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魏来对他表白。
他当时一心投入大学生自主创业的洪流,抽烟喝酒跑饭局,刻意的去逃避一些他不太愿意面对的事情,也追寻过一些刺激填补空虚。
于是魏来卯足劲追他的时候脑子一懵同意处处,当天傍晚魏来就拉着他出去逛街。可就是哪里不对,身边再没人喊:“何东生你再说。”
第二天他就去和魏来道歉,挨了三个巴掌。
何东生知道自己那时候有点耍流氓,他以前发誓绝不做父亲那样没有责任感的人,可有一天他不能给一个女孩儿安全感和爱的时候,那是年轻最大的无力和挫败。
酒吧里爱如潮水唱完了,何东生捻灭烟。
他从沙发里站起来走了出去,站在路边一棵树下给周逸拨了一个电话。铃声缓缓响起,他抬头看向远处的昭阳湖。
电话通了,都能听见那边的风声。
“这会儿干吗呢。”他问。
周逸轻轻吐了口气,笑着说:“我一个人在院子里看星星呢,家里来了一堆人在屋里陪爷爷说话。”
他问:“爷爷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他就是想我了。”周逸靠着摇椅将小腿晃啊晃,“我爷爷现在跟小孩一样,比外公还小孩。”
何东生听了笑笑,问她有这么说自个爷爷的吗,你也才二十二岁半不算小孩?周逸执拗的“啊”了一声,很正经的道:“早长大了。”
“你自己说说。”他笑道,“哪儿长大了?”
被他这么一堵,周逸急的“呀”了一声,何东生闷声笑,还故意逗她说我这才一句就急成这样还敢说长大?
周逸气闷:“你不也才二十几还说我。”
何东生笑:“怎么着也比你大个两岁吧,这要搁外头都说二十六了知道吗?”
他总能这样轻松一两句就把她堵得无话可说,完了见她不说话又低声下气的哄,没一会儿就又好的跟没事人一样。
“都二十六了…”周逸却对这个感兴趣起来,“奶奶给你说过媒吗?”
何东生被她这话给弄笑了,他摸了摸鼻子想从兜里拿根烟出来,动作顿了下又忍住了,接着听到她说:“我奶奶今晚还和我说这事儿了。”
他的兴致被这句话挑了起来。
“老家好多女孩子二十岁就结婚有小孩了你知道吗。”她用着一种比较惋惜的语气对他道,“我都二十二岁半了还觉得自己挺幼稚,你说那些女孩子这么早就舍了青春是怎么想的?”
何东生没忍住,还是点了一根烟抽起来。
“你怎么想?”他咬着烟问。
“要我说还那么年轻就结婚要小孩…”周逸的声音有点低了,乍一听还有那么点无辜,“我会把小孩教坏的。”
何东生差点被烟呛住,咳了好几下才缓过来。
“小周老师。”他好笑的叫她的名字,“咱怎么说也是个人民教师培育祖国下一代的吧,这么说你们班家长知道吗?”
周逸不理会他的嘲笑,反而语气强烈起来。
“我说真的。”她一字一句道,“我感觉自己还是个小孩怎么教育啊。”
何东生听她说完吸了口烟,笑了笑轻佻道刚谁说自己长大了?周逸一时语塞,胡搅蛮缠道这一码归一码。
他低低“嗯”了声,沉吟了片刻。
“那咱一个一个说。”他轻道,“对女孩来讲青春不是用结婚与否来判断的知道吗,只要那个男的疼她十八岁都可以结八十岁照样青春,对男孩来讲这个事儿可以让他过早成熟,不过比起同龄人肩上的单子重一些。”
周逸听着听着无声笑起来。
“再者说教坏小孩这个事儿用不着担心。”他说,“就你这性子教出的小孩再叛逆最多也就瞪个眼自己生闷气。”
周逸:“…”
“知道我怎么想的吗周逸。”何东生忽然轻笑了一声,“当初咱俩要是没闹分手我琢磨着现在你已经在她们队伍里头了。”
周逸:“…”
“保不齐这会儿已经显怀了知道吗。”
他说着说着就耍流氓一脸的下流样子,周逸红着脸说不出话来,盘着腿坐在摇椅上抠着裤脚。
逗完了何东生清了清嗓子,声音压得特别低:“说正经的,什么时候搬我这儿来?”
周逸很轻很轻的吸了一口气,想着他俩都到这程度了再拒绝也没意思,可又放不下那矜持样子,便道:“我还没想这事儿。”
“这有什么好想的。”他直接就单方面给定了,“明天下午到昭阳了我过去接你。”
周逸无声扬眉:“你说去就去啊?”
何东生冷哼一声,揶揄道不然你说怎么着,哪天一个不小心肚子揣着我的种跑了怎么办。周逸早听不下去了,急急道何东生你再说。
他笑大了:“好了不说了。”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周逸才挂掉电话,听到爷爷屋里说话声小了便从摇椅上下来想过去看看,周北岷刚好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父女俩对视的一刹都有些沉默。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的关系较之前似乎缓和了一些,却也说不了多少话,傍晚一起回来在车里也没怎么说。
周逸想开口叫声爸,却听见周北岷问:“男朋友?”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周北岷已经走过来顺手从旁边端了板凳过来坐下,像是要和她好好说一场话的样子。
“什么时候谈的?”周北岷问的特温和。
周逸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地问:“我妈…以前没和你说?”
周北岷笑了,说你和你妈瞒着我什么了。周逸吸了口气简单提了两句说是大学谈的后来分了,说完揪着衣服低了低眸子。
“那男孩子回头找你来了?”周北岷问。
周逸抬了抬眼,沉默代替有声。
“这么算毕业也快两年了。”周北岷声音还和刚才一样温和,“现在做什么工作?”
周逸说:“他大学修的土木工程,现在自己创业在外头揽工程。”
“自己创业挺好。”周北岷顿了下道,“你妈也知道这事儿?”
周逸轻轻点了下头。
“以前你读大学的时候我就担心,高中一毕业就想着赶紧给你铺个路四年出来直接工作。”周北岷说,“这社会有多现实爸比你清楚,本科生一毕业找不到工作的太多了,眼高手低等最好的机会错过去,只能找那种是个人都能干的活儿还不甘心觉得自己理想远大。”
院子里的核桃树摇起来,像背景乐似的柔和。
“你当年考研误了最好的时机再找工作就不容易了,爸能理解这是多摧毁人自信心的事,可是周逸啊,这社会太现实了。”周北岷叹了一口气,“我有时候觉得我和你妈老给你传达一些压力让你对未来充满恐惧,这是我们的责任。”
周逸感觉到有风吹过后颈,凉凉的。
“今年经过你爷爷这事儿我也想明白了。”周北岷说,“他刚还问我说逸逸工作忙吗,我说忙,就这会儿我发现,我女儿这两年好像都没快乐过。”
周逸眼睛有些酸了,嘴角轻轻扯动。
“幼儿园的工作咱既然答应了也得守原则把今年干出来。”周北岷说,“完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周逸努力眨着眼睛,不让眼泪往下掉。
“爸今年一过五十了。”周北岷伸出手掌给她看,“你要是还想折腾就赶紧爸还能给你兜两年。”
周逸笑了:“我又不干犯法的事儿。”
屋里爷爷好像在喊什么,周北岷站了起来,腰弯的有点厉害,笑着对她说:“改天带他来家里一趟。”说完转身回了屋里。
周逸站在树下,擦了擦眼角跟了上去。


第43章
幼儿园的三楼是老师宿舍,逢五六月就跟蒸笼似的没有风扇空调, 往年这个时候住宿老师都跑去亲戚好友家, 楼道便更加清净了。
周逸那天一回宿舍, 热气迎面。
陈静吹着不知道哪儿买来的小风扇, 穿着个睡裙大不咧咧躺在架子床上看视频,笑起来嘴角都要咧开了。
“这么热你能待住啊。”周逸立刻站去了风扇跟前, “怎么不去外头找个快餐店还能吹空调。”
陈静躺着动都没动, 眼皮子无力的看她:“懒。”说完看见周逸笑了, 又慢悠悠的问,“你那天下午干吗去了?”
周逸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个事儿出去一趟。”
她这边话音刚落下电话就响了起来,何东生说一会儿就到问她收拾好了没有, 周逸含糊的应了声便挂了。
陈静觉察出不对劲,问:“你干吗去?”
周逸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挤出个笑说:“静…以后我就不能陪你相依为命了…你一个人要注意身体哦。”
陈静做了个深呼吸, 手掌平铺上下跟练功似的。
“我现在终于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重色轻友了。”陈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说吧那个男的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周逸笑了笑:“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我现在提起相亲就头疼好吧。”陈静耷拉下脑袋靠在墙上看她,“前两天我妈又给我介绍了个驾校教练…我满脑子都是那人的啤酒肚…”
周逸无声笑起来, 开始一点一点收拾东西。
过了会儿陈静忽的急急喊了起来, 周逸刚要合上行李箱的动作顿住, 抬头看去陈静指着箱子, 说:“穿那件, 咱商场买那身。”
周逸:“?”
“听我的就穿那身。”陈静笃定道,“他看了绝对移不开眼信不信?”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这是穿不穿的出去的问题。
看她犹豫不决一脸害羞的样子, 陈静直接下床将那身吊带短裙拎了出来给她扔床上,甚至还威胁道:“不穿别出这门。”
周逸最后还是别扭的换上,对着镜子看了会儿,描了眉抹了口红,妆容看起来特别淡,踩着五厘米的细高跟然后问陈静行吗,对方学着王祖蓝的样子双手一翻手指一翘说了句完美。
行李箱就一些衣服不重,重的是她的书。
周逸打电话给何东生让他上楼搬书的时候他刚将车停好,没几分钟他就上来了,陈静装着特别文静的样子站在一边对她笑。
何东生看了眼周逸,又不动声色的从她身上移开对陈静轻轻颔首,接着问她是这个箱子?周逸手背后点了下头。
他弯腰抱起箱子,看她一眼才出了门。
等何东生离开,陈静嘿嘿一笑催着她赶紧走。周逸轻轻吸了口气,拉着个行李箱跟了上去。
或许是穿着裙子踩着高跟的缘故,她走的特慢。
一层楼都还没下去便看见他又返回来,伸手接过她的行李箱走在她身边。周逸不太习惯穿这么露骨这会儿正装沉默不好意思,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头。
何东生瞥她一眼,笑:“今天怎么这么乖也不说话。”
周逸的眼睛向两边看去,挺直着背就是不看他,嘴里嘟囔着热都热死了说什么,何东生也不拆穿笑了一声。那一张淡粉色的小嘴动来动去,有点像大学时候他去找她,这姑娘罕见的画个淡妆出来不好意思看他那样。
车里头何东生开了空调,周逸还是觉得有些热。
她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发呆,忽然有些感慨稀里糊涂睡了过去。再醒来只觉得脖子上凉凉的,痒痒的,又有些湿热。
何东生正覆在她身上,唇在颈窝流连忘返。
她被吓了一跳,车子不知道被他停在哪儿,两边都是浓密的大树罩着。她被他压得嘤咛一声,何东生察觉到她醒来,轻笑着吻上她的颈子,低哑着嗓子说特意穿给我看的吗周逸。
周逸脸红心跳,微偏着脖子不敢去看他。
何东生低头闷声笑起来,手指勾上她的吊带,嘴里喷着热气落在她的肩,轻轻吸气说这简直就是引我犯罪知道吗。
她哪儿还说的出话,仰脖羞红了脸。
何东生慢慢将手从她的吊带下摆伸了进去,周逸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觉得那只手粗糙干燥,指腹贴着她的细腰划过,后背轻微颤栗起来。
他贪婪的嗅着她的体味,眸子低垂看下去。
淡色短裙包裹着她白花花的腿诱惑而隐秘,肩带被他剥落在胳膊一边,能看见白色吊带里她傲挺的胸,饱满诱人。
“这是上次买的那身?”他低声问。
周逸很轻的“嗯”了一声,听到外头有人说话的声音唰的就紧张了,纤细的手指推着他的肩细声说:“你起开啊。”
那声音软软糯糯,何东生动了动喉结。
他将脸趴在她的肩头又细细闻了下,这才慢慢起开给她拉上肩带。车子又重新开起来,周逸缓缓松了一口气。
何东生笑着逗她:“至于那么紧张吗?”
“你还说…”周逸急了瞪他,“万一…”
她说着就停了下来,何东生偏头看她一眼,轻笑着问怎么不说了。周逸无奈翻他一眼,将脸扭到一边看起窗外来。
后来下车也故作不理,拉着行李箱就走。
何东生在身后看着她裹着短裙柳腰细腿的样子,好笑的抱着箱子跟了上去。一进屋周逸就受不了脱了高跟鞋光脚踩地,屈膝坐在地上收拾起箱子里的书。
“书就那么好看明天再收拾不行吗?”他提了提裤子蹲了下去。
“不行。”她说的斩钉截铁,“今天弄不完我会睡不着觉。”
何东生看着她笑了一声,起身从厨房里倒了一杯水过来给她,周逸一边整理一边接过来喝了几口又递给他,何东生就着她的杯子喝了几口。
他随手拿起了一本书,翻了几页看她。
“这通篇连个段落都没有你能看进去?”他问完又道,“厚的能看完吗?”
周逸从他手里将书抽走,好像还没消气似的:“你以为我是你啊,看本书的定力都没有还怎么写小说。”
何东生哼了一声,问她不是不写了吗。
她像没听明白一样,故意“嗯?”了一声,问他有吗。那一脸无辜装单纯的样子,何东生都被她给气笑了。
傍晚的夕阳从玻璃窗落到地面,瓷砖都泛起了光。
何东生靠着沙发帮坐在地上,胳膊搭在曲起的一条腿上看着她。这姑娘真是嗜书如命,眼睛好像都钻进了书里头都不抬一下。
说是整理书,后头倒认真翻看起来。
白色吊带紧紧包着她的腰,低头翻书的动作连带着胸脯挺了起来,双腿屈膝并拢在身后,玲珑有致的曲线坦露无遗。
何东生静静看着,见她忽然抬起头来。
那笑的一脸谄媚的样子,跟他做.爱都没这样笑过。何东生的眼皮懒懒抬了一下,低声问她想说什么。
周逸歪头:“给我写篇后记呗。”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她写那本书的意义,倒起了捉弄她的心思,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似笑非笑的问她拿什么答谢。
周逸眨眼:“回头送你一本书。”
何东生兴致缺缺的样子,周逸试探着说要不两本?他慢悠悠的瞧了她一眼,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好吧。”周逸妥协,“你想要什么?”
何东生舔了舔干涩的唇,在她还一脸认真等他答案的时候遂扑了上去,将她一下子压倒在地板上,周逸差点就叫了出来。
她的双手被他反剪在头顶,腰被他固定在掌中。
周逸气恼这流氓随时随地就发情的样子,却被他低头咬上唇。何东生的手掌在她的腰下来回游离,他亲够了才放开她的嘴移向脖颈,笑问她你说我想要什么。
她早已喘不过气来,胸脯起伏。
那天如果不是那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何东生很可能就在地板上把她给要了。电话锲而不舍的响起来,她接电话的时候兴奋地都说不出话来。
等她挂断,何东生仰躺在地上问:“谁啊?”
周逸捂着手机慢慢转过头看他,有些激动的说她回来了,何东生愣了下又被她扯住胳膊,这才说清楚:“吕游回来了。”
何东生皱紧眉头,气的想骂人。
他看着她从地板上跳起来书也不收拾了跑去洗手间,想笑又笑不出来,这姑娘又不是不经事儿怎么就不明白他当时那个心情呢。
何东生在地上坐了会儿,咬了咬牙根。
他烦躁的撸了把头发,站起来朝她走了过去。周逸还在往脸上拍着水,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掰过身子面对他。
那种感觉周逸至今都描绘不出来。
如果有一天要她把这些写进小说里,她能想到的便是,就在那一瞬间他解开皮带拉开裤链,裙子被他剥下卡在腿弯,他进来了。
周逸昏睡在他的怀里,再次醒来天都黑了。
安静的卧室里只亮着一盏台灯,他站在阳台边打电话。不知道对方讲了什么,他“嗯”了一声说她睡了,又笑骂了句操,说了两句便挂了。
何东生一回头,看见她醒来笑了笑。
“刚重新约了时间。”他走了过来坐在床边,“明天晚上聚。”
周逸懒懒的“嗯”了一声,趴在床上将手枕在脸颊下。她的眼睛有些迷离却又清醒,像是在看着很多年以前的样子。
“她出国前问了我一个问题。”周逸平静道,“应该做的和想做的选哪一个。”
那声音实在太轻,轻到何东生得侧过身去听。
“那时候我还没明白。”周逸淡淡笑了,“直到有一天开始变得焦虑,我想过很多办法还是焦虑,你知道我后来怎么办的吗?”
何东生依着她的话音问怎么办的。
“我开始强迫自己去做那些让我特别讨厌和焦虑的事情。”她轻轻侧过身看他,“还挺管用。”
何东生笑了笑,翻身上床自后抱住她。
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种淡淡的香味。何东生将脸贴在她的脖子后面,双手环抱着她的腰。
“想起陶渊明了。”周逸忽然道,“真嫉妒他。”
何东生闻言轻声笑了,他自后将她搂紧,手掌包裹住她的手,双腿将她的腿箍在自己腿间。
“嫉妒不是坏事。”他低声道,“它能告诉我们想要什么。”
周逸“呦”了一声,转身看他一眼。
何东生低眸也看向她,轻声问她还想考S大的创意写作专业吗?周逸狠狠怔了一下,听见他笑说,考吧,我供你读。


第44章
后来周逸问他:“为什么要送我《布鲁克林有棵树》?”
那是他送她的第一本书,在二〇一〇年的十二月。周逸将那本书翻了五六遍, 直到现在还记得书里很多细节。
当时他正在客厅里工作, 目光聚焦在电脑上。
周逸六月底放了暑假之后就开始准备研究生考试, 每天他上班的时候将她顺道在昭阳图书馆放下, 傍晚下了班再过来接她一起回家。
那天恰逢是个周六,图书馆闭馆一天。
周逸难得想放松一下, 抱了本书坐在阳台上看。她本以为他会说一些与众不同的话, 然而不, 他依然看着电脑,只是笑笑说这名儿好听。
她气的想拿抱枕砸他的头。
过了会儿何东生忙完合上电脑,走到她身边的软椅上坐下, 顺手拿过她手里那本书,漫不经意的问好看吗。
周逸:“…”
她正想找个机会和他吵架,陈迦南打电话过来说是已经到昭阳机场。自从毕业之后她们再没有见过, 联系最多的是微信和电话。
何东生提出送她过去, 却被她反驳:“不劳尊驾。”
说着从软椅上跳起来夺过他手里的书回卧室去了,何东生气的好笑, 站在客厅里双手扶着胯看她换了身衣服出来。
他站那儿问她:“真不用送?”
周逸穿着深蓝色牛仔短裙红色球鞋, 胸口印着小兔子花纹的红色短袖捅在裙子里, 斜跨个黑色小包, 看着像十八岁的活泼少女。
她穿好鞋看他:“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不用管我自己弄点吃吧。”说完风一样推开门走了。
何东生扶着跨看着门口方向, 偏头气笑了。
他一个人在客厅里转了会儿有些无聊,顺手拿了茶几上的钥匙就出了门。车里给宋霄打电话,这货正在吕游回国后开的一家会所里喝茶。
吕游特意开了包厢, 陪他们坐了会儿。
何东生靠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听见吕游问他周逸怎么不过来。他闲闲的笑了笑,说现在野了管不住。
宋霄一口酒都要喷出来,邪笑着看他:“这么可怜?”
何东生睨了一眼过去将烟往嘴里喂,想起这姑娘现在忙起学业一头栽进知识的海洋,晚上想跟她做个爱都得看时候。
吕游扬起下巴问:“她最近情绪还好吧?”
何东生俯身掸了掸烟灰,不咸不淡的“嗯”了声,又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的绿树红花,目光落在吕游脸上。
“你这一天都没人挣个什么钱?”他问。
吕游笑了:“我就图个清净不行吗,再说了你老婆可特别喜欢来我这儿,喝喝茶听听鸟鸣多爽。”
何东生哼了声:“爽个屁。”
有一回他刚出差回来家里没人,打电话才知道她在这儿待着,一待就是好几天,弄得他晚上下头没劲还得自己撸。
他将烟咬在嘴里,说:“提早关门算了。”
吕游气的白他一眼,忍不住骂道:“太混蛋了吧你,说的是人话吗,小心我告诉周逸让她收拾你。”
宋霄终于插上话,笑嘻嘻道:“我看行。”
何东生冷眼:“找抽是吧。”
宋霄也学着他刚那样儿哼了一声:“有本事和你丈母娘絮叨絮叨再说,那一关能过得去哥们叫你爷行吗?”
“说的是啊。”吕游兴奋道,“你和她妈妈现在什么情况?”
说起这个还真没情况,两周前去她家做客,她父亲很睿智一个人,谈吐也大方和他很能说得来,她母亲虽说那天也很客气,却也是特别淡漠那样子让人拿捏不住。
“你没事儿多过去几趟。”吕游笑说,“她妈妈就是控制欲挺强的,其实刀子嘴豆腐心,心肠特软。”
宋霄也道:“她妈为人确实不错。”
“不过据我估计吧这两年你要想结婚的话那是挺难了。”吕游悠哉道,“她妈肯定不同意她这么早结婚,所以为了你在丈母娘跟前的前途考虑…这两年就别提结婚这事儿乖乖疼周逸其他都好说。”
何东生皱了皱眉头,又吸了一口烟。
吕游看他那一脸颓废的样儿心里一阵得意,想起什么的又问他:“周逸给你写的那书怎么样了?”
他愣了一下,黑色的眸子深谙起来。
那一瞬间他忽然惊醒意识到,好像刚搬过来那天她讨好的问他要不要给她的书写个后记,事后她忙起考研便没再提。
事实上周逸还在修稿,修的特别痛苦。
她当然不知道何东生这会儿那复杂的心情,正悠闲的和陈迦南坐在机场附近的餐厅聊天。陈迦南傍晚转机要去西藏,这么久没见面路过看她一眼。
听闻她的书要出版,笑道:“这顿你请。”
周逸笑笑:“八字没一撇还远着呢,今天你是贵客想吃什么随便点,好歹我也是挣工资的人了。”
那一年幼教工资依然低迷,忙也是真忙。
“就你当老师挣那点儿?”陈迦南都笑了,“我都不好意思让你请了。”
周逸忍不住笑:“行了吧你。”
“你们家老何挣得多吧?”陈迦南吸了口果汁,眼神微微一眯,“以前觉得你这性子就得磨磨才行,现在好了还真羡慕。”
玻璃窗外的人来来往往,飞机场聚少离多。
周逸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道:“你现在一个人吗?”
陈迦南低头轻轻搅拌着果汁,半响笑了笑说算是也不算是。周逸没明白那话里的意思,也没再细问下去。
“柏老师对你怎么样?”她想起了这个,“严格吗?”
陈迦南皱巴着脸:“你说柏知远啊,他看着挺温和一个人其实还挺凶的,我有一次做实验出了岔子都快被他骂死了。”
“他还会骂人?”周逸好奇。
陈迦南冷哼了一声,脸一下子就黑了。这世界还有能治得了陈迦南这性子的,周逸今天算是见识了。
她们坐了好几个小时,说了很多话。
餐厅的墙上有一个电子屏幕,那个傍晚临走前屏幕上播出了一则新闻。陈迦南的脚步顿了一下,周逸也看了过去。
新闻里提到一个政府官员,那个名字有些眼熟。直到送陈迦南上了飞机她才记起来,那个男人是多年前的沈适。
周逸站在机场外,给何东生打了个电话。
得知他在吕游的会所,便打车过去了。包厢里乌烟瘴气的,他和宋霄在吞云吐雾。周逸嫌弃的放下帘子,从包厢里退了出来。
院子里她问吕游:“他们这么抽你都不说吗?”
吕游拍了她的胳膊一巴掌:“那是你男人好吧我说算怎么回事儿?”说完瞪她一眼,“还说我你自己倒逍遥也不叫我。”
周逸笑:“下回行吗。”
她刚说完就看见何东生从包厢里出来,还穿着家里那身黑色短袖大裤衩,一身的烟酒味道,过来拉着她的手就说回家。
吕游白眼:“我们还没说两句呢。”
何东生扯了个笑道:“你先管管里头那货再说。”完了拉着周逸就走,她被他惹得好笑,故意走的很慢。
“这么着急干吗?”她问。
何东生拉着她的手渐渐放松下来,揉了揉眉心笑道:“宋霄酒后吐真言给他个机会,你要再来晚点我也就真醉了。”
他这样开不了车,俩人慢慢往回走。
周逸有点诧异的问:“你的意思是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何东生轻笑,“这么多年也就你看不出来。”
周逸平复了很久才接受这个事实,还没缓和一会儿又听见何东生笑说你这个好朋友眼光挑的很,我看那货有点悬。
“吕游那么厉害当然得挑了。”周逸背着手仰脖道,“哪有人都跟我一样将就过着也就算了。”
何东生偏头笑了出来:“您说的是。”
他们那会儿正好走过一个小公园,天色刚暗下来路灯也昏昏沉沉。公园大抵是还没修建好没什么人,大多数男女老少都去了附近的广场遛弯。
隔着一个马路,周逸听见那头的嗨唱。
她忽然停下脚步看他,何东生下意识回头问她怎么不走了。周逸对他特别灿烂的笑了笑,说何东生你给我跳段街舞吧。
没想到她会提这个,何东生愣了一下。
四周都是一些树,没什么人很清静,细听只有微风呼呼而过。他缓缓抬眸看了她一眼,摸了摸鼻子笑着说行啊,往后站点。
周逸听话的后退,兴奋的看着他。
他的大裤衩在昏暗的夜里尤为清晰,或许是许久未跳前奏做的很长,步子前后左右的跨着幅度很大,一会儿单手撑地一会儿转圈,看的她眼花缭乱,和着远方的嗨歌,像在看一场少年的过去。
周逸忍不住跳着鼓起掌来。
何东生看着她笑起来的样子勾了勾嘴角,眼前的女孩子调皮又活泼,难得见她这么小孩子气。
等他跳完周逸的掌声鼓得更欢了。
何东生喘着粗气看她笑:“以前没见过人跳吗乐成这样?”
周逸跑过去挽起他的胳膊说辛苦了一会儿给你买水喝,何东生舔唇笑了一下,低眸看她说就买个水完了?
她不解抬头:“还干吗?”
何东生看着她的眼睛咳了几声又别开眼,也没怎么说话,就被她这样挽着手拉近了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特别认真的挑了一瓶水。
周逸低头在找零钱,忽的愣住了。
她看见门口的男人走了进来,淡定的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一盒Durex,从兜里掏出钱递过去,淡淡道一起付。
走出便利店,周逸的脸都红了。
何东生侧头看她笑了笑问:“要不咱叫个车?”
周逸的脑袋转的实在太慢,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蹙眉说就这么会儿路还叫车啊,何东生笑着逗她说,我这不是怕你着急吗。
她唰的脸又红了:“你再说。”
何东生开怀的笑了起来,拉着她的手慢慢走在街上,风吹过来他看似无意的问什么时候给我写的书,周逸一听嘴巴抿起来支支吾吾。
街上霓虹闪烁,树下一片阴凉。
路灯将人行道上的两个背影拉的很长很长,远远看去男人偏头又说了句什么,女孩跳脚拍了他一下将头扭向一边,男人笑着歪头去哄。
他的声音又低又轻,还特下流。
周逸有些遗憾的想她要对不起追《海棠花下》的读者了,写到这儿不得不结束,因为她要赶回家和他做.爱了。


后记:
周逸的故事到这里就完了,我却意犹未尽。
后来听说她考研去了S大,研一的下学期去了在长沙的分校继续读研。何东生跑去那边揽工程,他们继续相爱。
现在是个没有月亮的深夜,我在敲字。
听她完整讲起他们之间的事情还是在今年春天从机场离开的路上,有欢笑有痛苦有泪水和故事,我跟着故事一起欢笑,痛苦和流泪。
二〇一八年,他们在长沙领证。
这一年我刚找到人生的方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一年何东生也二十八岁,周逸还在读研二。
那天长沙的见面我问她:“毕业还回青城吗?”
她当时听完这个问题笑了,偏头看了一眼窗外的车流,然后回过头来对我说当然回啊,他家在那儿呢。
这个小说讲了一个女孩的故事。
她敏感善良,倔强坚持。这让我想起曾经考新闻学研究生的时候读的一本书,那还是柴静年轻时候写的,有这样一句话:
“如果我有一个女孩,我宁愿她有敏感的心灵,尽管她会感觉到比常人更为尖锐的痛苦,但是她必将拥有明净、坚定的双眼,她必将从某处获得永恒的安慰。”
愿你一直有人等,永远有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