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几个销售经理也能帮着照应,但是他们各有各的地盘要料理,谭斌实在不忍再给他们添乱。

从镜子里看过去,一张素脸,灰扑扑没有半分神采,好象一张风干的树叶。

她感到惊心,想起刚过去的二十九岁生日,不禁暗叹,果然是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

睡前往脸上涂面膜,自怜自伤之下,那用量明显就比平常多了一倍。

正翘着腿躺沙发上假寐,忽然接到文晓慧的电话。

“谭斌你睡了吗?”文晓慧一改往日的阴阳怪气,声音闷闷的。

“没呢,正糊着一脸面膜等它干呢。”

“我想现在去你那儿,方便吗?”

谭斌终于听出点儿不对劲来,“晓慧你哭了?出什么事了?”

文晓慧沉默片刻,“到了再说行吗?”

“行,你来吧。要我接你吗?”

“不用,我开车过去。”电话挂了。

谭斌颇为诧异。

印象里文晓慧永远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脾气,她长得又好,从小就是男生没事献殷勤的对象,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无精打采的样子。

等待的无聊中,她拿起电话又拨了一遍沈培的手机。

依然是同样的提示: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您稍后再拨。

“讨厌!”谭斌嘀咕一声,扔下手机去准备睡衣和被子。

第35章

“讨厌!”谭斌嘀咕一声,扔下手机去准备睡衣和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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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一响,她扑过去开门,门外果然站着文晓慧。

粗看上去她并没有什么不妥,黑白宽条纹的针织连身裙,照例短至膝盖以上十公分,七分高的细跟系带凉鞋咯得咯得踩进来。

进门就直奔浴室,谭斌隔着门把睡衣毛巾护肤品一样样递进去。犹自听到文晓慧抱怨洗面奶的碱性过大。

披着浴衣钻进被子下面,她才迎着谭斌惊诧的目光,笑了一笑。

谭斌心中一凛,感觉害怕。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矛盾眼神,既漠然,又充满了炙热的决绝。

她刚要问问怎么回事,文晓慧已经开口:“我和张伟光,掰了。”

“啊?”谭斌只发出一个短促的音阶,没敢胡乱接话。

张伟光是家房地产公司的副总,文晓慧的现任男友。谭斌的印象里,这两人半年前就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文晓慧说:“他另有人了,而且今天被我不小心堵在床上。”

“什么?”谭斌差点被噎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没听错。”文晓慧嘲谑地笑,“知道吗?那女的才十九,胎毛都没褪净,还是大一的学生呢。”

谭斌缓过一口气,“这是欺骗无知少女啊,他也不怕折了阳寿?”

“无知?你说那小丫头?”文晓慧仰起头笑,笑得眼泪顺着脸颊簌簌流下来。

谭斌从床头取过面巾盒塞她手里。

文晓慧不停擦着眼泪,那眼泪却象坏了闸的水龙头,源源不断地往下流。但她脸上仍然维持着笑意,声音平静得诡异。

她说:“亲爱的,你可真白啊!现在的小孩儿,早不是咱们那会儿了。人在我面前,那叫一个镇静,我还没说什么,她已经一套一套把我教训一顿……”

谭斌打断她,按着她的手说,“晓慧,我有安眠药,你先吃一片。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有话咱们明天再说。”

“我没事儿,我睡得着。”文晓慧拨开她的手,“你知道那孩子说什么吗?她说,大姐,你都快三十了,楞没把自己卖出去,凭什么跟我争?你根本争不过我。”

她哈哈笑起来,秀美的五官几乎扭曲。

“晓慧!晓慧!”谭斌心里难过,抱住她的肩摇晃,“你甭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一看就没什么家教,你跟她生气,那不是自贬身价吗?”

文晓慧的笑声却越来越大,渐至歇斯底里,然后伏在谭斌的肩头失声痛哭。

谭斌紧紧搂着她,无比心疼,却又无从劝起,只能任她哭泣。

能哭出来,就已经是痊愈的开始,她有过这样的经验。

文晓慧终于慢慢平静,抹干净脸上的泪痕,呆望着自己的双手,并不说话。

谭斌明白她的感受。说起张伟光这个人,她只见过一次,一直觉得不过尔尔,过于狂妄,也过于浮躁,是谭斌挺不待见的那种男人。

不过她一向不喜欢干预别人的生活和选择,尤其是密友的男友,更不适合随意评价。

但文晓慧幼儿园开始就颠倒众生,男人堆里所向披靡,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晓慧,你吃晚饭了吗?”谭斌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文晓慧茫然望着她,过一会儿摇摇头。

谭斌从厨房端了杯热牛奶回来,偷偷溶进去一片安眠药。然后问:“还有挽回余地么?”

“余地?”文晓慧轻声笑,“还能有什么余地?我扇了她一个耳光就走人了。”

“那张伟光呢?”

“丫就是一人渣,从头到尾,没敢说一句话。”

谭斌说不出话来,碰上这种男人,还能怎么样?

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要说受过多年高等教育的人,完全做不出来。就算做得出来,也于事无补,不过是白白娱乐那对男女,日后变成别人亲热时的笑料。

只能自认倒霉,有多快走多快,有多远走多远,以后遇人更需擦亮双眼。

这个道理,想必阅人无数的文晓慧,比她更明白。

她蹲下来,握住文晓慧的手,说:“晓慧,我不想拿些场面话劝你,这上面你一直比我聪明,也比我明白。我只要你答应我一句话,不要因为不再爱了你就恨他,我不是为他说话,因为否定他,就等于彻底否定你的过去,更不要为了这个不值得的男人,就完全否定你自己。他就是一男人,其他的什么都不是,丫狗屁都不是!”

文晓慧又红了双眼,颤声说:“我害怕,谭斌,我害怕从头开始,我情愿时间倒流,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谭斌再次抱住她:“我明白,我都明白。晓慧你忘了,我也是这么过来的?答应我,什么都别想,一直往前走,明年这时候再回头,你会庆幸他放弃你,没有在他身上浪费更多的时间。”

文晓慧苍白着脸抬起头,忽然苦苦一笑,充满自嘲的意味,“以前有很多人,我当他们是吃天鹅肉的蛤蟆,肆无忌惮地伤害,从来没有想过,我也能有今天。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夜里谭斌没睡踏实,耳边一直听到文晓慧翻来覆去,似乎还有隐约的饮泣声。

她想爬起来看看,可是开了灯,却见文晓慧一旁阖目而眠,呼吸平稳,没有任何异样。

她又倒回床上,怀疑自己已经是严重神经衰弱。

折腾到两三点,才觉得眼皮沉重,不知怎么回事就一觉迷糊到了天亮。

文晓慧上班时间比谭斌早,所以起得更早,除了红肿的双眼,已看不出任何异样。

她神色平静地刷牙沐浴化妆,再从衣橱里挑一套谭斌的职业装换上。

两人身材差不多,上班也都是所谓的正装,但衣服一上身就看出区别来。

谭斌的衣服在她身上象大了两号,到处都有余地。

文晓慧对着镜子笑:“真难看。谭斌你会买衣服吗?”

谭斌撇嘴,只当作没听见,心里却稍觉安慰。还有心情挑剔衣服,看来没什么大碍。

她帮文晓慧扎起长发,装作不经意地说,“晚上还来我这儿吧,我一个人也怪闷的。”

实在是担心文晓慧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又不好明说。

“你甭担心,我没事。”文晓慧用粉色的唇彩,将双唇涂抹得明艳动人,回过头粲然一笑,“为个男人寻死觅活的,我没继承那基因。”

明知她在强颜欢笑,谭斌还是摸摸她的头发,回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下班我给你电话。”

文晓慧与她轻轻拥抱,姿态娉婷地开门走了。

看看还有点时间,谭斌边喝咖啡边在网上浏览当日新闻。

一条并不起眼的行业新闻标题,让她挪动鼠标点进了正文。

新闻本身没有任何价值,正式的官方语言,告知荷兰某公司CEO昨日抵京,与xx部长会面。一看就是公司出钱买来的通稿。

但是文字旁边的照片,吸引了她的视线。画面正中自然是两位笑容满面的正角儿,而一片深灰商务西装的背景中,有一张清俊沉静的面孔,格外引人注意。

谭斌又开始喀喀咬着杯子边。

这么说,周六那天程睿敏是扔下了所有迎驾事宜,专门陪她耗了大半天。

她开始反省自己的态度,是不是有点过分?不管他目的到底是什么,诚意好像还是足够的。

但时间很快到了出门的时候,并不容她多想。

谭斌拎起背包和车钥匙,汇入每日浩浩荡荡的上班车流中去。

今天的目的地,不是公司,而是PNDD集团总部的办公大楼。

她一直在寻找能和业务部经理田军深入交谈的机会,但这种气氛显然不是办公室里能培养出来的。

也曾试图请田军在外面的饭馆吃饭,田军答应了,但赴约时却带着三四个部下同来。

搞得谭斌腹诽不已,心说他妈的又不是我要非礼你。

田军这个人,她一直不知道该怎样评价才算确切。他没有一般甲方常见的傲慢和无礼,但面对他谭斌总是感觉底气不足。

无论和他谈什么,他都会礼貌地点头,但点头并不意味着他听进去了,而是表达着不耐烦,意思是“我知道了”或者“我听说了”。

谭斌很觉气馁,这种温文中拒人千里的气质,总让她想起程睿敏。

但今天似乎出现了转机。

谭斌在工程部几个熟人的办公室里挨个泡了一遍,打听到不少关于投标的小道消息,正准备打道回府,听到有人聊起运动的话题,间或夹杂着田军的名字。

谭斌立刻接上话头,把她半瓶子晃荡的运动知识发挥到极处。

天知道,这些零零碎碎的知识,都来自时尚杂志,当然是《高尔夫》、《时尚先生》之类给所谓成功男士看的杂志。

谭斌很少看那些女性杂志,通篇都在教育女性如何取悦男性,她觉得烦。

离开PNDD时,她禁不住暗叫一声天助我也。

田军居然是东直门外某家壁球俱乐部的会员。而谭斌的壁球水平,在它最流行的时候,曾经痛下过苦功。

下班后她开车到俱乐部,先办了一张10小时的体验卡,然后拉着年轻的教练聊了会儿天。

对付这种年纪的大男孩,不用费多大功夫。只要不吝余力地猛夸,夸得他云山雾罩一脸红潮找不着北的时候,谭斌得到了她要的信息。

第36章

对付这种年纪的大男孩,不用费多大功夫。只要不吝余力地猛夸,夸得他云山雾罩一脸红潮找不着北的时候,谭斌得到了她要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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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穿了很简单,她要掐准时间在这里蹲点,等待田军出现,再做出无意邂逅的样子来。

二十出头的小教练涉世不深,显然让这位姐姐的盛赞迷昏了头,很快供出田军的锻炼时间。

按照他提供的信息,连续几天,下了班谭斌就来俱乐部练球,边找感觉边踩点。

事实证明,这是一份有效的情报。

周六下午四点半,她刚和陪练打了一局,便看到了要等的人。

于是谭斌抹净汗水,装做不经意的样子与目标擦身而过。然后把脸部肌肉整理出惊喜的样子,“哎呀”一声回过头。

时机选得正合适,田军恰好也转身,略现惊奇地看着她。

但是,谭斌随后发现,百密终有一疏,不如意事总是十之八九。

田军并不是一个人。

他身边的同伴取下球镜,一身白色的球衣,风致翩然,对着谭斌露出含蓄的微笑,笑容中却有不易察觉的揶揄。

这个人,竟是程睿敏。

谭斌立刻傻掉。田军前几天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未曾有人同行。所以她设计的剧本里,并没有第三者的出现。

这两人凑在一起实在出人意料,谭斌心里有根弦立刻颤了颤。

不过她很快把情绪调整到位,上前轮流招呼,“田总,您好!哟,还有程总,真巧!”

如今程睿敏也摇身变作甲方,虽然三五年内成为MPL真正客户的希望比较渺茫,但毕竟是潜在的客户群。

比起办公室里一本正经的样子,穿着运动服的田军,显得异常随和。他起身让座,“是小谭啊,来,坐坐。”

谭斌正中下怀,连忙致谢,还未正式落座,程睿敏已经打开一罐汤力水递过来,声音很低,却充满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他说:“确实,很巧!”重音完全放在最后两个字上。

锻炼后的他一额碎汗,头发濡湿,看上去心情愉快,比平日精神得多。

谭斌猜测,也许是刚刚送走大老板,一时间如释重负的缘故。她不动声色地接过,温和地回答:“当然,无巧不成书,无利不起早嘛,程总。”

言下之意,不用挤兑我,您在这儿又是为了什么呢?

程睿敏摸着下巴笑一笑。

田军没有注意两人眉毛眼睛来来去去的官司,只是打量着谭斌堪称专业配置的球衣和球拍,好奇地问:“怎么,小谭你也喜欢壁球?打得怎么样?”

“还行。”谭斌小心地回答,“以前练过,扔了一段时间,觉得其他锻炼强度都不够,就又拾起来了。”

“嗬!”田军几乎被惊着了,“壁球的速度比网球快得多,很少有女孩子的体力,能坚持半个小时以上。敢这么说话的,还是头回见到,真的假的?”

程睿敏望着她似笑非笑,在旁插话:“真的假的练练不就知道了?”

谭斌趁机拎着拍子站起来,“田总,早就听说,您的水平够专业级的了,我仰慕已久,可是一直不敢露丑。今天这机会实在难得,您要是不嫌弃我资质平庸,就帮我指导指导?”

田军还在犹豫,谭斌已经打蛇随棍上,“田总,是不是要我叫您一声师父?”她活泼地抱拳,“师父在上,徒儿这厢有礼了!”

田军忍不住笑,拍她的肩膀,“好徒儿,来!”

他分明来了兴趣,拿掉颈间的毛巾,开始活动腰腿和手臂。

谭斌转头,“那就对不起程总了,要不您先自己练着,待会儿我陪您玩一局?”

程睿敏眨眨眼,只是轻笑,但没有出声,似乎明白她的言不由衷。

田军也抱歉,“小程,不好意思啊。”

程睿敏摇摇手,“你们玩你们玩,我耐力不行,干脆休息会儿。”

一局下来,田军顿时对谭斌刮目相看。

她的球风快而犀利,角度刁钻,节奏感却非常出色。

谭斌自己也有些得意,十年间每天晨跑几公里练出来的体力,一般人一时半会儿还真达不到这境界。

田军十分惊讶:“每天?我的天,女孩子能这样意志坚定的,确实不多见,你怎么坚持下来的?”

“没什么呀?”谭斌一直不明白,不过每天一个小时的锻炼,很平常的个人习惯,为什么人人都把她当异类?

田军递饮料给她,闻言抬抬眉毛。

谭斌接着解释,“肯定也有想偷懒的时候,比如三九天,冷啊,不想出去。那就对自己狠心一点儿呗,这么个小事都搞不定,那我基本上不用出去混了。”

田军忍俊不禁,对程睿敏说:“发现没有?你们两个说话的口气非常象,到底是一家公司出来的。”

程睿敏不经意地问:“有吗?我没注意过。”

“以前你说过,不能控制自己的人,就不可能控制别人。记得吗?”

程睿敏想一想,摇头,“忘了。我说过这么唯心的话?”

谭斌意外地抬起头来,奇怪,她分明记得。

当她还是销售新人的时候,程睿敏时任北方区总监。在新人的入门培训课上,面对台下十几张年轻热诚的面孔,他这样开始他的致辞。

“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你所有的抱负和激情,只能为自己所控制,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没有人能够完全代替你,也没有任何人任何环境能够毁灭你的光荣和梦想,除了你自己!成功的机会总是留给那些能够控制自己的人!”

TheGloryandTheDream!

培训教室里十几颗同样年轻的心灵,顷刻间被他煽动得热血沸腾。

谭斌亦不例外,该刹那只觉双眼湿润。她甚至把整句话做成屏保,一直用了三年,直到更换电脑。

但是这句话的原创者,如今却是一副兴致索然的样子,似乎完全不愿再提起。

谭斌不禁沉默。

田军抬起手腕看表,她这才惊觉,立即建议,“田总,您看正好到吃饭点儿了,今天您一定得给我个机会,一起吃顿便饭。”

这次田军没有拒绝,问程睿敏,“你也一起来?”

程睿敏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得促狭,“和美女共进晚餐的机会,多难得啊!我不能做这电灯泡。”

他拎起球包甩在肩上,真的说走就走。

田军只好对谭斌笑着摇摇头,并不以为忤。

去饭馆的路上,谭斌收到一条短信,只有五个单词:Welldone.Keepgoing,Girl!

她握着手机,悄悄扬起嘴角。

田军象是对她发生了真正的兴趣,不再冷着一张公事公办的脸,笑起来神色明快。

两人聊天的话题很发散,从行业新闻开始,到网上最热的话题,后来不知怎么转到孩子的教育上。

提起十几岁的女儿晴晴,田军不胜烦恼,终于露出感性的一面。

“我想早点送她出去读书,可这孩子,英语成绩一直提不上去。”

谭斌斟出红酒,慢慢说:“小孩儿贪玩,又在青春逆反期,您不能逼着她学,最好找点好玩的东西,让她先提起兴趣。”

“什么办法都试过了,英语夏令营,带她出国玩,家里接待交换学生,都没用,这孩子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谭斌适时地叹口气,以示同情,“还是她自己肯学才行。最好有语言环境,没有就要费点功夫。”

田军问:“小谭,你进外企前,英语是怎么学的?”

谭斌低头笑一笑,“不瞒您说,当年我应聘MPL时,英语也不好。和面试官面谈,他能听懂我说话,我却听不懂他说的。他很坦白,说欣赏我的工作能力,可是很为我的语言能力遗憾,搞得我也很郁闷,我跟他说,不是有三个月试用期吗?给我三个月,不行我就自己走人。”

“立军令状啊,你可真狠,那后来呢?”

“他居然真的收了我。我自断退路,只能背水一战。用的方法比较笨,就是找来喜欢的电影,隐藏字幕,一遍一遍反复看,直到演员说了上句,我马上就能接下面的台词,然后再换另一部。等我看完十几部,有一天突然发现,哎,日常工作中的交流居然没问题了。”

田军听得忘了动筷子,“整个过程有多长?”

“四个月左右吧,过程很枯燥,可是凭着对片中帅哥的热爱,硬是坚持下来了。”谭斌笑起来,蘸着酒在桌上画一条折线,“您知道,语言能力的提高,往往不是曲线上升,而是一个平台期接一个平台期的跳跃,关键是持之以恒的坚持。”

田军盯着那条折线迟疑片刻,“小谭,你看要不这样?下周六打球我带上晴晴,有空你和她聊聊。我和她妈说话,对她根本就是耳旁风。”

谭斌一口答应,“行,我试试。”

能进行到这一步,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这顿饭收获颇丰。

余永麟说过,只要用心去寻找,每个人都有他的软肋。而田军的软肋,看来就是他的女儿。

想起程睿敏临走时那个可恶的微笑,谭斌不禁出神,这家伙的软肋又在哪儿呢?

他和田军的关系,乍看过去相当随便,鉴于之前他与MPL的恩怨,会不会对集采有消极影响?

谭斌骤觉千头万绪纷至沓来,一片混乱纷纭,不由皱起眉头。

第37章

回家途中经过超市,她停车,买了不少水果,又拨电话给文晓慧。

文晓慧接得很快:“不过去了,每次都连累你睡不好。”

“没事儿,不是周末嘛,你来吧,我做水果沙拉给你吃。”

“算了,你自个儿留着慢慢享用吧。”

“放我鸽子,真没人品。”谭斌倒在沙发上,以手覆额连声哀叹。

文晓慧没有反应,听筒里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谭斌心里一沉,这是打火机的声音。几天的功夫,向来反对抽烟的文晓慧,已经手势纯熟。

“哎,告诉你一秘诀啊,”文晓慧笑得轻松无比,“碎果肉配上八喜的朗姆葡萄,再加点百利甜,味道好得没话说。”

完全地若无其事,不愿再提起当日的旧话题。

谭斌不好勉强,也许文晓慧想一个人静一静。

停一停她说:“出去玩一趟怎么样?最近马尔代夫和巴厘岛都在打折。”

“去过了,都没什么意思,哪哪都一样。”

“或者去欧洲?晓慧,你试试,也许你觉得世界很大的时候,那个让你伤心的人,不过是其中的一粒沙子。”

文晓慧沉默一会儿,“让我想想。谢谢你,谭斌。”

“你甭跟我见外,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

“好。”

“晓慧……”

“什么?”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对吧?”

文晓慧吓一跳:“你想干什么?和我绝交?”

“不是,我只是觉得,每次我有事,你总是第一时间赶到,帮我打点一切。轮到你,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你个白痴!”虽然用词贬损,语气却是温柔的。

“真的,晓慧,我很抱歉。”

那一头的文晓慧托着下巴,啼笑皆非地考虑着如何回答。线路间一片寂然,静得似乎能听到她手中纸烟燃烧的声音。

过一会儿她开口,声音平静,“谭斌我跟你说,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有些事,也许是我咎由自取,可不管怎么样,我还有父母和你这个朋友。将来哪天无论我混到多惨,总算有父母可以投奔,他们会随时无条件收容我,无论别人怎么想,只有你永远不会错看我,我觉得自己很幸运了,你千万别胡思乱想。”

挂了电话,谭斌握着话筒呆半晌,文晓慧能想开了她自然欣慰,可她更习惯那个言行无忌的旧友。

另有一件更让人不安的事,她想起来就心惊肉跳。

三四天过去,沈培依然无法联络。

她和沈培的联系方式,就是一部手机,手机信号中断,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也就消失了。

要到这个时候,谭斌才发觉,虽然和沈培相处了两年,但对他生活圈子的了解,依然停留在最浮浅的表层。

沈培的父母,她只见过照片,素未谋面。

沈培带她见过几次朋友,很想让她慢慢适应小圈子的风格。

谭斌并不抱怨,可每次都闷得几乎流眼泪,沈培察觉,也就停止了努力。

她也从未带沈培进入自己的社交圈,是怕双方话不投机,尴尬至无言以对。

临到今日,想找个人打听消息,都无从下手。

谭斌踟蹰很久,终于翻出兰州同事的电话,硬着头皮拨过去。

那位同事的老公,在当地移动公司工作,可以用某种方式,查到手机机主与移动网络的交互信息。

半个小时后消息回来,沈培的手机最后一次网络登记,是上周六下午五点零七分,位置在广河县三甲集镇的国道附近。

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起,他的手机再没有开过机。

同事是个热心人,不住地宽慰谭斌,说沈培他们的车队,可能是进了无人区,没有网络信号,或者找不到手机充电的地方,一直没有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