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犀看着他半晌,微微一笑:“朝华君提拔,文犀之幸。”
神帝的车早已离去,原地不知何时多出了另外两辆车,拉车的是四匹雪白神骏的天马,可见朝华君早有准备了。
二人行至车前,文犀停下来看田真:“它……”
田真顾不得头晕,连连朝他拍翅膀,还是跟你混安全,领导虽然好,却过于圣父,说不定啥时又被哄去献血了。
“失血过多,本王会照料。”朝华君按住她的翅膀。
毕竟对方是羽族神王,自己无权过问,文犀点头上车去了。
眼见事情无转机,田真马上服从领导表忠心,收起翅膀,亲热地往朝华君怀里钻,正牌领导不能得罪,跟着他有肉吃。
朝华君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手指重重地敲了下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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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朝会下来,群臣皆不敢作声,一个个溜得飞快,也难怪,魔神越来越不把神界放在眼里,神帝召集群臣,接连三日商议魔神下次光临时的退敌之策,所有人包括战神在内全都缩着脑袋装乌龟,神帝陛下的脸色啊,就和那墨汁一个样,老子受气怎么,你们全都得给我陪着装孙子。
后殿内,神帝坐在案前,揉额。
朝华君进殿:“臣参见……”
“免了,”神帝挥手示意,苦笑,“朕说过不必来这些虚礼,表兄是在责怪朕前日失言么?”
“臣不敢。”
“坐吧。”
朝华君依言往椅子上坐下。
“朕的颜面关系神界颜面,当时朕也是气糊涂了,”神帝盯着笔架沉默半日,轻声叹道:“想到父皇传位时一番教导,再看如今神界基业就要毁在朕手上,如何不急。”
他笑了笑:“朕又不能跟那帮废物发脾气,除了你,还有谁明白朕的。”
朝华君道:“陛下言重了,魔神再厉害,总有对付的办法。”
“今日找你来正为此事。”神帝抬手,面前案上顿时出现一粒明珠。
火红色珠子,小指头大小,光华内敛,平凡无奇。
朝华君惊讶:“这是……”
神帝道:“当初圣无名无意窥破天机,知道他是杀神转世,将引动异变,是以连夜进宫面见父皇,无奈父皇执意留下他,圣无名因泄露天机,当场应劫身亡,只来得及留下这粒丹。”
朝华君道:“能否容臣一观?”
神帝颔首示意他拿去:“父皇未能悟得其中用意,大劫已至,临去时将它交与了朕,无奈朕苦思多年,仍一无所得,只觉像是神羽族内丹。”
朝华君细看那丹,皱眉,苦笑道:“是,却也不尽然,陛下因此便怀疑与神羽族有关?”
“朕是那爱臆断之人?”神帝瞟他一眼,“神羽族,乃是圣无名临死时说的最后三个字。”
朝华君摇头道:“仅此三字,也代表不了什么,内丹是神族子民修行多年炼化所得,先有修为后有丹,或是天然神丹,灵气所化,食之等同平白获得数年修为,亦能得人形,然而此丹分明是死丹,无半分灵气,等同废物。”
“朕也知道,”神帝坦然,“令人那么传,是安他们的心罢了。”
“陛下英明。”
见他要送回丹,神帝制止:“你且拿去吧。”
朝华君道:“此等重要物件,放在臣这里恐怕不妥。”
神帝挑眉,站起身踱了几步:“如今朕突然想到,或许圣无名说那三个字的意思,并非是指神羽族能对付他,而是此丹之谜,当由神羽族来解。”
朝华君也跟着起身:“陛下之智尚且难解,臣自问无能。”
神帝道:“表兄也要学他们敷衍朕么?”
朝华君不再推辞,将丹收入袖内,含笑道:“臣还有件大事要禀明陛下,或可解陛下之忧。”
神帝双眼一亮:“说来。”
天音凰舞
那边君臣二人在后殿商议机密大事,这边园子里,田真蹲在石桌上晒太阳,面前摆满了食物,阳光暖洋洋的,绿树被风吹动,侍女们来去,偶尔也会停下来逗她。
被人当鸟耍,田真不理,低头乱啄一气,咱要休息,咱要进补……
头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看清那人,田真张开翅膀点头问候。
文犀往桌旁石凳上坐下,拉起她的翅膀尖问道:“凤族素以练实为食,书上竟说错了么?”
田真懒洋洋地拿尖嘴梳毛,书上没错,可惜咱是只冒牌凤凰。
文犀放开她的翅膀:“这几日也养足了精神,还不打算去修行?”
修行?田真装没听见。
“懒凤凰,”文犀笑道,“听说凤族女子修成人形都极美貌,你不是伤了彩羽么,只要修成人形,脱去灰羽,就没人敢看不起你了。”
美女?田真扭脸瞧瞧一身灰毛,有点向往了,此人果然腹黑,知道咱因为这身毛受了不少奚落,所以用美色来诱惑,不过话说回来,咱还真没当过绝世大美女,要不要体验一下?
“明日你就要跟朝华君回羽漠天宫,没有话想与我说么?”
此事田真早已知情,相处这几日,突然分别,还是有点不舍的,不过他既然留在天庭当差,要见面并不难,因此田真也不甚难过,拿翅膀拍他的手。
文犀碰碰她的尖嘴,唇边笑意若有若无:“我盼着你修成人形那日,不可偷懒。”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田真抖抖毛,为了满足群众的视觉效果,咱可以考虑。
文犀叹道:“现在才开始,不知要等几百年。”
几百年?田真吃吓,那要重新考虑。
“懒也无妨,”文犀忽然一扬俊眉,“倘若我……到时一定替你找寻天下灵丹,助你早得人形。”
自信的脸,像是他,又不像是他,田真三分感动,七分怀疑。
正在此时,一名天官走来作礼:“陛下在后殿,命小神来请文侍卫过去。”
“保重了,小凤凰。”文犀拍了下她的背,站起身。
啊哦,神帝陛下啥时这么礼贤下士了,居然用“请”?田真目瞪口呆送他走远,好半天才回神,当是听错,低头慢吞吞地啄果子。
须臾,一只手伸来夺走果子。
纤纤玉手,尖尖的指甲在阳光下闪着光。
哪位练九阴白骨爪的姐姐!田真惊得扑扇翅膀,扫得碟子盘子全翻落在地。
紫衣女亭亭而立,手拿果子,姿态端庄优雅,美目中却满是厌恶之色:“这只坏事的丑凤凰,他怎的还留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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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不该阻止她偷看领导洗澡,真结下梁子了,田真默默落回她面前,低头表示认错,咱再也不坏事了,咱的领导你随便泡。
背上一痛,却是被丢来的果子砸中。
“滚远些吧,”恒月姬不耐烦地踢她,低声咒骂,“丑成这样,浴火竟不死。”
这女的太毒了,跟一只鸟都这么计较!田真怒上心头,待要寻思对策,远处就传来了侍女们作礼问候的声音。
熟悉的身影缓步朝这边走来。
宽袍高冠,胜似画中雅士,广袖金边闪闪,长睫挑起一丝丝阳光,被染成了淡金色,凤目温和,里面隐藏的情绪却始终无人看透。
傲气迅速变作温柔,恒月姬整理衣袂,垂眸作礼:“朝华君。”
“恒月神女?”朝华君看着面前地上狼藉的景象,意在询问。
恒月姬瞟了眼田真,似有歉意:“方才见它在这里,就顺手喂它吃两口果子,谁知它竟莫名生起气来,想是不合它的口味。”
田真听得连连冷笑。
好得很,全是咱不敬客人的错了。
朝华君果然责备:“凰儿甚是失礼,还不赔罪。”
赔罪?田真看着他半晌,慢吞吞地扇了扇翅膀,摇了摇脖子,一步步踱到恒月姬面前。
恒月姬连忙俯身去亲近它,说情:“它并不知道什么,朝华君就别责怪……啊!啊!”
话说一半,她便尖叫着跳起来。
田真以极快的速度狠狠啄了下她的手,趁她护手之际,扑上去袭击她的头发。
恒月姬大怒,指尖寒光一闪,正要作法,忽听旁边朝华君叫声“小凰儿”,立时反应过来,迅速收了手后退躲闪。
朝华君训斥道:“不得无礼!”
老娘让你装好人!你不是爱鸟么,有本事动手啊!田真捉弄得起劲,心头大快,哪里肯听,老娘现在是鸟,老娘就是无礼,你把我怎么的,此等阴险女人,真傍上咱领导,咱将来还有好日子过么,今儿就让你给他留个好印象!
她身形灵活,且有主人在,恒月姬不敢伤她,被弄得发丝散乱,什么姿态什么风情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形状颇为狼狈。
“胡闹!”朝华君挥袖将她扫落,“还不与神女赔罪!”
在他跟前丢脸,恒月姬低泣而去。
田真落在地上打了个滚,也觉得委屈,翻身爬起来,一扬脖子就朝园外走——认定了咱错是吧,领导你慢慢教训,大不了咱出去单混!
朝华君好气又好笑,羽族子民在凤王面前,谁敢如此无礼!眼前区区一只小凤凰居然不听命令,赌气要走?
他沉声喝道:“站住。”
温柔的人严厉起来更可怕,田真脚软了软,开始心虚。
“给我站住。”语速很慢,警告之意浓厚。
田真乖乖站住。
“回来。”
真出去,很可能马上就被恒月姬解决了,田真哪敢真走,听他没有发怒的意思,连忙顺势踱回他面前。
朝华君俯身抱起她,什么也没说,走进房间,坐到椅子上。
田真闭着眼睛装睡。
朝华君终于忍不住笑了:“她招惹你了?”
领导英明!田真马上睁眼,点头不止。
朝华君拎起她的翅膀:“开罪了她,还想独自跑出去,让她看见,神羽族是不是又要少一名小凤凰?”
所以咱没敢走么,田真歪歪脖子。
“对本王无礼,论罪当逐出羽族,”朝华君将她往地上一丢,“念你初犯,乖乖地在这里认个罪,本王便饶你。”
田真马上低头作服气状。
“今晚早点歇息,明日起程回羽漠天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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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朝华君带田真乘火凤离开天庭,几名天官奉神帝之命送出八万里,文犀没有来,田真也表示理解,他如今在御前当差了,哪能像以前那么自由。
战事解决,朝华君也就不急,有意带田真游览见识,身边有只通人意的鸟作伴,比起往常竟添了许多乐趣。
名山奇谷,平林神湖,黄沙大漠……
宽阔凤背像一艘大船,朝华君披发而坐,修长手指执着片薄刃,正在雕一根竹管,那是路过琼山时顺手摘的。
田真跳来跳去,不知他要做什么。
朝华君微笑,抖落她一身竹屑:“此物甚妙,稍后你便知晓。”
眨眼的动作带了几分戏弄,与他素日形象相去甚远,田真看得一愣,连忙低头,安静了。
刀下之物逐渐成形,却是支精美的竹萧。
白色广袖被风掀动,朝华君不紧不慢将那箫送至唇边。
箫声起,清如凤鸣,妙不可言,响彻云空,带着奇异的魅力,田真顿觉精神一震,心神渐被箫声所迷,魂魄仿佛受它牵引,身体随之变得轻盈起来,双翼不由自主扇动,带着她飞上半空,盘旋起舞。
箫声中正平和,俨然王者之风,火凤亦停住,引颈和鸣。
优美凤目,荡漾着浅浅的笑意。
这是在哪里,在做什么……
曲毕,舞毕,余音犹在行云间回响,田真落回火凤背上,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心头怅然若失。
朝华君收起箫:“族中有修成人形者,便该上羽漠天宫朝拜本王,凤者歌,凰者舞,今日本王先令你献舞一支,如何?”
给领导献舞?田真终于被这词劈回神,大窘。
朝华君道:“我很喜欢,小凰儿可愿意再为我舞一曲?”
田真马上将脑袋从翅膀里伸出来,眼泪汪汪地摇头,见他作势又要吹奏,立即扑上去衔住他的袖子使劲拽。
朝华君忍俊不禁:“会害羞么?凤族天生能歌善舞,有什么怕的……”
说话间,远处有什么东西闪过。
驿站!驿站错过了!田真连忙松了口,冲他鸣叫示意。
笑容不改,只逐渐黯淡下去,朝华君缓缓将箫自唇边移开,没有表示。
前面是大荒,田真很快明白过来,闭嘴。
“最后一次,”朝华君伸手抱她入怀,望着前方迷雾轻声道,“最后一次好么,倘若再寻不得,也就……罢了。”
田真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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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笼罩下,虫鸣鸟鸣俱无,茫茫大荒一片沉寂。和上次所见时相比,优婆山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在风中巍然矗立,黑黝黝的有点冷,有点模糊。
“这优婆山本是上古神山,受日月灵气滋养,后来被神所弃,因怨怒生出许多妖魔鬼物,凶险至极,但上头仍有许多罕见灵药,她便是与我赌气,跑上山寻药……”
朝华君将田真放在火凤翅膀下,轻声嘱咐:“不要乱跑,记住了么?”
找了二十年都没有结果,分明已经凶多吉少,这是最后的执著?田真不好阻止也不能阻止,只得点头。
察觉有人来,朝华君侧身看。
三道白光落地,化作三个天官模样的人,为首是位五十多岁的老者,面目慈祥,白发白眉白胡子,手执拂尘,雪白道袍嵌九宫八卦图案,被风吹得飘飞,很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像是画中的太上老君。
“莫不是朝华君在此?”
“九弗太宫?”
互相认出对方,朝华君与老者俱拱手作礼。
朝华君看另两人,含笑道:“玉陈少宫也在。”
那名黑发黑须的紫袍道人忙笑道:“下仙与太宫奉吾皇之命来贵境办事,路过此地,想不到竟遇见朝华君,巧得很。”
他停了停,又试探:“朝华君来这优婆山,莫非还是为了……”
朝华君道:“天庭归来,路过此地。”
九弗太宫摇头。
玉陈少宫便知他不愿继续这话题,于是陪笑客气几句,道:“我等皇命在身,恕不能久留,先行告辞,朝华君莫要见怪。”
朝华君点头:“愿仙帝陛下福寿无边,过些时日吾皇也将派使者前去仙界。”
那三人亦恭维神帝一番,离去。
九弗太宫乃前朝老臣,在仙界声望极高,玉陈少宫却是当今仙帝关河月武母族表兄,关河月武派他与九弗太宫同行,实为监督,怕太宫借机寻找旧太子关河月微罢了,如今仙界局面混乱,人人都在盼旧太子回归,也难怪关河月武这般忌惮。
朝华君笑了笑,化作一道金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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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是来自仙界?田真根据近日听到的种种谈话,已大致弄清了当前局势,渐渐地也产生兴趣,仙界神界都在找关河月微,他躲到哪里去了?
夜深,珠光暗淡。
风卷夜寒来袭,好在火凤翅膀很宽大,田真个子又小,躲在下面被羽毛盖得严严实实,居然十分暖和。
优婆山这么险恶,不知朝华君有没有危险……
能让他痴情不忘二十年,那位龙女就是死,也该满足了。
朝华君不在,田真始终睡不安稳,总是呈半梦半醒的状态,半夜,一阵奇异的响动忽然自耳畔传来,惊得她睁开眼。
透过羽毛之间的缝隙,她看到面前停着一双黑色的靴子。
朝华君的靴子是白色的。
什么人?田真警觉。
“朝华君乃天界神王,最得神帝倚重,拉拢他于我们大有好处,陛下为何非要除去他,倒是奇了……”那人似也不解,半晌笑了声。
声音很耳熟,田真不费什么力气就想起来,这不是方才那个玉陈少宫吗!
听他话中的意思,仙帝要杀朝华君?!
此事非同小可,无意偷听到这样的秘密,若被发现,下场可想而知,田真又惊又怕,躲在凤翼下大气也不敢出,直到那双黑靴消失,仍不敢妄动。
许久,周围再无动静。
田真暗暗拿嘴啄火凤,谁知火凤似睡沉了,没有任何反应,她只得悄悄探出头张望,确认玉陈少宫不在,这才从凤翼下跳出来。
四下乱找,并无任何可疑之处,不知他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要暗算朝华君,怎样最有效?
田真沉思片刻,将视线移向火凤。
不出所料,火凤睡得很沉,看样子是被动了手脚。
田真飞至火凤背上,仔细查看,凤凰的眼力本就极好,还真让她发现异常——一片与众不同的小羽毛。
羽尖锋利如针,混杂在火凤金羽中,颜色略有差别,若非有心查看,肉眼几乎难以分辨。
也是诸多电视剧的功劳,田真积累了不少暗算方面的经验,心知可能是剧毒,万一被它刺到,后果就很危险了,于是她尽量镇定下来,小心翼翼拨开周围的羽毛,用嘴衔起根部将它拔了下来。
“小乌鸦竟坏我事!”阴沉的声音响起。
他回来了!田真吃吓,下意识扑扇翅膀惊叫,那支羽毛也就自嘴上飘落,慌乱之间,田真忽觉右翅一疼,紧接着又一麻,然后全身都变得僵硬了,自凤背滚落。
羽尖针刺破右翅,毒性入血。
玉陈少宫本已抬手,见状又放下。
此毒虽烈,却不足以伤凤王性命,朝华君中毒后必会立即运功,他等在旁边则是要趁机下手,在此地出事,神帝定然疑不到仙界,只没料到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火凤翅膀下还藏着只小的,一切都被她看在了眼里。
“坏事的下场就是死,一只乌鸦,省了我动手。”玉陈少宫冷笑。
刚这声叫,不知朝华君听到没有?田真暗暗着急。
毒羽自地上飘起,自行飞入玉陈少宫袖中,玉陈少宫还没傻,这小乌鸦一死,神气消失,朝华君素来谨慎精明,未必会上当,绝不能让他看出是仙界下的手,还是料理掉这小乌鸦的尸体,速速离去为妙。
这番思虑固然周全,可惜,一切都已来不及。
突然出现的强烈压迫感,伴随重重杀机,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让人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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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的夜,暗淡珠光,人好像身处黑暗的无底山洞中。
孤独,恐惧,逐渐滋生……
甚至,有种死亡的预感。
一时之间,玉陈太宫竟无端地开始不安,如同被定在那里,双腿变得异常沉重,半步也移动不了,不仅是他,这种恐怖的气氛,就连旁边地上的田真也察觉到了。
“背地暗算么。”
低沉而略带鼻音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在天地间悠悠回荡,透着不尽威严,还有愤怒。
这是……是……田真全身毛竖起。
眨眼间,两丈外现出一高大身影,黑袍广袖带金边,金色额饰发饰,长长黑发被风吹得散乱,自高高鼻梁下拂过,半掩无暇的脸,那是种黑暗的完美。
玉陈少宫显然知道他的身份,惊恐万分,声音都变了:“你……”
“卑鄙的仙者,你,不该存在。”
凤眸一眯,广袖一扬,强大神力袭来,玉陈少宫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已经像散沙般崩塌。
沙粒随风撒落在身上,田真毛骨悚然,骨灰,骨灰!
瞬间工夫,高大身影已站在了面前。
魔神路……路……路西法大人!田真小心肝直发抖,紧紧盯着那漂亮威严的狭长凤眼,开始祈祷,他他他没有眯眼的习惯吧?
魔神低眸看她,半晌开口:“灰鸟。”
田真马上泪流满面。
就算咱不像凤凰,你也可以叫声乌鸦的……
天宫修行
魔神高高在上,脚边一只灰鸟。
“中毒的灰鸟,当今六界,惟有我能救你。”
听到“救”字,田真止泪——好吧,灰鸟就灰鸟,这形容还算合适,魔神大人神威无敌,藐视咱小小鸟也是可以理解的。
魔神“嗯”了声,道:“忠诚护主,勇气可嘉。”
可嘉可嘉!田真期待。
“吾便救你一次。”魔神下决定向来不需太多时间,说做就做,掌风自袖底掀起,漂亮的右手若隐若现。
这是……打算用掌力逼毒?意识到不对劲,田真开始担心了。
此神乃上古杀神转世,眨眼就能制造几千炮灰,这等彪悍力量万一控制不好,咱很可能就要跟玉陈少宫一起变骨灰……
念头刚起,浑身剧痛。
“哇——”闷叫声里,田真飞出两丈,跌落于地,口鼻耳一齐出血。
掌风息,袖垂落,魔神负手:“毒已逼出。”
黑血流尽流鲜血,久久不止,五脏六腑似被碾碎了般,奇痛无比,呼吸越来越困难,田真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剩脑中一点意识。
毒是逼出来了,咱也要挂了。
最小的力道造就这样严重的后果,魔神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小小灰鸟能死于吾之手,强似你中毒而亡。”
田真荣幸得口吐血沫,差点当场气绝。
早该料到杀神不擅长救人的,像这样治疗失败,还不如中毒,至少可以多活一会儿。
一道金光无声飞来,落地化作人形,原来朝华君在山上,也听到方才那声凤鸣,所以匆匆赶回来,果然出事了。
看清状况,朝华君连忙过去抱起田真,略一检查,心便凉了,此刻她分明是五脏俱裂,已无生还的可能,只因凤凰血本有疗伤作用,这才迟迟未断气。
“这是什么意思,表弟?”
魔神并不辩解,侧身:“与吾作对的后果,如它一般。”
朝华君到底没有失去冷静,以这位表弟的力量来说,他真要杀谁,就绝不会有重伤的状况出现:“神羽族不可能叛离天界。”
“念在昔日交情,吾已容忍神羽族多年,”魔神挥袖,“但因为你屡次插手战事,今后吾对神羽族将不再留情。”
朝华君叹了口气,道:“表弟身为先天之神,非我等能及,理当守护天界才是,何必执意作对?倘若归来,陛下定然重用,将来功成名就,流芳万古。”
“尔虞我诈,争权夺利,这样的天界不配吾守护,”魔神长长“嗯”了声,略抬下巴,“吾一人,即能创一方天界。”
朝华君摇头。
魔神道:“据说,神羽族将有败我之人。”
朝华君苦笑:“那是圣无名妄言。”
“羽族凤王,纵然再修十万年,你也未必能敌我三招,何人能败我!”沉沉笑声透着十分狂妄,“我很期待,证实圣无名的预言。”
强风卷起,黑袖拂过,魔神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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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火凤早已醒来,对发生的一切表示不解,莫名地望着主人。
朝华君叹了口气,留意到地上黑血,大略猜出怎么回事:“有人下毒?”
田真连点头的力气也没有,眼前景物逐渐模糊。
谁会针对一只毫无修为的小凤凰,这场暗算分明是冲自己来的,想必误伤到了它,朝华君目光闪烁,抬手,一件小小物事自地上灰土中升起,凌空飞至他掌上。
那是一方仙印。
朝华君意外地皱起眉,半晌又低头看垂死的田真,凤目中神色复杂。
此毒本无药可解,就算自己中了,也要立即运功至少一两个时辰,稍有耽搁便不能救,幸亏小凤凰体内的毒被魔神掌力半点不剩地硬逼了出来,否则还真返魂无术。
可惜,魔神乃先天杀神转世,此等神力,寻常躯体如何能承受,眼下毒清除了,五脏也破裂了,还是难逃一死。
毕竟是凤族子民,相伴这些日子,朝华君也喜她通灵性,多少有感情,眼睁睁看她丧命,到底不忍,若干脆死了也罢,偏偏这副将死不死的模样,让他越发迟疑起来。
要救,不是没有办法,凤王心头血,起死回生。
然而凤王心血何其重要,乃羽族王气凝结而成,关系羽族气数,数万年始得一滴,历代神王即位,就承袭了这道王气,四方子民修炼也要借它牵引,王气弱,羽族修行必受限制。生死有命,历代神王皆受过训示,就算要破例,也绝不该是为救一只小小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