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珂看着他,明白他说得有理,只是到了这一步,明白这些道理是一回事,自己真正做到是另一回事。
“好了别想了。”顾斐然刮了下她的鼻子,“走,我们出去转悠转悠,散散心,好不好?”
云珂摇摇头:“你还要忙,不用管我了。何况有什么地方可去?我不想喝茶,不想逛集市,也不想看戏。”
顾斐然眼珠转了转,笑道:“那去求签如何?青云观的签不是很灵吗,你既然担心四爷,那就去为他求一支签,求天尊保佑他平安。我也没什么事情可忙,闲得很,正好与你同去。”
她亦知道青云观的签文是出了名的准,只是那儿求签还有规矩,只给有缘的人求。云珂犹豫了会儿,怯懦道:“如果说我与青云观无缘,不让我求签,不是自个儿去寻晦气吗?”
顾斐然弹了下她的额头,笑骂道:“你何时变得如此胆怯了?不让你求就硬闯,难道这天底下还有你云珂不敢做的事情?”
“谁说的,去就去,其他书友正在看:!”云珂撇撇嘴,昂首就往前走。
顾斐然一把将她拉住,一直拽上了马车才揶揄道:“你想走上两个时辰?这小脑袋瓜怎么越长大越不好使了。”
云珂冲他皱皱鼻子,佯装生气地闭上了眼睛假寐,顾斐然笑了两声也就不再来惹她。
谁知马车晃晃悠悠的,她竟真的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只听到外头的倾盆大雨落到车身上噼啪作响。
“我这是睡了多久,到了吗?”
顾斐然抬手理了理她额前的乱发,回答道:“睡了不过两三个时辰,已经到了。”
两三个时辰!云珂愣住了。自从慕容熵出事以来,她没有一晚睡得好,夜夜不曾睡过两个时辰就会醒来,可今日在顾斐然的车上她竟能沉沉睡了这么久。
吸了吸鼻子,隐约有一丝香味传来,是她上车时未曾注意到的。云珂细细辨别了会儿,立马嗅出了那是淡淡的蔷薇香,素来有安眠之效。她看向顾斐然,微微笑了:“是你刻意点的蔷薇香?”
“哪有刻意,”顾斐然撇开眼,“车上一直点着罢了,没在意。”
哪会有人在马车上一直点着安眠的香薰,他分明是不愿意承认。云珂知道他的用心良苦,心中感动,也不想多说什么,只笑道:“那既然到了地方,我们这就下车入观吧。”
顾斐然敲了敲马车壁:“外头雨大,车上没有雨伞也没有蓑衣,不如等雨停了。”
“谁晓得这雨要下到什么时辰。”云珂撩开车帘,只看得见外头一片烟雨朦胧,“咱们跑快些呗,我似乎瞧见观门就在前头,冲进去就得了,淋湿不到哪里去。”
顾斐然也跟着探头看了看外头,顿了顿就开始解衣扣。
云珂一怔,忙按住他的手道:“你做什么?”
顾斐然呆了呆,扑哧一笑:“我还能做什么?雨太大,我把外衣解下,你蒙着过去。”
云珂脸立刻一红,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几声,又道:“不用不用,淋几滴雨有什么关系。”话说着,她已经不顾顾斐然的阻拦,率先跳下马车就往前奔去。顾斐然皱皱眉,忙跟着跳下马车往前跑。
但果然没几步路,不过一两句话的时间二人已经跑到门前。只是观门紧闭着,一点都没有接受香客入内的意思。
云珂狐疑地轻轻叩了叩门,问顾斐然道:“是不是已经过了求签的时辰?”
顾斐然抬头望了望天色,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摇了摇头:“不应该,这会儿才下午,怎么会已经过了时辰。许是雨大,所以关了门,你再敲敲。”
云珂将信将疑地加大了敲门的力道,乒乒乓乓一阵后,果然有一个小道士撑着伞来打开了门。云珂喜道:“我们是来求签的,可以进去吗?”
小道士指了指门廊:“若是有缘人,施主自然可以入内。”
云珂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门廊顶上有个小小的太极八卦环,明明是吊在那儿,但任外头风吹雨打却仍纹丝不动。
“施主若能将贫道手中这颗八卦球投入那环中,您就可以求签去了。”小道士顺手将一颗珍珠大小的八卦球递到云珂手中。

 


15第三章 (2)

云珂掂了掂那八卦球的分量,又遥遥望了望八卦环的高度和距离,心知这并不是一件难事。于是她嫣然一笑,信心十足地瞄准方向,将手中的八卦球掷了出去。
可哪知那八卦球眼看着就要落入环中,却在一瞬间改变了方向从八卦环的外围擦了过去,掉在地上。云珂傻眼了,按她方才的测算,这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掉出来的。毕竟那八卦环与球体比起来还算大,要让球穿过去绰绰有余。
顾斐然拍拍她的肩,走过去将八卦球捡起来,对小道士道:“我可否试一试?”
小道士道:“施主请便。”
顾斐然走回原地,掂了掂球眼疾手快地抛了出去,可是结果与云珂一样,仍旧是落到了地上。照理说不应该,顾斐然射箭都是万分的准,扔这一颗八卦球扔不准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云珂不满了,蹙眉道:“你是骗我们的吧?根本就不会有人能扔过去,这里头有古怪。”
小道士笑笑,捡起那颗八卦球。“若是有缘之人,定然可以穿过。”他说着随手一抛,八卦球竟然真的从八卦环正中而过,落到墙壁上挂着的一个木盒中。
云珂看看顾斐然,见他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明白究竟为何,忙上前拦住了准备入观的小道士:“不行不行,我们是第一次来,没掌握住要领。你让我再试一次,一定会穿过去的。”
“不可不可。”小道士连连摆手,“今日施主不宜求签,不如改日再来。”
“不,我就要今日求签。”云珂倔脾气上来了,十头牛也拉不回,“你说吧,如何才肯让我进去?我捐善款,捐一百两,成不成?”
小道士肃然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岂可用之交换灵签,那是对祖师爷的不敬。”
“那你要如何?总之我今日一定要求到签。”
小道士看了看檐外的大雨,道了句“心诚则灵”就立即闪身入观,再不给他们多说一句的机会。
云珂赶忙砰砰砰地又捶了一阵门,却再也不见有人来开门。顾斐然拦住她,看着她已经敲红的手掌,揉了揉道:“别敲了,既然不让我们进去就作罢,求签也不过求个心安,去别处求也一样。”
“我不。”云珂抽回手来,回想了下小道士入观前说的那句话和神态,伸手到檐外接雨,雨水很快淋湿了袖子。
“他说心诚则灵,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说我若能让雨停下来,他就让我进去?”这话说完,她自己都不禁苦笑了下,心诚不诚与这雨天又有何关系。
顾斐然扯回她的手,心疼道:“你又不是神仙,如何让雨停下来?珂儿,就这么算了好不好,我们回去。”
云珂全然不理会他,兀自踱着方步揣摩着那句“心诚则灵”。霎时间,她仿佛想明白了什么,睁大了眼笑道:“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
“我知道怎么才能入内了。”云珂拽着顾斐然的袖子,指了指外头的雨帘,“心诚则灵啊,意思就是看我愿意付出多少来换取这支签。那些诚心的教徒都行三跪九拜之礼,更有甚者,一路跪拜着来到青云观前,。如果我…”
“不行!”顾斐然没等她说完就予以否决,“下着大雨,难道你要来三跪九拜?为了一支签,不值得。”
云珂笑笑,神色坚定:“值得的,四哥哥犯险,而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如今唯一能够为他做的,就是求一支签,希望能够保佑他平安无事。”
“珂儿…”
云珂摇摇头,示意顾斐然不要担心。不过是淋些雨,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但若因此可以为四哥哥消灾解难,她如何都是愿意的。
漫天的大雨仿佛要淹没整个尘世,连珠串似的雨点毫不留情地砸在雨中人身上,一并冲刷人的灵魂。
云珂跑至离观门约五六丈处,咬咬牙跪下,连叩九首。接着她很快立起,往前跪了一步,又是跪下连叩九首。顾斐然远远站在屋檐下望着她,那神情看上去恨不得能上前陪她一起淋着,可方才已被云珂强行制止住,不许他上前一步。
身上的衣衫很快湿透,雨水顺着发梢、脸颊、颈项不住地往下滴,云珂半眯着眼,已经不能完全睁开。虽然是初夏时分,可狂风暴雨之下,她还是冻得有些哆嗦,可心里却一再有个声音不停地呐喊着,告诉自己一定要撑下去。
这样的坚持,她已经分不清是为了慕容熵还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多月以来一直紧绷的情绪一个宣泄的机会。几乎从慕容熵出征那日开始,她就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好不容易等他战胜回来了,以为这种日子就会结束,谁料又是另一场煎熬的开始。
云珂一边叩首一边借着雨声放肆地呜咽,她太需要大哭一场,不要人制止不要人安慰的哭泣。她恨自己才不过十六岁,懂得的太少,能做的太少,懦弱到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顾斐然远望着她,眉间如一汪湖水轻泛涟漪,嘴角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苦笑。也许他心里亦什么都明白,明白云珂为何非要坚持淋雨,明白她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同样明白自己能够做的唯有远望。
自古爱情便是毫无道理可讲,爱上了一个人,就是愿意为他卑微、为他勇敢。
观门就在眼前,云珂停了下来,直挺挺跪在雨中,额头泛红。顾斐然望着她,张了张嘴,却最终吞回了想要说的话。站在那儿眼睁睁看着她三跪九拜,他的心痛不比她少半分,只是有些话,还是不说的好。
雨水落了个没完没了,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它却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更仿若越下越大。云珂闭上了眼受着,内心渐渐宁静下来。
借着冰凉而下的雨水,她的心仿佛突然打开了一道明亮的口子。其实她焦躁什么恐惧什么呢,不是早已认定要跟随四哥哥一生一世了吗,既然如此,不论在他身上发生何事,她只要不离不弃地跟随就可以了不是吗。会害怕是因为担心失去,如果生死都在一起,就不必害怕了。
“珂儿…”顾斐然还是开了口,声音在雨中听起来有些迷离,“跟我走,好不好?”
云珂擦擦眼睛周围的雨水睁开眼,冲他灿烂一笑:“不走了,都已经等了这么久,我不在乎等下去。”
顾斐然神情微怔,末了浅浅一笑,转过身就想一脚踢开门硬闯,先前那个小道士却打开门又一次走了出来。他看着跪在雨里的云珂,做了个向里请的姿势。
“施主的诚心感动了天尊,请入观。”
顾斐然闻言立刻冲进雨中扶起了云珂,喜道:“可以去求签了!”
云珂笑了笑,揉了揉红肿发麻的膝盖,随着他们向青云观里走去。她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悦,或许是因为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心中明了,所以曾经担心的一切如今都变得淡漠不然了。

 


16第三章 (3)

走入大殿中,立刻有两个小道士送上了干布让他们擦拭。顾斐然湿得不多,稍稍擦了擦脸就帮着云珂一起收拾,只是她早就浑身湿透,再怎么擦也不管用了。
“如果施主不嫌弃,可要换件干净的道袍,观中倒是有许多。”
“不必麻烦,多谢。”云珂婉言谢绝了小道士的好意,“我只是想要求一支签,若能如愿,我就别无他求了。”
小道士笑道:“能让施主进来,自然是能让您求签的。就在那边,您请便吧。”
云珂点点头就要去,顾斐然忙拉住她,对小道士道:“还是劳烦你将道袍拿来,她不愿意换,披上也好。”罢了又对云珂道,“就算是为了四爷,你不能让自己有生病的机会。”
“好好好,听你的。”云珂笑着对小道士道了谢,快步走到求签处,那儿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道士,正和颜悦色地望着他们。
“在这儿求签?”云珂问道。
那道士微微颔首:“心里想着你要求什么,随意抽取一支即可。”
云珂愣了愣,如此奇怪的求签方式她倒是头一回听说。但想着青云观如此做必然是有自个儿的理由,便也不再多问,心念着慕容熵平安无事就随心抽了一支。
看了看签,上头刻着“第六十”,看来是第六十签。云珂放下签,到签条处仔细找到了第六十签,只看了一眼心便凉了半截——那签文上最显眼之处就是“下下签”三个大字。
按着心跳将它取下,只见上面写着“下下签:赤壁鏖兵”,中间是签文:抱薪救火大皆燃,烧遍三千亦复然;若问荣华并出入,不如收拾枉劳心。
云珂转身疾步走至老道士处,急急将签放到桌上,刚放下的一颗心再次悬了起来:“怎会是下下签?道长,这赤壁鏖兵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道士看着签皱皱眉,摇了摇头:“此签不祥啊,施主要问什么?”
“问前程。”
“此签抱薪救火之象,凡事宜自谨防也。”
“抱薪救火…”云珂抚过签文,忧心道,“那该如何?”
老道士点点桌子:“有千般计,一旦相惹,不如莫动,恐惹祸身。”
“意思是…按兵不动?”
老道士却笑了笑不再作答,云珂还想再问,顾斐然正好取了道袍过来,披到她身上,笑问:“抽的签如何?”
云珂看他一眼,缓缓摇了摇头,又问道士道:“这支签我是为别人而求,如果为自己,我还能再求一支吗?”
老道士指了指旁边的签筒:“请便,好看的小说:。”
云珂谢过他,揪着心又取出了一支签,一步一顿地走到了签条处。如果说方才她是急着想知道自己为慕容熵求到了什么签,现在就是怎么都不敢去瞧那支她为自己抽的姻缘签。
可毕竟只有几步路,一排排签条已在眼前,云珂硬着头皮找到了对应的七十二签,顿时头皮发麻。
又是一支下下签。
其实在签文中,上上签与下下签都是极少,大多是中平或中吉,毕竟人的一生未必有几次极好的运气或极歹的命运。可是今日,她却连中两支下下签,难道真的命该如此?
大概是看她一直站在签条前默不做声,顾斐然也走了过来,柔声问她是第几签。云珂深吸一口气,还是自己将那支七十二签取了下来,顾斐然只瞧了一眼就变了脸色,想必方才已经看见为慕容熵求的签了。
下下签:缘木求鱼。
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缘木而求鱼也。
这一次不用老道士解签,云珂也已经完全看明白了签文的意思。爬到树上去钓鱼,一辈子都不可能如愿。
“这个不准。”顾斐然轻轻掩住她的眼睛,“别看了,我们回去。”
云珂拿开他的手,惊讶自己还能笑得出来:“不,我要问。”她捏着签条递到老道士跟前,苍白地扯了扯嘴角,“又是一支下下签,可有解?”
老道士这回也怔了,半晌方道:“姑…姑娘这回要问什么?”
云珂咬咬嘴唇,缓缓吐出两个字:“姻缘。”
老道士将签退到她手中,摇摇头:“可止之,不宜再进。”
“我不信。”云珂脑中一顿,静静看了他良久,从牙缝中艰涩地挤出几个字,拔腿就走。她不信,她不信慕容熵的前程是赤壁鏖兵,更不信自己与他的这段情会是缘木求鱼,她绝不信。
顾斐然即刻追了出来,二人已经淋在雨中。
“那些真的不准,不过是那几个道士胡言乱语罢了,你千万不要相信。”
云珂甩开了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只想立刻离开这里。顾斐然大约猜到了她的心思,拧起眉随着她往外疾走,一句话也不再多说。此刻的她需要安静,他就不再打扰。
直至上了马车,顾斐然立刻将车里备着的一层薄被裹到了她身上,这才温柔地哄道:“你知道签文那些东西,不过是看抽签的运气罢了,其实真的不准。”
“如果是看抽签的运气,那我的运气真的太糟了。”云珂话说得无力,“这天底下还有人能够连抽两支下下签吗?赤壁鏖兵,缘木求鱼,你听听,没有一句是好话。”
顾斐然拥着她道:“赤壁鏖兵未必就输,缘木求鱼也可能会有奇迹,你又怎么知道一定不是好话?”
“嘘——”云珂闭了闭眼,“让我安静一会儿,好不好?”
顾斐然松开她,眼里的清流沉静如水。他轻叹一声,靠着车壁不再说话。只要是云珂想要的,他都会满足她。

 


17第三章 (4)

马车徐徐地行驶,驰到尚书府门口时已入了夜。顾斐然将将小心翼翼地将云珂扶下马车,萧离就不晓得从哪儿冒了出来。他正想说什么,看到湿漉漉的二人,硬生生把原来的话咽了下去,不解道:“你…你们这是怎么了?”
“说来话长,她淋了雨,湿透了,先让她回去休息吧。”
“没关系。”云珂接过话来,“萧离哥哥,你是不是有四哥哥的消息要告诉我?他怎么样,在骁骑营里一切都好吗?”
萧离道:“正是有关他的事,我安排好了,一个时辰后可以安排你们见一面,你见不见?”
“当然见!”云珂急切地抓住萧离的胳膊,“我们现在就去,我要见他,我要见。”
顾斐然忙扯住了她,柔声劝道:“要见他也得先回府换件干净衣裳,你这个样子不是惹他担心吗?”
云珂咬着下唇看向萧离,她知道顾斐然说的话在理,可是她更想立刻就赶去骁骑营,生怕片刻间就生了什么变故。
顾斐然皱皱眉,对萧离使了个眼色,萧离心领神会:“对对对,你这么湿答答的,四爷还当我把你怎么样了,好看的小说:。快去换件衣裳,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我在外头等着你。”
云珂犹豫了下,不放心地问了句:“不会误事?”
“不会不会。”萧离将她往尚书府里推,“本就说了一个时辰后,你换个衣裳要不了多少工夫,赶紧去,别磨蹭了。”
云珂这才愿意,往里走了几步想想不对,又回头嘱咐顾斐然道:“斐然哥哥,你也快回去沐浴更衣吧,今日…”
“我不会告诉四爷。”顾斐然很快接了她的话,笑容里却难掩一丝无奈。
“谢谢。”云珂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显得过于疏离和多余,但对于顾斐然,除了谢谢,她真的不知道还能够说什么。
迅速地打理好自己,顾不上回答娘亲的疑问,云珂一溜烟儿地就跑到了门口,却瞧见顾斐然仍然在那儿站着。他浅浅笑着,与萧离似乎在交谈些什么,但萧离锁眉看着他,仿佛不认可他说的话。
“你怎么还在?”云珂瞪眼看着他,顾斐然的头发上还有水珠稀稀拉拉地滴下来。她的心瞬间有种闷闷的难受一瞬即逝,他越是无条件地对自己这般宠让,她就越觉得亏欠他许多,怎么都还不清。
“正好和萧离说说话。”顾斐然随手指了指他们驾来的马车,“我骑他的马回,你们俩坐马车去吧。你淋了雨,头发还没干,不可骑马,吹了风容易着凉。”
云珂叹了口气:“你别什么都为我考虑…”
顾斐然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叫我们几个哥哥,我们为你考虑也是应该的。行了,我该回府去,否则我爹又要念叨我。”
云珂点点头,看着他上马离开,自嘲地笑了笑,对萧离道:“方才…你又在劝他赶紧离我远点,是不是?”
萧离挑了挑眉,边催促她上马车边道:“原来你都知道啊!不过我劝没用,他那个人,你还不了解吗?”
“你心里是不是也在怪我,怪我拖住了斐然哥哥。”
萧离恰好低头上车,云珂未看清他的表情,待他坐定了,脸上又是那副嬉皮笑脸之像了。“我怪你做什么?我不过是劝他几句,你们怎么样那还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啊,只关心蓉儿,其他人,我可一概不管。”
云珂僵硬地笑了笑:“萧离哥哥,你哪句话真那句话假,我还是会分辨的。不管你信不信,从这件事不再是秘密开始,我就尽量想避着他。我甚至自私地想快一点嫁给四哥哥,希望那样子他就会彻底死心,更快地放下我。”
“你不必对我解释这些。”萧离探身过去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我们珂儿是什么样的姑娘难道我还不清楚?”
云珂扑哧一笑,打开了他的手,却见他渐渐敛了笑,正色看着她。
“珂儿,选择四爷是对的。”
“嗯?”云珂愣了下,没想到萧离会忽然这么说。何况他们几个调笑惯了,冷不丁见他这么一本正经,她还真不适应。
萧离用指关节一下一下敲着座椅,沉默了会儿道:“罢了,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四爷真的是人中之龙,你跟了他,将来会好的。”
云珂蹙蹙眉,不晓得他这没头没脑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想了会儿没想明白也就作罢了。顾斐然说过,萧离难得深沉起来说的话十有**不用听,一定是故作深沉蒙人来的。虽然今儿看起来他真的话中有话,但她自个儿此时也没什么心思去深思熟虑,只好暂时放一边了。

 


18第三章 (5)

马车一路驶至城北,大约还有十来丈就是骁骑营的驻扎地。萧离让云珂留在马车里,自己先回去了一趟,约半炷香后给她带回了一套兵服。
“要换?”云珂嗅了嗅那衣服,似乎没什么异味。
萧离敲了敲她的额头,佯怒道:“给你拿掩护来还挑三拣四,放心,新的,没人穿过。快换快换,一身女装太招摇了。”
云珂撇撇嘴,把他赶下车去后很快换好了出来。衣服大了不少,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但该遮该瞒的地方倒是包裹得不错。萧离连连点头,钩了钩手指让她跟着走。
“一会儿进营地里去,你就跟在我身后,什么话也不要说,什么礼都不要行,记住了吗?”
“这整个骁骑营都是你的,你还要防着?”
萧离笑了笑:“上回我在蓉儿那儿不是说过,营里有太子的人。四爷的营帐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在外守着,两个时辰换一班。现在这班正好是我的心腹,所以才能让你进去见他,但最多半个时辰,你一定要离开,知道吗?”
云珂郑重地点头:“我知道你担了风险,我答应你,一定长话短说,绝不让你受累。”
萧离斜着眼看她:“你让我受累还少?似乎两个月前我才刚为了你被罚磨墨。行了行了,不用跟我说这些,只要等会儿别和四爷难舍难分我就谢天谢地了。”
云珂脸一红,眼看着营地近了,也就不再和他贫嘴,低了头乖乖跟在后头。
再怎么说都是跟着骁骑将军,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人来仔细察探她的身份,二人七拐八弯,很快绕到一个略为隐蔽的营帐处。萧离对门口的守卫使了个眼色,示意云珂进去。云珂心跳有些加快,稳了稳心神方撩开帐帘走进去。
帐内陈设非常质朴,但是一应俱全。云珂瞧见不仅有宽大的床褥,还有书架、书桌、笔墨纸砚、围棋古琴,看起来慕容熵虽然被软禁于此,生活环境并不窘迫。
粗粗扫视了帐内一圈,云珂才把目光停驻在书架前背对着他的一人身上。他瘦了些,穿着一件单衣,隐隐约约还能映出里头绑着伤口的纱布。鼻子没来由地就酸了,云珂捂着嘴让自己缓和了下情绪,才低低地唤了声“四哥哥”。
慕容熵身子一颤,很快回转身来,其他书友正在看:。他直直地望着云珂,神色沉静如水,目光却波涛汹涌,似乎下一刻就能瞬间将她淹没一般。仿若过了良久,他才微微一笑,张开了双臂。云珂心里一动,立刻奔上前去扑到他怀里,乐开了花儿。她以为自己应该是要哭的,可是真看见了他,知道他好好的,她就只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