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仆答应着退去。
见他肯帮忙,白小碧忍不住喜悦,矮身作礼:“多谢贺公子。”本是不好意思麻烦他的,但如今除了这样,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贺起笑道:“你太多礼,我看温兄举止不凡,且善堪舆之术,不知师从何门何派?”
白小碧窘了:“我也不知。”
贺起意外,随即道:“是了,他说路过时救的你,你自然不知道,我看他必不会有事,或者寻不到你自己就回来了,你别慌。”
白小碧点头。
二人在院子里再站了会儿,小仆就提了灯笼回来。贺起接过灯笼与伞,嘱咐小仆:“仔细陪着白姑娘,不可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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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白小碧也打算出去寻找,然而想到方才的遭遇,恐怕那些人不死心又来,若再被他们抓去反而麻烦,因此她不敢乱跑,只打着个伞在院门处张望几次,仍是迟迟不见温海身影。
小仆打呵欠:“我们爷去找了,白姑娘别急,依我说,这雨大,外头冷得很,不如回房慢慢等吧。”
新衣裳还没做好,身上穿得单薄,且被雨淋湿了些,白小碧此刻全身冰凉,被风一吹,更忍不住发抖,然而她只担心温海安危,哪里肯回房,闻言道:“多谢小哥,你先进去吧,我再看看。”
小仆劝她几句,自回房去。
时已半夜,雨越发大了,始终等不见人,连贺起也没回来,白小碧实在觉得冷,于是往温海房间门槛上坐下,拉紧衣裳。
明明觉得是包袱,却带在身边倍加照顾,温海究竟是什么意思,白小碧怎么也想不通,但如今身边确确实实只剩这一个亲人,而且对她很好,突然连他也消失了,那感觉让她害怕。
他会不会在某天丢下她,独自离去?
灯光从房内透出,非但不觉温暖,反而更衬出夜的孤独与凄清,白小碧望着面前的雨帘发呆,突然觉得不光身上冷,心里也越来越冷。
朦胧中,有人靠近。
感受到正在被人注视,白小碧努力想要睁眼看,谁知那眼皮竟似被糨糊粘住了,怎么也睁不开。
轻笑声响过,一双手伸来将她抱起。
“在发热?”语气复杂。
大约刚从雨里来,那怀抱略带冷意,散发着隐隐的檀香味,有种奇怪的压迫感,令人不能也不敢抗拒,正是平日最熟悉的感觉。
他回来了?白小碧大喜,想要开口却没有力气,不自觉攥着他的衣襟,沉沉睡去。
风雨将至
寂静的夜,门被从外面推开,冷风里,一个人不急不缓稳步走进来,满身雨气。
黑衣女吃惊,连忙迎上去解他的衣裳:“少主怎的淋雨。”
“急什么,”他微笑着拿开她的手,往椅子上坐下,“如无意外,我想我至少能活一百多岁,其实二三十年足够了。”
黑衣女秀眉微皱,在门口吩咐下人备汤,然后转身道:“少主说什么话,主公会为少主寻到良药的。”
叶夜心含笑点头。
黑衣女压低声音:“那丫头如何?”
叶夜心道:“不算太笨,我们去得还算及时。”
黑衣女担忧:“想不到除了我们和正元会,这么快就有人盯上,今后恐怕有些麻烦。”
“是正元会有些麻烦,但念及同道之谊,我们或许能帮上一帮,”叶夜心低头解开衣带,脱了湿衣裳丢开,“对了,海云早起缠着想要宝光阁那串珠子,明日去买回来吧,否则她又要使性子跟我闹。”
黑衣女脸一沉,却不敢发作,忍耐着应下。
叶夜心微笑:“也只你办事叫我放心了。”
“替少主分忧乃是分内之事,属下先告退。”黑衣女说完转身就走,刚到门口,就有两个人抬了大桶水进来,待他们安置完毕退下,黑衣女才退出去,掩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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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浑身如被炭火烤,热得受不了,顷刻间又如同浸在冰水里,冻得发抖,几经折磨,至鸡鸣时分,白小碧终于觉得舒适了点,安然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响起低低的谈话声,勉强听得清几个词,似乎是什么“帝星”“客星”之类,其中意思却不甚明白。房间里还有人?意识逐渐恢复,白小碧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浑身如从水里捞出一般,贴身肚兜被汗浸湿,粘乎乎的十分不舒服。
房间迅速安静下来。
白小碧睁开眼,只见温海坐在床前椅子上看着自己。
白衣如雪,襟口半露出浅蓝色的里衣,腰间束着浅蓝色镶银钩的大带,手上是那柄几个月都未曾见他打开过的折扇。
白小碧先前有过一个识字的先生,所以论外表,温海实在和她心中的“师父”形象相去甚远,优雅沉稳,气势有余,倒像个贵族王公,然而范家被叶夜心算计,他明明落败,却仍能泰然处之,输得起赢得起,这份不合年龄的气度委实难得,加上亲眼见识过他的本事,平日又不苟言笑,白小碧不得不心生敬畏,自然而然就当作长辈去对待了。
巧合的“卖身契”之事至今还是个谜,更有种一切尽在他掌握中的错觉……
这里并不是她的房间,也不是她的床。
白小碧猛然回神,发现身上两道视线仍没移开,顿时一阵发慌,再要闭上眼睛睡显然不妥,当着他的面翻身起床更不妥,于是她只得涨红脸缩在被子里。
温海语气柔和:“醒了。”
白小碧含糊地“恩”了声,同时拿视线扫遍每个角落,发现房间里根本没有外人,顿时疑惑不已,难道刚才是在做梦?
温海道:“你受了凉。”
会不会耽误他办事?白小碧想起来,忙抬眼看他:“我已经好了,这就可以起床,师父若有事,不用管我的。”
温海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搁下折扇,依旧笑看她:“想说什么。”
白小碧窘了。
温海道:“昨晚的事我听贺兄说了,想是你淋过雨,又在门口等我,所以受了凉。”
白小碧紧张,半晌低声道:“是我不该跑出去。”
温海道:“怎的这么说?”
白小碧迟疑了下,喃喃道:“师父不觉得我是麻烦?”
温海不答反问:“为何要那样?”
白小碧抬眼看他,不解。
温海重复了一次:“为何要那样?”
白小碧明白了些,不答。
温海道:“担心我出事?”
被逼得无奈,白小碧终于开口:“爹爹不在,我只有师父一个了。”
一丝意外之色掠过,温海看了她半晌,略俯下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可是这意思,拿我当你爹?”
俊脸近在眼前,挺直的鼻梁依旧透着几分冷酷,气势不减,然而知道他是故意的,白小碧的紧张反倒减去了几分,转为尴尬,不由自主往被子里缩:“师父是师父,爹爹是爹爹,师父这么年轻,怎能……”垂下眼帘,咬了咬唇,终是忍不住笑出来。
温海替她说了后半句:“我这么年轻,怎能当你爹。”
白小碧解释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句话的意思是说,侍奉和孝敬师父要像侍奉孝敬爹爹一样,弟子事师,敬同于父,不是认师父当爹。”
温海道:“是么,原来你知道的真多。”
这摆明是故意逗自己了,白小碧第一次壮了胆子瞪他。
温海反倒笑了:“想问什么。”
心思被看穿,白小碧不免吃惊,半晌才小心翼翼问:“我的生辰有什么不对吗?”
温海仿佛早已料到她会这么问,轻描淡写:“没什么,一点小事,对你来说不算坏处。”他缓缓直起身:“眼下时机未到,将来我自会告诉你。”
说了等于没说,白小碧不敢多问,暗暗纳罕。
“既将我当成亲人,就要信我,”温海重新将折扇取在手里,站起身,缓步朝门走,“厨房在替你煎药,我去看看,顺便叫他们送水来,你收拾过了再吃饭。”
先前的隔阂无形中消去不少,原来他是真的关心自己,眼见那身影走到门口,白小碧忽然无比轻松,忍不住叫他:“师父。”
温海停住脚步,回身。
白小碧一脸认真:“我信。”
温海看着她片刻,笑了下,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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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绵绵,没有放晴的迹象,往来庄户们脸上都笼罩着一片愁云,白小碧喝了药歇息两日,精神渐长,正巧新衣裳也趁闲缝好,穿上果然不冷了,午后雨住,白小碧想到叶夜心相救之恩,打算进城一趟,本欲与温海说声,哪知他不在房间,于是她与贺起的随身小仆打了个招呼,请他帮忙转告,且现下是白天,山脚田野四处都有人,也不怕什么。
刚到大门口,迎面就见郑公带着沈青从外面进来,心事重重的样子,白小碧忙退至旁边站住。
沈青冲她眨眨眼。
他是在帮郑家吧,看样子郑公已经相信他了,白小碧会意地点头。
倒是郑公停住脚看她:“听说丫头病得重,可好些了?”
白小碧作礼:“多谢伯伯,已好了。”
郑公道:“若一个人无趣,就去后院找我那两个丫头说话。”
白小碧应下,又道:“现下尚未痊愈,带了病气进去不好。”
郑公赞赏地点头,转向沈青叹气:“总是自己作孽,要出事始终要出事,能挽救便好,但凭天意吧。”
这话说得奇怪,白小碧与沈青都有点莫名。
沈青道:“谁人平生无错,镇国公正直不阿,征战立功无数,圣上也十分眷顾,沈青最敬重的就是他老人家,自当尽力而为。”
郑公摇头:“进里面说。”
目送二人进去,白小碧默默出门,头顶阴沉沉的天空,更唤起一种风雨将至的不安心理。叶夜心出手坏范家之事,他与朝廷究竟有没有关系?真的只是因为打抱不平?如今沈青主动帮郑家,他会不会又要插手?
再上后山
从未问过叶夜心住在哪里,难道要去那些烟花之地一家家找?白小碧路上还一直在担心,谁知进城后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他,或者说,应该是叶夜心找到了她,他站在树荫下朝她微笑,仿佛早就等在那里。
白小碧喜悦,走上前:“正要找叶公子,想不到你在这儿,这么巧。”
叶夜心道:“原本不在这,你要找,就凑巧在了。”
白小碧不明白话中意思,只觉对上那双漆黑温柔的眼睛,心就不由自主跳得快了些,她连忙低头,欲矮身作礼:“那天多亏叶公子……”
叶夜心轻易托住她的双臂:“对我就这般客气?”
白小碧赧然:“叶公子数次相救,我却不能报答……很是过意不去。”
叶夜心似乎没听见她的话:“新衣裳很好看。”他往后退了步,仔细打量她,一边拿扇柄轻敲掌心:“想不到我救回来的丫头,不光人长得美,手也这么巧。”
对于容貌与女工方面的夸奖,女孩儿家谁不爱听,白小碧在家时就勤习女工,方才已悄悄和周围的夫人小姐们比过,对自己亲手做的衣裳充满信心,裁剪合体,样式花绣别致,如今得他亲口称赞,更加高兴,带着几分腼腆:“做得不好,叶公子的妹妹必定比我巧多了。”
叶夜心愣了下,摇头:“你比她做得好,她那时只刚学会拿针线。”
白小碧“哦”了声,瞟了眼他的脚,有些恻然,因为自己像他的妹妹,所以他才数次相救,可见他很喜欢他的妹妹,那一定是个可爱的女孩子,然而她还没有替哥哥做完鞋就夭折了。
叶夜心哪知道她的心思,拉着她走上旁边一座不起眼的茶楼,坐下:“你那天有意骗他们,可是你师父嘱咐过?”
白小碧道:“师父说不能将生辰告诉别人。”
叶夜心笑道:“现下我知道了,怎么好?”
白小碧低声:“叶公子……会害我么?”
茶上来,叶夜心随手提过壶倒了一杯,送至她面前:“你师父说得对,你的生辰不可泄露,包括那个姓沈的小兄弟。”
心中疑惑已久,白小碧顾不得追究他为何知道沈青,立即问:“为什么不能说,你从我的生辰里算出什么了吗?”
叶夜心道:“没有,你的生辰很古怪矛盾,不能推算。”
白小碧更加紧张:“我的命很不好?”
叶夜心摇头:“很好。”
白小碧“哈”了声:“既然不知道,怎的说好?”
叶夜心道:“看面相,此生你该是大有福德之人,命自然不会差,那些人也看出来了,却不能确认,所以故意抓你去问生辰。”
见他不像是在骗自己,白小碧疑惑:“我有没有福德,与别人有什么关系,再说,我的生辰连你都说古怪,算不出来,他们知道了不也一样没办法吗。”
叶夜心道:“正因为古怪,所以更不能说出去。”
白小碧还是不解。
叶夜心没有多解释:“这件事你须听你师父的话。”
温海的话当然要听的,白小碧答应。
叶夜心道:“我以为你前日就该来找我的,怎的今日才来?”
白小碧脸一红,将那天夜里回去的事讲了遍:“本想早些来谢叶公子,谁知这就耽搁了。”
叶夜心皱眉:“病虽好了,却不该这么早出来吹风,我多等几日也无妨的。”
他早知道自己会来,方才是专程在等?白小碧总算明白这次“巧遇”的内情,看着他执壶缓缓朝杯中斟茶,忍不住一阵发呆。
蓝色外衫,简单不起眼,然而那形容举止,无处不透着贵介公子该有的气质,温润,不失身份,就连倒茶的动作也优雅养眼,令人着迷,白小碧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时是夜里,他装束华贵,披着宽大的雪绒披风,手执折扇,眼底尽是温柔。
这样一个人会喜欢争权斗势么?他若真是吴王的人,会不会像对待范八抬那样对郑家?
白小碧十分敬重郑公,几番迟疑想要问,终究还是怕他寒心,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改为试探:“我看叶公子不像寻常人,肯定出身不凡吧?”
叶夜心含笑抬抬折扇,鼓励她说下去。
白小碧道:“叶公子言语举止很……特别,虽然是天心帮的,可又不像行走江湖的地理先生呢。”
叶夜心道:“和你师父比,哪点不像?”
其实白小碧方才全是凭感觉说的,因见他言行优雅,料着必定出身尊贵,可要和温海比,两个人还真差不多,都和想象中的地理先生有差距,唯一的理由是,寻常地理先生怎会走到一处就搂着一处的花魁?
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件事太过于介意,白小碧暗暗吃惊,垂了眼帘不语。
叶夜心抿了下嘴,没有追问:“这次跑出来,你师父可知道?”
经他一提,白小碧忙抬脸望窗外天色,已有些晚了,想着再不回去温海必定担心,于是起身作别。
叶夜心跟着站起:“我送你。”不待她推辞,他已走到她身边:“让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出城赶路,我却不放心呢。”
刚刚出城不久,头顶真的又开始飘洒细雨,雨丝带来凉意无数,二人并肩朝田庄走。
雪白的折扇展开,替她挡去些雨,遇到泥泞难行的地段,他会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扶着她走,尽管白小碧已努力在拉开距离,二人仍靠得极近,白小碧几乎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好闻的味道从宽大的怀抱中隐隐散发出来,带着无声的诱惑,想起那天获救后在他怀中的情景,白小碧脸上就烫得不得了,无奈她越强迫自己不去想,那情景偏偏越要在脑海里跳出来。
叶夜心显然留意到了,停住脚步拦在她面前,俯下脸凑近:“怎的这一路都红着脸?”
知道他有意逗自己,白小碧慌得抬脸假作看天色,催促:“这雨怕是要下大了,叶公子快些回去吧。”
“这么容易害羞的丫头,”叶夜心摇头,低声道,“我有件为难的事,不知你可愿意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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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郑府门外,正好遇见温海与沈青出来,白小碧忙停住脚步。
温海并不问她去了哪里,吩咐:“我与沈兄弟上山一趟,你先吃饭,不必等我。”
上山?看样子他们要去办事,多半就是在想法子帮郑家,想到前日自己一个人私下跑去看郑太公的坟,最终出了意外,没能如愿探个究竟,白小碧心里又开始发痒,却不好主动提出来,只得答应。
沈青仿佛看出她的心思,笑道:“离吃饭的时候还早呢,不如白姑娘也跟我们去瞧个新鲜吧,上回可不就是偷偷摸摸跑去看,才出了事。”
白小碧暗喜,不敢立即答应,拿眼睛瞟温海。
温海道:“才下了雨,山路难行,带着她恐有不便。”
白小碧失望,垂首。
他忽然又道:“你若走得动便去,不得耽误沈兄弟做事。”
反应过来,白小碧抬起脸。
温海已在前面走了,沈青回身冲她招手:“耽误什么,这次是我央温大哥去帮忙看看,参详一下,又没什么要紧的,快来。”
鼎之残足
林木森森,光线昏暗,地上很多湿叶,偶尔有雨从头顶滴下。白小碧不是一次来后山,想到上次的遭遇心有余悸,紧跟在温海身旁寸步不离。石板路直通向郑家太公的坟,确实很好走,然而她很快就明白了温海说的“山路难行”是什么意思,因为刚走到一半,他们就离开了石板大路,改走小道。
山路泥泞,白小碧固然走得吃力,可她已经顾不上后悔,因为此刻心中惊讶绝对比痛苦要多——谁都知道郑家太公的坟在山上,怎的现在横着在山腰转?
转到山腰另一面,她恍惚又明白了些。
难道和当初范老太爷的坟一样,山顶上郑家太公的坟也是空的,其实他的尸骨是埋在了另一块宝地?
她兀自寻思,前面温海与沈青忽然停了下来。
这里是个小小山坳,仿佛整座山到这里缺了个角,然而山坳中却有座高高的坟,不偏不倚恰恰填了这个角,高高的坟头仿佛一根粗壮的柱子,撑起顶上的山岩。
白小碧悄悄问沈青:“这里才是郑太公的坟吧?”
沈青摇头:“不是。”
想不到还是猜错了,白小碧一头雾水:“那这是谁?”
沈青道:“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若没有它,这山形就残了,灵穴也不能成其为灵穴。”
白小碧又听不懂了。
沈青转向温海,赞叹:“方向,地头,都毫厘不差,跛足之鼎能变作今日的朝天之鼎,残山变宝地,当初指点的果然是位高人。”
跛足之鼎?多次听到这个词,白小碧已经有了印象,闻言不由再疑惑地瞧瞧那坟,回想当初第一次看见这山的情形,脑海里似有道闪电划过,如醍醐灌顶,“啊呀”一声叫了出来:“原来这就是那只补上的鼎足!”
玉鼎山,其形若三足圆鼎,而此地正是鼎的一个脚,眼前这座坟所在之处本是个山坳,若没有它,必定会显出山坳之形,远远望上去就缺了块,鼎足有残破,可不就是跛足!
见她明白了,沈青笑道:“此足是不是妙得很?”
白小碧连连点头:“真的很妙!”
沈青又看温海:“这坟收拾得整齐,杂草极少,可见常有人拜祭收拾,该不是座荒坟,但周围一带的庄户都不知道里头埋的是谁,方才我看郑公言语之间似有隐瞒,问了下,果然是他的一个远亲,二十年前来投奔郑家,不幸病故,所以就葬在这里,只因他无儿无女情状可怜,郑家子孙便年年代为祭拜,现下郑公已经答应派人来看守。”
温海道:“挖人祖坟是有损阴德之事,闹起来必定惊动官府,谅他们不会做,何况他若果真要动,这几个人哪里看得住。”
沈青笑道:“话虽如此,还是防备些好,白天他们自然不敢动,就怕晚上,我的主意,不妨多堆石料,浇铁汁封固,叫他们一夜之间奈何不得。”
温海道:“这法子好是好,但镇国公素来正直,如此伤财费事恐他不答应。”
沈青道:“此事无须告知镇国公,已有人自愿出银五千相助。”
温海道:“贺兄?”
沈青道:“正是,我跟贺兄大略提了下,他是沙场上过来的,一向十分敬重镇国公,因此愿意出资,助我们一臂之力。”
温海目光闪烁,微笑颔首:“既如此周全,想必是万无一失了。”
见雨越发大了,三人忙顺原路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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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檐外雨声不绝,房间亮着灯,门虚掩着,可见里面的人还没睡。白小碧轻轻叩门,得到允许后进去,温海正负手立于窗边,窗前烛光勾勒出他的背影,显得越发高大清冷。
他转过身看她:“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这瞬间,白小碧仿佛看见一道影子以极快的速度在窗外闪过,她不由疑惑地朝窗外张望,又看温海。
温海微露询问之色。
又是眼花?白小碧想到正事,双手捧上怀中之物:“天冷,我这两天闲着无事,见师父还穿着单衣,所以顺便替你做了件衣裳,不知道合不合身。”
温海道:“顺便?”
当然不是顺便了,白小碧也觉得不好意思,垂了眼帘看地面。
他缓步踱到她跟前:“这么快就要孝敬我了。”
白小碧尴尬,捧着衣裳不知道该怎么办。
半晌,他总算开口:“还站着做什么。”
白小碧闻言抬起脸,却见他已解去外袍,只穿着里衣,正扬眉示意,白小碧呆了呆,忙展开衣裳替他张罗着穿上。这是件厚实的夹衣,目测的尺寸很合身,再套上雪白的外袍,一点不显臃肿,其实他身材高大,本就不择衣裳。
温海称赞:“手很巧。”
见他满意,白小碧才高兴:“将来外头可以穿大氅,过两天我再给你做两件穿在外头的袍子。”
温海整理衣袖:“以为要过几日才有的,想不到这么快。”
白小碧愣:“你……”
“前日买那么多布,做一个人的衣裳绰绰有余,”温海往椅子上坐下,“拿我当爹伺候,天冷了,怎能不给我也做件。”
白小碧真的窘了:“你又不像我爹。”
温海抬抬折扇,示意她坐。
白小碧顺势过去坐在他对面,没话找话说:“我的生辰很特别,师父的生辰也很重要么?”
温海端起茶:“想问什么。”
白小碧凑近,悄声问:“师父是几时生人?”
温海瞟她一眼,喝了口茶又放下:“巳时。”
白小碧微微失望,不死心:“那你……有没有亲生兄弟?”
温海道:“无。”
真的不是了,白小碧泄气。
温海道:“怎的问起这个。”
白小碧怕他怀疑,忙陪笑:“我就是奇怪,从没听师父说过自己的事,所以问一问。”
温海“哦”了声,没有多追究。
要找到引起他兴趣的话题太难,要说的话呢,他似乎早就猜到,白小碧很快就再也找不到话题说,好在夜已深,她便借口回房歇息,起身退出去了。
她刚离开,窗外就跃进一个黑衣人,衣裳半湿,估计是躲在外面淋了点雨:“属下查探过,姓叶,名唤叶夜心,是花魁海云姑娘的客人,身份似乎不简单,他手底有帮高手,属下怕被他们查觉,不敢跟近,因此未能打探到他的底细。”
“果然叫叶夜心,”温海笑了笑,摆手,“富商雇保镖是常有的事,不必打听了。”
黑衣人坚持:“但属下以为此人十分可疑……”
温海打断他:“从门井县他就注意上了那丫头,自然可疑,但我们此行都是冲着同一个人罢了,盯着那丫头的眼睛会越来越多,尤其是天心帮与五行门八卦宫的人,殊不知人间帝王之事自古是天意,岂是江湖术士能左右的,不过有痴心妄想的想借他们之力成事而已,他们名为江湖帮派,其实背后都是有主的,正如正元会一样,只看到头来谁押对了。”说到这里,他喃喃道:“区区江湖帮派也妄图插手帝业,这样下去很是个祸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