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法说。
荀桢没有催她。
“是他。”王韫回答。
荀桢凝神仔细端详了她一番。
他的冷静让王韫心里就好像堵了块石头, 眼前发生的一切和她想象中有着天差地别。她想过荀桢要是忘了她会是什么样子的, 荀桢要是没忘记她见到她又会是什么神情。她想到过记忆中有些腼腆的少年也想过那个风度翩翩的老者, 但是就没想过会是现在这样。
他的冷静让她觉得,自己空怀满腔的热情却被他兜头浇了盆冷水。
和她记忆里的人都不一样了。
王韫烦躁地踢了踢裙下的右脚。
“抱歉。”荀桢终于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唇角泛上了一抹王韫熟悉的苦笑, “让你生气了。”
他发现了?
王韫蓦地抬起头,脸上忽然觉得有点烧。
其实她也没想这样的,只是心里忽然有了些不平衡。她也明白自己现在确实矫情了点儿, 毕竟荀桢对付出的不少, 甚至说多到令她难以承受。
眼前的人,还是荀桢。
想到这里, 王韫的态度软化了点儿。面对荀桢她好像没法生气,或者说是根本没有立场去生他的气。
“不关你的事。”王韫摇了摇头。
似是察觉了王韫不愿回到为什么来这儿的事, 荀桢也没有再提, 而是换了个问题,说话的语气比方才更是温柔了三分,“你现在可有住地?”
“有。”王韫干巴巴道。
荀桢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是客栈吗?”
“嗯。”
“是否需要我帮你安排住处。”
听了荀桢的话,王韫又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说起来有点自作多情,刚刚她还以为荀桢会把她安排在这儿,现在又被现实打了脸。他这么安排也好,也是为她着想。
“不用了,我先住着吧。”说着说着,王韫忽然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冷淡,顿了一顿,又补上了一句,“不过,以后说不定就要你帮忙了。”
太憋屈了。
她能感觉到眼前的人正压抑着什么,这种感觉也传染了她,让她坐着也不是站着也不是,心里的情绪交织成了一股复杂的洪流。
“你现在变了……挺多的。”两个人干瞪眼也不是事,憋了半天,王韫憋出一句寒暄似地话来,“几品了?”
“三品。”
“在哪儿?”
“礼部。”荀桢如实回答。
“你今年多大了?”这个问题王韫自己问出来都觉得有些奇怪。
荀桢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三十有六了。”
三十六岁的正三品礼部侍郎已经很厉害了,算是重用,在古代也可以说是非常年轻有为了。
“很厉害。”王韫继续寒暄。现在她自己都有点受不了自己了。明明是久别重逢,现在却偏偏被她搞成宛如岳母挑剔女婿的样子,左一句现在多大了,右一句在哪里工作。
“嗯。”荀桢竟然也跟着她嗯了一声。
“你以前的想法估计也能实现了。”
望着荀桢团领衫上的孔雀鸟纹,王韫不由得有些恍惚。
现在的荀桢也算是身居高位了,当初在她那个小小的出租房内,她还能听见少年清朗的笑声。
勉强挤出了这些问题后,王韫再也挤不出话来,她觉得她心里的感情汹涌地就像是一座火山,但却没法喷发出来。
“如果现在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坐了一会儿,王韫终于忍不住,“嚯”地从椅子上站来起来,“明天我们再谈吗?在你府上影响还是有点儿不好。”
荀桢也跟着她站了起来,沉声道,“我送你。”
王 韫也没拒绝,两个人一起出了屋子,沉默地又走了两步。她见到荀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此时天际的晚霞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轮红日挂在天边慢慢地往下沉着。
“阿韫……你还在生我气吗?”
走到一半,荀桢冷不防地开了口,语带滞涩。
王韫步子一顿,“没。”
她现在也看开了,她和她同学朋友几年没见都尴尬地像个陌生人,更何况她和荀桢相处得时间不长,又这么多年没见了,沉默也是正常的。
忽然,荀桢加快了几步,绕到了她面前,挡住了王韫的去路。
王韫停下了脚步。
荀桢双眼深邃地望着她。
幽深的双眼莫名让王韫心头一窒。
“抱歉,我见到你并非不欢喜……”顿了一顿,荀桢又苦笑了一声,“只是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韫,”对方凝视着她,神色郑重,“我没想到此生还能见到你,只是,我不知你为何来此,若……若真的是茂冲所为,我希望你能回家,而不是在此,我不想……”
荀桢的话还没说完被王韫打断了。
“别说了。”
王韫望着眼前官服还没换的男人。
她觉得他陌生,实际上他一点儿都没变。听着他的话,熟悉的酸涩感又涌上了心头。
荀桢怎么会变呢?
荀桢怎么会陌生呢?
他明明那么好,他一直是那么好的的一个人,他一直都在为别人着想啊。
在荀桢的注视下,王韫又伸出了手抱住了他。
双手扣着他绯红色的官服。王韫将头埋在了荀桢胸前,闷闷地道,“你别问了,我就是来找你的。”她就是来找他的,一意孤行地抛下了很多她以前想都没想的人和事。
“我知道你人好,但是你别考虑这么多了,我不会回去了,我回不去了。”
抬起头对上了荀桢错愕的双眼。
王韫鼓起勇气,用出了自己打出生以来的所有胆量,踮起了脚。
太费力了,身高差有点虐。
努力把自己往上提了提,然后,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亲荀桢的唇角。
夜风有些凉,但荀桢的唇角却散发淡淡的温热,甚至能感受到有些刺人的胡茬。
他脸上的错愕已经化为浓浓的惊愕。
王韫她想这么做很久了,但一直没勇气,现在,她管不了这么多了。稳了稳心跳的频率,感觉到心脏剧烈地跳动渐渐趋于和缓,王韫才重新看向荀桢。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异性做这种事,脑袋一热,就这么亲上去了。
荀桢面色的惊愕不减,望向她的眼神就像不认识她一样。
王韫没说话。
然而,他面上的却惊愕慢慢淡去,化成了一抹无奈的叹息,轻轻地笑了一下。
很低沉很短促的笑,温醇动人。
这个声音……太犯规了!
这笑声好像挠到了王韫的心里,王韫双腿一软差点跪了下来。她从来没听过荀桢这么笑,不论是年轻的他还是老年的他,好像都不会这么笑。
“阿韫。”
“别……别喊我!!”王韫猛地埋下了头,大喊了一声,再喊下去她会爆血管的。
他又轻柔地笑了一声,笑声中夹杂着莫名的情绪。
王韫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荀桢俯下身子,离她很近,近到她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紧接着,他忽然伸出一只手覆上了她的眼睛。
王韫的眼前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丧失了视觉,周围的一切好像变得清晰敏感了起来。
她能感受到夜风在肌肤上吹拂。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轻轻地印上了她的嘴唇。
这感觉极为鲜明,王韫怔在了原地,身体微微颤抖。
不是唇角,是一个吻,真的是一个吻,一个轻柔地仿佛不存在的吻。
“荀……荀桢?”
王韫看不见荀桢的脸,但能听见他轻声地嗯了一声。仿佛过了很久,荀桢松开了手,王韫的视野又重新恢复了清晰,在她还没回过神来时,荀桢伸手将王韫环住,下巴抵上了她的发顶,轻声道,“是我唐突了。”
唐突什么?
王韫整个人都懵了。
荀桢刚刚对她做了什么?好像是唐突她啥的。
不不不……应该是她唐突他才对吧。
王韫大脑都停止了思考,整个人僵硬得像块木头。
而且你亲都亲了唐突个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想了想把先生改成三品了,二品有点bug。
今天的文依旧卡卡卡,可以考虑和女神一样叫卡卡文了。以及有妹子表示想看成亲和生子,我可能不会写,因为有点抗拒这方面orz我不太希望把他们的结局写死了固定在那儿了。
今天推荐的歌是《月亮之上》,没错,《月亮之上》,交响乐版的,网易云上有。
甜甜的歌,推荐《Sugar Sugar》,女声版的,甜到我心里去了QvQ


第114章 林惟懋
她从来没主动亲过谁, 也没被谁主动亲过。
现在主要不是唐突不唐突的问题, 而是……荀桢他真的亲她了?
王韫看了眼荀桢弧形优美的下巴, 还有种恍若置身梦中的错觉。
不……
她做梦都没想到过荀桢会亲她。不论是少年的他还是老年的他, 他就好像一直恪守着礼节, 尊重着她, 绝不会忽然对她做出这种“唐突事”。
即使夜风再凉, 才明白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王韫的脸还是不争气地在一瞬间爆红了。
不知是不是夜色太深,廊下灯笼映照着人面的缘故,她面前那个三十有六的正三品官员, 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睫毛轻轻垂下,掩盖了眸中的淡淡的慌乱。
“我……”王韫结结巴巴地开口。她觉得自己必须说点儿什么来缓解尴尬, 可是张口吐出一个“我”字, 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快点说些什么啊!!
王韫在心里默默地呐喊了一声。
“我……我先走了!”实在想不出话,王韫使劲儿晃了晃头, 没等荀桢又什么答复,转身落荒而逃。
奔跑的速度要是搁在她以前跑八百米妥妥是满分了, 引得荀桢府上的仆人无不侧目。
闷着头冲出了府里, 冲到了大街上。王韫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也不知道是刚刚荀桢的行为让她太紧张,还是跑得太快了。
喘了两口气,王韫从方才起一直放空的思绪才渐渐归位。
月光如水,洒落在长街上, 王韫在街上慢慢地走着,依然有点儿没法相信。
荀桢怎么会亲她呢?
他明明是那么冷静自持的一个人啊。
但不可否认地是,现在的她激动地恨不得原地蹦上那么两下再跑个三千米大吼一声,以此来抒发自己狂躁的情绪。
太……太刺激了。
王韫越走越急,根本没发和别人诉说现在自己的心情。
还是跑圈吧。
正好也快到宵禁的时间点了,要是不快点回客栈估计就回不去了。
甩甩脑袋把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法统统甩了出去,王韫加快了步子就往来时的方向赶。
然而走了没几步,黑夜中忽然响起了一声男声,声音中带着几分犹豫不决。
“娘子?”
王韫压根就没认为是在喊她,故而也没在意。
但是男声却没放弃,又喊了一声,“娘子?”
街上此时人稀稀落落的,只她一个性别为女的,其他女人此时基本都已经回家去了,除了喊她就没有再喊其他人的可能性了。
王韫脊背一凉,顿时鸡皮疙瘩爬上了胳膊。
在喊她?
“前面的娘子!!请留步!”
声音越来越近。王韫激动的心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寒意。她别是遇上地痞混混了吧?但听声音又不像,更像是有点儿文化的读书人。心念一转,王韫脚步没停,只是微微侧目留意了眼身后。
她身后果然有个男子,夜色太黑,王韫看不清他的脸,但隐约能看见他的身形,瘦弱修长,望上去不像是地痞流氓。
而她一停顿,男子顿时赶了上来。
王韫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打量着追上来的人。
“娘子。”男子向她拱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像是松了口气。
他看上去大概二十多岁的年纪,一身青布衫子,头戴方巾,长着一副无害的样子,一双眼顾盼生辉。
“你是谁?”但见他的模样,王韫心里的警惕已经散去了不少,但依然没放松下来。
男人听闻王韫的话,面上立即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我……我叫林惟懋,是……是一介书生,和娘子同住一家客栈,娘子怕是不认识我,我方才见娘子孤身一人走在路上,有些担心,便想唤住娘子一起结个伴。”
他说话彬彬有礼,话中的诚意瞧着不假。似乎是怕王韫不信他的话,他脸上流露出了些慌乱和着急。
“我说得都是真的,绝不敢欺瞒娘子半分。我只是见娘子一人……一人……”
“我没说你说的是假的。”他慌乱的样子王韫看着都替他着急,主动打断了他的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看上去有点儿像罗安泰的原因,王韫对他的话已经信了七八分。
信虽然信,王韫还是没完全放松警惕,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才回答说,“多谢你担心我,我没事。”
男子登时放松了下来,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方才慌乱的神色也散去了一半,另一半则化为了羞愧和尴尬。
“是我莽撞了。”男子道。他也发现了王韫的警惕,更是识趣地和王韫拉开了距离,乖乖地走在王韫一侧。
“等等?!你说你叫什么?”过了一会儿,王韫忽然发现刚刚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名字。
“林惟懋。有何问题吗?”听闻王韫的问话,林惟懋面色不解,局促地问道。
王韫一脸震惊地望着眼前的青年人,“你会画画吗?”
青年男子大吃了一惊,“娘子怎么知晓的?”
王韫更震惊。
林惟懋?就是那个林惟懋?林飞花他爹?!
她只见过林惟懋一面,就是在荀桢的丧礼上,当时林惟懋已经是个老头了,王韫也根本提不起任何心思去细看。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刚从荀桢府上前脚出来后脚就碰上了林惟懋?
“你……今年多大了?”既然是荀桢的基友怎么看上去这么年轻?
“已是而立的年纪了。”虽然不解,林惟懋还是乖乖回答道。
三十岁?
王韫又多看了他一眼。他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根本不像已经奔三了。仔细一瞧,他的脸确实挺嫩的。
“你认识荀桢吗?”王韫默默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林惟懋神色登时又变了,他微微长大了嘴,险些叫了出来,“桢干?!你认识桢干?”
她刚才就是从荀桢府上出来的。王韫默默地想。
“认识。”她要是不想被眼前的人误会肯定不能实话实说,只能简单带过。
但没想到,林惟懋竟然轻而易举地就相信了她的话,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似乎是激动似乎是吃惊,不由自主地多走近了王韫两步,眉间已带上了些亲昵。
“我是桢干的好友。”
他的样子就像一个天真的少年,不论如何王韫都没法把他和林飞花他爹联系到一起,尤其是,没法把他,和那个被妇人拎着棒槌追打了一路的人,联系到一起。
“你认识桢干?我怎么不知晓?”林惟懋问着问着,面上忽然带上了些愤愤之色,“好哇,肯定是他故意瞒着我们的。”
这话就误会荀桢了,他确实是不知道。
王韫也没打算解释,默不作声地算是认同了林惟懋的话。脑子里却想另一件事,林惟懋他不是在京城有住地吗?怎么好好地住到客栈去了?
她算是第一次见林惟懋,这么隐私的事情也不好问,自然也就压下了疑惑,吞到了肚子里。
因着王韫和他都认识荀桢的缘故,林惟懋对她的态度来了个很大的转变,言谈间似乎已经没把自己当陌生人看待了。
以前王韫就听说方以默和林惟懋关系很好,算是忘年交,常常一起合伙埋汰林飞花,现在这么一见,也无怪乎林惟懋能和方以默处到一起去了。
这么一想王韫忽然又有些怅然,她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抛下了一切去找荀桢,甚至都没正式和方以默他们告别,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反应。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王韫却很喜欢他们,无关乎其他,就是单纯的喜欢,喜欢他们的意气风发,喜欢他们的赤子之心。
能和他们结成好友也是王韫以前从没想过的事。
目光落到林惟懋身上,王韫很想问他娶妻生子没,要是娶妻生子了是不是有个孩子叫林飞花。但是又见林惟懋的模样和话中提到的客栈,王韫直觉告诉她林惟懋可能还没娶妻。
那么荀桢他们仨还真够晚的,一个三十,一个三十六都没娶妻,荀桢遇到她还是六十岁才娶的妻,李茂冲干脆就不娶了。
三个单身大龄光棍凑在一起,在古代也可以说是一件非常稀奇的事情了。
一路上和林惟懋相谈,时间过得也快,有他在,王韫也不必担心自己一个人走夜路碰上些什么。
到了客栈门口,林惟懋非要把王韫送回房间,搞得王韫一脸懵。
“虽说是京城,但客栈鱼龙混杂,到底是不**全,娘子若寻到亲人,还是尽早离开为妙。”林惟懋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王韫和他说的就是自己来寻亲的,荀桢以前也算是她名义上丈夫,这么说应该也没算错。
“我明白了。”没法拒绝林惟懋的话,王韫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扰娘子了。”林惟懋又一拱手,“若娘子遇到了什么难处不妨来寻我和桢干。我就住在这二楼左起第三间。”
把林惟懋送走了,王韫关上了门,靠着门摸了摸自己的脸。
林惟懋虽然传言喜欢美人了一点儿,但也就是单纯的欣赏,不含任何下流的意味,一路上除了知道她认识荀桢后对她态度有些亲昵,该守的礼节还是守了。
她能不能认为,自己长得也有点姿色呢?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话说。
你的好友林惟懋已登场。
先生:???
答应你们,下来是轻松的小甜饼。


第115章 心意
自娱自乐地想了一会儿, 王韫还是决定先睡觉, 等睡醒了再说。
今天发生的事, 现在想想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觉她睡得很安稳, 也很香甜。
然而等二天醒来, 王韫下楼瞧见客栈里一道熟悉的人影时, 登时就又怔住了。
荀桢正坐在楼下的方桌上, 垂眸等待着些什么, 他今日没穿官服,穿着件绀青色的常服,桌上, 除了他,还坐着林惟懋,。
他今天不用上朝吗?
王韫犹疑了一会儿, 还是上前一步。
荀桢显然是在等她的, 看见她完全不意外。林惟懋一转头也瞥见了她,竟然也没流露出什么意外的神情, 而是主动站了起来。
“娘子早。”
“早。”
“桢干说有事要同你商量,”林惟懋望了望荀桢, 又望了望她, 笑了一下,“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搅你们,先回房了。”说完,抬脚便溜回了客房。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王韫在捡了张椅子坐下。
她已经想好了,就是不知道荀桢是怎么认为的了。
就是今天一见荀桢, 她觉得她脸肯定又红了。某种程度上而言,可以说是一个单身狗的悲伤,只是亲了一下,脸到现在还是烧得慌。
没有沉默多久,荀桢打破了寂静。
“阿韫,抱歉。”荀桢首先便说声抱歉,“我……昨日没能送你回客栈。”
“没事。”她昨天是自己跑的,荀桢估计当时也懵了,哪能想到这么多?
有荀桢挑起话头,王韫理所当然地接了下去,任由门外春风吹拂着面颊,让脸上滚烫的温度慢慢冷却。
“我今日来此是想问,”荀桢望着她,眼里似乎闪动着些许的紧张,“阿韫,昨日是我没有考虑。”他手指在桌上一敲,定了定心神又继续道,“此事毕竟非同小可,阿韫你真的想好了吗?”
她眼前的荀桢,如今已经三十多岁了,身居高位,可是在面对她时,却在尽力保持克制,手指轻轻颤抖。
看着她从没见过的这样的荀桢,王韫剧烈的心跳渐渐恢复,尽量以平和的语气,点了点头,望向荀桢,“你说呢。”
“茂冲如今正在外云游,若你想好了,我可修书一封,请他回来。”
王韫被荀桢这句话说得一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究竟把她当成什么人了?再说,他就算给李茂冲写信,估计李茂冲也懵,因为根本就不是现在的他干的。
“我说过我会待在这里。”王韫难得强硬了语气。
以前面对荀桢的时候,他年纪大,王韫总会有点顾忌,不敢造次。
现在面对他,王韫心里对老年荀桢的尊敬已经基本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没骗你,也不会后悔,你究竟在害怕些什么?!”她都不害怕了,怎么变成荀桢担心了。
她的质问让荀桢一怔。
他幽深的双眸望着她,唇角泛起的笑容似是无奈。
“对不住,我不想因着我而影响你。”
“在此地,你没有家人,也没有同学。”
荀桢嘴里一阵发苦,“当日是我糊里糊涂来到你家门前,却又舍不得家人好友舍不得功名利禄,同茂冲离去。如今,你若因我来此,回不去,是我太自私。”
“况且……我已经三十有六,深陷官场,诸事缠身,再不能像当初一般。”
王韫听着荀桢说完,憋了又憋,终于没憋住,骂了一声。
她根本没料到荀桢会想这么多,而且还说什么三十有六。他六十岁的时候她都没嫌弃,做好柏拉图的准备了。现在三十多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和你没关系,我自愿来的。”
“三十六怎么了?三十六又不老。”王韫凑近了身子,认真地望向了荀桢,“你六十我都不嫌弃,真的。”
荀桢愣愣地望着她,神情望上去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王韫越说越觉得没说到点子上,她甩了甩头,干脆又坐下。
“这么说吧,我来了也来了,李茂冲也没法把我送回去了,你要是考虑这么多,我可能就一直要住客栈了,让我一直这样,你忍心吗?你不可怜可怜我?”
她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明了了。
荀桢的面上掠过无数种神情,似乎是愧疚,又似乎是苦涩,又似乎是什么其他的,他阖上双眼,再睁眼时,却又在一刹那间恢复了平静,双眼顿时如同落满了星星的湖水,笑起来就像是春风化雨。
“好。”
他想过很多,在他回到他所属的时空时,他也曾经想过要是王韫忽然来了会是什么样,他当时想,他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让她离去了,他想告诉王韫他喜欢她。但想完,他又唾弃自己的自私。
她真的来了,他这么多年在官场历经杀伐的心肠,却忽而又变得柔了下来。他想她留下来,但是他不想去干涉她的选择。
如今,王韫的话,让他喉咙里那些尚未出口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了,只剩下一个“好”字,一个虽然自私却遵从了他本心的“好”字。
王韫没有想荀桢那样想这么多,在荀桢答应她的那一瞬间,王韫松了口气。
她禁不起折腾了,可能是经历的事情有点儿多,明明她现在年纪也不大,却总觉得特别累。
“你别敷衍我。”想想不放心,王韫末了又问了一句。荀桢就是一直在骗她,一直在瞒着她。她真怕他也和六十多岁的他一样,为她着想却让她没法承担。
“好。”对方又答应了一声,温柔、果断又坚决。
“你是怎么找到我这儿来的?”得到荀桢口头的承诺让王韫暂且放下心来,过了一会儿,王韫忽然又想起这个问题。她没告诉荀桢她住的客栈在哪里,荀桢是怎么找过来的。
荀桢:“……”
“嗯?”
“只是托了好友好友探查了一番。”
王韫不可思议地看了眼有点儿尴尬的荀桢。
她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干,不愧是荀侍郎。
荀桢显然更尴尬了。
“你今天不上朝吗?”王韫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