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被他拉着满山遍野的跑,村东河里的鸭子,村西山上的羊,沈一婷那段时间觉得自己比赶鸭子,放羊的人数的还要清楚。池塘里摘莲蓬,田地里偷瓜,下河里摸鱼,草地上捉蚂蚱。有时候她真觉得萧子矜幼稚的可以,找乐子的方式五花八门,来了一趟乡下,本来是他爷爷打算让他吃点苦,受点教育,可最后他却象个仙人掌一样,在哪都滋润。
“人活着就要高兴!没高兴的事儿自己找,人人都象你一样顶着一张谁欠你二十万的脸,这日子还怎么过?”萧子矜躺在树下,脸上盖着一张碧绿宽大的荷叶,说话间叶子随着频率而抖动着。
沈一婷一把将叶子从他脸上拽了下来,气的直瞪眼,看着他悠闲自在的样子,竟然还哼起了歌,伸手狠捏了他的鼻子一把:“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没心没肺?!我还骗我爸妈说是和几个师兄弟姐妹的一起参加青年志愿者的暑期活动,事实上我到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是来找你这个猪头!结果还被你笑话!”
沈一婷赌气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杂草,快步朝山坡下面走,没走几步就感觉有人从后面住一上来抱住了自己,她这才感觉到他身体是滚烫的,胳膊绕到前面箍的她紧紧的,象绳索一样让她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用力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插进她的头发里,迫不及待的吻了上去。
沈一婷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用力推他,死命的推,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动,他灵滑的舌头伸进她的口中于她交缠,攻城掠地的气势让她节节败退,夏天炎热的气息混杂着胸中的惶急,她觉得难受极了。长长的吻过后,两人都气喘吁吁的不能平静,而萧子矜那天一反前些日子的悠闲和满不在乎,象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你为什么要来?!”他忽然冲着她吼道,空旷的山野,声音传的很远,“你不是看不起我,讨厌我,觉得我卑鄙吗?!你已经当众拒绝过我,恨不得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了!你都把我的自尊伤没了你知道吗?!现在你为什么又来了?!”
沈一婷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异常剧烈,脸上象火烧一般,她不敢直视萧子矜灼灼逼人的眼睛,平静了片刻,终于开口:“我是来找你的,专程来找你,想来看你,就是这样!我没想到原来你不想让我来,既然这样,我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回去…”
萧子矜见她转身就要走,急的从后面一把拉住她,将她重新拽进怀里,死死的不肯放手,瞪圆了眼睛,牙也咬的咯咯直响:“你敢走试试?!来了就不许走!我不让你走你永远都不能走!”

第十一章

沈一婷看着萧子矜穿着一条大裤衩拎着一个小木桶,手里还握着一个编好的小网下了水,踩在浅滩上,眼睛密切注视着清澈的水底,湍急的小溪涌动着从他的脚踝边流过,他那把势动作,仿佛已经是个摸鱼老手了。
沈一婷觉得下午极其困倦,懒的看他摸鱼弄虾的,躺在树下,铺了几片大大的荷叶,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预备眯上一小会,刚刚进入梦乡,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夹杂着一股浓重的烟味把她惊醒了。她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发现萧子矜正在用捡来的木棒绑好支起一个架子,拿着一些稻草来生火,旁边放着刚才下水时拎着的小桶。
“你鱼都抓好了?”沈一婷没觉得自己睡了多久,竟然他的速度这么快,让她惊诧不已。
“桶里!”萧子矜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手上却没有停止生火的动作。
沈一婷凑近看了一眼,满桶都是灰色透明的小鱼,在桶里活蹦乱跳的游移着,她觉得那些小生灵出奇的可爱,不过她知道萧子矜不会这么想,他看那些鱼的眼神,就象是在看一顿丰盛的晚餐:“老天!这么一会儿功夫你抓上来这么多条鱼?!”
萧子矜听这话就乐了:“这算什么呀,我那是十八班武艺样样精通,在哪都能生存!我得让我爷爷看看,他孙子我不是象他想的这么没出息!他想让我灰头土脸的受了一身的教训回去,我偏不如他的愿,我非得过的有滋有味,末了趾高气扬的回去,就跟在奥运会拿了金牌那感觉似的才行!”
沈一婷瞧着他一脸倔强的样子,脸上因为生火而弄的东一道,西一道的黑印,滑稽又可笑,她终于憋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明白他每天神经抖擞,自得其乐的也许不是真的喜欢这样的生活,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你爷爷那是‘爱之深,责之切’,就你平时的作风,不招老人讨厌都邪门了!”
“我招你惹你了?你净替那老头说话!”萧子矜不满了瞥了她一眼,“他当年比我出格不知道多少倍,从一个野小子,一个新兵蛋子混起的!他现在成功了,就来教训我,我坚决不吃他那一套!”
沈一婷惊讶的看着他把小鱼一条一条的串在一根铁条上,熟练的搭起架子来烘烤,两人并排坐在草地上,萧子矜递给她一串,示意她跟自己一起烤。空旷的原野,溪水哗哗的流过,有一种清凉舒爽的感觉,不一会儿鱼香飘散在空气当中,一种原始的简单生活,忽的让沈一婷觉得那样舒服。
“我爷爷有四个儿子,没有女儿,而他这四个儿子又生了四个儿子,除了我姐姐是唯一的孙女,最受宠以外,我还有两个堂哥,一个堂弟。要是在过去,我们家好歹也是个人丁兴旺的家族啊——”沈一婷一边吃着烤好的鱼串,不时还加点佐料,一边听着萧子矜讲着自己家的事,“可惜我爷爷太偏心,说我大堂哥稳重练达,做事相当让人放心,二堂哥是名校海归,现在自己开公司,我爷爷说他有魄力。小堂弟现在上高中,是学校的尖子生,老师说他是学校的重点培养对象,就等着考名牌了,我爷爷那个自豪啊——而我呢,用他的话说就是最不给他争脸的那个!小时候他打我最多,整天就认为什么事都是我的错!他让我报军校,我偏不去。后来考研还专门报了个最冷的专业。我一年换了三个女朋友,都是妖艳型的,专门带回家给他看,把老头子气的胡子直竖…”
他乐呵呵的讲到这里,才终于发现沈一婷挑着眉毛阴沉着脸看着他,咬着嘴唇瞪圆了眼睛,他怔了片刻,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看着她把鱼串扔下转身就走,萧子矜赶紧追上去,跟在她后面解释着,恨不得把舌头咬掉:“不是的不是的,那都是从前,真的,我敢发毒誓那都是老早以前了!那三个女朋友我现在连她们叫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真的!”
沈一婷本来走的奇快,听到这话终于停了下来,狠瞪了萧子矜一眼:“以后你也想不起来我叫什么了!”
萧子矜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祸从口出,那一回从溪边追她到王开富家里,看着她把自己的东西打包要走,任凭他怎么说也没用,最后干脆抱着她将大门堵上。那回他的架势在沈一婷看来简直比黄继光堵枪眼还坚决,顶着门,将她紧紧的搂住,不管她怎么挣扎和别扭,任她又掐又打也不放手。最后萧子矜真被逼急了,在她耳边忽然喊了一句:“沈一婷!你要对我负责!”
一句话彻底把沈一婷听傻了,愣愣的盯着他,不晓得他脑袋里进了什么水:“我对你负什么责?”
萧子矜却显得理直气壮,一脸抱怨的看着她,表情简直象一只要被主人踢出家门的小狗,死死的抓着主人的裤脚一样:“你欺骗我的感情,然后想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穷山沟里自己跑掉,你要是走了,我就没脸见人了!连小豆子都会笑话我!你这边走我那边就一头栽到村东的河里去!明天你到镇上去买张晚报,差不多能看到死亡报道了…”
“呸呸呸!你瞎说什么呢!”沈一婷被他搂着,近距离的看着他,伸手作势要撕他的嘴,“一个大男人,玩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你羞不羞啊!”
“不羞!我死前还得写好遗书,交代清楚那个负心女是谁,让大家都来谴责你…”
沈一婷气的伸出两手来揪住他的腮帮子,扯的他直叫唤:“无赖无赖!”
她还记得后来萧子矜曾经带着她去见过自己的爷爷,那是一个刚直硬朗的老人,头发花白,岁月的沧桑在他身上没有过重的显现,鹰目依然炯炯有神,沈一婷当时想,他真有一个老英雄的气势。
“你终于带了个正经人回来。”他爷爷看到沈一婷以后,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爷爷!那个金镯子,奶奶留下的,就是两位堂嫂都有的那个,您也得给她一个吧!”当时萧子矜理所当然的语气着实把沈一婷吓坏了,她没想到他竟然在没和她商量以前,就把话跟他爷爷挑的这么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已经相当明确,而沈一婷那时候还没和自己家里言明有萧子矜这号人存在,自然是再三推辞不敢接受这么贵重的东西。可萧子矜不依不饶,硬是给她把自己家的传家宝讨来了。
那个锦盒装着的金镯子被自己一直锁在最私密的保险柜里,她知道那个镯子是萧子矜给她的最珍贵的礼物,一个进入萧家的凭证,一个一辈子的承诺,她知道那里面很重很重。
直到后来和他彻底决裂的那天,她还记得萧子矜那么痛心的表情。“我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这是他最后问她的话,她看到他眼睛里仅存的一丝希望,他在等她一个肯定的回答,等了很久很久,可那个“是”字,她最终没说出口…
最后的时候,她想到应该把镯子还给他,那东西太沉重了,也许不该属于她,可萧子矜却不屑的笑了,甚至带着一种自嘲:“你扔了吧,那东西不会再属于第二个人了。”
沈一婷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神游下去,赶紧拍了拍脑袋,继续手头上的工作,既然以前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并且自己也不打算再想起,那就重新开始现在的生活,努力忘记从前。
宋宁远的电话更加频繁了,几乎每天都有好几个,小赵每次听到沈一婷的手机响,都会回过头暧昧的冲她笑着挤眉弄眼,弄的她很是尴尬。不过自从和宋宁远确定关系以后,她觉得日子过的忽然踏实了许多,一直迷路的人,忽然找到了航标,那种感觉透着心安。
“宝贝,晚上我们单位有饭局,下班以后不能去接你了,你回家小心点。明天请你去看电影。”沈一婷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短信,是宋宁远发来的,微微笑了笑,将手机收了回去。
下班的路上,看着周围穿梭往来的行人,忙碌和喧嚣和气息充斥着整个繁华的城市,穿过每天必经的农贸市场,感受着鲜活却血腥的气息,象每天必须温习的功课,时间久了,就象曾经经历的事情一样,不去在意的时候就丝毫没有痛感了。
“婷婷!”她走在前面,突然感到喧闹的市场里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惊了一下,转头看过去,才发现是哥哥沈一鑫,穿着一身米色的T恤,袋子里放着一些蔬菜和猪肉,脚上一双拖鞋,居家气息很浓厚。
“哥。”沈一婷赶紧停了下来,看到他提着这么多菜和水果,一脸笑容的过来,和从前总是桀骜不训的样子,凡事抱着一种仇视的态度完全不同了,更象一个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男人。
“刚才在后面看着就象你,怎么样,下班了?”沈一鑫一笑起来眼睛眯在一起,高高大大的男人,提着一堆菜,样子颇有些滑稽,可沈一婷看的出他现在过的很开心,这一切她相信都源自她未来的嫂子。
“袁姐姐还好吗?前些日子听说你们要结婚了,房子买在什么地方的?”沈一婷伸手要帮他拎一些东西,和他并排朝前走着。
“好着呢,房子买在城东的富康小区,地方虽然不太大,不过住的挺舒坦,价钱也合理,二手房,里面装修还是挺齐全的。我们俩过些日子就去登记,婚礼举办我想从俭一点,请一些亲戚朋友办几桌就行,具体日子我想请爸爸拿主意。”沈一鑫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间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幸福的笑意,当年凌厉的气质消散的差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沈一婷喜欢这样的哥哥,觉得这样一家人才算安稳和睦了。
一边聊着一边朝前走,几乎将家里的事说了一遍,一直走到岔路口要分手的地方,沈一鑫顿了顿,才终于开口道:“婷婷,哥有今天的日子,全靠你当年…哎,要不哥恐怕还在牢里呆着呢。”
沈一婷有些尴尬的摇摇头,想止住他的愧疚:“没什么的,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过的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婷婷,当初哥太任性了,做了不少错事,却还要你来帮忙善后…让你跟一个那样的人在一起,受了这么大伤害,我想阿姨这辈子也不会原谅我了…”沈一鑫显得懊悔又挫败,和她面对面站着,两人同时沉默了。
沈一婷想起几年前,当自己从学校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差点翻了天,母亲抱着她嚎啕大哭,说父亲要把房子卖了,把存款全部提出来把哥哥保出来。她才知道沈一鑫在外面酗酒闹事,不但砸了一家酒店,还将老板打成了残废,一切就象乌云压顶朝自己家袭来,毫无预兆的恐惧…
“如果酬不到钱,那家人就要打官司!到时候一鑫就非坐牢不可了!那样一鑫这辈子就毁了!”她记得父亲从来没有过象那一次那样决断果敢的神情,一种痛心疾首却还极力护犊的姿态。
算了算房子的价值和存款,即使全卖了,仍然不够和那家人商定好的赔偿金额,那一回母亲甚至要和父亲签离婚协议,拉着沈一婷说要离开这个家,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家,眼看就要分崩离析,那时候她还没有从和蒋忠诚分手的伤痛中走出来,接着又遇上这样的事,只觉得心情低落到极点。
“听说你新交了个男朋友,相处的怎么样?”沈一鑫见她神色黯然,稍稍转移了话题,想让她舒心一些。
“挺好的,他就是当年的宋元,很久以前和咱们住在一栋简易楼里的。”沈一婷提到宋宁远的时候,终于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想是从乌云背后透出的一抹阳光。
“哦?是他呀!多少年没见了,那改天找个日子大家聚聚吧,原来都是老熟人。”沈一鑫想到当年的宋元,不禁笑了起来,想到沈一婷终于要走出从前的阴影,而对方也是个知根知底的熟人,他心里一下安定了许多。
想到三年前,他半夜里听说沈一婷不见了,一切就象乱了套,一家人几乎分头去寻找,那时候他想不到她和蒋忠诚分手的时候都没有情绪这样波动过,而和萧子矜这种人分手以后,竟然会半夜不回家而躲了起来。当时他一路开着摩托车沿着街道找过去,想着她平时喜欢去的地方,直到很晚,才在穿城而过护城河的大桥的桥洞里找到了她,那时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桥洞的边沿,两条腿晃荡着眺望着远处的霓虹灯,桥上的路灯亮了一夜,可河上的冷风和鱼腥一阵阵的飘过,清爽又透彻。
那一回沈一婷没有想到找到自己的会是沈一鑫,这个很久都不联系,仿佛是陌生人一样的哥哥。两人并排坐在大桥上,一句话也没有说,任风吹在身上,泛起冷冷的寒意。最后他终于将沈一婷揽到自己肩头,让她痛快的哭了一场,一直到天亮。

第十二章

在王家村的日子过的颇为悠闲,那段时间沈一婷几乎把山上水里的野味都尝遍了,连镇上一年一度的庙会也赶了个遍。萧子矜面子大,把村长家的小四轮借了来,载上沈一婷和小豆子,招摇的从村口一路到镇上,沈一婷颠簸的头都晕了,可小豆子兴奋连蹦带跳。熙熙攘攘的庙会虽然不似城市里高档,但也热闹非凡,卖各种小玩意和风味小吃的排成排,三个人买了一堆东西,萧子矜见东西便宜,毫不吝啬的表示要把沈一婷和小豆子的花消都揽在自己身上,俨然一副股东的架势,惹的沈一婷频频瞥嘴,而小豆子兴奋的简直想遇到了偶像,不管糖葫芦,麦芽糖,爆米花,等等东西统统买了一遍,遇到喜欢的东西就直拉萧子矜的衣脚:“萧哥萧哥!”
甚至连套圈,枪打汽球这种原始游戏都乐此不疲,中午在庙会上每人吃了一碗凉粉,下午又到庙里上了柱香。萧子矜远远的看着沈一婷这么虔诚的样子,不禁咯咯的笑了起来。惹的她出了大殿的门槛就狠推了他一把。
“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信仰,动作挺标准的!许的什么愿啊?是不是永远和我在一起什么的?”萧子矜笑嘻嘻的过来搭着她的肩膀调侃的问着。
“你的脸皮怎么比城墙还厚啊。”沈一婷抱怨着斜了他一眼,刚要挣开他。
萧子矜将他搂的更紧,趁着小豆子到一边去撞钟,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你要是没许这个愿,那我现在买柱香去许,让佛祖保佑保佑我,让你别被别人抢走了!”
沈一婷最怕他在公众场合这样,况且这里民风不是很开放,又是在庙里,他刚才的举动实在不合时宜极了,她吓的赶紧挣开他的怀抱,见他笑呵呵的真要去买香,赶忙拉住他:“你别去!你这号人去上香,佛祖一看就知道你心不诚,没准适得其反。”
萧子矜被气的直翻白眼,过来朝她的太阳穴点了一下,仿佛很是不满的样子:“我小时候就有人给我算过命!说我的命特硬,而且绝对能大富大贵!不信你瞧瞧,我手上这根生命线很长很深的!”
沈一婷不理睬的转身就走,任他在后面自说自的。
只是她记得那次从庙会回来的路上就没那么顺利了,小四轮不争气,走到半道上就抛锚了,怎么也发动不起来,荒山野岭的,离到村里还有很长一段山路,而回镇里显然也来不及了,眼看着太阳斜挂在山头,守着个废物机器,萧子矜也傻了眼,检查了一番,发现是柴油没了。三人面面相觑了半天,最后小豆子自告奋勇说这条路他比较熟,要跑着回去到村里叫几个帮手。
剩下萧子矜和沈一婷留守在小四轮旁边,本来看着荒野里山倚斜阳的自然景象还觉得十分惬意舒坦,可小豆子一去好几个小时没回来,慢慢地天也黑了,荒郊野外的一到晚上有说不出的恐怖,甚至远远的还能听到狼的吼声。两人关上车门,坐在窄窄的驾驶仓里,周围的空气都显得异常诡异,萧子矜见沈一婷有些担忧和害怕,说要给她讲故事解解闷,一本正经的讲了两个,竟然都是鬼故事,吓的沈一婷直往他怀里钻,窝在他胸口又是掐他又是打他,他却乐不可支的搂着她,直说沈一婷依恋他。
那回萧子矜抱着她睡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小豆子才把村里人叫来。她那次睡的很沉稳,窝在他怀里真的不害怕了,甚至忘了是在野外,听着他稳稳的心跳,觉得踏实了许多,可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萧子矜浓浓的透着疲倦,黑眼圈明显了许多,只是见到她睁开眼的时候,仍然冲她咧开嘴开心的笑了起来。她那时候才知道他一夜都没睡,一直守着车和她。
“傻瓜,我要是睡了,狼真的来了怎么办?”当沈一婷问起他的时候,他回答的语气透着理所当然。原来他不是不怕,只是想让她安心。那回是沈一婷第一次觉得有种感动,一种安全感,那种感觉似乎在和蒋忠诚恋爱的四年中从未体验过。
在离开王家村的前一天,萧子矜专门从镇上弄来一批大鱼大肉,还是用村长的小四轮去拉的,只是回来的时候又顺道从镇上的酒店里雇了个厨子,专门到王家村去掌勺一天,大摆三十桌流水席,从早晨九点开席,王家的大院子里摆不开,搭了蓬布在院子外面摆,号称随到随吃,一律不收钱。乡下人本就实在,听说萧子矜这么大方,十里八乡的都传遍了,有些人特地蹬着三轮车从邻村赶过来,就为了吃他一天白食。
王开富倒是颇为高兴,在院门口挂上两盏红灯,远远的看上去还以为这家人在办喜事。院子里支起两个大灶台,那厨子确实不含糊,技术和速度都相当专业,端出去的菜一波接一波。萧子矜想起还没有酒水,从附近的小店里把能买的酒全买了回来,一堆酒瓶花花绿绿,以红星二锅头为主,还搀杂着一些别的酒。
“一婷!看我今天这阵势怎么样?”萧子矜不无得意的对沈一婷说,伸手揽过她的腰。
“俗!”沈一婷瞥了他一眼,对他这一套铺张浪费的做法相当不满意,感觉他简直就象某个土财主在摆阔,从他怀里抽身出来。
“你懂什么呀,他们这里就时兴这一套,我这也叫入乡随俗,来了两个月,我总得让人家记住我,弄个风风光光的场面,他们高兴我也高兴!”萧子矜自从来了以后,确实极快的就和村里人打成一片,从来出手大方又爽快,在村民的眼里,觉得他丝毫没有城里人的矫情,到哪里对他都相当买帐。
席间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领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非要让自己的儿子认萧子矜为干爹。那孩子长的虎头虎脑,脏脏的小手拽着萧子矜的裤子,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看了看萧子矜,象排练好了一般,怯怯的叫了一声:“干爹…”
沈一婷看着萧子矜惊诧的脸都要绿了,捧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而人群中已经有人拍手叫好,连小豆子也在一旁乐得起哄,乡里乡亲的围了一圈看着这个感人的认亲画面。
“萧兄弟,你要是看的起咱,咱儿子就是你儿子!”那年轻人把话说到这份上,既亲切又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威胁,逼的萧子矜不认都不成。
很快的,许多人都席上起来,将他团团围在中间,小豆子想到这些天陪自己玩的这么爽的有钱大哥哥就要走了,忍不住有些心伤,抹了一把眼泪挤进人群,拉着萧子矜的衣服:“萧哥,你要是认了小虎,那也得认我!今后你就是我亲哥!”
“萧兄弟,咱们以后可都是你个亲人啊!今后你回了城,可别忘了咱啊!”
“咱以后到城里混口饭吃,萧兄弟帮帮咱成不?”
沈一婷眼看着他被这热情的阵势弄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差点笑的下巴都掉了,这就是他摆阔的后果,给自己惹上一堆麻烦,听着四邻八乡对他热情的送别言语,几乎是在给他无形中增加压力,她想到这应该就是做事不低调的报应,一边偷笑着一边坐在旁边磕着瓜子。
回过神来的时候,沈一婷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朝自己涌了过来,萧子矜爽快的把小虎抱起来,脸上洋溢着兴奋,高声问了怀里的小虎一句:“叫我什么?”
“干爹!”小虎这回大胆的喊了一句,甜甜脆脆的声音,惹的萧子矜相当满意,当场“诶!”的答了一声。
“那叫她什么?”萧子矜指着沈一婷对小虎问道,眼睛乐的眯成一条线,不时瞟了一眼她。沈一婷当时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看着他的眼神,就明白其中不怀好意。
“干妈。”小虎小声的喊了一句,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她,睫毛眨呀眨的。
沈一婷惊的瓜子放在嘴里,保持着一个动作半天没回过神。
“大声点!干妈没听见。”萧子矜戳了戳小虎肥嘟嘟的小脸,拼命怂恿着他,“喊的好的话,干爹给你买好吃的!”
小虎象是得到了鼓励,扯开嗓子洪亮的喊了一句:“干妈!”声音传的很远,围观的人全都听清楚了,刹时间象炸开锅一样,叫好的声音从里传到外,一浪高过一浪。
“小虎真乖!干爹以后带你进城玩去!”萧子矜乐的揉了一把小虎短短的小平头,眼睛望向沈一婷,嘴角掩饰不住得意的笑容。
窘的沈一婷脸刷的一下红透了,面对这么人,羞的差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嫂子,您也答应一声啊!”小豆子傻呵呵的笑着提醒沈一婷,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所有人都是相同的目光,惟独沈一婷觉得自己象是被人推上台的小丑,狠瞪了萧子矜一眼,气的扭头就走。

第十三章

蜷缩在宋宁远怀里,对着漆黑一片的电影院,象是躲在世界的一个角落里,看着人间的好戏上演,有时候沈一婷在想,要是自己不参与一份,仅仅是一个看客,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