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鉴倒也没恼,缓缓地笑着说,“实不相瞒,这间宅子的主人为在下岳丈,我瞧着阁下的马车在门前停了,像是来拜访他,故而好奇问上一问,倘若阁下是因着如今岳丈家中门没开而离去的话,大可不必,我可代阁下帮忙叫门。”
车中的人依然未曾作答。
车夫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姚鉴,但看他衣着富贵,神色真挚,而车里的那位小相公也一直不吱声,便也替他问了一声。
“相公?”

☆、第64章 说清楚

托前几天发现的那封信的福, 他早就料想到自己这个妻子会做出点什么来,即便去大理寺, 也没忘记嘱咐人盯着点儿。
然而他本以为她也只是送送信罢了, 却没想到,她竟然一走了之。
她竟然一走了之?
想到这儿, 姚鉴心中愠怒。
他今日没去大理寺, 特地告了假,就是为了来找她。
想到刚刚在墙头隐约看到的女子衣角, 再看向面前的马车, 姚鉴心中莫名浮现出一个令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猜测。
他眼里的神色慢慢地, 一点点地冷了下去, 眼中寒意几乎快要凝结。
倘若简娣在场的话,肯定会吐槽一句,这可能就是被绿的直觉。
车里的人终有开口说了话, 语气温和从容。
“多谢相公好意,在下并不认识阁下口中的简大人,只是来这儿坊中拜见舅母, 未曾想到不熟悉此地,走岔了道儿。”
卢仲夏的声音不疾不徐,轻声地解释, 好像真的有股令人信服的魔力。
对此, 姚鉴没有再说话, 只是冷笑。
“走罢。”男声低声吩咐。
车夫自然是听他的话, 毫不犹豫地挥下鞭子, 赶着马转头离开了。
徒留姚鉴一直静静地目送着马车离开,直到它转出巷口,再也看不见,才冷笑着转过身,看向紧闭着的大门,而后,没有任何犹豫,眼睛眨也没眨地扣响了门。
吴氏差丫鬟来寻简娣的时候,简娣还窝在床上。
本来只是装睡,但一时没动静,她竟然真的睡着了,直到被花枝喊醒,说是吴氏喊她过去。
吴氏喊她?
那一定是姚鉴上门了。
简娣坐起身子,想到刚刚见到的姚鉴,刚刚睡得有点昏沉的大脑顿时清醒了不少。
摆摆手,没让花枝帮忙拾掇的整齐。她眼下这幅刚睡醒睡眼朦胧的的模样,正好。
去堂厅的路上,简娣心里沉沉的。
姚鉴来得太突然,她动作很快也拿不准他到底有没有看见,她的脸姚鉴肯定是没看见的。至于看了多少,她和卢仲夏之间,第一眼也只能看到一个,只要姚鉴没问,她咬死了不承认,想来也没问题。
等简娣走到堂厅的时候,果然就看到姚鉴坐在那儿,手边上搁了一杯茶,正满面笑意地和简泉说着话。
简泉神色淡淡的,像是有意冷着他。
不止简泉和吴氏在,甚至简露和简尧也在,或许因着是外人的缘故,加上姚鉴上门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只有原主的表哥不在场。
而吴氏和简露、简尧他们的面色看上去好像都不大好。
对于简泉的冷脸,姚鉴没有说什么,只低头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但低垂着的眼中眸光愈发转冷,好像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简娣一来,顿时就吸引了堂厅众人的目光。
姚鉴搁下茶杯,面露欣喜地看向她,“夫人!”
简娣看了他一眼,没答话,径自捡了个位子,在吴氏旁边坐下,低着头默不作声。
瞧见简娣衣襟和发髻微乱,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吴氏皱了皱眉,轻声问,“昨儿可是没睡好?”
简娣顺坡就下,“许是病还没好全,昨天睡得有些不大安稳。”
吴氏点点头,面上露出点笑意,朝着姚鉴的方向,和和气气地说,“鉴儿你也看见了,也听见了,阿娣昨儿没睡好如今才刚被我差人从床上拉起来,又缘何在门口看见她呢?”
听了吴氏的话,简娣内心:“日!!”
他看见了?
姚鉴看见她了?!
不可能!她虽然不能保证姚鉴有没有看见她的衣角,她绝对能保证姚鉴没看见她的脸。
简娣抬眼看向他,刚好对上姚鉴看过来的视线。
视线相撞的刹那,她好像看见了姚鉴晦暗不明的眸光。
简娣故作坦然地移开了视线。
姚鉴也收回了看她的视线,转而看向吴氏,毕恭毕敬地答,“小婿还能骗岳母不成,小婿刚刚确实是在门口瞧见了阿娣。”
“想来是看错了。”吴氏笑道。
姚鉴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对阿娣甚为熟悉,不会错看的。”
见姚鉴一副笃定的模样,饶是吴氏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了两分怀疑,回头看了简娣一眼。
简娣坐直了,回以一副略带讶异和疑惑的矜持微笑。
吴氏看了看她,又看向姚鉴,“但阿娣今早确实不曾外出。”
就在此刻,一直站在一旁的简露面色不好地开了口,“姐夫你今日来这儿究竟要做什么?”简露冷眼嗤笑道,“刚刚既说在屋外看到外男拜访,眼下又非说在门口瞧见了大姐,你想要说什么不妨直说,何必遮遮掩掩,闪烁其词?”
“阿露!”吴氏轻斥。
简露不为所动。
姚鉴也没因为简露的态度而面露怒色,依旧维持着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二姑娘此言差矣,我并无怀疑阿娣的意思。”
“还说你没怀疑?!”简露闻言,面色非但没有缓和,面上还浮现出了一抹显而易见的怒色。甚至不顾吴氏和简泉的斥责声,抢步上前,大声怒斥道,“从前念在大姐喜欢你的份上我没有直说,如今你既然上门来了,我便同你说清楚!”
“阿露!”简泉厉喝,嗓门儿虽然喊得大,但人却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动也没动。
“我平日里就最不耐烦搭理说个话也要绕来绕去的人,”简露冷笑,“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好了,说清楚了,掰扯开,我们倒也能好好再谈谈。”
姚鉴沉默了半刻,半晌,才抬起眼看向简露,笑道,“既然二姑娘如此,那我便说了。”
“能娶阿娣是我的福分,我同阿娣成亲以来,也一直和和睦睦。只是阿娣对我似有些误会,”姚鉴苦笑,“大理寺忙,我本想找个时间好好同阿娣解释清楚,却未曾料到她已一气之下回到岳丈家中了。”
这话说得倒像她娇蛮任性,不识好歹一般了。
简娣也没着急辩驳,安安静静地看姚鉴继续说。
“一个巴掌拍不响。”简泉沉声道,“其中若真有什么误会,不妨在此地说清楚。阿娣,你说呢?”
见简泉把话引到她身上,简娣站起身。
刚刚围观了这么久,她在心里也琢磨了一会儿。
她必须得逮着这个机会把事情向简泉和吴氏说明白,这样和离的事也就能成一半。
霜叶的事是石锤,但这个时代背景,男人收用个丫鬟也算不得什么,毕竟原主她娘亲就是个妾室,至于苏玉静,她的事大可让姚鉴用同僚一道儿处理公事一笔带过。
看上去好像说不过姚鉴,要完。但她好歹是简泉的崽,通过昨天的接触看来,她也不是在简家的一颗小白菜。简泉偏爱她一些,简露看上去就是个傲娇,也没讨厌她的意思,吴氏念在小时候抚养过一段时间的情分,对她倒也有几分母女情意。
只要她说的话巧妙一点,简泉定会给她这个女儿撑腰。
想了一想,简娣没和苏玉静的身上花多大分量,一笔带过让简泉和吴氏知道了这事,只着重提了提,她生病时昏睡时姚鉴收用人。
平常收用丫鬟,和妻子昏迷不醒不知死活的时候收用丫鬟,那事态性质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简泉听了脸色顿时一沉。
简娣深吸了一口气,没给姚鉴半分面子,继续抖落,诸如毁信与派人拦着花枝不给出门的事儿都在简泉面前给他扒了个一干二净。
他自个找上门来的,就别怪她了。

☆、第65章 露妹

她之前一直忌惮着, 没和姚鉴撕破脸,是因为简家。
姚鉴毕竟只是在大理寺当个不大不小的官,没多大权利,简娣也没多怕他。但这个时代,女人对娘家的依仗太大了,昨天估摸了一番形势, 确定简泉大态度后, 这才让简娣有了底气。
说完, 简娣瞥了一眼姚鉴的神色。
姚鉴脸上看不出多大的表情变化, 但嘴角却没了笑意。
直到简泉看向他, 等他一个解释的时候,姚鉴才又笑了笑, “我今日前来, 便是为了向夫人解释这些事。”
“霜叶之事, 是夫人误会于我了。”他苦笑,“夫人昏睡之时, 我心中焦急, 在京中遍寻名医, 哪来的心思吟风弄月,”说着, 姚鉴话锋一转, 冷下脸来, “倒是这个婢子, 趁夫人病中时, 起了点心思,晚上竟大着胆子寻到了我书房中来,但当时便叫我赶了出去。至于收用一事,许是哪个下人不明真相,乱嚼舌根。”
“若你当真看重于我,下人又岂会有胆子乱嚼舌根。”
换言之,便是姚鉴平常治下无方,纵容丫鬟们非议主母。
姚鉴被她这么一说,怔愣了一霎,随即一侧身,没再看简娣,倒面对简泉,恭敬地拱了拱手道,“岳丈放心,我娶阿娣时已答应过她,断不会让她受委屈,我念在那婢子在府中伺候了不少时日,未曾重罚,倘若阿娣心中别扭,我回去这边差人将她发卖了出去。”
简娣说的话,姚鉴一样没否认,都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但同时也都找了个理由,将这些事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
除却霜叶的事,毁信只是因为一时心急,而拦住花枝也只是怕简娣大病未愈,一时冲动。
提及这几件事,姚鉴面露愧色,认错态度看上去十分良好。
要不是这些事都是她亲自经历过的,简娣指不定也被姚鉴这低声下气地诚恳深情态度给糊弄了过去。
保险起见,简娣看了眼简泉和吴氏等人的脸色。
简露面上一副不加掩饰的厌恶之色。
简泉面色沉沉看不出喜怒,吴氏也没个表示。
一报还一报,当初姚鉴既然为了事业勾搭利用了傻白甜的原主,如今也得付出代价来,至少,在简泉和吴氏心中,姚鉴这心机深沉的非君子形象已经根深蒂固,对他没什么好感,也不会轻易信任他。
看吴氏和简泉都没个表示,简娣摇了摇头,主动开口,学着电视剧里被渣男伤透了心的妻子,面如死灰地继续说道,“多说无益了,你我如今各执一词也说不个所以然来,不论如何,破镜难圆,我和离的心意已决,你我已回不到当初,你又何苦相逼?不如放我离去,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也不希望同你闹得太过难看。”
姚鉴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身上,“你已对我无意,但我并非对你无情。”
简娣:……你有完没完啊!滚呐!
“即便夫人日后移情……”他顿了一顿,慢慢地,意味深长地说道,“移情于他人,我对夫人之情意也不会有丝毫更改。”说着,眼神却一刻不眨地紧紧攫住简娣,好像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他这话什么意思?
对上姚鉴探究和怀疑的视线,简娣心里咯噔了一声。
难道说姚鉴还是看到了卢仲夏?
简娣还没答话 ,简露却听出了他言外之意,她本是冷眼看着姚鉴的一举一动,但听他说出这话后,简露面色顿时巨变,“日后移情于他人?!姚鉴?你此话何意?”
好像再也没法容忍这货,简露一步一步走上前来,面有愠色,“你既说要向我们解释清楚,眼下为何又有意无意地绕到我大姐身上?刚刚还在说什么早上见到我大姐和马车在府外,眼下又说什么移情于他人?听你话里的意思,倒像是在暗示我们,大姐先变心辜负于你了?”
简露这话,听得简泉和吴氏面色也齐齐一变。
简露这连珠炮一样的逼问,逼得姚鉴一愣,叹道,“二姑娘误会了,我……”
“我呸!误会你个傻diao!”简露柳眉倒竖,“非得姑奶奶我好好教训你,否则你就不长进不是?”
简娣:……
被简露当头一骂,姚鉴顿时被骂懵了,就连简泉和吴氏以及简尧都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时,只看到了简露劈头盖脸地就打断了姚鉴的话,瞪了他一眼,而后转头跑了出去。
简娣也被简露这一骂,骂得有点儿震惊。
不是震惊于傻diao如此现代的骂法,毕竟古人确实有骂人傻diao的,她是震惊于这词儿从简露口中蹦出来。
简露这一骂,不止骂到了简娣的心坎里,似乎也骂到了简泉的心坎里,虽然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口中骂出来,确实有点过了头。
但他也已忍了这小子许久。
当初,姚鉴勾搭了简娣,带着简娣在他面前跪下说要娶她时,简泉心里就有一句妈卖批一定要讲,他好心赏识他,他却怀着莫名的心思,睡了他女儿?
但挨不过自个女儿的求情,他这句妈卖批一直憋到了现在。
昨天自个闺女才上门说受了委屈,今天这小子就找上门来,言谈间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都是男人,还当他不了解男人在想些什么了不是?简大人心中白眼。
倘若之前还只是看不过眼,但姚鉴这暗示自家闺女夜不归宿,同别人有染这事,简泉心中已经憋了一团火,沉下脸来。
毕竟当岳丈的,又不是真的一家人,有些事不好同他计较,他说得含蓄,他也没法不计较形象的就撸起袖子捶。
如果说简露骂了这一句,简泉的心思是既矛盾又舒畅的,但吴氏却不这么想,简露这话一骂出口,吴氏就绿了脸。
简泉心里虽出了一口浊气,但脸上却没怎么表现出来,面子毕竟还是要做的,简泉还是为简露的不懂事,意思意思道了个歉。
他话还没说完,刚刚离去简露却突然又折返到厅堂中,还抄了把下人扫院子用的大扫帚。
抱着扫帚,少女冷眉道,“简家不欢迎你,若你再不识好歹,今天我就在这儿将你赶出去。”
没想到这姑娘拿了把扫帚回来,姚鉴不可置信地道,“二姑娘?”
简露冷笑,“滚,可是还要我再说一句?”

☆、第66章 姐妹

“阿露!”
眼看简露越说越不像话, 吴氏僵着脸厉声呵斥道。
看出简露确实真情实意要赶他出门,姚鉴也沉下脸来, 面上露出两分怒意, 但碍于在简府, 却不好发作, 一时又尴尬又着恼,不由得看向了简娣。
简娣眨眨眼, 回给了他一个无辜的眼神,示意这不关她的事, 都是她妹子脾气比较暴躁,请你多多包涵。
姚鉴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简露见他没动,已经抄起了扫帚, 这下他倒是想再说什么也来不及说了。
简露她说赶倒还真的赶, 竟然毫不客气地拎着扫帚直往姚鉴身上招呼。
这大扫帚昨天才叫仆役扫了院中落叶, 又脏又湿,简露一打, 立时就在姚鉴这一声赭色直裰上留下了一条条黑色的印子。
但她还嫌不够, 抬起扫帚竟然又要往下落,不顾吴氏和简泉的阻拦, 将一把扫帚愣是舞出了青龙偃月刀的架势,在这攻势下, 男人闪躲的身影显得格外狼狈。
“阿露!”没想到简露竟然真的上扫帚招呼了, 简泉微微一怔, 随即怒喝。
看闺女骂这小子是一回事,自己闺女上手拎着扫帚打又是一回事,这能像话吗?!
但简露此时圆睁着一双杏眼,根本听不进去简泉的话,满眼都是姚鉴狼狈闪躲的身影,追到了反手便是“啪”又一扫帚,简泉无奈下,只好一边叫已经懵逼的简尧拦着点他姐,一边同姚鉴道歉,劝他先行离开。
一时间,厅堂中乱作一团。
“阿露的性子你也知晓,眼下也只有委屈你一些了。”
幸好简尧死死拦着简露,才为简泉争取到了些说话的空隙。
这话外之意倒是先赶他走了?
听到简泉这话,姚鉴面色不由得铁青。
简露明显是不将姚鉴赶出屋中誓不罢休,看姚鉴竟然还站着不动,顿时将简尧的手狠狠往一旁一推,挥着扫帚冷笑,“还不走,可是还想再尝尝我手里扫帚的滋味?”
一直到看着姚鉴他铁青着脸,闷哼一声拂袖而去,整个身子都出了客厅,简露才停下了舞动手中扫帚的动作。
吴氏已跟着追上去同姚鉴赔不是,只在临走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平常十分听吴氏话,对她有两分畏惧的简露,这回却显得有些满不在乎。
将扫帚往地上一掷,简露犹显得不够解气,视线在厅中一转,落在了简娣身上。
简娣:“……二妹?”
这一声就好像打开了某个神秘的开关,简露顿时对她破口大骂,“要我说你也是个蠢的!脑子都让狗吃了!这人你也能看得上他?如今倒好!落得如此的下场!”
简露骂得一刻不停,好像将刚刚没发泄完的怒气全都撒在了简娣身上。
简娣没吱声,就默默地等着这姑娘骂爽了。
简露骂了一通,好像终于骂爽了,顿了一顿,喘了口气,却突然意识到简娣一直没作声。
“你眼睛瞎了也就算了,”简露气急败坏道,“如今还是聋了不成?!”
简娣摇摇头,笑道,“我没瞎,也没聋。”
“阿露,谢谢你。”
少女顿时僵在了原地。
简露这一愣,足足愣了好半天,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回神,面颈通红,恼羞成怒道,“你以为我在替你出头吗?!少自作多情了!”
“口是心非可是不好的哦。”
“谁口是心非了?!”
眼见简露又有炸毛的趋势,简娣才赶紧闭上了嘴。
简露通红着脸在厅堂中气势汹汹地走了两步,而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简娣也不敢打扰这姑娘,等着她自个平静。
两个人无言了一会儿,方才同简泉追出去的简尧先回到了厅堂中,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简娣和简露一眼,神情复杂地憋出一句话,“阿姊,你太莽撞了。”
简露此时正在气头,没好气道,“我脾性就是这样,难道你还不知道?”
“倘若姚鉴宣扬此事怎办?那你的名声和家里的名声……”
“那我就一人担着。”
“阿姊你要如何担起?”
简娣:“他不会说的。”
对上简尧“你是不是在逗我”的视线,简娣道,“我和姚鉴好歹也生活过一段时日,他好面子,被人抄着扫帚从岳丈家赶出来这事,这么没面子的事,他不论如何也不会主动宣扬。”
而且他也不敢。
他官职还不够高,老家也不在京城,在京中没有什么依傍,但简泉不一样,简泉在吏部已经任职有数十年,就算只是一介小官,但数十年的时间也结交了不少人脉,更何况吏部掌官员升迁之事,为了自个的官运和名声,姚鉴也不敢宣扬。
比起担心姚鉴四处宣扬简露抄着扫把赶人这件事,眼下倒不如担心简泉和吴氏会怎么责备简露。
想到这儿,简娣有点头疼。
她当然能将责任一肩担下,但问题是,她担心这姑娘不肯啊。
依照她的个性,绝对不会愿意被她护在身后,肯定会颠颠地上赶着就义。
不管怎么说,简露都是因为她才做出这种事,大不了她陪她一道儿好了。
就如简娣所想的那样,送走姚鉴回来后,吴氏阴沉着一张脸果然没放过她们,一回来就劈头盖脸地把她俩骂了一顿,尤其是简露,骂得尤为惨。
但这姑娘性子倔,愣是不吭一声。
简泉在旁边,好像帮着说两句,奈何吴氏一记眼刀飞来,顿时也没了声,只讪讪地笑道,“夫人教训的是,阿露年纪也不小了,今天这样实在不知礼数。”
装作没看见吴氏凌厉的眼刀,简娣插嘴道,“此事不能怪二妹,二妹今日是为了我。”
简尧也跟着帮自家亲姐说话,“娘,大姐说得对,二姐只是眼看大姐被欺辱,做事莽急了一些,但这也不正是姊妹友恭吗?”
吴氏喝道,“噤声!我教训你阿姊,轮到你说话了吗?!还不快回屋里做你的课业去?!”
眼睁睁看着简尧阵亡在眼前,简娣默默扶额。
眼下吴氏明显在气头上,不论谁上前说话,都讨不着好。
而最后的处置结果就是,她和简露一起被吴氏打包丢进了祠堂跪着,本来丢进祠堂的只有简露一人,不过简娣已经决定和简露一块儿承担,当下便表示自己也有错处,希望吴氏一视同仁的对待。
然后,吴氏果然没和她客气。
简家的祠堂修得大。
昨夜下了雨,地上湿气重,跪在祠堂里,能感到一股子湿冷。
现在也不过才巳时,跪一天还得跪上十几个小时。不过吴氏一关门落锁,也相当于就睁只眼闭只眼。
简娣本来还以为简露性子傲,说不定会傻不愣登地跪着。
但没想到这姑娘还颇为能屈能伸,吴氏一走,顿时就往地上一坐,对上简娣看她的视线,还面露不耐道,“看我做什么?!难不成你还真想跪上十多个时辰不是?!”
她当然不想。
简娣也老老实实地掖了掖裙角,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坐了下来。
吴氏的处罚对她来说只能算不痛不痒,唯一比较痛苦的大概就是十几个小时除了看着各位祖宗的牌位发呆外,没有个能打发时间的手段。
简露或许也是这么觉得的,还没待上半个小时,就忍不住先开口和她说了话。
“你那相公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嗯?”
简露面上掠过一抹尴尬之色,似乎不大适应主动和她搭话,“我问你,你那相公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有今天这么一出,估计吴氏和简泉会同意她和姚鉴和离吧?简娣不大确定地想。
简娣如实地对简露说了,却换了这姑娘一声不屑地轻哼。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喂!”
“当初哭着喊着要嫁给他的难道不是大姐你?”
“我知道我瞎,我已经很难过了,别往我心上继续插刀了!”
“不疼不长记性。”
“你就是故意埋汰我的吗?!”
“哼。”
简露闷哼,闭上眼仰着头靠在墙面上,不再搭理了她了。
这个傲娇。
简娣叹了一口气。
原主的记忆中,简露和她小时候关系很好,但后来年纪渐长,也渐渐地明白了嫡庶之分,两个人再没了小时候的亲密无间,简娣主动疏远了她,而简露对待她的态度也愈发偏激,原主一直觉得她这位妹妹不喜欢自己,故而也避免和她接触,她越避着她,不愿看她,简露就越出言讥讽,努力地想要引起自己这位姐姐的注意。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要不是她是个西贝货,不然也肯定会像原主一样误以为简露厌恶自己。
谁叫这姑娘表达感情的方式这么特立独行。
大姐越疏远她,就越憋着一股劲儿使劲蹦跶。

☆、第67章 发展事业

简娣沉默地看着简露的睡颜, 其实简露她脸生得嫩,白润微丰,就是平常动不动冷笑,穿着打扮走御姐挂,脑袋上别着的簪子都是一支老气沉沉地梅花对簪。
简娣忽然发现,其实她在杨柳巷不应该真的就只给她买点笔墨的,给她买点簪子胭脂也挺好的。
祠堂外的天渐渐地又转阴了, 五六月份的天,入夏的时候,雨水多。
简娣盯着简露看了一会儿,就觉得一阵困意袭来, 打了个哈欠, 也靠着墙睡了过去。
毕竟不是躺床上睡的,这一觉简娣睡得不是很安稳,中途断断续续地醒了几次。但醒来又没事情能干, 只好又强迫着自己继续睡。
一直睡到傍晚, 简娣终于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地换了好几个姿势,依然精神奕奕。偏偏她早上从净业寺回来的时候,为了赶早没吃早饭, 眼下一天没吃饭,饿得胃里一阵绞痛。
不过今天, 是不可能有饭吃的了。
之前一直没落的雨, 终于在傍晚的时候落了下来, 从窗户外能看到乌沉沉的天,屋里没光,简露的面色昏暗得看不分明。
她脾气躁,简娣强迫自己睡觉的时候,她已经来来回回跺了七八次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