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时间,能有谁不被打磨过。连带易胭,面对苏岸也不再俏皮。苏岸对她更是比以前冷淡。
易胭不会在情绪里沉迷过久,下床洗漱,喝杯牛奶后便出门。
除夕睡觉,正月继续上班,像一台有条不紊工作的机器。
一天工作无波无澜结束,下班易胭没有直接回家。
黑色车子开往郊区,公路平坦宽阔,一层薄雪上车痕寥寥。
天空、枯树、落雪。整个世界仿佛灰黑白三种颜色组成。
但仔细看,还是能看见民房门前贴的红对联。
易胭的车最后停在一片居民区。
居民区墙体灰败老朽,一巷叠一巷,拥挤却有序。
每条巷子前挂着一个巷牌,生锈的蓝色铁片上写着巷子名。
易胭朝竹德巷走去。
竹德巷,其实没有竹,就一条再平常不过的巷子,盆栽被主人随意丢在外头,墙头老旧。
易胭停在五门牌号房子前。
这种老房子都带院子,大门是双木门。
易胭走上阶梯,敲了敲门。
里头传来脚步声,过一会儿门后传来一道女生声音:“谁啊?”
“我。”
里头的女生认出易胭声音,打开门栓。
门后出现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易胭姐。”
易胭把手里刚才路上买的一些吃的和补品递给女生:“奶奶呢?”
刚问完这句,屋里就有人问:“依依,是谁来啦?”
老太太耳朵有点聋,崔依依回头高声道:“易胭姐。”
这一家,是易胭刚回来时认识的人。
易胭穿过院子走进屋里,进门就看见老太太拄着拐杖走向门边。
易胭走过去扶了一下:“用不着接。”
老太太高兴,任易胭搀扶她去沙发坐下:“你好久没来了,来一次我高兴。”
“最近忙。”
老太太:“昨晚怎么不过来吃饭,依依说给你打了电话的。”
崔依依正好关好门进里屋,听到这话:“奶奶,易胭姐不是说她忙了吗,你就别问啦。”
老太太:“唉,都嫌我啰嗦,好啦好啦,不问啦。”
易胭勾唇,在老太太身边坐下:“大年初一过来给你拜个年。”
老太太看到崔依依手里提着东西,不满:“你又买东西过来,都跟你说不要跟奶奶家客气。以后你再买东西过来,就不让你来了。”
易胭:“行,那我就不来看你了。”
老太太也知道她在开玩笑:“哎,你这孩子!”
又陪老太太聊了几句,易胭拿过桌上一个苹果:“去洗个苹果,奶奶你要不要?”
“我吃过一个了,这些昨天依依刚买的,可甜了。”
易胭进厨房洗苹果,崔依依正在洗菜。
厨房里只有一个水龙头,崔依依看易胭进来,想给她让位。
易胭:“不用,你先洗。”
崔依依便继续洗菜:“易胭姐,今晚在这里吃饭吧。”
“行。”
等崔依依洗完菜,易胭把苹果放一边,打开水龙头洗手。
厨房里视线昏暗,崔依依打开灯,看易胭又搓手搓了很久,知道她职业病又犯了。
易胭洗完手,才拿过旁边的苹果冲洗。
“易胭姐,你过年也要上班吗?”
“嗯,没休假。”
说完这句,易胭忽然道:“下个月5号快到了。”
5号。
崔依依正准备食材的手一顿,睫毛也颤了下,半晌她才道:“我知道。”
易胭:“去看他吗?”
每个月五号,是戒毒所探监的日子,这一天家人可以去探望监禁的吸毒者。
而崔依依的父亲,便是瘾君子。
崔依依点头。
易胭没发表意见,只道:“我后天送你过去。”
厨房安静了几秒后,崔依依说:“他往家里打了好多电话,说再不拿钱给他,他出来不放过我。”
崔依依父亲吸毒,家产早已败光,母亲跑了不知道改嫁到哪里,只剩奶奶相依为命。
“他还说要多加点钱,说多交钱里头三餐会给他加肉,”崔依依头快埋到胸前去了,“他知道我和奶奶没钱的啊。”
崔依依很羞愧,自从父亲关进去,每个月的钱都是易胭给的。
易胭知道她想什么,咬了口苹果:“你还在上高中,好好上课。”没钱正常。
厨房里沉默。
以前崔依依去打过工,被奶奶发现,老太太难受了很长时间,易胭也不支持她打工,后来就没去打工了。
“易胭姐,”崔依依忽然道,“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崔依依语气渐渐有点哽咽:“就算每个月给钱,他出来还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他一直记着我签强戒同意书的事,出来我和奶奶不会好过的。”
崔依依父亲是首次被关进戒毒所,首次戒毒只关半个月,但如果家属签了强戒同意书,吸毒者则需要关两年。
而崔依依的父亲,已经快要出来了,这个月中,两年就结束了。
“我们要怎么办?”
易胭:“走,走得远远的。”
崔依依眼泪瞬间盈眶,她知道的,她和奶奶都走不了的。奶奶年纪大了,而她还在上高中,走了户口都是问题。
易胭自然也清楚,她懂这个家庭的无力。
易胭第一次遇见崔依依是在医院,那时候崔依依父亲还没进戒毒所,崔依依陪奶奶去医院看病,崔父追到医院要钱。那时候易胭刚回这城市,了解崔依依一家的事后也没多想直接打电话把崔父给举报了,举报吸毒。那会儿的崔依依和老太太,甚至都不知道怎么举报一个吸毒的人。
“易胭姐,对不起,”崔依依也在这种家庭中深感疲惫,“如果不是为了帮我们,你现在也不会摊上麻烦。”
是易胭举报的崔父,崔父出来会不会报复,她们都不清楚。
崔依依知道易胭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只是当时恰好帮助了她们,也仅仅那一次帮助病人。
易胭没怎么放心上:“没事。”说着离开厨房。
在崔家吃完晚饭天色已晚,易胭没有久留。
走出竹德巷兜里手机震动,易胭拿出手机,是纪糖打过来的电话。
易胭接通电话,纪糖的声音炸过来:“怎么回事呢你,今天一整天不接电话。”
“工作没空接。”
“你放屁,平时你也忙,怎么没见你一天不接电话啊。”
易胭不跟他贫了,问:“有事?”
“我还没问你有没有事,你怎么问起我来了。”
两人沉默。
过几秒纪糖才犹犹豫豫问,声音也没那么急躁了:“你昨晚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哭了。
后面这话纪糖没问出来,他没见过易胭哭,也不确定昨晚她是不是哭了。
昨晚纪糖被大人撵去带一众亲戚小孩放烟花,注意他们安全,小屁孩们得高兴,纪糖无聊就在旁边给易胭打电话。
而那时易胭又正好心神不宁,不小心接通电话,声音立马被纪糖听出端倪。好在电梯里信号不好,通话中断。
易胭倒是不在乎:“嗯啊。”
她这么坦荡,纪糖反倒一时不知怎么开口,绞尽脑汁想如何问比较委婉一点。
易胭不用想都知道纪糖在想什么,直接说:“就是被人讨厌了呗。”
纪糖沉默,易胭一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以前高中讨厌她的人数不胜数,易胭才不在乎这些。能让她这么说的,也只有一个人了。
他安静后问:“苏岸吗。”
易胭语气慵懒:“是啊,除了他还有谁。”
冷空气钻进鼻头,易胭说:“其实他也没什么错。”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笑了。话听起来却有点心酸。
“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第8章 玩玩而已
“那你要怎么啊?”纪糖问。
纪糖不会安慰人,说话直接,半天挤出这句话。
“能怎么办?”易胭懒散笑了声,“就这样吧。”
纪糖沉默几秒,道:“你变了。”
以前的易胭自信,张扬,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易胭不以为意:“哪有人不变?”
冬天夜晚外边人迹稀少,仿若空城,人们都醉死在这座城市里,无声无息。
巷口路灯白光落寞,易胭微眯眼,路灯光圈忽大忽小。
“况且……”她不知是在跟纪糖说,还是跟自己说。
“或许我没有那么喜欢他呢。”
纪糖提醒她:“当年是你,跟他分的手。”
当年易胭一走了之,有很长时间没跟纪糖联系,后来联系纪糖也早把这事忘了,他一开始甚至都不知道是易胭先分的手。
易胭恍惚了一瞬,时间太长,以致于那些事都开始模糊。
可易胭最后也没继续分手这话题,而是问:“你还记得以前学校的人都怎么说吗?”
“什么?说什么?”纪糖一头雾水。
“她们都说苏岸不喜欢我啊,苏岸只是被我缠怕了。”
纪糖不认同:“当年他还是喜欢你的,要不然他也不会……”
话没说完,被易胭那边的声音打断。
有人喊了一声易胭姐。
易胭回头,是崔依依追出来了,脚上还穿着室内鞋。
崔依依跑到易胭身边,递给她钱包:“你钱包忘拿了。”
易胭接了过来:“谢谢,进去吧。”
崔依依转身,朝易胭挥手:“路上小心。”
易胭朝她笑,嗯了声。
“你在外面啊。”通话还没挂断,纪糖在那边问。
“是啊。”
纪糖:“你他妈小心点,过年外面很乱,你还一女生。”
说完反应过来这句话根本就是放屁,易胭在外面根本不会不安全,跟她打架的人才是不安全。
不过他还是道:“哎你还是快点回家吧,外面冷死了。”
两人互怼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年初警察也没歇着。
接到报警电话,迅速赶到夜店,最后在一包厢里抓到几个毒贩。
踹门进去的时候,有的注射器还扎在手臂上,满屋子颓废荒唐。而贩毒的,早跑没影了。
苏岸从包厢出来穿过走廊去洗手间,半路迎面两个女生凑在一起说话。
他没注意,洗手后正好遇见要去楼梯间抽烟的陈宙。
陈宙烟盒递向苏岸:“队长,抽么?”
苏岸垂眼,目光落在烟盒上,不知思索什么。
陈宙:“上次在医院看你手里吸了半截的烟,还以为你也抽这牌子。本来一直以为你不抽烟的。”
医院,烟,那女人吸烟的样子。
苏岸唇齿间又泛起那截烟独特的烟草味,还有被女人微微含湿的烟嘴。
他尝过。
陈宙撞见他抽烟就是那次,那截烟,不是他的。
苏岸伸手抽了一根出来。
两人正要推开楼梯门,陈宙骂道:“这帮兔崽子,卖了白粉溜得倒快,下次……”
话没说完,楼梯间有人说话。
旁边苏岸没有说话。陈宙下意识闭嘴,门也忘了推。
因为他们都听到苏岸的名字。
楼梯间里两个女生背对他们坐在楼梯上,一人声音传来。
“刚走廊看见那人是苏岸,没错吧。”
“肯定是,他还帅得挺有特色的。”
也许是气质原因,苏岸五官会给人一种冷漠厌世之感,眉眼仿佛藏着暮山雾霭,让人靠不近摸不透。
“高中易胭追他那会儿我就发觉到他五官帅了,没想到现在更帅了,说好的男神到这个年纪都会发福变油腻男呢。”
另一人接道:“你说易胭会不会后悔。她当年可真狠啊,把人追到手没几天就把人给踹了。”
女生喜欢八卦,说起来没完没了:“最可怜就是苏岸了,根本没想到易胭对他就是玩玩而已吧。她那种小太妹的话怎么可以当真呢,追苏岸追那么久还不是因为一开始苏岸老是不答应她,都说得不到的是最好的,追不到她就一直追,后来追到了果真没几天就分手了。”
“你别说,我……高中那会儿还撞见苏岸把易胭压在墙上强吻,易胭还哭了。”
“卧槽?!你还偷窥过啊。”
“什么叫偷窥啊,谁让他们在楼梯间接吻……”
楼梯间外,陈宙已经震惊到目瞪口呆。不过只言片语,他已拼凑出故事。
队长被一个追他的女生给踹了,还强吻过人家。
旁边的苏岸却仍是无波无澜,脸色平静,不怕别人听见自己的事,又仿佛她们在说的那个人不是他。
反倒是旁观者陈宙尴尬起来。
听后来谈话,那两个女生似乎是聚会出来透气,遇见苏岸聊起了八卦。
“后来她走了,他还天天来二中找她,怎么可能找得到。易胭对他就是玩玩而已,他倒鬼迷心窍了。”
陈宙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岸敛眸,看不清眼底神色。
里面还在说话,苏岸似乎已经不感兴趣,转身离开。
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无悲无喜。
陈宙悻悻将烟揣回兜里,看着队长背影,始终不敢相信她们口中说的就是队长,队长平时跟个性冷淡似的,怎么可能谈恋爱。
这天下班易胭约了纪糖喝酒。
A市有条酒吧街,夜店成群,清吧两三。
是个狂欢或者落魄的好地方,也是喝酒好去处。
纪糖晚易胭一步到清吧,到的时候易胭已经坐卡座里喝酒了。
清吧安静,抱着吉他哼唱的歌手声音沙哑,仿佛卡着时光的磨砂纸。
高中易胭很喜欢混夜店,基本上没有安分待着的夜晚。纪糖看着慢悠悠喝酒的易胭,恍惚看到多年前张扬又自信的易胭。
纪糖坐下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本来还以为你回来后都改掉混夜店的习惯了,之前约都约不出来。怎么今晚约我出来了?”
易胭身上披着件小外套,外套松松散散搭在上头,笼着整个人。
她抬眼看向纪糖:“心情好,请客。”
“得了吧,”纪糖嫌弃撇嘴,“你心情好不好都会请客,找的什么破理由。”
“纪糖我是不是一天不揍你你飘了。”
纪糖委屈:“我他妈!我们关系这么好,你怎么还想揍我啊!”
易胭被他逗笑,懒懒哼笑一声,手腕抬高,酒水入唇。
光线昏暗颓离,不小心跌足易胭的眼睛里,眉梢眼尾沾了酒气,夜里一只美艳又颓废的鬼。
纪糖看着易胭的脸忽然想,人跟人之间的差别,总是那么大。喝酒一事,气质各不相同。
而易胭,天生就是一个长相高人一等,气质也与众不同的一个人。
纪糖道:“你这人,其实真的不适合喝酒。”
易胭眼风扫向纪糖,还没开口,旁边传来一道男声:“我倒觉得,她这人最适合喝酒了。”
闻声易胭和纪糖都转眸看过去。
男人一身夹克,懒散痞坏,在易胭一旁落座。
他朝易胭笑,易胭也淡淡回笑。
男人酒杯轻碰易胭的:“没人比她更适合喝酒了。”
纪糖一脸莫名奇妙,问易胭:“你认识?”
易胭笑:“这不就认识了吗。”
男人靠在座位里,笑:“同类。”
说着男人忽然朝易胭歪去,擒住她的下巴,看她的眼睛。
易胭眼睛长得很漂亮,左眼下有一颗小泪痣。
“喝了酒你就是鬼。”
一只能让人极性而死的鬼。
易胭只笑,慢悠悠道:“是啊。”
纪糖听他们的话听得毛骨悚然,目光不经意一瞥旁边,忽然怔住。
下一秒他动作先于意识,伸手拍掉了对面男人抓住易胭下巴的手。
男人皱眉,易胭则看向纪糖,这一看,也看到不远处楼梯口的人影。
那人倚在墙壁阴影里,脸色看不清。
但易胭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苏岸。
纪糖则心有余悸,刚才一滑而过的光线,他分明看到苏岸神色了,沉默又阴郁。
不知是不是错觉。
易胭眼尾眉梢酒气氤氲,一片旖旎春色。她直勾勾看着苏岸。
苏岸目光很淡,没什么情绪,很平静。
易胭每次看见他这种眼神,总会占下风,她斗不过他的。
身旁男人问她:“今晚有空?”
神绪被扯回,易胭看向身旁男人,酒杯碰了下男人的酒杯,笑:“有啊。”
也许是酒意上头,此刻易胭胆子大了,不再像前段时间一遇见苏岸便束手束脚。
“可是……”
易胭重新看向苏岸,义无反顾,破釜沉舟般。
她下巴朝他那边一抬:“我要跟他走。”
这一生,只甘愿做他的座下鬼。
说完这句,易胭不示弱地看向苏岸。
第9章 倒霉蛋
清吧里,歌手声音沙哑厌尘。
缓缓绕在这一隅空间里。
她想跟他回家,想像年少时候牵他的手,跟他拥抱跟他亲吻。
“我要跟他走。”易胭说。
两人对视着,像是一朝回到高中年少,她肆意,而他被动。
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倚在墙上的苏岸只是冷漠收回目光,从墙上起身,仿佛没听见似的。
径直离开了酒吧。
江风凌冽,易胭车停在路边。
车窗降下,易胭手肘搁窗上,风冷也不觉得。
纪糖坐主驾,看着她这模样,欲言又止。
她从刚才被苏岸拒绝后就很安静,脸上没有难过情绪,也没有喜怒。
纪糖甚至怀疑,这些年来,易胭活成了苏岸的样子。
不动声色,让人看不出情绪。
清吧里那一幕,让纪糖想起易胭高中时追苏岸的样子,就是这样,调戏撩拨,分毫不退。虽然他明白易胭会这样做是因为喝醉了,壮着酒胆去靠近苏岸。
可是苏岸不领情。
纪糖是个直性子,从小也不会安慰人,就算安慰也会被易胭一句戳穿,干脆一起沉默。
十几分钟后,易胭收回手,升上车窗:“回去吧。”
纪糖没喝酒,脑子清楚。立马发动车子沿江驶离。
深夜马路行车寥寥,易胭头微仰靠椅背上,路灯在她眼瞳里快速后退。
不知过了多久,纪糖忽然听见副驾那边传来一声呢喃。
迷茫、无措。
“怎么办啊,我喝醉了找他他还是不理我。”
纪糖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
易胭很少让人窥见她脆弱,此刻却连声音都不像平时那般坚定。
正是因为平时很少见她这般,纪糖才会震惊。
也许是真喝多了,此刻处于封闭环境里,幽幽暗暗,才会使易胭心理防线降低。
纪糖转头瞥一眼,易胭却已经睡去,眼底一片眼睫阴影。
这时纪糖手机进来消息,他看了一眼,是学姐回复他的消息,这是隔了两个小时才回复他的消息。
纪糖忽然也有点心累,移开眼光继续开车。
几秒后他叹了口气:“怎么我们两个倒霉蛋凑一起了。”
纪糖将易胭送回家便离开。
隔天易胭起来,太阳穴发疼,耳朵嗡嗡作响。
易胭这才想起昨晚酒后吹风,她皱下眉,嫌弃昨晚的自己:“神经病。”
今天还得上班,易胭下床洗漱后空腹吃了几粒药便出门了。
中午吃饭间隙,纪糖给她打电话。
“昨晚的事,你还记不记得啊?”
易胭没什么食欲,筷子懒散夹起几粒饭送进嘴里,漫不经心道:“记得啊。”
“记得什么?”
“纪糖,我看你故意的吧,”易胭笑,“行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苏岸没理我吗。”
“不是、我没问你这个,”纪糖有点急,他介意的是昨晚易胭车上说的话,小心翼翼问,“昨晚回去的路上你还记得你干嘛了吗。”
易胭如实回答:“不知道,断片了。”
“哦……”
易胭似乎也没心思知道自己喝断片的时候做了什么。
饭菜已经凉了,易胭没心情吃。
“行了,我得去上班了,先这样。”
又是十几天过去,春节已过,市民开始上班。
市局禁毒大队。
办公室经过一夜忙碌终于恢复宁静,一个个年轻人眼底挂着黑眼圈。
崔童趴在桌上:“我操,我终于可以歇一会儿了。”
眼镜男陈宙也跟着说:“太他妈操蛋了,春节没一天歇着的,市民上班我们倒放假了。”
许骋坐旁边抽烟,开玩笑道:“一个个的怎么连身为警察的觉悟都没有,又端了毒枭洛一个据点他妈都给我高兴点。”
崔童有气无力踢了许骋一脚:“不高兴,你请吃饭我就高兴。”
许骋吊儿郎当的:“行啊。”
崔童一下子精神了,坐直:“真的吗?!”
许骋拿烟的手指了他一下,笑:“出息。”
陈宙说:“不过这个洛真的很奇怪,跟他那死爹完全不同风格。”
毒枭洛的父亲代号鹰钩,掌控西南贩毒圈,缉毒警一大对手,前几年突发急病身亡,手里所有管理权都到儿子手上,也就是洛。
那段时间也让公安局上下不安,谁都不清楚,这个新上位的会是什么风格,只怕手段更狠。
然而这一年来却是出乎警方意料,洛不比鹰钩手段狠,甚至有点不机灵,这一年来相继被端了几个据点。
鹰钩势力被逐渐削弱,不再独大一家。
这几天又被拔掉一条贩毒链。
崔童觉得陈宙说得有道理:“估计找个小学生管理都比他儿子好。”
许骋皱眉。
从办案以来,他便觉得毒枭洛这件案子有点蹊跷,总之就是太容易了,容易到让人感觉不对劲,但具体却说不出哪里出问题。
许骋侧头问旁边的苏岸:“苏队。”
许骋犹豫一会儿,才道:“自从追查毒枭洛这个团伙,他手下一条条贩毒链败落,但为什么他父亲鹰钩在世的时候,这些贩毒的都没被警方发现。”
贩毒圈子人心隔肚皮,合作都是建立在利益上。出卖、背弃,这都不过眨眼之间的事。作为毒枭之子,也不会没心眼到哪里去,更何况毒枭鹰钩从来没有疼爱儿子一说。而如若现在的毒枭洛与父亲关系不好,也不至于蠢到把底下掌握的贩毒链都无意中暴露给警察,人本性复杂,贪婪就是其中一个。
苏岸手搭在扶手上,眼神淡淡,示意他继续说。
“毒枭洛,是不是在……”后面的话许骋没说,这都是猜测。
苏岸已听懂他的意思,点头:“嗯,转移视线。”
许骋眉心一皱。
苏岸很平静,熬了整夜,英鸷眉骨上笼了一层疲惫,冷削的轮廓柔和不少。
“凡事都有可能。但再遮天蔽日,也总会被连根拔起。”
声音清冷却让人心安。让听的人恍惚觉得,他说的,就是事实。
说完这句,苏岸站起,修长指节在办公桌上缓散点了两下:“回去休息两天,随时待命。”
一群年轻人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假正经:“是!”
这个月5号转眼便到。
今天星期五崔依依需要上课,但因为要到戒毒所见崔父,崔依依早上上了两节课请了后面三节课的假。
第二节 课下课,她从教室里出来,朝校门走去。
易胭车停在外面,崔依依一眼认出她的车,走过去拉开副驾门上车。
易胭昨晚上的晚班,回家就睡了三个小时又出来了。
崔依依看易胭黑眼圈,她皮肤白,眼底的青灰更是明显:“易胭姐,你昨晚上的夜班吗?”
易胭发动车子:“嗯。”
崔依依有点愧疚,低头拽书包带:“对不起,总是麻烦你。”
易胭打了个哈欠,实在有点困:“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待会回来就请我喝杯咖啡吧。”
崔依依笑了,却是看向窗外,嘴边笑有点惨淡,喃喃道:“你帮我和奶奶那么多忙,一杯咖啡怎么够呢……”
她声音很小,自然不会被易胭听到。
一路崔依依有一搭没一搭跟易胭说话,戒毒所在郊区山边一处山脚下,半个小时后两人到了戒毒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