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要胡说,你身子好着呢。”秦政鸿轻叹声气,“你娘去得早,爹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活着,否则他日我也没有颜面与你娘亲在底下相见。这些年,你一直在府里好生养着,大夫都说了,你会长命百岁的。”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强求不来。”秦诗芫反微微笑了,拍拍她爹的手,慰藉道:“您最了解女儿,是,我是很羡慕沈家公子,可是我从来也没有想过…想过嫁给他。更何况,爹,他的身边已经有一位更好的女子相伴了。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亲,我又怎么会去做那样的事情呢。”
秦政鸿拍拍她的手,点了点头。“好,好,爹知道你善良,不愿意伤害别人,但是交个朋友总可以。过几日,我请沈老爷带着他儿子过府一聚,你们就当是正式认识一下,可好?”
秦诗芫想要拒绝,却想不到有什么理由拒绝。只是交个朋友罢了,这不也是她盼了许久的么?以后,她就可以以朋友的身份正大光明地关心他的生活,仰望他的自由。
她点头答应了秦政鸿,却不知道,她迎来的,是她生命里最美好的两年,也是最后的两年。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还有一更,七爷番外,撒花~~~
七爷番外(一)
其实我比他更早的遇见你——是他的迟疑让沈继谦早了他一步,可是他怎么知道,早这一步,沈继谦日后便早了他许多许多步,他要用尽他的小半生,才能将莫之恨追回来。
年关将近,每一年里长乐城的冬日总是这样冷,那些呼啸而过的狂风仿佛吹入骨髓,满城皆是萧索。
沈世珩被风吹得揉了揉眼,没提灯笼,只是借着其它屋子微弱的烛光缓缓走向沈继谦的房间。他知道莫之恨也在里头,他本就是去找她的,绣坊的存货出了一些小问题,沈世尧让他来问清楚。
渐渐走近了那屋子,沈世珩猛地顿住了脚步,双手不自觉地握起了拳,静静地看着房间门口的那对剪影。他看着他们唇齿胶着,看着他们衣衫半退,看着那男子将女子打横抱起,走入了帷帐之后。他一直看着,却不知自己何时已经咬破了嘴唇,拧紧了眉头。
他自然清楚那二人是谁,更清楚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他很想立刻扭头就走,但却自虐似的盯着那房内微弱的烛光,直到烛火渐渐熄灭,只留下一片漆黑,深不见底的黑。
原来这么多年来,他始终都是晚了一步。
沈世珩闭上双目,唇畔是一丝苦笑。莫之恨,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明明是我啊,为什么我记得的,你却忘了。
宣德六年冬,十二岁的沈世珩奉大哥之命出来领沈继谦回去。他这侄子正是喜欢玩乐的年纪,常常跑出了沈园不见踪影,也就他这二叔能在长乐城中把他找回去。
寻到他常去的溪边,沈世珩四处张望了下,果然看见了沈继谦的身影——他正使着劲儿地与人打水漂,大冬天的也不晓得冷。
沈世珩扬扬眉呼口气,忽然被身后跑来的人猛然撞了一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他皱皱眉顺手拉住了那个撞了他的小姑娘,不满道:“怎么冒冒失失的,撞了人好歹应该道歉啊。”
小姑娘抿着樱桃小口,脸上脏兮兮的,还挂着些许泪花,倔强地仰着头看他却不说话。
沈世珩愣了愣,讪讪地松开了手。“你…你撞了我,可疼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小姑娘还是不说话,神情却委屈得好似被受欺负了一般。
沈世珩咽了口唾沫,心里有些慌了。“你别这样啊,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算了我不用你道歉了,你走吧。”
“做错事情的永远是我,活着也是我的错。”小姑娘终于开了口,带着浓浓的鼻音与哭腔。
沈世珩心一软,忙道:“不是不是,是我不好,是我挡了路。我真的不怪你了,你…你去玩儿吧。”
小姑娘皱着一张小脸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飞速地转身向溪边而去。沈世珩松一口气,真怕遇上什么不讲道理的人反过来冤枉她,好在这女孩儿怪是怪了些,心眼儿还算不坏。
他暗自扬了扬嘴角,正待去找沈继谦,却忽然听闻“扑通”一声,便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跃入了溪中。人群瞬时涌到了一块儿,对着溪水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冒着严寒跳下去救人。
沈世珩心头一紧,忙在人群中搜寻方才的小姑娘,却怎么都找不到。他这才明白过来,跳溪的若不是她那又会是谁!急匆匆地跑向溪边,刚想要往下跳时另一人却先他一步一头栽了进去,他停住脚步,仔细看清了才发现救人的正是沈继谦。
一股别样的滋味涌上心头,沈世珩怔怔盯着溪水,缓缓向后退了几步,将自己湮没在人群中。他本可以救她的,如果在她跳溪之前,他耐心地和她说说话,她也许就不会寻短见;如果在她刚入水时,他就果断地跳下去,救她的人也不会是沈继谦。
是他的迟疑让沈继谦早了他一步,可是他怎么知道,早这一步,沈继谦日后便早了他许多许多步,他要用尽他的小半生,才能将莫之恨追回来。
那日之后,沈世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对那位小姑娘上了心,他想尽一切办法打听到了她的住处,打听到了她的近况,开始偷偷地差人去照顾她的生意。但他只是默默地做着这一切,却也从未想过要堂堂正正地站到她面前去,他想,或许是因为他心底对她有一丝负罪感吧。
可是有一日,莫之恨却忽然消失了。
沈世珩费尽了心思,却得不到有关她的只言片语,一个活生生的在他世界里的人,就那么忽然不见了。他这时才忽然有些害怕,害怕她从此以后永远都不再出现。
他第一次明白那种感觉,睁开眼,这座城市没有任何变化,却独独少了那么一个自己一直关注着的人。他才知道,原来一个转身,有些人就会永远不见。
自此,他将莫之恨这个名字,永远埋在的心底。
但或许是天意,上天愿意给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六年后,沈世珩没想过自己还会再遇见莫之恨。
那个再平常不过的傍晚,他走入沈园,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的背影。六年不见,他自然不可能看着那背影就认出她来,可是他就是觉得莫名的熟悉,仿佛认识了她很久一般。
走入屋内坐下,沈世珩只是淡淡瞧了莫之恨一眼,心里便已经开始狂跳。她只是长大了,长高了,可是她的眉眼,她的神情,有哪一点不像是六年前的那个倔犟的小姑娘?
原来她就是大哥口中的那位莫姑娘,那位“来历不明、犟头犟脑”的莫姑娘。
他早该想到的,这世上如她一样的脾性的莫姑娘还能有几个?是他太笨了,也是他太后知后觉,又一次让沈继谦占尽了先机。
在饭桌上,他并不是想故意挖苦她、嘲讽她,他只是见不得她与沈继谦那般亲昵的神色交流。他真的很想问她一句,你只记得沈继谦,那你还记得我吗?六年前在溪边被你撞到的人。
用过晚膳,莫之恨被沈夫人带去后院儿聊天,沈世珩随沈世尧入书房谈了会儿有关生意上的问题。末了,沈世尧询问他的意见:“依你看,把哪间铺子交给莫姑娘打理比较好?”
沈世珩微微一笑,不假思索道:“就广源路上的铺子吧。”他无心为难她,只是以他对她的了解,他知道她一定可以,且一定会办得漂漂亮亮。
沈世尧听了也未反对,点点头便让他先回房休息去了。
沈世珩早已习惯了大哥对他的冷淡,苦笑了笑走出书房,就远远看到一个人影慢慢地由远及近。他按耐住心跳,静静走上前去停住了步子。他看着她低头专注思考的模样就知道她一定会不小心撞到他,不由微微笑了。
果然,莫之恨想都没想就砰的撞了上去。她后退几步,忙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可一抬起头发现是他时,又立马换了神色。“七爷对不起,我方才没有看路,请见谅。”
沈世珩心中忽然有几丝不快,她对着沈继谦的巧笑倩兮呢?哪儿去了?为什么一见他就非要像个刺猬这般。他看了眼侍婢,那侍婢便心领神会地退下了。
莫之恨皱皱眉,“沈老爷还在等我,您这么做…”
“书房就在前面,就算没人带着你,你也不会迷路。”沈世珩收起了笑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她真的毫无印象了吗?可是明明是他更早地遇见她,那么多年的岁月,为什么只有他记得。
莫之恨静立了会儿,撇开了眼。“那请七爷让一让,我要去见沈老爷了。”
“让?”沈世珩猛地往前跨了一步,捏起了她的下巴。“让什么,让路还是把沈家让给你?”他其实不是想问这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脱口而出的为什么是这个。他其实想问,为什么要让,为什么不能让我们并肩站在一起。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莫之恨扭了会儿身子索性放弃了挣扎。
为什么要这样冷淡,他其实宁愿她发怒,也不想被当作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沈世珩微微一笑,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你不懂?你会不懂吗?六年前就知道来巴结沈家大少爷,大哥赶走了你们,没想到六年后你还是能神通广大地来到这儿。你说,你接近沈家究竟有什么目的?现在是要一间铺子去打理,以后呢,想做什么?沈家大少奶奶?”
“请你放尊重一点。”莫之恨拧紧了眉,“这次重逢是意外,这六年来我从来没有刻意寻找过继谦,更没想过要占沈家一丁点儿的便宜。”
“那铺子是怎么回事?”
“那是唐姑娘的提议,你不如去问唐姑娘。”莫之恨用力掰开了他的手,“我敬你是继谦的二叔,沈园的七爷,也希望你尊重我,别尽拿些龌龊的念头套在我身上。麻烦让开。”
沈世珩打了个响指,冷冷笑了笑。“哟,看不出脾气还挺倔的,倒是有些性子。”
莫之恨冷着一张小脸看了看他,别过头去没有回话。
“不要和我玩儿任何花样,沈园是我的。”沈世珩俯身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句,便大步流星地走开。想当他是陌生人是不是?没关系,他绝不给她这个机会,他的所有底牌全都亮给她,他想要的也全都告诉她,他看她如何只当他是一个陌生人。
莫之恨,既是他看上的女子,他就会护她一世。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撒花~~~~晚了一点~但还是写完啦~~
这是番外(一),以后会有番外(二),在第二个小高潮之后,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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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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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从她接触到沈家,似乎就一直灾难不断。从最初的顾唐两家之争,到现在沈继晗被掳,她总觉得就像是有一个幕后推手一般,一点一点地导着这出戏。
送走了秦诗芫,莫之恨立在绣坊门口发了会儿呆,正准备进去时被一个小乞丐叫住了。
“姐姐,这个给你。”小乞丐脏兮兮的小手捧着一封信函,讪讪地看着她。
莫之恨愣了愣,接过信翻了翻。“给我的?是谁给你的信?”
小乞丐转了转眼珠子,摇摇头转身就跑。莫之恨张了张嘴想叫住他,可一溜烟儿的他就不见了。蹙蹙眉,她边走进绣坊边拆开了那封信。
异常歪斜的字体,如蝌蚪般扭曲,她仔细瞧了也只能认得“沈”“欠”“还”这几个字来,不禁有些头痛。再看看信封,上头空空如也,没有收信人的名字,也没有落款,但看样子又不像是想要作弄谁。
莫之恨揉揉太阳穴,觉得这封信也许并不是写给她的,那个“沈”字,或许表明了只是要她转交给沈园里的谁,不过还是弄清楚这写的是什么意思才好。
这样想着,她冲张闯招了招手,唤他过来。“替我瞧瞧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张闯挠挠头,嘿嘿傻笑着道:“我也不识几个字,万一看不明白你别见笑。”虽这么说着,他已将信纸接过,凝神看了起来。
“怎么样?”莫之恨见他久久不出声,忍不住催促。
张闯面色尴尬,将信交回到莫之恨手上。“那个…没看明白。”
没看明白你还看这么久…莫之恨脸上笑着摇摇头,心里却忍不住嘀咕,思忖着该找谁来帮忙看看,而沈世珩就刚刚好走了进来。他穿着浅灰色锦毛外衣,负手而立,又恢复了往常七爷的样子。
莫之恨看向他,陡然想起自己在他面前喝醉的样子,脸上瞬间有些发烫。她咽了口唾沫,拿着信一步一步挪过去,颇有些不自在道:“嗯…不知是谁送来了一封信,我没看明白。”
沈世珩了然于心地将信接过手,却禁不住嘴角微扬,只是片刻之后霎时变了脸色。
“怎么了?”莫之恨不明就里,却也跟着心慌。
沈世珩捏紧了信纸,指尖微微发白。他眉一皱,转身向外快速冲去,也不留下任何一句话。莫之恨看他这样子更是心惊,忙回头交待张闯看好铺子,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二人急急跑入沈园,沈世珩随意抓住一个丫头喘着气儿问道:“小姐呢?看见小姐了吗!”
丫头费神地想了想,摇摇头道:“似乎没瞧见。”
“什么叫似乎!”沈世珩一把松开她,转而向沈继晗住的院子里奔去。莫之恨站在原地有些愣神,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来。晃晃脑袋,她只好继续跟着沈世珩跑过去。
几乎砸开了沈继晗的房门,里头空落落的,不见人影。沈世珩扶着门框,眉头深锁,一言不发,眼里尽是戾气。莫之恨从未见过他这样,忙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到底怎么了?”
沈世珩沉默了会儿转过头来,抖了抖手里的信函。“知道这里面写的是什么?”莫之恨摇摇头,他深吸口气,照着读道:“沈氏为商,奸险狡诈,自古欠债还钱,欠命抵命。今日就以沈家小姐之命,换我儿枉死之行。”
莫之恨越听心里越没底,听到最后一个字时也不禁也有些腿软。她总算听明白了,是有人掳了沈继晗,所以才送了这封信来。可送信的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为了通知他们要以命偿命吗?
她定定神,打破沉默道:“我看,还是先告诉沈老爷吧。”
沈世珩看着她点了点头,叹声气带着她想沈世尧的书房而去。
敲开书房的门,沈夫人竟也坐在里头,夫妇二人似乎在一块儿作画。沈夫人见他们进来,笑道:“可是有公事要谈?那我就先出去了。”
“大嫂不忙。”沈世珩拦住了她,却抿了抿嘴唇,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沈夫人略带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莫之恨。“这是怎么了?”
莫之恨狠狠心从沈世珩手里夺过信函,递到沈夫人跟前。“您看了就明白了。”
沈夫人挑挑眉就着莫之恨的手看了一会儿,脸色顿时煞白。“谁…谁送来的!”
莫之恨摇摇头表示不知,沈夫人一把抓过信函冲到沈世尧面前,颤抖着手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沈世尧皱着眉接过去看了看,反应要比他们三人来的镇定。“继晗呢,确定不在园子里,派人在附近找过了吗?”
沈世珩垂眼道:“这倒没有。”
“还没确定慌什么慌!”沈世尧把信压在镇纸之下,吩咐道:“先派家丁四处找找,还有赶紧去把继皓给我看好了。半个时辰之后如果还是找不到,让他们速速回来报告。”
“是,我这就去。”沈世珩应声出门,莫之恨想随他出去,却被沈世尧叫住了。
“他一个人去便可,你留下,我有话要问你。”
莫之恨点点头,垂手立在原地,等他发问。
“信是哪儿来的,送给谁的?”
“是送给我的,但不知道是谁。”莫之恨回忆了一下在绣坊前的情景,“我记得我站在绣坊门口,然后就有一个小乞丐拿了信过来,我没有来得及问是谁让他送的信,他就不见了。”
“摆明了是不想让我知道对方的身份。”沈世尧扶着额头闭了闭眼,“你心里可有揣测会是什么人做的?”
“我不知道。”
“没有一个怀疑的对象吗?”
“这…”莫之恨静下心来好好想了想,发现也并不是毫无头绪。
沈世尧微微颔首,“想到什么就说吧。”
“以命抵命,指的会不会是这回在山洪暴发中丧生的人?”莫之恨细细推敲:“这回丧生的有数十人,其中不乏有些人是家中独子,虽然我不知道您是怎么善后的,可是想来必定会有人不满与怨怼。”
“为什么不怀疑顾家,又或者是城中其他做生意的人家?”
莫之恨道:“沈家做生意,一向不会欺凌其他商户,就算有些什么摩擦,应该也不至于掳了小姐去。至于顾家,不是您上回说的么,顾守德自个儿都还没有站稳,何必这么急着要沈家倒台。”
“我倒宁愿是顾家!”沈夫人抹着泪,“如果是顾家,我去求他们,求他们放了晗儿。”
沈世尧站起身扶她坐下,轻柔地拍着她的背。“你先别急,事情还没有弄清楚,说不定是谁想吓唬吓唬我们罢了。何况我觉得求财的可能更大,这不会是唯一的一封信,一定还会有后续。”
沈夫人抽泣道:“如果不是呢?如果他们真的是想要晗儿…我该怎么办…”
莫之恨心有不忍,帮忙劝道:“我这回也认同沈老爷说的,对方更有可能是求财,您别先自己吓自己。再说咱们人多,也许真能找回来。”
“咚咚咚!”忽然传来了敲门声,莫之恨赶紧转身亲自去开了门,却见门口站的是吴伯。“您也收到消息了么?”她边迎他进屋边问道。
“收到什么消息?”吴伯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莫之恨正想解释,沈世尧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有何事?”
吴伯一脸愁容,“是这样,我刚收到消息,安司监那边儿放话了,说是今年抓得紧,凡是有安全问题的都要严办。我在想…咱们良州那件事儿…”
“那怎么能算是我们的问题?”莫之恨立刻接过话来,“天灾人祸,就是我们再小心也避免不了啊。怎么,安司监想拿这事儿做文章?”
“只要他们想,又有什么事情不行。”沈世尧冷哼一声,“好啊,这脑筋都动到我身上来了。”
“倒也不然,”吴伯咂咂嘴道:“我看安司监的意思,还是愿意卖个面子给咱们沈家的,只要良州的事情不要闹大,平安解决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平安解决?那真是无巧不成书了,家眷那头正想用这事儿做文章,安司监那头就放了话。莫之恨看了看沈世尧,他静静看着吴伯,心里想得似乎也是同一件事。
“呀,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吴伯这时才注意到沈夫人的异样,“我…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沈世尧扫了眼莫之恨,示意她来解释。莫之恨叹口气道:“吴伯,不瞒您说,正是出事儿了。”
“什么?又出什么事儿了?”吴伯连退两步,恐怕连日来的不顺也让他心惊。
莫之恨上去搀了他一把,道:“有人掳了小姐,说要以命抵命。”
“这…”吴伯张大了嘴,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什么!有人掳了小姐?”
沈世尧沉着脸,双手搭在沈夫人肩上。“已经派人去找了,但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对方说要以命抵命,我猜测可能就是在良州出事的人的家眷。”
吴伯皱着眉,连连点头。“对对对,极有可能,那些人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咱们沈家也算待他们不薄了,要说银子,难道给的还不够多?”
若真是丧子之痛,又岂是几两银子能够了事的。莫之恨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也不想再更加刺激沈夫人,只是道:“七爷去找了,一会儿就有消息。咱们现在就盼着能把小姐找回来吧,如此一来,连报官都不行了。”
众人点点头,皆默不作声,各怀心事。莫之恨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觉得时间都似乎静止了一般。自从她接触到沈家,似乎就一直灾难不断,什么都不让人顺心。从最初的顾唐两家之争,到现在沈继晗被掳,她总觉得就像是有一个幕后推手一般,一点一点地导着这出戏。
良久之后,门终于被再次推开,沈世珩从外头进来,严冬里额头上竟沁着密密的一层汗水。
众人都提起了一口气期待地看向他,而沈世珩拧着眉合上门,缓缓摇了摇头。
原来,这才是令人窒息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个小高潮要来了~~~~~~~~
撒花~~~~~~~
第十六章(下)
那个在你最脆弱的时候陪着你的人——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最勇敢的女子。可是现在,你可以收起你的坚强和勇敢,躲到我这里来。
从沈园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莫之恨没有去见过沈继谦,沈继晗失踪的事情也许他到明日也会知晓,他…当真是个大少爷。沈世珩要送她回去,她没答应,他也就不再坚持。
冬日将要过去,很快就将是阳春三月,可是走在这样的夜晚,心里和身上,仍然都是深深的凉意。
但莫之恨分外享受此时难得的宁静,她可以暂时什么都不想,让自己的心好好休息一下。记忆里她真的太久没有放松过了,那根弦总是紧绷着,一刻也不敢懈怠,她怕一不小心,她就做错了什么而错失了她一直在追求的东西。
花了比平时更久的时间走到家门口,透过窗子看去屋里黑漆漆的,一丝光亮都没有。莫之恨先是觉得有些奇怪,娘亲近来不是都会为她留一盏灯么,不过继而又想明白了,大概娘亲还不知道她今日会从良州回来。
轻轻地推开家门,莫之恨熟练地点起一盏烛火,忽然很想先去娘亲的房里看看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她举起烛台,顿时呆住。
片刻之后,她确定了眼前看到的是什么,手里的烛台“咕咚”一声掉落在地,烛火也瞬时熄灭,屋里又恢复了一片沉沉的漆黑。
莫之恨呆立了会儿,捂着嘴倚着门框缓缓滑落直至蹲到地上,眼泪从指缝中一颗一颗掉下。她拼命地回想,回想娘亲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可她竟然怎么都想不起来。她每日都忙着沈氏绣坊的事情,真的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和娘亲好好说过话了。
咬破了嘴唇,血顺着唇边流进嘴里,苦涩无比。她浑身不住地颤抖着,只希望这是一个梦境,而她想快一点醒来。
“啊——”
莫之恨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失控地嚎叫起来,心里已经痛到没有知觉。
“砰砰砰”!有人用力地敲门,接着便传来了沈世珩的声音:“莫之恨!莫之恨你在不在里面!你开门!”
而莫之恨根本没有力气移动一步,她只知道撕心裂肺般地哭喊,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沈世珩用力地敲门却始终得不到回应,他急了,索性用力撞门,也不管旁边探头探脑的街坊邻居怎么看。
门终于被撞开,沈世珩循着声音摸索到莫之恨身边,一把搂住了她。“你怎么了?你别哭,你这是怎么了?”
莫之恨发现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整个人瘫软在沈世珩怀里,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哭,几欲昏厥。
沈世珩一手拥着她,另一手在地上摸索,终于摸到了一盏烛台。点亮烛台,他眯了眯眼方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但很快如石柱般僵挺。
眼前小小的房间里,莫氏悬梁自尽了。
他终于明白了莫之恨为什么会这样,但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这些天来,她的心已经太苦太苦了,如今却还要遭遇这样的事情,她要如何才能让自己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