两人象仇人一般互视着对方,她看到他眼里闪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光芒,象是一个赌徒穷尽了身上所有的筹码,想要孤注一掷的样子。她有些害怕他那种眼神,想逃离这种情境。可当她和他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猛的拦腰抱住了她,接着将她压在沙发上…
那次的经历在沈一婷的回忆中可怕极了,他把音乐的声音调到最大,将她的衣服全部撕开,猛烈的带着毁灭的劲头,滚烫的身体,灼热的唇。虽然从前住在小阁楼的时候两人也有过这样的关系,可从始至终他都是耐心的温柔的,将前戏做足了,而后慢慢的进入。可那次是不同的,粗暴的霸道,发狠的占有,带着一种绝望和不能遏止的愤怒…她当时觉得自己被撑的火辣辣的疼,拼命的掐他,打他,捶打,指甲嵌进他光洁的后背,抓出一道道血痕…
可一切反抗和挣扎都是螳臂当车,那次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是这么弱小,那么无力,连一点退缩的余地都没有,那一晚她觉得痛极了,哪里都痛…直到放弃反抗,最终瞪大了眼睛挑衅一样的看着他。那次的经历,彻底浇灭了她对萧子矜残存的一点点信心,她觉得,他们俩真的走到了尽头…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音乐,身上是疼痛和一波接一波的欲望袭击,她看到萧子矜浑身都渗满了汗珠,一遍一遍的说着什么,可音乐和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淹没了他的声音,直到最后他抱紧她的身体,唇贴在她耳边的时候,她的意识中才恍然听清了他的言语——“为什么不爱我…”

第二十章

隔些日子以后,沈一婷发现萧子矜在小区里人缘和口碑越来越好了,一次和他是一前一后进了小区大门,一路上跟萧子矜打招呼的邻居竟然比自己这个已经住了十来年的老住户还多,而且这些邻居面对萧子矜的时候,往往更加热情和友好。
在饭桌上,母亲一如既往的频繁提到萧子矜,甚至还听说他出钱帮助孤寡老人的事情,小区一进门的公告栏上,隔天就张贴出大红榜,指名表扬他的无私奉献精神,只是名字被写成了“肖子今”,沈一婷猜测是他故意将名字错报的,毕竟她的父母虽然没见过当年那个姓萧的混蛋,可大名是早有耳闻。
星期六的时候,宋宁远单位为了迎接检查而被迫加班,本来的约会又暂时搁浅了,沈一婷想起最近一段时间的繁忙和筹备结婚事宜的不顺,两人已经快有十来天没见过面了,虽然每天晚上通电话,一聊就聊到很晚,有时候沈一婷觉得睡不着,就让宋宁远讲个故事什么的,他也是耐心的一直讲下去,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工作,一路讲下来,有时候沈一婷听到一半的时候就慢慢进入梦乡了。
早晨起来的时候,已经九点钟了,外面阳光明媚,拉开窗帘的时候,阳光照的整个屋子亮起来,有种新鲜澄澈的感觉,洗漱以后,她将头发挽好,觉得神清气爽,四月的天气,带着丝丝温暖和生机,父母恰好都不在家,吃了一块蛋糕,喝下一杯牛奶,接着从冰箱里拿出一块牛肉,一些桂圆,枸杞,花旗参等东西,开始照着烹饪书上准备来煲一锅汤。
她从前是不会做饭的,母亲几乎包揽了她所有的琐碎事情,时常告诉她,只要专心学习,其他事情可以不用管。她安心的从小学一路读到硕士,最后才发现自己似乎最擅长的东西就是考试,从前在学校的时候,但凡考试她都能顺利过关,同学中时常有羡慕她的考试成绩的,她也曾经以为自己过五关斩六将得来的学位和文凭能一路保着她将来的工作,可后来踏入社会以后才觉得事实并非如此,她惧怕面试,在一些工作能力方面,她觉得自己甚至不如一个普通本科生。她曾经考过一次公务员,笔试顺利过关,几乎在意料之中,可面试的成绩却相当惨淡。她觉得自己八面玲珑的本事这辈子恐怕也学不会了,于是毕业后一开始找了份管理资料室的工作,她喜欢那里的安静,仿佛可以一头钻进书里,不去考虑纷繁的事情。
沈一婷后来回想和蒋忠诚在一起的原因,才豁然发现,两人其实是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的。蒋忠诚的母亲也是个一心望子成龙的人,从小将他呵护的很好,为了让他专心读书,几乎把所有事情都兜在自己身上,节衣缩食的供儿子上学。萧子矜常骂他是书呆子,虽然偏激却也不无道理。她想起自己和蒋忠诚恋爱的四年时间里,很大部分时间花在共同学习上,两人互相督促着完成了许多事,有时回头想想。那几近于一种“革命友谊”般的恋爱,牢固了整整四年,要不是萧子矜象一个天生的破坏者一样把她原本的信仰和坚持都摧毁了,她想她也许现在还和蒋忠诚在一起也说不定,如果是那样,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后来跟萧子矜在一起的时候,反倒是他做饭的几率更多一些。只有一回,萧子矜打球弄伤了手,沈一婷亲自下厨给他煮鱼汤,杀鱼的过程让她胆战心惊了许久,她一直怕这种活物,弄的自己狼狈不堪,才终于让鱼下了锅,最后煮出来的鱼汤苦腥不已,鱼胆被弄破了。那回萧子矜喝了两口,本想强装说好喝也没能忍住,最后干脆抱住沈一婷吻了起来,腥苦的味道一直传到她嘴里,弄的她难受的直皱眉头。事后很久以后,萧子矜提起这个,还郁闷的直说对鱼汤产生了后遗症。
拂去这些过往,她才觉得现在的心情真的不同了,现在学这些,娴熟而沉稳,再没有当年那种慌乱无措的感觉了。
电磁炉上放着不锈钢带玻璃盖的精致小锅,随着火候而不断翻腾的汤汁和材料,香味慢慢飘散,弥漫着整个屋子,她拿了把长长的汤勺翻搅了一番,舀出一勺来吹凉了放在嘴里,觉得味道滑腻爽口,带着留香的气息,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将电磁炉关掉,拿出一只粉红色的保温桶,小心的将汤盛进去,粘稠而带有质感,她确定宋宁远一定会喜欢这种口味。轻松的打了个响指,将盖子盖好,拎了拎略赶沉重的保温桶,觉得里面装的都是甜蜜,一路舒畅的出了家门,朝宋宁远单位的方向走去。
他们单位离市中心很近,位于聚兴路宽段的宝地,那是一条两旁都长着参天大树的林荫大道,在城市里已经相当少见,大门虽然已经不算新了。旁边是大理石的刻字,“动物疾病防治中心”。一进门就是一个大花坛,触目可及的楼房墙上都生长着茂盛青绿的爬山虎,幽静中带着清凉,她喜欢这种风格的楼房,带着些许陈旧和沧桑,外面看来古老,里面却相当现代化。
顺着楼梯上了三楼,来往的人并不多,院落里停的几辆车,多是公费配备的。走廊上安静而简约,宋宁远曾经说过他们单位人并不多,工作也比较清闲,却是个能拿稳定工资的事业单位,所以沈一婷从来都很羡慕宋宁远,自己这样一个喜欢安逸闲适的人,却要随时警惕,努力护好自己的饭碗,生怕哪一天就有“下岗”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