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言情小说大全上一章: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
- 言情小说大全下一章:亲亲吾妻
沈家的一切,包括家具食物都极之讲究,即使普通的鸡汤,必是纯正紫砂煲慢慢清炖三个时辰。谭斌则万事从简,恨不得顿顿速食,只愁时间不够分配。换作是她,恐怕也不会放心把儿子交给这样的女友。
沈培几天来的表现,更充分证实了男人一个普遍天性,娶了媳妇忘了娘,难怪他母亲迁怒,还是暂时回避一下比较好。
她始终担心的,只是沈培的心理如何尽快恢复。
沈培却拽着她不肯松手。
谭斌非常不忍,觉得自己过于狠心。看看周围没人,她亲他的嘴唇,象哄孩子一样柔声说:“乖,听话,我每天下班就来,晚上陪你好不好?”
沈培不出声,把她的手放在脸上贴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回到办公室,谭斌方理解一句话,什么是洞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
第47章
回到办公室,谭斌方理解一句话,什么是洞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
一时间听到无数个意外的消息。
其中一个,PNDD集采的技术交流已全部结束,客户对MPL技术交流的反馈还不错。市场部的副经理果然出席,他对新业务的兴趣,远远超过其他内容,以至于交流期间的讨论屡屡偏题,现场几乎失控。
集采入围名单公布,FSK,MPL,SCG三家跨国公司,毫无悬念地入围,以众诚公司为代表的四家本土企业,也一同出现在名单上。
这是意料之内的结果。她回来,刚好赶上小型的庆祝Party.
但主持Party的,居然是李海洋。
他亲手打开香槟,给所有人一个个斟满,这才上前致贺辞,以前的骄矜无影无踪。
谭斌看着他发愣,不明白一个星期的时间,怎么就已经乾坤大挪移。
中午一起吃饭,她偷偷问旁边的于晓波,“Kenny哪里去了?”
“出差。”
谭斌皱眉,觉得里外都透着诡异。
于晓波凑近,又说:“前些天盛传咱们的新老板,销售总经理即将上任,突然又说黄了。”
谭斌问:“你们都哪儿来的小道消息?为什么每次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于晓波笑,“Cherie,这是立身之本,你不能总是低头拉车,适当时候也要抬头看路。”
借着这个话题,席间众人历数历任销售总经理,提到程睿敏,谭斌的耳朵立刻竖起来。
说话的是一位在MPL呆了八年的产品经理。
他说:“都说女的长的好升得快,其实遇到女上司,男的也一样。当年若不是北区的Director张彤照应,RayCheng哪儿能窜得那么快。”
有人补充:“RayCheng也是沾了他爸的光,走哪儿人都卖他三分薄面。”
“那是。”那人接着说,“所以张彤不管去哪儿出差都带着他,两人的关系传得那叫一个暧昧,有天张彤的老公终于打上门,我靠,丫真是一爷们,所经之处但凡值点钱的,电脑手机统统都被砸在地上。”
一桌人屏息等着下文,谭斌瘪瘪嘴,发现男人八卦起来,一点不比女人差。
“上头先还帮捂着,后来事情闹大发了,骚扰男性下属的名声传出去,哪个女的受得了这个?张彤呆不住,只好辞职走人,听说后来离了婚。RayCheng稳当当坐上她的位置,年会上领着女朋友现身,没事人一样,一年销售经理就升总监,你们谁有这好运气?”
满桌顿时哗然,乱糟糟说什么的都有。
只有谭斌不发表任何意见,挟了一筷子三文鱼放进嘴里,却被芥末辣得满眼是泪。
那顿饭直到结束,她都没怎么说话。
下午她去PNDD总部见田军,听到一个更为震惊的消息。
原定这个星期发出的标书,被延迟至十月中旬。原因是某些供应商,居然说服省分公司减少集采的设备数量和配置,留待集采之后,双方再从非集采合同中各取所需。
谭斌无可奈何地看着田军,“少数公司犯错,咱不能惩罚连坐是不是?”
田军摊开手,“这只是查出来的,下面还不知道有多少猫腻呢。我说小谭,你们要是也玩什么花样,一样不客气,立刻取消入围资格。”
谭斌连连赔笑,“您老知道,我们一向是良民,从来都不做违法乱纪的事。”
她告辞,田军起身送她,手搭在门把手上才想起一件事,“小谭,有件事忘了谢你。你跟晴晴都说了些什么?她这些日子每天都用功到十二点,她妈妈先开始高兴,现在又心疼得不得了。”
谭斌眨眨眼笑,“我也没说什么呀?可能是晴晴大了,开窍了,知道用功了,这不是好事吗?”
其实是她鼓励人家的孩子早恋,谭斌不敢说。
“有时间你多跟她聊聊,我担心这孩子三分钟热度。”
“行,没问题,我也喜欢晴晴,特聪明一孩子。”谭斌一口答应。
出了门她开始琢磨标书延迟的真正原因。
打开车门坐进去,正拿着钥匙发呆,有人在窗玻璃上轻轻敲了几下。
谭斌扭头,竟是余永麟在外面站着。
她揿下车窗,露出一脸惊喜:“哟,怎么是你?”
余永麟手里晃着一串车钥匙,上下打量着她,“这话该我问你,你一人坐这儿干什么?”
谭斌笑笑,实话实说,“想事儿呢。”
余永麟转到另侧坐进来,向谭斌伸出手,“来,给支烟。”
谭斌斜着眼睛看他,“你又在戒烟?”
“没错。丈母娘强烈要求,那我就戒呗。反正世界上最容易的事,就是戒烟。”
“就是,前前后后你都戒了十几回了。”
余永麟大笑,吐出一口烟雾,问谭斌,“听说你休假,去哪儿Happy了?”
“什么呀,我一直在医院陪床。”
“哟,谁住院了?”
谭斌踌躇一下回答:“男朋友。”
“哎?”余永麟惊讶地回头,“案子结了?”
谭斌更惊讶,“你怎么知道?”
“就上回呗,Ray送你去医院,他的发小儿又被派出所扣了,我帮着料理的后事。”
谭斌沉默,过一会儿说:“谢谢你!很抱歉,我一时冲动,竟连累这么多人。”
“谢倒不必,就手的事儿。不过Cherie,我一向觉得你做事很少情绪化,那天真被惊着了。Ray也是,挺大的人,做事全没了章法,他可伤得不轻。”
谭斌转开脸,心口象有根线牵着,抻得难过,“他还好吗?”
余永麟看她一眼,奇怪地问:“你最近没跟他联系过?”
“一星期前打过电话,他说刚从荷兰回来,我就没啰嗦。”
“一星期前?”余永麟想了想,摇头,笑容无奈,“嘿,一星期前。”
谭斌觉得蹊跷,这什么意思?他象是话里有话。
余永麟咳嗽一声,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谭斌静静看着他。
余永麟果然说:“一星期前他在医院呢。倒是打算飞荷兰,先从北京去上海,飞机上就扛不住了,下飞机直接进了医院。”
谭斌的心几乎跳到喉咙口,“为什么?”
余永麟耸耸肩,“那得去问他本人。每天的睡眠时间只有四五个小时,操,时间长了铁人也得趴下。”
“累的?”
“啊,不然还能有什么原因?”
“现在呢?还在医院?”
“早替老板拼命去了,现在真的在荷兰。”
谭斌啪嗒啪嗒玩着火机,看上去神色惘然。半天她说:“你劝劝他嘛,没了健康就什么都没了。E公司的总裁,倒在跑步机上那位,不就是个前车之鉴?”
余永麟叹口气,“有种痴人,是劝不动的,非得事实给他教育。我就是一混日子的,老婆孩子就满足了,Ray他跟我不一样,他太执着,也太想证明什么。”
这种人,遇事也容易钻牛角尖,要么一直执迷不悟,要么最终看破红尘,并没有中间路线。
谭斌一时没有说话。
“我得走了。”余永麟推开车门,向她伸出手,“对了,听说你们的技术交流做得不错,恭喜一下。”
谭斌抬头,“你什么意思啊你?”
“嘿,你怎么这种反应?纯粹的恭喜,没别的意思。”他的笑容里有着踌躇满志的意味,和一个月前的惶惑完全不同,谭斌隐约间心生不安。
余永麟离开,她又坐了很长时间,拿着手机颠来倒去折腾很久,还是收了起来。
回到公司,她做的第一件事,是跑到媒体部,借口考证公司在华历史,借了几本公司年鉴。
一个人离开公司,旷日持久之后,曾经存在的痕迹,也许只能在老照片中才能找到一鳞半爪。
谭斌为自己孜孜不倦的八卦劲头感觉脸红。
她看到张彤的照片。清矍消瘦的五官,并非美女,但眼神锐利,逼人的威势仿佛可以穿透纸背。
然后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见到一张程睿敏和张彤的合影。
说是合影也不合适,那显然是一个合同签订仪式的现场,人头曈曈。程睿敏手持红酒杯,侧头朝着画面中并不存在的人微笑,浓眉下清澈的双眼,有让人伸手抚摸的欲望,那时他只有二十六岁。
张彤的目光却落在他的身上,眷恋而贪婪,带着不可言说的无助和绝望。
不知是哪位摄影师,居然抓拍到这真情流露的瞬间,更不知什么人,出于什么心理,竟把这张照片留在年鉴中。
谭斌合上年鉴,心里有点酸溜溜地发堵,原来午餐时的八卦并非空穴来风。
但和你有又什么关系呢?她从怔仲中回过神,低声嘲笑自己,伸手推开年鉴,收敛心思,开始火速处理一周来积压的邮件。
收件箱显示出1054的字样,表示她有一千多封未读邮件。
邮件泛滥成灾,是很多大公司的通病。
她先打开Outlook的预览功能,再新建一个文件夹,瞄一眼题目和开头两句,不是紧急和必回的邮件,一律拖进临时文件夹排队等待处理。
很快,她的心情被一封邮件彻底破坏。
谭斌命令自己深呼吸,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先把这封邮件打印出来。
那是一个三天前的会议纪要,每月一次的销售例会。谭斌休假,便委托周杨代她列席。
谭斌和自己团队达成的协议,是把几个地区的部分销售机会,列为upside。这样的结果,销售经理们不会有太大压力,谭斌也可以在季度末的时候,针对中国区的销售完成情况,随时做出调整,给下个季度的任务留出回旋余地。
但如今谭斌看到的,却是所有的机会,都变成了本季度必须完成的目标。
她把周杨叫进会议室,直接把打印出来的纪要放在他面前,“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周杨拿起来看一看,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有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谭斌敲着桌面,硬梆梆地问:“这个数字是谁敲定的?”
“Kenny啊,那天李先生也在的。怎么了?”
“咱们达成的协议是什么?你代表咱们区参加例会,为什么不提出商榷?我走的时候交待过你,有搞不定的事,马上打电话,当时为什么不给我电话?”
周杨面露委屈,“我以为你跟Kenny已经商量过。再说其他区都当场拍了胸脯,咱们区也不能太保守不是?”
谭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走得匆忙,确实忘记提前写封邮件发给刘树凡,清楚表达自己的意见。
她也能想象得到,例会上刘、李二人同席的微妙气氛,以及乔利维起哄架秧子,其他总监在一边赞许吹捧的场面。
周杨没有经历过,脑子里还是缺根弦。
但是事已至此,发脾气或者抱怨没有任何意义,只能想办法收拾现在的局面。
她坐下来发问:“额外增加的Sales,百分之八十都在北京地区,你有把握吗?”
周杨说:“不知道。”
“不知道?”谭斌已经平息的怒气又冒上来,“Young,你一个工作多年的销售经理,居然说出这种话?”
“我是真的没把握。其他行业的客户和PNDD不一样,投标中潜规则游戏更多。咱们一直都在正面做工作,从来没有试过暗箱操作。可MPL不做,不等于其他供应商也不做啊!咱们在台面辛辛苦苦的作戏,没准儿就是一龙套,人在逗你玩,其实私底下早有了交易。”
谭斌被噎住,暂时没有话说。
在中国,商业游戏自有其特殊规则,跨国公司不是不想配合,无奈树大招风,从股东到审计公司,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逾越雷池并不可怕,一旦被发现则代价高昂。
周杨这是在乘机发牢骚要挟。
想了想她开口,“场面话我不想跟你多说,现在的条件就是这样,从公司到雇员,都不允许做任何违法的事,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多年的信誉。我相信管理运营健康发展的客户,会正确取舍。”
几句话堵死了他的后路,表示以后不想再听到这种话。
“算了Cherie。”周杨向后一靠,无声笑笑,“我尽自己个人的最大努力,争取拿下这几单合同。可是你答应我的,也别忘了,人,折扣。”
谭斌站起身,把手用力按在他的手背上,“三季度务必达标!PNDD的投标已经推迟,从明天起,我和你一起见客户。”
快下班的时候刘树凡现身,据说刚从欧洲回来,时差尚在就先抵达公司。
谭斌约了十分钟时间汇报集采进度。
对她的疑问,刘树凡分析得很简单,“标书推迟,除了田军说的原因,还应该有个理由,按照以前的习惯,十月中旬发标,CommercialNegotiation的时间,正好延迟到十二月中旬。那时各家公司急着签合同完成年度Plan,,会在Pricing和Discount上做出很大的让步。”
谭斌不得不佩服,生姜还是老的辣。她觉得不对劲,可没往这方面想。
“哪,PNDD是铁了心,要通过集采让各家价格大跳水?”
刘树凡点头,“是这样,看来你们也要去省公司做做工作,设法压下一部分订单。”
谭斌想起田军的话,“可是田军说得挺狠,会不会出问题?”
刘树凡笑,“Cherie,有时间多读读历史,你会发现,中央集权和地方自治,从来就是永恒的矛盾。你们大陆怎么说?哦,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要学会利用这点。”
他低头看腕表。
谭斌本来还想提一下销售目标的事,见状识趣地站起来告辞,一面仔细品味着最后一句话。
一堆工作尚未完成,她只好拎着手提电脑去了医院。
沈培正在大发脾气。
第48章
沈培正在病房大发脾气。
起因是护工要为他换身衣服,他不肯,挣扎中把床边茶几上的瓶瓶罐罐全扫在地板上。
左手的点滴进针处,因为针头戳破了静脉,药液聚集在皮下,迅速鼓起一个大包。
护士要为他换针,他也不肯,居然自己拔下针头扔在一边,血汩汩流出来,沾染在雪白的床单上。
看到鲜血,他突然俯身,开始搜肠刮肚地呕吐,吐得上气不接下气。
谭斌进门时,几个人正围着他手足无措。
保姆王姨流着眼泪试图说服他:“培培你要听话,伤才能好得快。”
沈培方才一阵胡闹,已经耗尽了力气,此刻蜷缩在床上,死死攥着衣领,呜咽着重复:“不用你管,都出去,出去!”
“培培……”
“滚!”
老人退后低头抹泪,鼻头眼眶通红,花白的鬓发灯光下异常刺眼,
谭斌看不下去,撂下电脑包走过去,“沈培你想干什么?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王姨慌忙扯扯她的衣袖,“囡囡,不怪他,你别说了。”
谭斌拨开她的手,蹲在沈培跟前,却一眼看到他头顶的伤处,想说的话立刻都咽了回去,只长长叹口气,放软了声音,“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什么发脾气?”
沈培不说话,放下遮在额前的双手,呆呆看着她,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水光。
谭斌不忍对视,用药棉按住他流血的伤口,感觉到牵心扯肺地疼痛。
王姨上前:“培培,晚饭想吃什么……”
谭斌无奈中回头,“王姨,你们先出去会儿好吗?我跟沈培有话说。”
护士被留下来收拾残局,不满地抱怨:“早说过不能刺激病人,他情绪本来就不稳定,这人多嘴杂的,怎么不出事?”
谭斌低声道歉:“对不起。”
护士重新调整好点滴,收拾起药品器械,推车离开,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隔开了套间外的人声。
谭斌这才松口气,在床边坐下,轻轻抚着沈培的脸,什么也没有说。
曾经呈现健康棕色的皮肤,如今却苍白而萎靡,额前新生的发茬硬硬地刺着她的手心。
“为什么?”她终于问。
“我看见他,闭上眼睛就看见他,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身体里有那么多的血,血的颜色那么刺眼,那么黏稠……面对面,我亲眼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流逝,瞳孔扩大,呼吸消失……”
谭斌顷刻心软,不由俯低身体,小心翼翼地贴上他的脸,声音轻得梦呓一般,“已经过去了,小培。总会有这么一天,我们都要过这一关,谁都避不过……”
曾有人告诉她,死亡就像地球上的水一样,你逃不开也避不过,总有一天要学会面对。
但是沈培经历的,也许比很多人都要残酷。
她的嘴唇被某种咸涩的液体沁得透湿,沈培的身体在她身下轻轻颤抖,上衣已被冷汗浸透,象浇过半桶水。
谭斌尝试着去解他的衣扣,“衣服再不换就臭了,我帮你,我们慢慢来成吗?”
“不!”沈培立刻握紧衣襟,警惕地后退。
“好好好,不换就不换。”谭斌住手,扳过他的脸正对着自己的眼睛,“不过你得答应,以后不许乱发脾气。”
沈培看着她,谭斌的眼睛里满是关切和询问,可那是他拼命想要逃避的东西。
他挣脱谭斌的手臂,转开脸说,“我想回家。”
谭斌吃一惊,又不能明确决绝,只好哄着他说:“你听话再养两天,我们和医生商量。”
沈培终于呼吸平稳地睡着,却维持着一个古怪的姿势,双臂护在头顶,身体象婴儿一样蜷成一团。
谭斌满心痛楚和疑虑,完全无法想象沈培曾经历过什么。
他心里象是有个黑洞,既不肯面对也不肯消化,只是执意地逃避。
通过关系设法搞到甘南公安局的验伤报告,那上面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于是请心理医生的建议再次提上议程。
沈母依旧兴趣不大,只抱怨说国内没有合格的心理医生,挂牌的心理诊所,都是在敷衍了事地混饭吃。
最后是沈培父亲出面,找到一位大学的心理教授,留洋的博士,她才不再说什么。
但教授和沈培的第一次谈话,却不是很顺利,因为沈培非常抗拒,不肯配合。
谭斌泄气,苦恼至极。
那位教授却安慰她:“没关系,非主动的患者都是这样。治疗过程应该是非常放松的,医生对患者没有太多要求,只要他能按时与医生接触,真实地表达自己就可以了。可是他现在的心态,显然并没有做好准备。”
谭斌烦闷地揪着头发,“我们现在还能做什么?”
“给他一个宽松的环境,不要给他任何压力。心理治疗其实是一个面对真实自我的过程,真正内心冲突带来的焦虑和痛苦,有时候会超过事件本身造成的伤害,没有痛苦的心理治疗,只能是止痛针和麻醉剂,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说白了,这只是一种辅助手段,其实靠的还是患者的自愈能力。所以一定要让他自己做好准备,有体力有勇气经历整个过程。”
谭斌非常吃力地理解了。
午餐时约文晓慧出去透口气,她满怀郁闷地总结:“就是说,世上并没有上帝,永远只能自己救自己?哦,晓慧,这也太让人失望了!”
文晓慧笑起来:“谭斌你永远都是这么天真,我真爱死你了!”
“喂,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
“好吧好吧,那么天真小朋友,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沈培执意要回家,谁都劝不了,闹得厉害,不答应就不吃饭,也不吃药。”
文晓慧不笑了,“那你怎么办?总不能跟到他家去,他妈是那样的一个人。”
“他要回自己的房子,不要他妈,也不要保姆,我跟过去照顾。”
文晓慧手里的筷子掉在桌上,“我靠,这么艰巨的任务,你想好了?”
“嗯。”谭斌不停地叹气,“现在只有我说话他才听两句。”
文晓慧认真想了想,最终下了定义:“圣母,你丫就是一改不了圣母情结。”
谭斌羞怒交加,用力拍着桌子说,“妈的我就是,老子还被下面的小崽子算计呢,三季度生生多出来一百多万欧元的任务,完不成你知道我啥下场不?这场游戏我就得乖乖认输,我拼死拼活干三年为了什么?”
文晓慧看着她啼笑皆非,“谭斌我觉得你还是设法讨好沈妈妈比较有前途,嫁过去和她一样现成的少奶奶,吃穿不愁,多好……”
谭斌住了嘴,呆半晌说,“好象还是办公室简单。”
文晓慧摇头,“吃饭吃饭,吃饱了才有精神回去做玛丽亚。”
那半个月谭斌过得相当艰难,作息完全混乱。
婚前不同居的誓言被彻底打破,她收拾东西搬进沈培的住处。
工作的压力还在其次,北京曾是她管辖的地盘,客户都还相当给面子。
只是饭局应酬少不了,每次她只能赶前半场,饭局结束就匆匆忙忙往回赶。保姆王姨白天在家照顾沈培,见她回来才肯交班离开。
吃饭往往免不了喝酒,进家门时她身上的酒气自然无法遮掩,每次王姨脸上都会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听了王姨的汇报,沈培的母亲放心不下,不时过来巡视,也撞上过几次,话里话外酸酸的更令谭斌窝火。
但为了沈培她一直忍着,因为沈培的状况实在不容乐观。
第49章
但为了沈培她一直忍着,因为沈培的状况实在不容乐观。
身上的外伤渐渐痊愈,可是之前那个活泼神气,有点轻微洁癖的青年画家,完全消失不见了。
回到家后,他的情绪略微稳定,很少再提起车祸的事,但也不怎么说话,喜欢一个人呆在画室里,对着窗外的湖面,一坐就是一天。
他也不再注意细节,吃饭通常就在画室解决,吃完了把碗筷撂在一边,等着王姨或者谭斌为他收拾。
除了这些,他不许任何人动他画室的任何东西。
时间不长,房间里已经到处是包装袋、水果皮,以及各种各样的垃圾,加上四处摊放的画具,简直无处下脚。
谭斌看着皱眉,他却一点都不在乎,偶尔回到画架前涂抹两张新画。
他的身体还是虚弱,画不了几笔就累得头晕,生活习惯索性变得象小孩一样,困了便倒头睡一觉,半夜却醒得双目炯炯。
闲暇时谭斌一张张翻着他的新作,只觉一颗心直直沉下去,一直往下落,似找不到尽头。
那之前温暖的、甚至带点天真稚致的画风,已荡然无存。
现在的画布上,充斥着大团大团怪异的色块,配色百无禁忌,看得人眼睛刺痛。
用得最多的颜色,是暗红,画布上四处蔓延,如同淋漓的血迹。
最让谭斌感觉不安的,还是是他对脱衣服这件事的抗拒。
曾想趁着他睡着的时候,为他换掉上衣。刚撩起下摆,沈培就醒了,警惕地看着她,眼中充满痛苦和恐惧。
“是我,别怕。”谭斌按着他的手背轻声安抚,“你看,我解开了一粒扣子,没什么问题是不是?我们再来一颗好不好?”
沈培慢慢坐起来,不由自主揪紧了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