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攻略病娇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 作者:黍宁
备注:
穿书,不黑原男女主。
一个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的故事。
为了回家,吴惜翠必须攻略那个素有“小菩萨”之称,实为神经病的病娇男配,卫檀生。
为了攻略病娇,她死了两次,被病娇杀又被病娇虐。
最后在病娇爱上她之后,欺骗他感情,冷漠无情地看他哭,看他无可奈何,眼圈红红地掉眼泪,梦呓似地呢喃着,“不要离开我,可怜可怜我。”
*
卫家三郎卫檀生,十岁时随父到地方上任,却被当地山匪掠去,救出来后便跛了一足。
半年后,卫檀生拜入空山寺,由了善禅师照料,潜心学习佛法。
十八岁时,卫三郎下山还俗回到京中,仍以佛门弟子自居,日日焚香礼佛。
因常年受佛法浸润,温润可亲,慈悲为怀,乐善好施,又因貌若好女,京中有人称之为小菩萨。
只有吴惜翠清楚,这个人前慈悲为怀的小菩萨,内心又是如何冷硬如冰。
*
人见水为波流,鱼龙见水为洞窟,天人见水为琉璃,而饿鬼见水为猛焰脓血。
他不是菩萨,他是饿鬼,贪吃旁人苦痛的饿鬼。
表里不一共情缺陷病娇男主x我的内心只有回家·真冷漠无情女主
注:女主重生三次,第一次是个黑脸壮汉,后两次是姑娘。
☆、卫檀生
倚着墙根,手里端着个碗,惜翠正在往嘴里扒饭。
日头太晒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太阳下的一条咸鱼,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牵着衣服抖一抖,都能抖出不少盐粒下来,浑身上下也散发着一股死鱼烂虾的臭味。
碗里的糙米饭堆得高高的,上面盖了层豆豉和青菜,没多少油水,看着就毫无食欲。特别是在惜翠端碗看到自己汗毛浓重的手臂后,更没了吃饭的心情。
好端端的妙龄少女却穿成了一个彪形大汉,就算平常心里素质再怎么强大,也遭不住这么一出。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了,她现在性别为男,是一个身高八尺,留着络腮胡的黑脸壮汉。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看了一本叫《太平医女》的网文。
这本小说写得不错,故事围绕着女主吴怀翡行医救人展开,最后以女主和男主高骞终成眷属结束。情节一波三折,跌宕起伏,打脸桥段层出不穷,尤其是女主对女配吴惜翠的的打脸,那叫一个狗血与爽快齐飞。
惜翠花了三天才把这本书看完,看得津津有味。唯一比较变扭的是,书中女配吴惜翠和她同名同姓。
每一个故事,总有配角来推动情节的发展,吴惜翠便是其中之一。
她是女主毫无血缘关系的便宜妹妹,其貌不扬,忘恩负义,觊觎男主,是标准的给女主使绊子的恶毒女配。
同名同姓,实属巧合,惜翠别扭了一小会儿后,也没在意。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她熬夜看完,关上手机准备睡觉的时候,她穿越了,穿越到这本小说中,顺便还绑定了一个冷冰冰的系统,要她攻略书里的男配卫檀生。
惜翠:“我能拒绝吗?”
系统:【不行。】
开玩笑,她自己恋爱都没谈过一次,哪里有攻略人的经验。
但系统表现得就像一个真正的,冷漠无情的人工智能。
没有任何屁话,直接就把她丢到了这儿——青阳县瓢儿山上,一个土匪窝里。
她,成了土匪窝里一个凶神恶煞的土匪。
任凭惜翠如何呼喊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要穿越好歹也穿越成女配吴惜翠吧?穿越成个土匪是怎么回事?!系统就是稳如磐石,毫不动摇。
惜翠从头到脚打量了自己一圈,最终接受了这个悲惨的事实,她,现在是一个肌肉虬结的猛男,目标是攻略书中那个温文尔雅的男神——卫檀生。
这卫檀生在书中也算是个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
卫家世代为官,在他十岁的时候,卫檀生随父亲卫宗林到青阳县上任。
青阳县地处偏僻,常常有山匪拦路抢劫过路的旅人。山匪见卫檀生衣着打扮富贵,心念一动,就将他绑了回去。
等卫宗林把儿子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卫檀生的腿废去了一条,成了个跛子。
没人知道卫檀生在匪寨里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经此一难后,就留下了大面积心理阴影,整晚整晚睡不好。
卫家担忧他,半年后,将卫檀生交由空山寺的住持了善大师照料,潜心学佛。
十八岁时,卫家三郎下山还俗回到京中,仍已佛门弟子自居。
因常年受佛法浸润,慈悲为怀,乐善好施,又因貌若好女,京中有人称之为小菩萨。
由于是童年就落下的病根,他的跛足十分严重,阴雨天气甚至无法出门行走。
好在有女主吴怀翡的医术缓解了他的病痛。
吴怀翡性格温柔,容貌清丽,又常常陪同他一块儿救济平民百姓,日积月累的相处下,卫檀生便对女主生了爱慕之情。
只可惜,温柔男配的结局大多相同,无非落得一个黯然神伤,只能笑着祝福女主和高骞,退出了这场三角恋。
要她以这幅黑脸大汉的身体去攻略卫檀生,卫檀生恐怕瞎了眼才会看上她吧。
系统却告诉她,这时候还是元平五年,《太平医女》的故事还没开始。卫檀生此时也不过将将十岁,刚刚被抓到土匪窝里,打折了腿。她还有机会,温暖他治愈他,安抚他幼小的心灵。
惜翠:……
卫檀生才十岁啊!恋|童|癖警告!
她现在这幅鬼样子能做什么?向卫檀生敞开她温暖的胸毛和胸肌吗?!
收回思绪,惜翠看了眼碗里的糙米,嚼了嚼嘴发苦的青菜,艰难地扒了口饭。
不止青菜苦,她心里也苦。
事情已成定局,系统是铁了心不会更改主意,她只能先填饱肚子,再慢慢谋划了。
顺着惜翠的视线往前看,有棵大槐树,两三个粗夯的汉子正光着膀子在摔跤,个个都使出了一把蛮劲,脸红脖子粗地怒吼着,汗水砸落在黄土地上,洇作了一个个小圆点。
“他还不愿意吃饭?”
正囫囵下咽间,头顶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惜翠抬头,看到一个铁塔似的汉子正站在她面前,粗声粗气地问。
她转头朝着身后的小茅屋努了努嘴,“不肯吃呢。”
那汉子恼了,一脚踹开门,嘴里骂骂咧咧的。
茅屋里又暗又脏,三伏的天,像个大蒸笼。
门一被踹开,便能闻见从屋里飘出来的一股汗臭味与粪便味。
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十岁的男童,他头发乱糟糟得像个鸟窝,身上的锦衣已经破破烂烂,沾着些黄黄红红的,令人作呕的秽渍。
黄的是已经干了的粪尿,红的则是已经干了的血块。
那壮汉上前踹了一脚,骂骂咧咧地说了些什么。
或许是茅屋里气味太过难闻,没片刻,他又皱着眉走了出来,指着惜翠道,“待会儿你就看着他吃,不吃也得吃,就算塞也要塞进去,看好他,别让他死了。”
惜翠本来就没吃饭的胃口,听他这么一说,马上就将碗放了下来。
她穿越到这土匪窝里也有三天了,这里的山匪们都是刀尖上舔血过日子的,她在里面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一直没有和卫檀生接触的机会。
直到今天,他们才派她守着这间茅屋,别让卫檀生跑了。
其实不需要惜翠守着,卫檀生也跑不掉,他年纪太小,更何况还拖着一条伤腿。
即便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惜翠走进屋子里的时候,还是被熏得几欲落泪。
无法言喻的浓烈气味充斥着整间茅屋。
这段时间,卫檀生吃喝拉撒全在里面,根本没人来收拾,想想就能知道里面这气味到底是有多美好。
惜翠憋着口气,弯下腰,去查看他的情况。
窝在秽物中间的一个半大的孩子,就是她的攻略对象,《太平医女》中的男配卫檀生了。
可惜和书中有小菩萨之称的男神不同,现在的卫檀生紧紧地闭着眼,嘴唇干得已经裂开了皮,脸上脏得看不清容貌。
他腿上的伤口只是简单地处理过,正有苍蝇不断在他身上旋转腾飞,破烂不堪的衣服勉强包裹着他,就像一块脏兮兮的裹尸布。
惜翠喉头一紧。
嫌弃他可能不太好,但他脏得确实让惜翠有点泛恶心。
“醒醒。”她戳了戳他的脸。
卫檀生就像个破麻布袋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看他面色潮红的不正常,惜翠心里头咯噔了一声。
天气这么热,他该不会是中暑了?
想到这儿,惜翠上手抹了一把,抹到了一手的汗,手下的温度更是烫得不正常。
来不及多想,惜翠赶紧跑到屋外去喊人。
瓢儿山上的土匪虽然绑了卫檀生,可没打算让他死。
她一开腔,没片刻,小茅屋里就来了人。
来人被屋里的气味熏得倒退了一步,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冲惜翠使唤道,“愣着干什么?抱出来啊。”
穿越成一个猛男也有穿越成一个猛男的好处,就比如现在,她抱起卫檀生就跟拎起了只小鸡仔一样,毫不费力。
惜翠没处理经验,只能把卫檀生抱到大槐树的树荫下,让有经验的人上手。
几个大汉又是掐人中,又是泼水的,折腾了好半天,卫檀生眼睫颤了颤,才终于悠悠转醒。
阳光顺着枝叶间隙洒落在地,光影明灭,摇摇曳曳。
男童失了焦距的眼,茫然地眨了眨。
昏昏沉沉间,只看到一个袒露着胸怀的黑脸大汉,正一脸惊喜地俯看着他,一双牛眼瞪得就像铜铃。
“诶!你醒啦?!”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啦
这次的男主有病,真的有病。
希望大家能喜欢这篇文=3=
☆、檀奴(卫檀生)
卫檀生醒了。
头很重,四肢发软。
胃里翻涌着,恶心得厉害,他全身上下烫得就像一块烙铁。
很渴。
他费力地睁开眼。
入目不是阴暗恶臭的茅屋,而是明晃晃的日光与斑驳的树影,像极了他在家中看书看累了,趴在轩窗下小睡了一会儿,刚醒来的时候。
卫檀生怔愣愣地想。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他十岁前,他确实如同置身在一场遥远而虚幻的梦境中,始终落不到实处。
他很聪明。
自他懂事起,身旁的人无不如此说。
“郎君是顶顶伶俐的。”
夸赞的话说一两次倒还好,听得多了,他就感到厌烦了。
书页上的文章略扫一眼他就能记住。
当兄弟姐妹们还在辛辛苦苦在记诵的时候,书中内容他却已经倒背如流。
整个府上都在赞叹他的聪颖。
但他却常常觉得无聊。
他出生京城卫家,先祖曾官至两朝太傅。
卫家虽算不上什么皇亲国戚,但也是世代书香,诗礼簪缨。卫家家中子嗣一向单薄,传到他父亲卫宗林时,家中已显露出些衰败的颓势。卫宗林和他几个兄弟在朝中高不成低不就,故而整个卫家都指望着小辈们能有出息。
卫檀生他打小就斩露出了过人的天资,不论做什么,都比其他兄弟姐妹快上一步。
卫宗林对他寄予了振兴卫家的厚望。
他的生活是与书籍和戒尺为伴的。
旁的兄弟姐妹聚在一起打娇惜,吹叫儿,他正坐在碧纱窗下念书。
所谓的振兴卫家,其实卫檀生也不太懂。
他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乖乖地听从家中的安排,并未有任何异议,父亲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身子骨一直不太好,家里人担心他过慧早夭,将他管束得严严的,有许多事他都不能去做。
卫老夫人信佛,干脆将他寄拜在菩萨名下,起了个小名为檀奴,又为他在空山寺点了一盏长命灯,常常带他去听寺中了善大师宣讲佛法。
卫宗林也请了教习师父教导他武艺骑射,希望把他身子骨养得壮实一点。
每天早上,京城里就会有和尚、头陀敲着铁牌子,绕着巷陌,沿着人家,一路念着佛号报时。
而他起得比他们还要早一点,他要早早地起来念书做功课。
全府的人都在宠着他,用他们的方式在对他好,但卫檀生却觉得腻味。
因为长辈偏心的缘故,其他小辈也不爱和他一起玩,有意无意地将他冷落在一边。
卫檀生其实一点儿都不在乎。
他好像天生就对其他人生不出一丝感情。花草、人畜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同。
之所以听长辈们的话,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是“长辈”,而书中教导要尊敬孝顺长辈。
卫檀生其实很不喜欢卫宗林。他对他的喜爱全都来源于他的聪颖和顺从。兴致来的时候他逗弄他一番。当他稍有违背的时候,他就黑了脸,狠狠地教训他,用一些冠冕堂皇地话来压他。
他也不喜欢娘,因为她更偏爱大哥,每天只知晓首饰胭脂,或是和二房三房的人争来争去。
在他五岁的时候,三房的五妹妹养了一只猫,她特别喜欢,每天都抱着不撒手。后来,不知怎么地,猫跑了出去,正好跑到他练箭的场上,让他练箭的时候射死了。
她哇哇大哭,抹着眼泪直要他赔。
卫檀生无动于衷地看着,有点困惑。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她曾经养的一盆花死了,也没见哭得这么凶。
对他而言,猫和花和人,似乎并无太大分别。
卫老夫人怕他难受,特地把他叫到身边安慰他。
“这猫是上辈子罪业太重,这一世才投生做了畜生。它今日被你射死,是冥冥之中的定数,你如今也算是帮它从畜生道中解脱了。”
这是卫檀生第一次接触到关于死的概念。
他对自己的祖母一直存有两分敬畏的心思,当然不是畏惧于她在卫家的地位,而是畏惧于她身上和他完全不同的气息。
那是“老”、“病”与“死亡”。
正如佛陀出游迦毗罗城时所见。
为了哄他,卫家人又买来了时下正流行的磨喝乐。
金缕衣青纱裙儿的磨喝乐小人儿,嗔眉笑眼。
其实,他曾经也期盼过能和旁的兄弟姐妹们一样,有这些小玩意儿玩。
但当他真正拥有后没多久,他却厌弃了,价值千钱的磨喝乐被他随手丢弃在了角落里。
卫老夫人见他如此,便让他抄经,说抄经能定心。
于是,他就从《金刚经》抄到《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再从《妙法莲华经》抄到《百喻经》。
但究竟看进去了多少,卫檀生自己都不大清楚。
等到他十岁那年,卫宗林因为替罪臣说话,被官家迁怒贬谪到青阳县。卫檀生跟着他一起。还没进青阳县地界,却被瓢儿山上的山匪给掳走了,他寡淡无味的生活这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毕竟年纪小,就算再聪明伶俐,碰上这种事当然也会惊慌失措。
他知道,他要跑。
他计划了第一次逃跑。
可惜他太盲目也太自信,当真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伶俐的人,非但没有跑出去,反倒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左腿被打折了。
接下来的事,卫檀生记不大清了。
腿伤了之后,他一直是昏昏沉沉的,处于半梦半醒间,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要死了。
没人搭理他。
他们只把他锁在这个茅屋里,吃喝拉撒都在一处。就像对待狗,想起来的时候就有一顿饭吃,想不起来,就得饿肚子。
而那偶尔大发慈悲丢进来的饭菜,不比猪狗吃的要好多少。
卫檀生极其高傲,或许是受了卫宗林的影响,与其让他像条野狗趴在地上,吃碗里的狗食,他宁可不吃。
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几乎是一脚已经踩近了鬼门关。
可他却没死成。
迷迷糊糊间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他睁开眼,便看到有个山匪瞪着双牛眼,一脸惊喜地望着他,不知道是在高兴什么。
像佛经里貌丑无比的修罗。
身上也很臭。
这么冲的味道钻入鼻腔,卫檀生嫌弃地别过头。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男主心理有问题,所以我就穿插着他的视角来写,希望能把他纠结的内心写明白点。
不过主视角还是女主啦,男主视角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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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惑
卫檀生刚醒,一伙人也不敢接近他,就让他靠着树干休息。
他整个人湿漉漉的,身上的秽渍被水一浇,更难闻了,熏得周围几个人都不愿在这儿多待。
照顾卫檀生的工作,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辈分最小的惜翠身上。
几个人走前,还嘱咐了一句,“老六,其他的你不用管,别让这小子死了就成。”
瓢儿山上的山匪,大部分都是瓢儿村里的人,前几年青阳县大旱,村子眼看活不下去,一帮流民才结了寨,靠打劫夺舍为生。
寨里的个个都是从人吃人的地狱中爬出来的,见惯了易子而食这种事,再说,自己也不是没吃过人,早就没了什么良心可言。
卫檀生这幅模样,在他们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不值得他们费任何心思。
瓢儿村里的人本为一个宗族,多多少少都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惜翠这幅身体,名叫鲁飞,排行老六,长得虽然赛李逵,但年纪却不大,一团络腮胡下的小胖脸看着还有些几分可爱。
卫檀生意识还没完全恢复,靠着树干呆愣愣的。
他脸上的尘土也被水冲走了不少,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眉如远山,目若点漆,就像观音莲花座下的童子,虽然还没张开,但依稀能看出些日后有小菩萨之称的俊美容貌。
“你感觉怎么样?”惜翠蹲在他面前问。
听得她的动静,男童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他眼睛黑白分明,泛着些水光,潮红的脸蛋在日光的照耀下愈发红了些。
只看了她一眼,他就移开了视线,看向了槐树伸下的细枝。
枝叶蓊蓊郁郁,如一座倒扣的佛幢。
卫檀生没有想要和自己说话的意思,惜翠也不恼。
“那你好好休息。”
他这般茫然的模样,惜翠甚至有些想摸摸他的头。
实际上,她也这么做了。
他湿漉漉的发丝凌乱地贴在额角,愈发衬得肌肤瓷白。
但做完,惜翠便后悔了。
卫檀生的头发也不知有多长时间没洗过了,手下黏腻的触感怪恶心。
水珠顺着发丝滚落至眼睫,男童也不去擦,任凭它滚落到眼睛里。
惜翠伸着袖口,主动给他擦了一擦。
卫檀生别过了脸。
是她身上太臭了吗?惜翠低头闻了一闻。
男子汉的气味霎时熏得惜翠直皱眉。
考虑到卫檀生中了暑还很难受,惜翠没去打搅他,也没离开,她坐在他旁边,百无聊赖地扯着自己的汗毛。
鲁飞汗腺发达,毛发十分旺盛,皮糙肉厚,扯了也不觉得疼。
一直到身边的男童终于轻轻地开了口。
“渴。”他声音如同幼猫一般又轻又细,嗓音哑得不成样。
没想到卫檀生会主动同自己说话,惜翠愣了一愣后,马上反应了过来,“你等等,我去给你端碗水。”
卫檀生会主动和她说话,这就表明,她还是挺有亲和力的?
惜翠揉了揉自己一张胡子拉碴的小黑脸。
她装了整整一碗水,将破瓷碗递给了卫檀生。
他似乎是真的渴坏了,狼狈地捧着碗往嘴里灌,来不及吞咽的水顺着碗沿就流在了衣服上。
许是喝得急了些,男童呛到了水,手上的碗也没有拿稳,“砰”地,摔了个四分五裂。
而他来不及去顾及这些,揪着衣领咳嗽得好像都喘不上来气,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惜翠吓了一跳,赶紧给他拍背顺气。
不过她低估了自己这幅身体的力气,没太把握好力道,宽大黝黑的手掌拍在男童纤细的脊背上时,直把他拍得一个踉跄。
花了好半天,卫檀生才缓过气来,一双眸子更加润泽。
他喉咙里发出些丝丝的气音,缓缓地抬起头,却没有看惜翠。
惜翠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地上那个已经救不回来了的瓷碗。
孩子的目光中,透露出了几分恐惧。
“没事。”
惜翠赶紧又在他背上拍了几下,这回控制住了力道,轻轻地,算作安抚。
“这碗本来就挺破的,”惜翠收回视线,对卫檀生道,“摔碎了也没事。”
卫檀生终于正眼看她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槐树叶影缘故,他乌黑的双眸隐隐显现出几分绀青色来。
那双眼中的恐惧依然没有完全散开,但却升起了几分困惑与不解。
*
黑脸山匪看着看着他,一拍脑门,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端碗饭。”他问。
卫檀生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
他其实不饿,他的头很晕,胃里也很难受,翻江倒海般,想吐却吐不出来。但他知道,他必须得吃点东西,他现在浑身上下都使不上来力气。
他既然想要逃跑,就必须要把自己的身体养好。
惜翠又回到了那茅屋里,把他的饭给端了出来。
他的饭根本称不上饭,小半碗南瓜混着些豆角,软塌塌烂乎乎,糊作了一团奇怪的颜色。
卫檀生伸着手接了过去,垂着眼,一声不吭地闷头吃,吃到一半停了下来,觉得反胃。
过了一会儿,才攥着筷子继续吃,将这半碗南瓜吃得精光。
惜翠看他可怜,没有再把他抱回茅屋里。
那儿又暗又脏,夏天不通风,屋外虽然热了些,好歹还有树荫能遮一遮。
卫檀生吃完饭,有些困,他看上去昏昏沉沉的依旧不大清醒,靠着树干闭上眼睡着了。
他这一睡,直睡到傍晚。
晚霞将整片天都烧得红通通的。
到了这个时辰,热气儿终于散了些,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地出来乘凉。
他就靠在树干前,没人在意他。
卫檀生沉默地看着面前的汉子们高声谈笑,被袖摆遮挡住的手掌,慢慢地抚上了左腿。
很疼。
他自然是恨这群山匪,只是如今双方实力悬殊,他只能忍辱偷生,苟且活命。
惜翠怕被别人看出来自己是个冒牌货,也没上前掺和,就坐在卫檀生身边听他们讲荤笑话。讲到哪家村上的姑娘好看,上回打劫的那富商小妾又是如何如何貌美。
惜翠总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听这些不大好,但看他一脸沉默的模样,又觉得他根本没听进去,他怔怔地,似乎在想自己的事。
晚霞在他如白瓷般的肌肤上罩了一层玫瑰色的轻纱,他眼睫很长,又长又翘,很是好看。看得惜翠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正走神间,身后突然传来闹哄哄的叫喊声,叫她一块儿来喝酒。
惜翠应声走过去,穿过吵吵闹闹的人群,一眼便注意到了坐在桌首的一个男人。
男人有一双黑夜般的双眼,正眼含笑意地看着面前的众人。
他身材高大,肌肉强健,就像一头矫捷的黑豹。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锋锐硬朗,贯彻了眉弓到上唇的刀疤,如同一条丑陋的长虫,形容可怖。
在他身上好像有一种叫人移不开眼睛的特殊魅力,不管周遭有多少人,如何吵闹,别人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身上。
惜翠发现,他肩膀上还站了只小猴子,正左顾右盼,眼睛滴溜溜地转,毫不胆怯。
那男人没有看她,但她刚一落座,他便在这吵闹的人群中注意到了她。
“老六,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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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寨
他是这帮土匪的头目,也姓鲁,单名一个深字,之前曾读过些书,气质和一帮悍匪们也有所不同。
他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但他的狠厉同他的年龄格格不入。
惜翠面对他,不敢懈怠,忙回了一句,“大哥。”
鲁深看着他坐下,笑着将面前一坛酒推了过来,表现得很亲同。
“我叫你看着他,可委屈你了?”
他口中指的正是卫檀生。
这寨子里没几个人愿意接这份活儿,这份活儿落到惜翠头上的时候,鲁深当然也以为惜翠会感到不满。
他之所以体贴惜翠的心情,是因为,按亲戚辈分,他是鲁飞的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