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梅康平辅佐内政,他在外替魔域征战,一文一武,共攘太平。
但在这连年累月的杀伐中,没人察觉到,青年他累了。
倘若一开始的征战,只是为了保卫魔域,那后来呢,那无尽的扩张,死去的同袍和手无寸铁的平民,简直就像一场为了满足个人野心的毫无意义的牺牲。
在这喧嚣的荣耀之下,他只觉得孤独。他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受够了就算他修为再深,也无法拯救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的同袍。
人们都以为英雄就该属于战场,就该在战场上为魔域的荣耀而搏杀,但没有人生来就该属于这片地狱。
在乔晚看来就是这位传说中的魔域战神,其实萌生了反战的思想。
在某一次刚刚结束了对一座城池的屠戮之后,他捡到了个来自异世界的孤魂。
这孤魂对他而言,无疑于溺水者终于将头探出水面的一口气,他耐心地养着她,悉心培育她,不惜用自己的血肉为她打造了一副身躯,由衷地萌生了一股为人父的温和爱意。
但这孤魂的到来,也促使他愈加痛苦,反思这场战争的意义。
青年叛逃了。
这个魔域的骄傲叛逃了。
魔域上下找了他很久都没有找到,最终宣布他在某场战役中失踪。
青年隐姓埋名,四处游历,在这过程中接触到了不少以自己脚步丈量天下的儒修,也碰见了李判。那时候李判,正在探索修真界救亡的道路,他主张政治与道德分离,防止血缘世家贵族把持专政。
这些志同道合的好友,一起创办了太平书院,而苏不惑最终改名叫“孟广泽”,意为“泽被天下”之意,开始了一场自我救赎的道路。
他要还天下一个清平。
很快,在这连年兵燹之中,修真界终于找到了对付魔域的办法,决心封印始元帝尊。
想要封印始元帝尊并不容易,首先要将他引至阵眼,始元帝尊太强了,想要把他引至阵眼这就需要人命来填。
为了这场最终大战,各家各派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太平书院去了三千三百八十二名少年少女。
而青年知道,该是自己牺牲的时候了。在出发前,他找到了自己曾经救下的一个乔姓凡人,将女儿托付给他照顾,自己埋了点神识在她脑海中,将自己毕生所学也全都埋藏在了她体内,平静地前往了魔域。
最后牺牲了自己,让自己成为了这道封印中的一部分,一同镇压了始元帝尊。
这就是孟广泽的一生。
乔晚被这回忆震撼,顿了好久,这才慢慢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
男人温和地朝她点了点头:“可看清楚了?”
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将自己的记忆统统暴露在了她面前。
“抱歉,阿晚。”孟广泽轻轻地叹了口气:“是阿爹对不住你。”
乔晚摇摇头,面对这么一位值得尊重的……呃……国|际|共|产|主|义战士,她内心生不出一丝责怪之意,责怪他把自己留在大宁村,浑浑噩噩地险些活成了个糊涂的村妇。
她只有发自内心的尊敬和敬重。
“前辈……你做得已经足够了。”
孟广泽笑了,笑容中有点儿无奈也有点儿歉疚,干燥温暖的掌心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你重伤未愈,是我不该向你说这么多,理应先让你先好好休息才是。”
说完,似乎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不欲多打扰她,只体贴地留给了她一个人独处的时间。
乔晚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拽住了孟广泽的衣摆。
孟广泽好脾气地转过身,在男人鼓励而温和的视线中,乔晚张了张嘴,低下了头,不好意思道:“晚辈……晚辈很高兴,能有前辈这么一位……父亲。”
“我也很高兴,阿晚。”孟广泽笑道,眼角的皱纹一点一点舒展开,“我很高兴,我的女儿能长成这样优秀的少年。”
男人的眼睛就像大海,深邃而包容,此刻一笑,仿佛落了漫天的星子,荡漾着温和的,并不耀眼的星光。
对上这双慈爱的眼,乔晚张张嘴,脸上忍不住越烧越红。
不管对方是不是她“爸”,能遇到这么一位长辈,她都,好……好高兴。
*
昆山不远处游仙镇上。
华灯初上,行走在灯影之中,一身青色袈裟,面容冷艳锋锐的佛者,脚步一顿。
不动禅心此时也猛地停跳了一拍。
妙法尊者,难得神色微微一怔。
当初,他留在乔晚识海内的佛门刻印散了。
“尊者?”眼见妙法尊者突然停下脚步,济慈微微一愣。
这回尊者亲身上昆山,为的倒不是同修会,而是调查鬼市异像,这才刚来到游仙镇上,尊者脸色怎么会变化至此?
“回去。”妙法尊者面色遽然一变,清音一喝,立刻调转了方向,“去秘境!”
穿梭在灯市中,妙法尊者薄唇紧抿,原本宝蕴光含,妖冶威严的脸上脸色难看,变幻不定。
他留下的这佛门刻印,就算是妖皇伽婴付诸全力一击,也不至于将其击散,但就在方才,他与乔晚之间冥冥的联系,断了。
除非还有一种可能,但这一种可能……
妙法尊者脸色一僵,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紧了。
乔晚身死道消。
“尊者?”济慈茫然跟上。
妙法尊者脚步不停,嗓音沉而冷:“乔晚出事了。”
就这短短五个字,济慈心里咯噔一声。
再一看尊者这神情不似作伪,当下也不敢再耽搁,赶紧快步追了上去。
本来,这秘境压根不需要妙法尊者这级别的过去,各家大佬也只在第一天露个面,捧个场,等弟子们进了秘境之后,再留下几个长辈看着,自己该干嘛干嘛去。
萧景洲出事,那纯属是个意外。
但尊者一来,留守在秘境外的各家微微一愣,根本没想到妙法尊者会亲临。
“尊者怎么来了?”
妙法尊者身上的佛气威严而凌厉,与各家礼貌地打过招呼之后,这才开口:“敢问诸位长老这秘境中可有危险?”
“这秘境各家弟子事先都是进去探查过的,”玄中长老微微一愣,“照理说是没危险的。”
陆辟寒冷声:“但就在刚刚,众人发现联络不上秘境里的弟子,四处传送阵,三处都无故失效。尊者来这儿,难道也是为了这事?”
妙法尊者沉默一瞬,蹙眉颌首:“实不相瞒,我有一位小友在这秘境中失踪。”
“尊者小友是谁?”
小友?
妙法尊者这么凶残的大杀器竟然还有小友?是哪家小辈心这么大,竟然能和尊者称友?
佛者凤眸一垂,似在思量玄中长老说的话,唇瓣中淡淡吐出两个字:“乔晚。”
瞬间,震惊四座!
乔晚?!!
陆辟寒一愕。
就算妙法尊者说出个“萧绥”,其他人都没这么震惊,乔晚这还没摆脱纯魔的身份呢,什么时候和这位据说向来不假辞色的大光明殿尊者扯上了关系?!
“尊者是说乔晚出事了?”云烟仙府的掌门公孙冰姿,心里咯噔一声,忙追问道。
“我曾在她识海中留下一枚佛门刻印。就在刚刚佛门刻印散了。”
萧焕也算守信,拿到剑谱之后,与陆家,昆山默契地守住了萧景洲是乔晚“杀”的这个秘密。
但在座的都已经不是刚迈上修行大道的毛头小子了,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来,脸色纷纷一变。
“我这就去加派人手。”公孙冰姿脸色变了又变,低头略一思索,立刻向左右下了命令。
察觉到这秘境或许有他们之前未曾发觉的古怪之际,各家也都有点儿担忧。
但秘境而已,在这秘境里的都是各家精英弟子,哪个不是下了成千上百次的秘境了,不至于连这秘境都对付不了。
不过妙法尊者的佛门刻印都被击散了。
玄中长老迟疑地看了陆辟寒一眼。
就在刚刚,男人突然安静沉默了下来。
太迟了……
玄中心中喟叹。
佛门刻印一散,乔晚,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
恐怕这位妙法尊者自己也知道,太迟了……
而就在前不久,他还委婉地拒绝过这姑娘一片赤诚之心,留给了她一片难堪。
妙法尊者微微阖眸,尽量不去作他想。
玄中长老唇瓣略微一动。
陆辟寒静静地站在原地,衣袂未动,宛如一尊沉默的雕像。
阳光落在身上,耀眼得有些晃神。但他浑身上下竟然也觉得冷,甚至多少次在病痛折磨之下,于午夜梦回之时,他都没觉得这么冷过,甚至当初跌坐在陆家废墟面前,冷雨落下之时,他都没这么冷过。
这冷,渗入骨缝,冷得陆辟寒心寒。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阴谋论,晚爹就是全天下都不相信你,我也无条件站在你这边的好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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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袍断义
一个人能侥幸死里逃生几次?
乔晚能活下来的希望太渺茫了。
玄中惊讶地看见, 这个素来冷傲的后辈此刻连眼睛都微微红了,但他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也没落下一滴眼泪。
只是弯下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仿佛要把肺血淋淋的咳出来, 看得人触目惊心。
玄中长老本来还想安慰点儿什么, 但临到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陆辟寒这个生性冷傲自持的后辈也不需要他的安慰。
很快,他就站起了身,用袖子里常年备着的手帕擦干净了嘴角的血,嗓音沉沉地和玄中请示:“弟子想去秘境里一探,望长老恩准。”
这回下秘境, 按理说陆辟寒也是要去的,但他身子骨不好,众人一合计, 到底没舍得。如今陆辟寒死了师妹在前, 主动请示要下秘境, 各家长老反倒不好意思再继续拦着了。
云烟仙府的掌门公孙冰姿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你去罢,这秘境里古怪,你多加小心。”
没想到就在陆辟寒提步欲走的时候,北方不远处那传送阵前突然荡起了一阵灵力波动。
守在传送阵前的弟子,惊叫出声:“有人!!有人出来了!!”
在场的妙法尊者,玄中,公孙冰姿等人神情微微一震。
公孙冰姿立刻快步走了过去。
法阵一亮,出现在阵法中央的却是一个众人都熟悉的面孔。
白珊湖!!!
少女披着一身血, 护着身后几个同样血淋淋的,面色疲倦惶恐的崇德弟子,目光瞥见公孙冰姿,立刻走上前来行礼,就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好不容易见着活的,眼熟的弟子出来,公孙冰姿当然不可能让她行礼,立刻上前一步,伸手把白珊湖给扶了起来。
“珊湖,其他人呢?你在这里面可曾见到过?”
玄中长老惊讶地问:“这里面出了什么事儿了?怎么就你们几个出来了?”
少女眉眼间含了点儿冷清的戾气,紧皱着眉,如今见到诸位长老,眉间的戾气微微收了点儿,也不再计较这些虚礼,面沉如水地立刻禀报这里面的情况。
原来已进入秘境之后,他们几个崇德弟子就分到了一起,起初倒也没出什么岔子,但是走了一段路,就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之后她掩护这些同门弟子杀出了秘境,而孟沧浪和齐非道则留在了秘境,去寻找失落的,剩下来的崇德弟子。
妙法尊者脸色难看,微一沉吟:“你说在这秘境里,会无缘无故受到袭击?”
“这不对啊。”玄中纳闷,“事先就派弟子进去探查过,那时候也没出岔子。”
往好了想,是这仙宫秘境里还有什么他们未曾探查到的玄妙。
往坏了去想。
所有人心头一动,脸色不约而同地都有点儿僵硬。
这是个阴谋?
在场的全是大老爷们儿,唯独公孙冰姿细心一点儿,眼见白珊湖神情略显疲倦,轻轻地拍了拍少女纤细的肩膀。
“辛苦你了,待会儿去岑夫人那儿先检查检查伤势,好好休息吧。”
或许是顾忌到身后这一批疲倦的同门师弟师妹们,白珊湖出乎意料的没有拒绝,在昆山暗部弟子的引导之下,往营帐的方向去了。
不过到了营帐前,白珊湖却没进去。
“师姐?”崇德师妹惊讶地睁大了眼问:“你不进去吗?”
白珊湖摇了摇头,“我不进去了,你带着其他师弟师妹们先进去罢。”
眼看少女从披帛中抽出了一把细长秀丽的剑,剑身犹如水波潋滟,缠绕珊瑚。
少女持着剑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崇德古苑的小师妹略有点儿懵逼。
白珊湖师姐身上还带着血呢,这是往哪儿去啊。
白珊湖一路走到了萧家的营地,这才停了下来,请萧家的护卫代为通传。
“我找萧焕。”
萧家护卫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姿容绝色冷清的少女,是萧焕青梅竹马长大的白家小姐,心里一凛,不敢松懈,立刻进了营帐。
过了一会儿,走了出来,看着白珊湖面露难色:“白……仙子,老家主刚刚陨落,少主如今正代为处理萧家事务,□□乏术,一时走不开来见您,少主让我和您说,请您见谅,等明天必定亲自来拜访。”
白珊湖静静地看着他,少女那冷清乌黑的眼里如同倒映了一丝金光,衬着鬓角的乌发,显得尊贵而冷淡。
“他不肯见我是吗?”
在萧家护卫震惊的目光之下,这位照海仙子,竟然直接越过了他,果决地进了营帐!!
“白仙子!!您等等!诶!”
晚了。
白珊湖已经进了营帐,目光也落在了端坐在主位的萧焕身上。
萧焕微微侧目,面露讶然,旋即嗓音轻柔地问:“珊湖?”
又一个眼神示意护卫退下。
见到萧焕之后,白珊湖没再往前多迈出一步,垂袖冷冷地站在原地。
“方凌青呢?”
萧焕无言以对。
没想到白珊湖长驱直入,问的就是方凌青的消息。
白珊湖看着萧焕,沾了血的披帛垂落在地上。
一进秘境之后,方凌青就跟他们失散了,就在刚刚,她才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萧家家主萧景洲和萧家少主萧绥死了,昆山的那个乔晚也死了,乔晚死之前似乎就和方凌青待在一块儿。
白珊湖聪明,也了解萧焕。
她和萧焕自幼一起长大,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也更清楚萧焕的为人。
略一思忖,立刻就明白过来,这里面一定和萧焕摆脱不了干系。
白珊湖的眼,不闪也不避,就这么看着萧焕。
看得萧焕酝酿在喉口的话,突然梗在了嗓子里,一时间上不来也不下去。
他能使劲手段卑鄙的欺瞒所有人,却无法在对上白珊湖那冷清的眼时,欺瞒她。
倒并不是因为“爱”,而是白珊湖太干净了,她是那种愿意用自己一捧热血换人间一片无垢雪白的人。
他和白珊湖并非同路人,这个时候对上白珊湖的目光,萧焕心里忍不住苦笑。
只会让他觉得他这个先杀弟弟后弑父的满手血腥。
成大事者必须要心狠,但他还是个人,杀了人也会有愧意也会有负罪感,也会觉得对不起阿绥,若非萧景洲逼他至此,谁不愿意做个干干净净的好人。
对上白珊湖的目光,萧焕微微一怔,颇有点儿狼狈地移开了视线,“珊湖……”
白珊湖平静地问:“方凌青是死还是活?”
白珊湖:“是死还是活?”
萧焕又默了片刻,嗓音干涩:“方道友他如今人在秘境……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在下手之前,他早就预料过了他和白珊湖会形同陌路,这点少年情愫也动摇不了他的决心。
话说出口时,萧焕反倒觉得心中一空,轻松了不少,甚至又能露出个虚伪的关切的表情,柔声道:“珊湖你受伤了。”他抬起手,“我这就叫人……”
“不用了。”
白珊湖直接打断了他。
萧焕静静地看着她,她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距离之外。
“萧焕。”袖中的手微不可察地攥紧了点儿,少女身形微微一晃,脸色略微有点儿泛白:“我明白了。”
虽说是崇德古苑的大师姐,前脚才护着同门弟子从秘境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但白珊湖终归年纪不大,还是个后生晚辈,亲眼得证了童年好友的背叛,当然也会失望也会心寒。
其实她早有预料她会和萧焕走上如今这一步。
小时候,她和萧焕关系倒不错,但到后来,萧焕性格初露端倪,自觉她和萧焕不是同路人,又察觉到萧焕心里那隐秘的感情之后,白珊湖干脆有意回避了他。
虽然这么多年下来,都有意识地避免了和萧焕多接触,内心却还是希望她这位童年好友能有施展自己能为的一天。
但绝不是像现在这样。
“萧焕,”白珊湖静静地拿起了手上这把剑,“你知道这些年下来我为什么有意避着你吗?”
萧焕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沉默了,看着白珊湖眼睛都没眨一下,毫不犹豫,果决而狠厉地将袍袖一角割了下来。
“我知道,若想成大事,野心与手段无一或缺。”白珊湖沉声道。
“人能用手段,但不能卑鄙。”
“你有自己的野心,这很好。”
“但这不妨碍,你对方凌青,对萧绥做的这一切。”
“你的所作所为都让我觉得恶心。”
*
就在白珊湖带着一部分崇德弟子冲出秘境后不久,各家派了弟子再度进入了秘境探查救人。
所有还在秘境里的,通讯暂时没受到影响的弟子,都收到了玉牌上发来的消息。
消息很不稳定,玉牌上的字模糊不清。
“秘境有古怪,还在秘境中的弟子务必前往北方传送阵,速速撤出。”
“路上有人接应。”
末尾三个大字
“急急急”
表达出了传令者这迫切的心情。
还没说完,这消息就断了,过了一会儿,玉牌上又重新浮现出了几行字。
“如今已知牺牲人数:昆山:乔晚
崇德古苑:方凌青
善道书院:……
……若其上有失踪同门,不必再费心找寻。
速回,速回,速回”
“啊!”
一声惊叫响起。
看着手上的玉牌,甘南浑身一震,面色苍白,不可置信地盯紧了这玉简上的字。
乔晚?
乔晚妹子死了?!
少年忍不住长大了嘴,嗓音干涩地举起了玉牌,看向了正向这儿走来的另一个眉目艳丽的少年。
“裴……裴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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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芳活了
要不要说, 要不要说晚儿妹子的死讯。
甘南思绪也很乱,一向不缺水的小白龙, 干涩的嗓子里好像渗出了点儿腥甜。
对于个傻白甜的妖修而言,朋友的离去简直就像是一场梦。
就在甘南犹疑间, 少年已经走了过来, 不巧的是,他忘了,裴春争身上也有玉牌,而玉牌也跟着响了。
在目光触及手上玉牌的刹那,少年姿容秀丽的脸一愣,神情立刻没绷住。
甘南嗓音听着有点儿沙哑:“裴道友, 玉牌上是这么说的。”
“我……我与晚儿妹子结的契好像也没了反应。”
找不到了,不论青年多么慌乱,想要找到龙鳞之契下乔晚的反应, 都是一片空白。
甘南抬起眼, 却发觉裴春争僵在了原地, 一动没动。
这十多天来他有意避着乔晚,没见她一面,究其原因还是“穆笑笑”。
这十多天来裴春争也在想,在想他对乔晚究竟是什么感情。
他对笑笑的感情,或许并非他想象中的那样,是男女之情,或许也存了些情动与依恋,但真正让他爱上的人……是乔晚。
喜怒哀乐皆系于一人, 会为了乔晚而愤怒,多疑,失魂落魄,更重要的是嫉妒,和浓厚的翻滚着的占有欲。
这让裴春争觉得惊疑又羞怒。
于是裴春争茫然了,惊疑不定地想,他怎么可能会爱上乔晚?
停云山那一抱,他真的爱上了乔晚。
少年紧紧地攥住了手上的玉牌,心里渐渐浮现出一种不可知的茫然和无措。
他也曾答应穆笑笑要保护她,君子一诺,驷马难追。他承认他爱上了乔晚,却又无法从此之后对笑笑置之不理。在这两方争夺之下,第一次触碰情爱的少年第一次懵了。
三心二意,本已算卑鄙。
裴春争攥紧了拳,难堪地想,倘若再背信弃义,那他算个什么东西。
魔虽然自私,虚伪,自大……魔拥有任何凡人觉得负面的东西,但魔修不卑鄙。
是选择笑笑还是乔晚?在这两者中间,他选择了遵守自己的承诺,保护穆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