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鬟走后,越夫人又给三人烤了一次土豆红薯,终于搁了筷子:“今儿吃这么多就成了。把你们吃上火了就是我的罪过了。”
卫昭心里松了口气——
越夫人这状态,是该要走了吧?
果不其然,又过了半刻钟,越夫人站了起来。
不过手上却牵起了卫昭:“说来也巧,我昨天得了一匹暖黄色的织锦缎。那色我和四儿都穿不成,瞧着配卫小姐你应当好。你同我去看看,若是喜欢那花样,就带回去,让你母亲叫人给你裁两身衣裳。”
越夫人才说完,谢婉那边就打趣道:“大姨妈我不依,我可是你亲亲侄女儿,你怎么不送我?!”
越夫人看了谢婉一眼,道:“婉儿你别和我贫,前阵子不才让你母亲带了两匹古香缎去给你?这才几天又眼热我的东西了?”
卫昭忙摆手道:“夫人的好意卫昭心领了。有道是无功不受禄,这缎子夫人还是留着给小四罢。”
“我喜欢卫小姐你,送个东西给你不成吗?”越夫人说着看了一眼卫昭的手腕,“上次在魏国公府,世子夫人可不是送了你一串黄水晶手珠子?”
被世子夫人强送一事卫昭本是憋屈,现在被越夫人拿出来这样一提,卫昭更是一口老血梗在喉头吐不出来。
收了非亲非故的世子夫人的礼,不收同样非亲非故的越夫人的礼,说不过去啊。
卫昭心塞着,对着越夫人深深一福:“那…卫昭先谢过夫人了。”
————
出门前,越四闹着要去,被越夫人的一个眼神制住了。
被越夫人亲昵地牵着走在越府的抄手游廊上,卫昭觉得心中的囧无法用一个囧字来形容。
得用一万个囧字。
剧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卫昭很不解。
于是不解的卫昭随着越夫人七绕八绕地,进了一间客厅。
“卫小姐你先坐这儿等等,我带人去取那缎子。”
越夫人说完,转身便出了门。
卫昭正奇怪取个缎子怎么就得越夫人亲自出马呢,屋里伺候的丫鬟上了茶,也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卫昭心里直犯嘀咕——
这越府的人…也太奇怪了!!
————
可是在别人家做客,卫昭也不好乱跑。
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喝了两口闷茶,卫昭望了望紧闭的窗户,突然觉得有些胸口闷。
开个窗通通风,不算失礼吧?
卫昭想着,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了窗插销,双手往外一推,推开了窗户。
窗户外是个小小的院子。
院子里种了株梅树。
红梅开满枝头,映着一树的白雪,暗香浮动,清冷怡人。
树下站着个少年。
看清那人是谁,卫昭不可思议地眨眨眼。
正巧一阵北风吹过,树枝上的雪花同梅花花瓣一块儿飘落,纷纷扬扬地,落了他满头。
他眉眼一弯,展颜一笑——
“卫三小姐,好久不见。”
第28章
卫昭小小惊讶了一下,再想想越夫人和越家丫鬟们的举动,也就明白了。
觉得自己被阴了的卫昭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越慎言看她脸上没有笑意也不说话,又道:“我方才一直在想,你多久才会推开这扇窗。”
卫昭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生气,最后也只是双臂交叠,往窗台上一搁,望着越慎言,问他:“你不是和越将军一道儿出门去了吗?”
“半道上被我爹撵了回来。”越慎言答,“他知道你要来。”
越慎言这话怎么听怎么像越将军要撮合他俩似的,卫昭不由得有点害臊:“唔…我可以常来的。”
越慎言笑言:“好,以后让小四约你。”
卫昭红了红脸,目光一偏,看到越慎言身边那石桌子上码了一排白白的雪团,不由得指了指:“咦,那些是什么?”
“我原本是坐在石凳上等着的。等着有些无聊,便拿雪捏了些。”越慎言说着拿起当中的一个放在手心上,问卫昭,“你要看看吗?”
卫昭连连点头。
越慎言托着那雪团走到卫昭跟前,将手中的雪娃娃递给卫昭看。
卫昭小心翼翼地将那团雪捧到掌心里,轻声叫到:“呀~是一只小猫。”
那雪猫有婴儿的拳头大小,圆滚滚的身子,圆滚滚的脑袋,一对尖耳朵翘着,两粒黑石子做眼,一瓣梅花花瓣做鼻子,娇憨可爱。
看着卫昭喜欢,越慎言神情又柔和几分:“桌上还有兔子和熊,要我拿过来给你吗?”
卫昭望了一眼石桌上那一排小动物,摇摇头:“不用了。这屋里火烧得旺,雪一靠近就化了。”
越慎言听她这样说,看了看她手心里的雪猫,果然有融化的样子,猫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把它给我吧。雪化的时候冷,小心冻了手。”
越慎言说着对卫昭伸出手。
卫昭应了声,把猫儿放回他手心上。
拿开手时,卫昭的尾指不小心扫过越慎言的指腹,卫昭心里慌了一下,飞快地抽回手,将手藏在身后。
越慎言不觉有异,一手托着雪猫,一手从袖子里摸出块帕子递给卫昭:“你手上还湿着,擦一擦。湿湿冷冷的容易生冻疮。”
卫昭红着脸,拿了越慎言的手帕将手擦干。
还了帕子回给他,卫昭不好意思去看他的脸,目光落在他肩上…
“唔…你肩上落了些东西。”
卫昭指指他肩头,道。
“是吗?”
越慎言反问一句,拿空闲的手拍拍自己肩膀。
看着越慎言拍了好几下都没拍落那粘在披风上的花瓣,卫昭忍不住出手相帮。
看卫昭从窗户里努力往外探着身子很艰难,越慎言自觉地往窗边靠靠,躬下身好让卫昭够得着他肩膀。
卫昭踮着脚,很认真地将花瓣一瓣儿一瓣儿地取下来,放在自己手心里。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呼呼的风声,还有雪落的声音。
屏气凝神地将越慎言肩头的花瓣都取了下来,大功告成的卫昭轻快地叫了一声“好了”。
猛一转头,卫昭就看到越慎言偏着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卫昭刷一下红透了脸。
“唔…另外一边要不要也清理一下?”
红烧大虾卫昭弱弱地指指越慎言另外一边肩膀,问。
越慎言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还是先取一下我头发上的东西吧,落上面有些痒痒麻麻的。”
卫昭往他头顶上一看,果然落了一头的花瓣。
“那你再低下来些…我够不着。”
卫昭使劲儿垫着脚。
越慎言轻笑一声,干脆用手肘撑住窗台,身子再往下压低几分,好让卫昭碰得到他头顶。
越慎言的头发软软滑滑的,触碰起来就像上好的丝缎。卫昭想要凝住心神心无旁骛地给他取花瓣,可总是抑制不住微颤的手指,还有扑通乱跳的心。
天上突然又开始飘雪。
柳絮似的雪花洒下,北风一吹,飘飘摇摇地飞过卫昭的指尖,落在越慎言的发上。
卫昭恍惚间念起一句话——
霜雪落满头,也算是白首。
————
这天晚上越夫人跟打了鸡血似的,死活不肯睡觉。
“啧啧啧,孩他爹你是没见到咱们家阿好和卫小姐相处那样,啧啧啧,我这七老八十的老太婆看着都替他不要脸。”
越夫人抱着丈夫的手挖苦自己大儿子。
越将军眉头一蹙,不太高兴:“什么老太婆?!你这才三十四,哪里老了?!”
越夫人掐丈夫一下:“会不会聊天了你?!皮痒是不?!”
越将军举手投降:“是是是,老太婆。”
看到丈夫认怂,越夫人心满意足地继续鸡血:“以前我还担心阿好性子太冷,一辈子讨不到老婆。今儿看都是我想太多了。啧啧啧,这讨好女孩子的花样儿,我和你两个加起来都没他会得多!什么捏雪猫儿雪兔儿啊…喂越奕祺你居然敢睡着?!我都没说完话你敢睡着?!”
困得不行的越将军一把搂了夫人的腰将她拖到被窝里:“睡了睡了。阿好那人精着呢。今天还敢让人假扮马军营里的人来说营中有要事要他回去。想呆家里见人家卫小姐就直说嘛,这么多弯弯道道的肠子也不知道和谁学来的。你就歇一歇罢。”
越夫人恶狠狠地掐了丈夫几下,这才睡去。
————
卫昭回到家的时候脑子还是混沌的。
她只依稀记得当她给越慎言取干净头上的花瓣后,越夫人进了屋,越慎言悄无声息地离去。
离去前,他对她说——
“元宵节花灯会见。”
元宵节花灯会…
掐指一算还有三天。
卫昭突然恨日子太长起来。
————
卫昭这一次去威武将军府做客回来,带回了半只烤好的烤鹤,还有一匹上好的织锦缎。
卫夫人当天晚上就让厨房将烤鹤热热,端上了桌。
卫相一家吃了,个个连声叫好。
当中数卫相和大小姐卫昉吃得最多,父女俩吃完了才想起来问这是什么。
“西域运来的鹅。”
卫夫人说谎脸不红心不跳。
卫相斯斯文文地啃着一条鹤腿,感叹道:“真不愧是西域的鹅,连腿都这么长!”
卫昭暗地里笑得半死,默默在心里给卫夫人点了个赞。
用过晚膳,卫夫人留了卫昭下来说话。
卫夫人懒得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就问——
“这织锦缎,是谁给你的?”
第29章
卫昭也不打算瞒着母亲,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是越夫人送我的。她说这色儿她和越四小姐都穿不了,便借故送我。”
“越夫人?”卫夫人沉眉琢磨琢磨,半响方道,“送你也是正常。”
卫夫人这话没头没脑的,卫昭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说…送我也是正常?”
卫夫人并没有回答,反而问卫昭:“越四小姐下次约你是什么时候?”
“唔…下次是十五那天一块儿去看花灯。”
虽然越四还没有定见面的日子,但是卫昭觉得应该就是那一天。
卫夫人一点儿也不怀疑:“那行。那天晚上让厨房早早做好晚饭,你吃完了就同她一道儿出去罢。”
撒了慌的卫昭有点汗颜:“是,夫人。”
————
睡前,卫夫人和卫相唠家常。
“上次你提到的那个宋畔,我见过了。模样周正,看着是个易相处的人,寻个日子让他和卫昉见一见。”
卫夫人道。
卫相不以为意:“你是她嫡母,她的婚事,你说了算。”
“上次给海家公子做妾的事还没个定论,她就敢拿菜刀剁手。这次要是不中她的意,兴许就吊死在我门口了。一定得见一见。”
卫夫人坚持己见。
“那随你。你说哪日见面好,我着人去请宋畔。”
卫夫人略一思索,答:“我看元宵那日极好。”
卫相当即就拍了板:“那就元宵。”
说完了卫昉,卫夫人想着还是将卫昭提了一提:“今儿越夫人给昭儿送了一批织锦缎。我看了,上等的料子,寻遍京城也难得这样一匹。”
卫相蹙了蹙眉:“越家?哪个越家?”
“还能是哪个越家?自然是威武将军的那个越家。”
听夫人这样一说,卫相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们家夫人给昭儿送缎子作甚?”
“我本来也是奇怪得紧,可后来想想就想明白了。”卫夫人给丈夫解释着,“越将军有三个儿子,都还未议亲。我想着越夫人是看上咱们家昭儿了,想求她做媳妇呢。”
说着卫夫人又数了数越家三位公子:“越大公子年纪配昭儿太大了,而且长子责任重大,咱们就不考虑了。我想了想还是二公子的年纪刚刚好,和昭儿差四岁,听说也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不过如果是为三公子相中昭儿,但也无妨。三公子虽说还比昭儿小一些儿,但是现在是太子伴读,和太子有这份交情,他日也是前途不可限量。”
卫夫人正正经经地分析完,得到的却是卫相大手一挥,直接否决:“不成!如果是这个越家,不成!”
卫夫人微微一怔,略一思索后,问:“老爷可是介意越夫人和谢夫人是亲姐妹?”
莫非是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卫相和谢相不对盘,闹得卫相和谢相的亲戚都不对盘起来?
卫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固持己见:“不成!以后别和我提这个越家。”
卫夫人一向是不会和丈夫正面翻脸的。
卫相不同意,卫夫人也就作罢了。
————
第二天,越四果然给卫昭递了请帖,邀请她元宵节那天一块儿出去看花灯放烟花。
卫昭特意拿了请帖给卫夫人看,以证明自己昨日所言不假。
卫夫人的态度淡淡的:“除了你,越四小姐,还有谁一起?”
“应该…还有隔壁的谢小姐。”
卫夫人微微颔首,道:“让卫昉和卫昀和你同去,人多了才热闹。”
卫昭微微一怔:“这…”
卫夫人完全无视卫昭的为难,道:“你等等回去告诉卫昉,那日中午我会安排她同宋畔见上一面。”
“宋畔?”
“嗯,老爷的学生。老爷同我打算把卫昉许配给他。”
卫昭一听,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呀~!这个宋畔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卫夫人斜了她一眼:“元宵节那日你可不就见到了?”
卫昭正要再撒撒娇让卫夫人漏点口风,谁知道她直接换了话题:“你这么闲?你大哥婚宴上的菜式定了没?”
卫昭一愣,脸儿苦巴巴:“还没。”
“那还不快下去布置?!”
“是是是。”
卫昭连声应着,对着卫夫人福了福:“那…女儿告退。”
————
卫昭出了卫夫人的屋子没走两步,就撞上了她大哥卫昶。
“大哥~!”
卫昭甜甜地叫了一声。
卫昶板着个脸,背着手,老气横秋地对着妹妹点头:“昭儿。”
看卫昶这别扭的模样,卫昭猜到他是有话要和自己说。
挤眉弄眼地凑到卫昶跟前,卫昭打趣他道:“怎么,想明白了,要我给翰林小姐递东西了?”
卫昭口中的翰林小姐就是卫昶的未婚妻,他们俩定了婚之后卫昭就三番两次提出给大哥当鹊桥,都被卫昶义正辞严地回绝了。
卫昶一脸大义凛然:“怎么可能!”
我卫昶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哦…”卫昭有些失望,“那是什么事?”
被卫昭这样一问,卫昶有些尴尬地清咳两声,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
卫昭一脸促狭,一把抢过那封信,嘴里还取笑着:“还说没有!这又是什么!”
卫昶被卫昭这一下吓得不轻,四下看看,忙不迭将妹妹拖到了角落里。
“敢做还不敢当了你~”
卫昭吐槽着,低头往那信封上一看,呆住了。
信封上赫然六个大字——
卫昉小姐亲启。
卫昭想也没想就把信塞回卫昶手里:“这种事我可不要帮你。回去告诉你这同窗,要是真心仪我们卫家大小姐,就请了媒人上门说亲!”
“不不不是!”卫昶难得地急了,“这不是一般的人!是宋畔,宋畔你知道吧?!”
“宋畔?”卫昭想了想,“就是老爷和夫人要给大姐说和的那个学生?”
卫昶松了一大口气:“你知道了就好办多了。”
卫昭没想明白:“既然是宋畔,那他和大姐的婚事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还写信来干什么?”
才一顿,卫昭想到一种可能性,狠狠地锤了一下拳:“难道…难道他不想娶大姐,又不好回绝老爷夫人,就特意写了封信给大姐,让大姐出来当这恶人?!”
混账东西!
“不不不是!”卫昶再次结巴,“宋畔久闻昉儿才名,对她也是心仪已久。虽说有父母之命,可是他也不想昉儿是因为父母之命与他成亲。”
卫昭闻言眉毛一挑:“那他想怎么样?!”
怎么,这个宋畔还想从灵魂上征服卫昉?
这些文人怎么这么多毛病?!
“哎呀!”卫昶和自己这个小妹说不下去,干脆把信又丢回她手上,“反正你带到给昉儿便是!”
看到卫昭一脸不爽,卫昶补充道:“宋畔的才学我是晓得的,就是人生少些运气。依我看他迟早是要考得进士的,昉儿许给他,郎才女貌,般配得很。你若是为昉儿着想,就将这信带到。”
卫昭思前想后,也没想出个不妥当来。
看封信也不会少块肉。
要是卫昉因为这封信对那宋畔另眼相看那倒好,元宵节上的相亲自然就水到渠成。
看不上呢也无妨,又不是三媒六聘地嫁过去了,未来再从长计议嘛。
谨慎地想了一通,卫昭将那信收了起来,拍拍自己胸膛:“哥你明儿就告诉那宋畔,信我给他送了。但是到底成不成,还得看他三天后的表现。”
第30章
和卫昶道了别,卫昭直奔书房。
果然,卫昉就在书房里坐着,对着瑟爹的画像抚琴低唱。
卫昀在一旁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算厨房的账目。
卫昭直奔上前按住琴弦,对卫昉道:“大姐!现在有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
被打断的卫昉很不高兴地一把推开卫昭的手:“有事也得等我弹完了再说!煞风景!”
卫昭又拦她一拦,问到:“那你可听过宋畔这个人?”
卫昉斜长的丹凤眼飞了个白眼给卫昭,清冷道:“我可不认识什么宋畔,我就认识一个宋玉。”
说着,卫昉拨弄两下琴弦,念起宋玉的《九辩》来——
“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
卫昭嘴角抽搐一下,耐着性子听卫昉抒发了一把情怀,这才给她说宋畔是何人:“宋畔是老爷名下的一个学生,大哥说他的学问很好。”
听卫昭这样说,卫昉还是面无表情,可是一旁的卫昀却停下了拨算盘的手,好奇地转头过来问:“长得怎么样?”
卫昭噎了噎,有些丧气:“这个倒是没见过…”
“那是什么出身?”
卫昀又问。
卫昭继续丧气:“唔…这个也不知道。”
“哦…”
卫昀兴致缺缺地扭回去继续拨算盘。
卫昉扁扁嘴,问:“你干嘛突然说起这个人?”
卫昭想了想,觉得卫昉迟早也是要知道这件事的,便和她一股脑儿全说了:“夫人说了,要将你许给他。三天后的元宵节,让你和他见一见。”
卫昉眉拢春山,不语。
卫昭取出那宋畔送的信,镇重其事地双手递予卫昉:“这是那宋畔托大哥转交给你的。”
卫昉迟疑了下,还是伸手接过来了。
卫昭大功告成,长舒一口气:“大姐你赶紧看吧。要是有什么要回给这个宋畔的就赶紧写,咱们让大哥明儿给他带去。”
谁知道卫昭话音才落,卫昉就转身把那信扔火盆子里去了。
火盆子里的火烧得旺,一个火舌卷上来,那信就烧成了灰碳。
卫昭始料不及,目瞪口呆。
卫昉不做任何解释,纤纤玉指扫过古琴,琴声铿锵。
珠玉之声中,卫昉低声唱到——
“憭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
卫昭心底的囧囧有神,化作无边无际的…无语。
大姐,你…好样的!
————
在卫昭望眼欲穿的期盼中,元宵节翩然而至。
一大早的卫昭就爬了起来。
她每日的事情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起得早也是想早点干完了能早点出门。
自顾不暇的卫昭没时间去偷看卫昉和宋畔的相亲情况,只在午后休息的时候听卫昀八卦了一耳朵。
卫昀口中的宋公子斯文儒雅,举手投足一派清冷,活脱脱一个男版的卫昉。
一开始呢卫昉还因为宋畔私相授受的事对他摆脸色呢,可宋畔才献上两首诗,卫昉立马就另眼相看了。
再深入聊聊…得,现在已经约好了晚上一块儿去看花灯了。
卫昭听卫昀这样说,忍不住笑出了声:“那敢情好。大姐这壶可真找得着合身的壶盖了。”
卫昀感叹了声,有些不满意道:“就是这宋公子,瞧着家底不够丰厚。那一身袍子看着不知道洗了多少遍了,袖口都磨毛了。”
“穷倒是不怕,就怕没有本事没有上进心。”卫昭看得很开,顺带还开导卫昀一下,“你想想当年咱们家老爷夫人。夫人可不就是在老爷还是一个秀才的时候勇身下嫁了?现在如何?老爷当上了相爷,大家都夸夫人有一双红拂的眼,慧眼识英雄呢。”
卫昀瞥了卫昭一眼:“得得得,就你道理多。”
卫昭笑笑,又埋头去整理卫昶婚礼的宾客名单。
姐妹俩在书房各干各事,又过了一个下午。
晚饭时候,卫夫人留了宋畔下来,说是一同吃饭。
有外男在,三位小姐自是不好作陪,便隔了屏风另开一桌。
卫昭透过屏风看了看外头那位正襟危坐一副正人君子做派的宋畔,回头便打趣卫昉:“宋公子可真是一表人才。”
卫昉一脸酡红,跟喝醉了酒似的,可倒是大大方方地受了卫昭这一声夸:“外貌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才学好。”
“啧啧啧。”卫昭连声起哄,羞她,“当初是谁对瑟爹爱得死去活来的,说非他不嫁的?”
卫昉坦然道:“红颜易老,唯文思长存。”
卫昭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要真这么觉得,我回去帮你把那些画都烧了。”
卫昭这么一激,卫昉马上现了原形:“你敢!你要是烧了我就菜刀砍了你的手!”
这时候,一直不说话的卫昀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大姐这一个月的鸡没白杀,昭儿你皮也紧着些。”
卫昀这话一说出口,卫昉和卫昭两个对视一眼,笑倒在一块儿。
屏风外传来卫夫人的声音:“有客在,你们给我老实些!”
被卫夫人这样呵斥了一句,三个卫小姐连忙噤声。
压低了声音,卫昭道:“反正外头是未来姐夫,夫人何必这般认真?”
卫昀笑了笑,望着卫昉道:“兴许是怕我们吓到了宋公子,不敢娶大姐了罢?”
卫昉红着脸,对着她两个地喝了一声——
“卫昀卫昭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
用过了晚饭,三个卫小姐各自回屋更衣准备出门。
卫昭头一个换好出来,才走到院门口,就看到表哥吴以方站在廊上。
见到吴以方,卫昭脸上的笑淡了下去:“表哥。”
吴以方对着卫昭一揖,道:“今儿元宵节,我来接妹妹一同出去看灯。”
卫昭抿了抿下唇,想拒绝他,可是又无从开口。
说什么?
难道说我约了别人,你就别一块儿去了?
卫昭正为难着,卫昀和卫昉一前一后地来了。
两人都各自和吴以方见了礼,卫昀还嘴贫了一句:“大姐有宋公子陪着,昭儿有表哥陪着…哎,我也就只能勾着二哥的手了。”
说曹操曹操到。
就在这当口,卫旭从回廊上绕过来:“怎么,二妹嫌弃我这个哥哥了?”
宋畔与他并肩而来。
卫昭赶紧上前去先勾了卫旭的手,抬头问他:“大哥呢?”
卫旭怜爱地刮了一下卫昭的鼻梁,答:“大哥去接翰林小姐了。”
大周朝规矩松,寻常定了亲的男女私下都可以见面的。
更何况今天还是全民同乐的元宵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