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管她过去对他的好是真是假,纵算是假也留下了痕迹,人没办法失忆一场。
他坦然接受所有后果。
会议自然没做到皆大欢喜,但也不算不欢而散,有些人不过墙头草,见风使舵,又或者见点利益便喜笑颜开,陆南渡知道怎样让他们闭上嘴。
他在国外那几年不是无所事事,陆老爷子如今能站在这个位置,不缺人际关系,陆南渡在国外自然学了不少东西。
同理他现在站在这个位置,不仅仅因为身上流的陆家血。
没有两把刷子在,也坐不到这个位置。
一场会议下来已临近中午,陆南渡离开会议室,推门进办公室。
他刚坐下不久,后脚秦津推门进来,把一份文件放他面前:“陆总,这份文件需要签字。”
陆南渡西装外套随意挂在椅背上,他捏了捏眉心,指尖按住文件拖了过来。
应付那帮老东西,陆南渡明显耐心耗尽。
秦津跟在陆南渡身边许久,自然能看出他情绪不好。
严格来说陆南渡脾气并不好,待人处事果决冷静,公事上更像冷血的机器。
碰上他心情不好,底下部门被他骂到狗血淋头也是常有的事。
今天能心平气和主持完这场糟心回忆,也算难得了,毕竟换作平时他估计懒得给这些人一个眼神。
江汐推门进来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陆南渡白衬衫规整,布料下勾勒出肩腹筋骨肌肉的轮廓。
一副衣冠楚楚模样,就是脸色有点臭,明显不怎么好惹。
男人长指骨节硬朗,钢笔迅速在纸上刷刷几笔而过。
每当这种时候,江汐才会深切地意识到陆南渡是真的不再是当年的少年,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陆南渡签完扣上文件,递给秦津,这一抬眼也看到了门口的江汐。
秦津注意到周边压抑的氛围明显随着江汐的出现而松弛下来。
像是给一匹烦躁的野兽注射了镇定剂。
陆南渡:“过来找我?”
江汐手还放门把上,对上他视线,她说:“你要说不是也可以。”
她知道秦津要出去,没关门走进来。
秦津看着这位灵丹妙药小姐,点头致意,江汐也礼貌点头。
秦津很快推门出去,关上了门。
陆南渡没起身,靠进椅背里,抬手解了衬衫领口扣子,随意又落拓。
他朝江汐伸手:“过来。”
江汐仿若没听到,往他办公桌对面走去:“你那边又没椅子,过去做什么?”
“我说有就有。”
他下巴朝桌底指了指:“底下呢,过来。”
江汐知道这话肯定有诈,不过还是绕过桌子走过去。
还没到他身边,离他还有几步远,陆南渡手一伸。
他扣住她手腕,将她扯到怀里。
江汐转眼已经被他拽到腿上。
她被他侧抱着,男人掌心宽大,透着温热,扣在她腰肢上。
江汐瞥了眼桌底后又淡淡瞥他一眼:“椅子呢?”
陆南渡西装下包裹的长腿大喇喇敞在桌底下,随意又没个正经。
他抖了下腿,笑:“这不就是?”
腿上的江汐跟着一动,陆南渡问她:“姐姐,这椅子还舒服不?”
江汐懒得理他了,却也没下来。
她说:“你就不怕突然有人推门进来?让他们看见他们的陆总这副模样。”
陆南渡反问:“我什么怕过了?”
也是,就这人这么嚣张,压根不在意别人目光。
江汐问:“刚结束会议?”
陆南渡把玩她放腿上的手,嗯了声。
她环顾周围,这还是她第一次来陆南渡办公室。
陆南渡一直悠哉看着她,注意到她在看自己办公室,又没忍住逗她。
“查岗呢?”
江汐难得一次没沉默,收回视线,看他:“不行?”
“行啊,怎么不行?”他笑,“但没什么必要。”
他没忍住轻吻下她耳后。
江汐手指微蜷了下,她听见他胸腔里漾出一声闷笑。
“在我这儿啊,你只能查到一个叫江汐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江汐有些耳热。
陆南渡察觉到她异样,温软落她耳边。
“来都来了,不能白来一趟。”
他闷笑了声:“我教你点东西?”
“在这办公室里。”
换个人说这句话,可能是很正经的事。
但在陆南渡这里不是。
就像很久以前那个闷热蝉鸣的夏天。
KTV包厢里,他将烟递到了她唇边,诱哄着教她学会了抽烟。


第78章
江汐没和陆南渡胡闹。
最后只用手, 陆南渡软磨硬泡来的。
她从桌底起身, 陆南渡拽过她手。
江汐两手撑他腰腹上, 男人下巴线条利落,微仰头吻她。
江汐和他亲了会儿。
陆南渡抽了纸巾给她,江汐纸巾擦了擦十指后扔进垃圾桶。
她说:“就不怕人突然进来?”
陆南渡笑了下:“谁进来不敲门?”
江汐:“……”自己也有被坑的时候。
陆南渡亲了下她唇角:“我不让他们进来他们也进不来。”
江汐瞥了他一眼,而后看了眼时间, 差不多了。
“刚剧组那边来了电话,需要提前过去,”江汐说,“下午的飞机。”
原本定的时间是三天后,现在时间提前过去有些匆忙,江汐稍微收拾下行李后便过来找陆南渡。
陆南渡微蹙眉:“提前这么多天去做什么?”
江汐莫名觉着有些好笑:“多么?”
陆南渡看她:“不多?”
江汐:“就三天,确实不多。”
陆南渡说:“那是你算法有问题, 三天,七十二个小时, 三的二十四倍。”
江汐听他歪理一大堆:“然后呢?”
“没然后,”陆南渡说, “我就说说,还不是得让你走。”
虽然陆南渡缠人,平时也跟江汐跟得紧,但她工作上的事情他不会耽误。
剧本是个有年代感的故事, 拍摄地点在一个海滨小镇。
“吃饭了没?”陆南渡问她。
江汐行李收拾完毕后就过来了:“没,这问题问的,怎么不先问我什么时候去机场, 吃完来不及怎么办?”
陆南渡说:“吃的比较重要,再说了时间来不及你也不会过来。”
他让江汐从他身上起来,拎过椅背上的外套,牵过她手:“走,带你吃饭去。”
公司附近众多餐厅,价格高昂到平价皆有,照顾所有阶层。
江汐不想跑太远的地方,陆南渡带她去吃了个西餐。
她吃饭慢,吃完时间正适合,这个点去机场正好。
离开餐厅后陆南渡要送她去机场,江汐没让:“回去吧,不然耽误工作了。”
江汐不想让陆南渡送她,这一趟也只是过来看他而已。
陆南渡拎着她行李箱往车后走去:“没什么耽误不耽误的,今晚多加几个小时班就行,也不差这会儿。”
陆南渡平时看着虽凡事好商量,但实际江汐清楚他强硬得很。
他真的想做的事一定会做,不容任何人拒绝。如果有那么一次他真的好商量了,大概就是那件事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江汐看他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掷上车门,而后看向她。
他朝她扬了扬下巴:“走吧。”
江汐看他几秒,往副驾驶走过去了。

毕竟有事务在身,陆南渡送她到机场后便走了。
江汐值机后不久便上了飞机,傍晚落地。
带着腥咸水汽的海风扑面而来,又是一个需要待上几个月的城市。
拍摄电影花费的时间不比电视剧少,况且江汐这次戏份重。
开机前几天都是让演员熟悉剧本和环境,江汐第一天便和徐国生碰上了面。
徐国生和她握手:“江汐是吧。”
江汐点头。
这场见面是剧本围读,让所有演员熟悉下剧本。
现在演员还没来齐,所有人正坐办公桌边闲聊。
江汐被安排在徐国生导演旁边,徐国生笑说:“本来应该先让小渡带你到家里坐坐的。”
江汐不知道徐国生知道她和陆南渡的关系,但也没表现出意外。
工作人员给她倒了杯水,江汐接过道了声谢。
徐国生说:“上次这孩子去家里看过我,谈到你的时候也就顺便跟我提了一嘴。”
陆南渡之前的确跟江汐说过陆老爷子让他有空去看一下他徐叔,两家是世交,时常有来往。
徐国生大概怕她误会:“他跟我聊起你是在选角后,那时早就定下你了,也难怪当时试镜后没过几天他就给我打了个电话,问荆藤这个角色定的谁。”
荆藤,这部电影的悲剧女主人公。
“我当时还纳闷儿了,这小子怎么就突然关心起这些来了,以为他想跟我说塞个什么人进来,结果没有,他就问定的谁。”徐国生说着笑了下,“后来听他一说才知道你俩一对儿,我才恍然大悟,也难怪了。”
这些江汐都不知道,她笑了笑:“见笑了。”
徐国生抬了抬手:“没什么见笑不见笑的,我一个老头儿看着你们这些小年轻谈恋爱,都能跟着高兴,老了啊。”
江汐不是一个健谈的人,但搭话还行,不至于冷场。
她问:“嫣然最近在做什么?”
徐国生一开始没想江汐和自己女儿认识还愣了下,过后才想起徐嫣然还跟他提过江汐。
“之前你拍了老陈的电视剧,和那小丫头认识的吧?”老陈便是徐国生前妻陈梦。
江汐嗯了声。
徐国生大概是起了烟瘾,手伸过去想拿烟盒,想起还有外人在,还是收了出来:“这丫头最近她妈给她安排了几场相亲,估计现在正焦头烂额呢,以前一直闹着不肯相亲,也不知道最近怎么突然答应了。”
徐国生是个宠女儿的主儿,想起自己女儿有可能现在正不开心,拜托了江汐一句:“这小丫头现在估计正烦着,我们这些大人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们是朋友,如果方便的话拜托你一下多跟她聊聊天。”
江汐和徐嫣然本来就是朋友,她说:“行。”
徐国生叹了口气:“她妈太强势了,虽然这丫头平时看着没心没肺的,就怕哪天一个不留神就被压垮了。”
江汐道:“不至于,嫣然有事不会憋着,这点她做得很好。”
“也是,”徐国生说,“她从小就憋不住话,摔了一跤都要到我和她妈面前嚷嚷的那种,也不是真摔得多疼,就是想让我和她妈哄哄。”
从小就是个可爱小公主。
“哎,”徐国生及时打住,“你看,一说到女儿就停不下来了,说别的。”
徐国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导演,在今天和他接触之前,江汐不知道他原来这么平易近人。
徐国生说:“这些天有熟悉下剧本吧?”
江汐点头:“嗯。”
会议室门被推开,陆陆续续有人进来。
“那行,待会儿探讨起来也方便点,”他说着回头问了助理,“人到齐没?”
助理大概清点了下,又看了眼手机:“还差一个,正堵路上呢,应该快到了。”
江汐端水喝了口。
“行,准备准备吧,人来了就开始。”
“好的。”
那个演员路上没堵太久,很快便来了,剧本围读如期进行。
现在还不是正式开拍,全员聚一起不过熟悉一下剧本内容,气氛轻松欢快,所有人明显还没进入到角色里。
讨论结束时正好是晚饭时间,大家提意见一起去吃饭,所有人一起吃了个热闹饭。
江汐是这部电影主角,饭桌上自然是焦点之一,越受关注的人饭桌上递过来的酒便越多,认识的不认识的。
这种情况下想滴酒不沾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江汐多少喝了几杯,好在她酒量不算差,一顿饭下来也没醉。
除了脑袋有丝昏沉外。
聚餐完没有别的活动,所有人回了酒店。
江汐回去后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扔床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有人打电话进来。
她身上只虚虚搭了条浴巾,两条长腿匀称笔直,白得晃眼,几滴水珠溅在上头。
她边擦头发边往那边走,弯身捞过床上手机。
来电显示是陆南渡。
江汐在床边坐下,接通。
“在做什么?”刚接通陆南渡声音便从听筒传过来。
“刚洗完澡。”江汐说。
又问他:“下班没?”
陆南渡嗓音里带了股慵懒:“刚在沙发上睡了会儿。”
江汐问:“生病了?”
“没,”陆南渡说,“就是困。”
江汐微皱眉,没说话。
陆南渡很少有白天困成这样的情况,如果有的话就是昨晚睡眠不好。
见她没说话,陆南渡似乎猜出她在想什么。
他开口消除她疑虑,直接又坦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昨晚什么也没看见,也没睡得不好,单纯因为加班了。”
陆南渡最近的状态可以说是这些年来最好的,没再夜半梦魇,也没心理不稳定。
这已经很难得了。
但肯定没能完全痊愈,江汐很清楚陆南渡有时候还是会产生幻觉,只不过频率降低很多。
只要是经历过的,都会在生命里留下痕迹,抹不掉的。
“我说真的,”陆南渡说,“上次我看到了不也跟你说了。”
陆南渡有一次留宿江汐家,像之前在江汐家那样,一到陌生环境稍不适应就会产生幻觉。
他看到了,也跟江汐说了,没瞒着她。
江汐嗯了声:“我知道。”
“喝酒了?”陆南渡忽然问。
江汐微愣:“怎么听出来的?”
陆南渡:“猜的,声音有气无力。”
江汐嗯了声,脑袋有点昏沉:“喝了点儿。”
“要是就喝了点儿你也不至于这样。”陆南渡知道江汐酒量不错。
但不醉不代表她脑袋不难受。
江汐没说什么,这一刻莫名的因为陆南渡格外了解她而心里有一丝愉悦。
她笑了下,没说话。
陆南渡那边大概也笑了声,几秒过后,江汐听见他问。
“想我了没?”
男人低沉的,带着磁性的声音钻进耳里。
江汐背靠上床头,问:“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换作往常江汐肯定会说这才一天,不想。
所以陆南渡想也不想直接道;“假话。”
江汐哦了声:“那我不想你。”
“操,”陆南渡笑,“那我岂不是亏了。”
江汐笑。
陆南渡怎么可能不占这个便宜:“不听假话了,想听真话。”
江汐觉得好笑:“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陆南渡才不听她说什么道理:“不管。”
“姐姐,说你想我。”
江汐无声笑了下,过几秒叫他:“陆南渡,你是小孩儿吗?”
她说:“糖要不到还哭的那种。”
就那种最烦人的小孩。
陆南渡一点也不心虚,吊儿郎当地应着:“是啊。”
“不过我也就到你跟前哭了,还能跟谁哭啊。”
别人压根就弄不哭他,他不在乎。
可能没遇到江汐前他是在乎的,可遇到她之后,他就只要从她手里递给他的糖了。
后来也遇到对他好的家人、朋友,这些他都感谢,但他不会去求着别人对他好,就像后来梁思容没再对他好,他也不遗憾。
但江汐对他来说不同,他会跑到江汐面前,眼巴巴地凑到她跟前。
就算她对他不好,他还是会跟着她。
跟到她对他好为止。
必要的时候还会耍些小手段,让她多看他一眼,对他好一点。
江汐安静了会儿,问他:“你是不是就找软柿子捏?”
“你算软柿子?”陆南渡莫名笑了下,“你至少也算铁石心肠了。”
“你看你现在是不是就是铁石心肠,连说句想我都不肯。”他又把话题绕回来了。
江汐:“那让你看我菩萨心肠一次?”
陆南渡:“我巴不得。”
“我说真的啊陆南渡。”
“听着呢。”
江汐也毫不扭捏,想说什么说什么:“我是真想你,不是有点儿的那种。”
她很少说这种话,对话那边陆南渡安静了一瞬。
江汐还故意问他:“听见了吗?某个追着我哭的小屁孩儿。”
“操,”陆南渡这下是真笑了,“你告个白还要骂我一句是吧?”
江汐:“要不然呢,你说你混蛋不混蛋?”
“混蛋啊,但混蛋也听见了,”他说,“你是真想我了。”
……
这天晚上的江汐睡了一个好觉。
也许是这种风平浪静的生活给了她一种生活一片明朗的错觉。
直到这天过后某一天,她遇见了多年不见的任盛海。
那个剽窃她成果,反咬她一口将她推入抄袭地狱的“恩师”。


第79章
陆南渡和江汐忙起来的时候就像谈了场异地恋。
陆南渡公司忙, 加上中间出了趟差, 江汐在剧组也走不开, 两人愣是用手机联系了十几天。
不像其他热恋期的小姑娘,江汐一点儿也没不适应或者不开心。
每天晚上两人都会固定时间通个电话。
江汐不是黏人的人,但陆南渡不是,通常她都是在陆南渡声音中入睡的, 电话都没挂。
一开工江汐生物钟被迫调整,每天四五点起床,春天天亮得不算早,早上空气还带着凉意。
这天依旧如此,江汐起床后洗漱一番下楼,顶着还没亮的天去化妆间。
现代戏不比古代戏,妆容没那么繁琐, 花费的时间想比古代装要少些,只不过今天早上要拍的戏份不怎么积极, 是女主人公荆藤那些沉闷黑暗的少年事。
今天早上要拍的就是她学生时代遭受家庭暴力的一场戏。
家暴不仅仅指动作上的,也包括心理上的折磨。这部电影里女主人公荆藤父亲有暴力倾向, 母亲则如一个冷眼旁观的陌生人。
家暴往往不是一个人造成的,父亲在打的时候,母亲在旁冷眼旁观着,对她说, 这是为你好。
寥寥几句,成为一段烦闷压抑的长片段。
鸡鸣时分,街头巷道上自行车哐当, 男人们衣衫齐整鞋头蹭亮赶着上班,妇人们提着篮子欢声笑语上市场。
光照不好的老屋里,屋内空气透着股霉味,里面时不时传来男人的叫骂声。
路上的人却仿佛聋了似的,步履不停,怪街边那家早餐铺炊烟太重糊了耳朵。
倒是有人觉得里面发出的声音太过瘆人,走过去抬手敲了敲门,得到的是里面的人一句不客气的滚。
提着公文包的男人面露难色,旁边一位邻居开了口:“你可别管了,里面这人啊是个疯子,疯了连劝架的人都打。”
男人还是走了,准时赶去上班。
许久之后,那扇掉了颜色的双木门从内打开。
一个身穿蓝白相间校服的女生从里面走出来,她衣领拉至下颌,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和唇角有淤血之外,神情平淡得让人感觉之前听到的动静都是假的。
女孩儿扎着高高的马尾,背着书包从屋里出来,关上了门。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门里传来的骂骂咧咧声,男人明显喝醉了,舌头都打结。
一个喝醉了就打人的人,算什么男人。
那个“好心”提醒外人别趟浑水的邻居还坐在门槛上,她摇着蒲扇,下垂的眼皮下眼睛炯炯有神,似乎想在这个女孩儿身上看出点什么。
但没有,这个女孩儿跟个怪物一样,冷静得不像人。
正是因为她的冷静,让人忽略了她微红的眼眶。
朝霞散落满街,女孩儿背影瘦弱却又□□,像冬日里料峭的霜雪,她背着书包沉默孤独地走至了街头。
镜头到此为止,导演也就是在这时候出声。
这个之前已经拍过一次,徐国生明显很满意。
这场拍完就需要拍屋内的戏份,徐国生让演员和其他工作人员休息一下。
化妆师过来给江汐补妆,顺便给她递了杯水。
江汐道谢,接过水拿着,站在原地让化妆师补妆。
她喝了口开水,余光忽然注意到街对面一辆车,产生预感的同时她已经看了过去。
周围工作人员人声嘈杂,人来人往,隔着人群,对面的陆南渡靠在车边看着她。
一瞬间耳边所有声音似乎都空了,很久没见了。
她愣了瞬,对面的陆南渡已经抬起手机,懒懒朝她晃了晃。
江汐这才意识到刚才休息后手机拿在手里还没看。
化妆师还在给她补妆,江汐目光从对街收回,低眸看了眼手机。
手机上有两条讯息。
第一条是两个小时前,他问她在哪儿。
那时候江汐正在准备拍戏,没看手机。
另一条是现在,也就是刚才她看见他的时候发的。
-看呆了?
江汐甚至都能想到他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点嚣张的,逗弄的。
她抬了眼皮,再次朝对面看过去,陆南渡两个小时前来的,应该在这里待了不久,估计看完了她整场戏。
陆南渡没催她,也没过来,在那边等着她。
化妆师补妆很快,补完妆后还有点休息时间,江汐跟身边工作人员说了声后朝对面走去。
她没放下盛着热水的纸杯,拿着去了对面。
拿着水杯停至陆南渡面前的时候,他笑了下:“几天没见就送我杯水?”
江汐往他面前递:“不渴?”
陆南渡接过,杯口旋了下,把印着她湿润唇印的这边对着自己:“有点儿。”
这是个下意识的动作,估计连陆南渡自己都没注意到。
江汐注意到了,但没说什么,陆南渡这习惯以前就有了,喜欢往有她痕迹的地方凑。
陆南渡抬眸看了她眼,伸手牵过她手。
这边天气还没回暖,江汐身上就穿着单薄的校服,陆南渡手很暖,被他这么一碰才发觉自己指尖冷得可怕。
陆南渡单边宽大手掌裹着她的,陆南渡指节骨感修长,揉了揉她手。
“是不是忘记自己还是个人了?”
江汐确实没去注意,让陆南渡帮她揉着手,她说:“没发觉冷。”
陆南渡掀眸看她:“那是没人提醒你。”
江汐看着他,忽然说:“是啊。”
陆南渡顿了下。
江汐四平八稳地说:“所以等你来提醒了。”
陆南渡手上动作停下,直勾勾看着她。
即使周围人很多,陆南渡也很有冲动想把江汐压车上亲一顿。
不过他忍了。
江汐唇角有一点画上去的淤血,很逼真,陆南渡目光在上头停顿了一会儿。
他不知在愣神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江汐觉得陆南渡应该是想到楚杏茹。
人总是会对跟自己有一些共性的瞬间产生共鸣,即使双方的经历相差十万八千里。
但陆南渡和江汐饰演的角色有一个共性,就是家暴。
从小楚杏茹对他实施暴力犹如家常便饭,像这种小伤他小时候应该经常有,陆南渡虽然很少跟江汐提起这些,但其实她都清楚。
陆南渡似乎懒得跟人说这些,觉得不必提。
即使这些已经对他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果然他没说什么,甚至很快便回神,前后不过一秒,只不过江汐眼尖注意到了。
陆南渡抬眸时就见江汐看着他,他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没点破。
他只笑了下:“姐姐,我这么好看?”
“哪里来的自恋小孩儿啊?”江汐有点想笑。
“你家的啊。”他说,“当年你从操场捡回去的还记不记得?”
陆南渡这么一提,江汐想起以前高中的事。
那时候的陆南渡除了没现在稳重外,脾性里那点嚣张气儿还是一模一样。
找不到她,然后用最高调惹眼的方式,到广播站借用了播音员的话筒,通知她操场丢东西了。
就没见人学校广播站兼职失物招领的。
那时候的陆南渡心情是不怎么好的,但江汐过去找他后,一见到人,他脾气差不多就全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