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霞这话落在林熙耳中,当真是一万个悦耳服帖,听得他点头连连,诺诺称是。
稍过片刻后,流霞同柳沛晴二人一道将林熙扶回了马车所在之处。
正四处张望着的林五眼尖,一下子看到了他们三人。
“三哥哥和晴姐姐在那!”
林五指着柳沛晴的方向,高声叫到。
众人齐齐看了过来。
头一个反应过来的旺儿连滚带爬地奔过来:“少爷!少爷您怎么了?!”
林熙远远地对着旺儿一笑:“没事,就是让蛇给咬了。”
“呀?!”
听闻林熙受伤,散在各处的人员都拥了过来。
面上急色最甚的,当属沈碧云。
只见沈碧云扶着自家丫鬟的手一步绊三绊地挣扎到人群中,然后心急如焚地一把抓起林源的手:“熙哥哥!伤在哪儿了?!让我瞧瞧!”
林熙:“……”
柳沛晴:“……”
这沈碧云的近视眼,实在是个大问题啊!
————
林熙被蛇咬的消息,一早传回了公府。
一行人回到,马上就有人拿了担架来,直接将林熙抬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
太医已经在那儿候着了。
柳沛晴和沈碧云还有林家小姐们都惦记着林熙的伤势,回来之后也没急着去换衣裳,先去等太医查看的结果。
太医诊断时,林老太太不放心地在一旁直问:“龚太医,可是剧毒?会不会伤到胫骨?”
太医一边在林熙的伤口附近扎针,一边答老太太道:“老夫人只管放心。三少爷这伤势处理得及时,蛇毒也尽数挤了出去,并无大碍。这几天好好将养着,没多久便能正常行走了。”
林老太太一听,大大地放了心。
待太医给林熙包扎好下去开方子了,林老太太才去问林熙:“给你驱毒包扎的,可是旺儿?回头我可要好好赏他。”
林熙摇摇头,回想起下午柳沛晴满嘴嫌弃却一脸关切的模样,心里美得不要不要的:“祖母,不是旺儿,是晴儿呢。”
“晴儿?”林老太太不由得大吃一惊,“她一个官家小姐,怎么知道这些?!”
林熙神秘兮兮地对林老太太一笑,低声道:“要不然,我怎么偏不喜欢别人,就喜欢她呢?”
老太太略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尽胡说八道!”林老太太在林熙的头上点了一下,“喜欢她是不是?再过一阵子,祖母就替你向你姑姑求了她来!”
————
夜间,睡前。
林老太太让浣月伺候着脱了外衣在床上歪好了,随口问了一句:“晴儿睡下了吗?”
浣月替老太太掖着被角,答:“三少爷揪着表小姐说了一晚上的话,两刻钟前才放她回来的。听小丫鬟说眼下已经睡了。”
老太太“嗯”了一声,又道:“我看着晴儿年纪小小的,性格又温婉端庄,却想到她遇事不慌行事果决之人。你是没看到她在熙儿伤口上划的那两刀,笔直又整齐,想来下手之时并无犹豫更无畏惧。连太医都夸赞割得比他的徒弟还好呢。”
“是呀。”浣月应了一声,似想起什么一般,笑着俯身对老太太说,“还有一事,三少爷虽然明令季大等人不可外传,但是还是让我不小心知道了…老太太您可想听一听?”
“哦?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事情?”
林老太太的好奇心被浣月挑了起来。
“这事,还得从少爷表小姐一行人遇水匪之后说起…”
浣月沉着地,将林熙溺水、柳沛晴不顾男女大防将他急救回来之事同林老太太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林老太太惊愕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居然还有这等事…”
老太太念叨着,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这事大太太可知道?”
浣月笑答:“三少爷机灵着呢,早放话下去说一点儿风声都不能让大太太听到。”
“那便好…”
林老太太点了点头。
低头看看自己一双包养得极好、却仍能看得出深深皱纹的手,林老太太又自言自语道:“熙儿是林家长房长子,林家的爵位以后必定是要由他袭承的…而他的夫人,定不能让那等软绵柔弱的女子来当!”
————
林老太太这边有许多心事,林熙的亲妈林大太太那边也不轻松。
林熙的父亲林公爷南下云贵去了,大太太一人独守,晚上都是让莺歌伺候着歇息的。
这日到了睡觉的时候,大太太还坐在灯下沉思,莺歌怕主子身子捱不住,上前来劝了一句:“太太,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先歇下罢?”
丈夫不在家,大太太满腔心事,也只能同这个自己从娘家带来的丫鬟说了:“莺歌!我这心,不安宁啊!”
莺歌略想了想,问:“太太可是还在担忧少爷的伤势?太医已经给少爷瞧过了,说少爷一切无碍,过几日便好了。”
大太太叹了口气,说:“可是他这伤是怎么受的呢?!好好地赏个花,一不小心就让蛇给咬了!问旺儿还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碧云说了实话,说是熙儿同柳沛晴二人不知道消失到哪儿去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才回来…熙儿就是在和柳沛晴独处的时候被蛇咬的!”
莺歌微微一怔,迟疑着开口到:“太太您的意思是…?”
“要是没有柳沛晴,我儿怎么可能受伤?!”大太太冷笑不已,“还想给我做儿媳妇?!哼!没门!”


第 31 章
因为回来的时候是被直接抬到林老太太那儿去的,所以林熙当夜就宿在了祖母处。
这回不仅白天能看得到柳沛晴,从吃完晚饭到睡觉之前都能看得到她,林熙真真是乐不思蜀,当天夜里就决定好——
在伤好之前,打死都不回自己那儿去!好赖歹赖,横竖都要赖在这儿!
至于他什么时候养好伤…
呵呵,这还不是他林熙一句话的事?!
拿定了主意的林熙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张良投生诸葛再世,要不然怎么能想得出这么妙的计谋来?!
但是,林熙这高兴高兴得有些太早了。
次日早晨,林熙还在半梦半醒之间时候,就被旺儿推醒了。
“干嘛!”
林熙不耐烦地喝了旺儿一声,揉揉眼睛准备转身继续睡去。
旺儿又怕又为难,一把掰住林熙的肩膀,不让他翻身去。
“少爷…大太太打发了人来,要马上接您回去呢。”
旺儿压低了声音在林熙耳边说。
林熙一听,浓重的睡意一瞬间不翼而飞,惊得直接从床上坐起来:“什么?!”
这时候,有个婉转的声音在门边响起:“三少爷若是醒了,就让我等搀扶您回去罢。”
林熙听出这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莺歌的声音,赶紧使了旺儿一个眼色。
旺儿了然,压低了声音对外头说:“莺歌姐姐,少爷还没醒呢,我还在叫。”
“如此,那你便动作快些。”
莺歌道。
得了片刻缓和时间,林熙揪了旺儿,问:“老太太起来了吗?”
旺儿苦着脸:“这天才刚亮呢,老太太哪儿能起这么早的?!”
林熙心中也明白是这么回事儿,但多少还存些侥幸心理。
咬咬牙,林熙对旺儿道:“你快寻个人去同浣月说我这边的事,快!”
母亲趁着祖母还在睡觉的时候来要人,只怕是横了心不想让他再同柳沛晴有什么牵扯了。
他林熙要是乖乖地从了亲妈的安排,真真是不知道何日才能出头!
————
莺歌在外头等了半刻没等到林熙出来,说了一声“少爷我进来了”,便进了屋。
林熙推了旺儿一把,旺儿赶紧浑水摸鱼地溜了出去。
“莺歌姐姐。”
林熙坐在床上,笑着唤了莺歌一声。
莺歌对着林熙一福,道:“让我来给少爷更衣罢。咱们动作快些,别惊醒了老太太。”
林熙知道母亲是吃准了自己孝顺不会吵醒祖母,才敢如此肆意来要人。
而林熙的的确确是个不会因自身私事扰祖母清梦之人。高声不得,林熙只能寻思着拖上一会儿是一会儿了。
磨磨蹭蹭地掀开被子,林熙望着地上,正想着要不要摔一跤拖一下,那边莺歌就开口了:“你们都上去扶着,别让少爷摔了。担架也让他们直接抬进来,咱们扶了少爷上去就回去罢。”
林熙:“……”
看到几个小厮将担架抬了进来,坐在床边让人伺候着穿鞋的林熙近乎是崩溃的:“莺歌姐姐,让我先洗了脸梳了头再回去罢。”
莺歌笑意盈盈,说:“咱们太太说了,都是在自家家里,少爷您回去了再洗漱也是一样的。”
林熙在莺歌这儿吃了个鳖,想了想,又道:“昨儿晚上我答应了祖母,今早上要陪她老人家用早膳的…现在回去了,待会儿再过来岂不是麻烦?你们还是等早膳过后再来接罢。”
莺歌仍是笑着的:“少爷您可别诓我。我刚刚问了院里的小丫鬟,她说了昨儿老太太发话下去,说让您好好休息,不必陪她老人家用早膳的。”
再次被堵回来的林熙噎了噎,正着急地想着该怎么办时,浣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了:“不知道我们老太太院子里哪个小丫头嘴这般不严?莺歌你告诉我,我回头打她老大耳刮子!”
一听救兵来了,林熙心里松了口气:“浣月姐姐!”
浣月应着,巧笑嫣然地进了屋来。
四下看看,浣月牵住莺歌的手,问她:“这是怎么了?这般大的架势?”
看到浣月来,莺歌心下无奈,答:“我们家太太担心少爷的伤势,想接了他回去养着。”
就 算是老太太跟前的红人,身为奴仆的浣月也不好对大太太沈氏的行为做任何评价,故听到莺歌这般说,也只是笑笑:“原来如此。不过昨儿夜里老太太发了话,说要 是三少爷一早醒了,那早饭便摆在这边屋里,她老人家同三少爷表小姐两人一块儿用。老太太还千叮嘱万嘱咐我要记着这回事呢,现在倒是不好让妹妹你把人接回去 了…”
说着,浣月在莺歌手上拍拍,道:“要不我这会子先遣个人同你回去,向大太太陈述实情?待三少爷陪老太太吃完早膳了,你再带人来接他?”
听到浣月这话,林熙心里头都亮堂起来了。
只要现在还留得住,就不怕回头母亲来要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莺歌自然知道自己这边大势已去,再纠缠只怕回头连大太太都要骂她,只能认了怂,对林熙又一福,道:“少爷,那我便待您用完早膳后再来。”
————
送走了莺歌,林熙只觉得自己这跟打了一场水匪似的,全身上下都要散架了。
心累。
浣月看着莺歌走远了,这才回头扶林熙回床上去:“离老太太起来还有好一会儿呢,三少爷您要不要再歇一会儿?”
林熙也正有此意,让浣月给自己脱了鞋,又滚回被子里睡回笼觉去了。
要睡着之前,林熙鼻音浓重地对浣月说了一句:“浣月,待会儿祖母醒了,记得叫人来叫我起来。”
浣月笑着应了一声:“好的,三少爷您就安心地睡吧。”
————
又过了半个时辰,老太太终于起身了。
梳洗的时候,浣月给她老人家说了今天早上大太太来这儿要人的事。
听完浣月不带任何感*彩的描述,老太太叹息了一声:“大儿媳妇这…”
说到这儿,老太太自觉地噤了声。
大太太沈氏打什么主意,她自然是知道的。
如果这次沈氏接了林熙走,老太太还真不会把林熙再接回来。
沈氏左不过就仗着她这个作为祖母的心疼孙儿,不忍心让他多番颠簸罢了。
林熙若是回去了,不得和柳沛晴时常见面便罢,还要同沈碧云朝夕相处…
沈氏这一招还真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片刻间,老太太心中无数个念头转过,最后也只对浣月说了一句:“派人去瞧瞧熙儿晴儿起来了没有。要是都起来了,就告诉他们,早饭在熙儿屋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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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没有如愿将儿子抢回去,也不肯善罢甘休,支使了沈碧云每日到林老太太这儿报道,顺便关怀一下林熙的病情,和他培养培养感情。
林老太太瞧着心中有数,不乐意沈氏计划得逞,也每日打发了柳沛晴去陪林熙。
一边是自己喜欢得不得了的表妹柳沛晴,另外一边是自己不喜欢但是又好像喜欢着自己的表妹沈碧云,林熙真觉得自己处在冰火两重天中,一头热一头冷,痛并快乐着。
与林熙相同,柳沛晴的心情也是复杂的。
不过她复杂的心情只与一个人有关——沈碧云。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柳沛晴与沈碧云的情意是与日俱增。
汉子重义,柳沛晴更是义薄云天的一把好手。
她很珍惜同沈碧云的友谊。
所以每次想到沈碧云是喜欢林熙的,柳沛晴的胸口都会有些闷。
大约是因为她太过眼瞎,自己怒其不争吧?
柳沛晴自我安慰着,然后十分笃定地点点头——
一定是这样的!
————
这一天,沈碧云一如既往地前来林熙处打卡报道。
正好撞上柳沛晴给林熙换药。
打林熙被蛇咬起,这些天来柳沛晴对他都是百依百顺,顺得林熙心花怒放倍感自己当初所见深远。
由丫鬟扶着在桌边坐下,沈碧云对林熙床头的花瓶说到:“晴儿,你好厉害,怎么什么事都会做呀?”
柳沛晴闻言,横了林熙一眼。
林熙笑嘻嘻替她给沈碧云解释:“前几天旺儿摔断了手,没办法给我上药,我又嫌其他人笨手笨脚的,所以求了晴妹妹来替旺儿。”
守在一旁的旺儿此时十分应景地对着沈碧云抬抬自己上了夹板的手,可惜沈碧云看不到。
沈碧云只看着花瓶跃跃欲试:“晴儿,我也想学呢,你让我给熙哥哥也上一次药吧~”
这时候柳沛晴刚好给林熙清理完伤口,听到沈碧云这样说,顿时来了兴致:“好呀~云儿你过来,我教你!”
林熙的眼睛瞪圆如铜铃,不可思议地看着柳沛晴:“晴妹妹你…!”
柳沛晴回头对他挑眉:“怎么,你嫌弃云儿笨手笨脚?”
林熙哪敢说是,让母亲沈氏知道了不得老大板子打他?
苦着一张脸,林熙拿手抓了柳沛晴的一点点衣袖,声音低低地同她撒娇道:“可是伦家就只想让你来换嘛…”
柳沛晴额头凸出一个“#”:“说人话!”
这时候沈碧云已经被丫鬟扶到了林熙床边。
又紧张又害羞的,沈碧云继续对花瓶说话:“晴儿,我虽然看不清,但是不至于瞎…凑近些也勉强能看的。”
柳沛晴默默地伸手扶正了沈碧云面对自己:“嗯,我相信你。”
发觉自己再一次出了糗,沈碧云窘迫地笑笑,扶着柳沛晴的手在床边坐下。
看着沈碧云伸出手在被子上瞎摸,柳沛晴再一次默默地按住她,然后对一旁的流霞道:“拿条白绫来,把表少爷的腿给吊起来。”
林熙一听,望向柳沛晴的眼神幽怨得要掐出水来——
晴妹妹,你一定是故意的!
————
别人用白绫来上吊,而林熙则用白绫来上腿。
不过他现在的心情,也和上吊没差了。
沈碧云为了表示自己可以,一脸镇定地拿起流霞托盘上的伤药,对着眼前那一条白花花的东西,撒盐似地撒了一把下去。
这药药性烈,林熙的伤口一沾上就疼得他闷哼了一声。
“是这样吗?”
沈碧云扭头问柳沛晴。
柳沛晴看看林熙那跟撒了孜然似的小棒腿,对沈碧云点点头:“不错,就是这样!就是药好像还少了些。”
“哦。”
沈碧云应了一声,手一抖,又是一把下去。
林熙小腿疼得一抽。
“现在够了吗?”
沈碧云眨巴眨巴雾气蒙蒙的大眼睛问柳沛晴。
柳沛晴本想让她把一整瓶都倒下去,可看到林熙额头上都出了冷汗,到底还是大发慈悲打住了:“可以了,下面可以开始包扎了。”
“嗯!”
沈碧云兴致勃勃地拿着柳沛晴塞在自己手里的白绢布,往林熙的膝盖上一缠。
柳沛晴:“…碧云,缠高了。”
沈碧云槑槑:“哦哦,那么我下来一点儿…”
柳沛晴:“没事,这白绢够长,你可以从那儿开始一直往下缠。”
“嗯!”
得了柳沛晴这一句指导,沈碧云成竹在胸,从林熙的膝盖开始往下一圈一圈地缠布,缠到最后居然和林熙吊腿的白绫绞在了一块儿,死活都解不开。
看到流霞拿了剪子过来快刀剪乱麻,柳沛晴拦住了她:“没事,他这腿有些弯,吊一吊,也好抻直了。”
林熙惊了:“流霞别走!我腿直不需要抻的!”
柳沛晴一记犀利的目光扫过来,林熙自觉地闭上了嘴。
看不清楚现场情况的沈碧云还十分好心地劝说林熙:“熙哥哥,腿弯了都要吊的!我大哥就是这样,被我爹吊了两天,整个人都长高了三寸呢!”
林熙只一脸悲痛茫然地向柳沛晴行注目礼。
昨天晴妹妹还好好地、温温柔柔地、细致体贴地给我换药呢,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
吊着腿听沈碧云和柳沛晴聊了一早上的天,林熙再旺盛的精力也有些不济了。
偏一早上柳沛晴还像跟自己作对似的,净和沈碧云说吃的,还专说自己喜欢又因伤要忌口的吃食。
一点都不像她平日里和善可爱的作风!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熙忿忿地想,可是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原因何在!
于是,林熙同学,再一次,抑郁了。
————
到了中午,林老太太传膳了。
沈碧云面子薄,此时自觉地起身告退。
送了沈碧云出门,柳沛晴在回来的时候和旺儿在门边狭路相逢。
待旺儿向自己行了礼,柳沛晴抬手在他左手的夹板上敲敲,道:“旺儿你这还挺神奇的,前几天都是右手夹夹板,今天倒是换成了左手呀。怎么,好不容易右手好了,昨晚上又把左手摔断了?”
说完,柳沛晴也不等旺儿回答,嗤笑一声,走了。
柳沛晴这话声音说得不大也不小,刚刚够屋里头的林熙听见。
被柳沛晴一箭穿心的旺儿僵硬地走回屋里,然后看到床上同样僵硬的林熙。
“少…少爷!”
旺儿又畏又惧叫了一声林熙。
林熙表情呆滞看着旺儿,呢喃道:“晴妹妹说得对——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
午睡前,林老太太听浣月说了这天早上在林熙那儿发生的这件乌龙事。
浣月说得绘声绘色,把老太太逗得直乐。
“熙儿就是太容易得意忘形了,是得晴儿这样治他几次!”
老太太乐呵呵地下了结论。
浣月应和着,问:“那沈家小姐那边每日都来,咱们家表小姐会不会往心里去,闹得和三少爷不愉快?”
“就该让她来!”老太太对着浣月不吝指教,“晴儿这会还没想明白呢,有沈碧云来刺激刺激她,也好。”
“老太太英明!”浣月由衷地陈赞到,扶着老太太往床边走去,“小姐少爷们的事还有的是时间让他们折腾的呢,老太太咱们还是先歇息着,回头再慢慢计议。”
————
被柳沛晴收拾了这么一顿,林熙消停多了。
倒是沈碧云,一展身手之后对自己的包扎技术信心爆棚,每次来都要毛遂自荐给林熙上药包扎伤口。
林熙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她。
沈碧云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被林熙拒绝了也不玻璃心,呵呵一笑就揭过去了。
林熙在林老太太那儿养了五六日,日日有柳沛晴陪伴,心情舒畅睡眠充足,就连饭每顿都能多吃上两碗,几天下来整个人圆润了不少。
林熙本以为日子就要一直这样子顺心遂意地过下去,直到那一天,旺儿来报,沈庭玉来访。
轰隆隆,林熙的世界里,平地炸起一声惊雷。
————
这天不巧睡过头的林熙听到消息后,呆鹅了半响,才记得去问旺儿:“小舅舅他什么时候来的?!”
“小舅爷来了有好一会儿了。老太太本想命人叫您起身的,但是小舅爷说您受了伤当静养,他等您醒。”
“那…那晴妹妹呢?!”
林熙迟疑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旺儿看林熙的眼神都变了。
“表小姐…”旺儿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表小姐和老太太一同在花厅陪小舅爷说话呢。”
林熙:“……”
花擦!
————
林熙火烧火燎地从床上爬起来,让下人伺候着洗漱更衣后,马不停蹄地往正厅奔去。
林熙一进屋,就看到沈庭玉坐在林老太太下首,正同她老人家问声细语地说着话。
作陪的柳沛晴坐在林老太太的另外一边,瞧着沈庭玉的目光之中有娇羞、钦佩、爱慕…(都是林熙脑补的。)
林熙大大地受刺激了!
快步上前向老太太请了安,林熙又转头拜见沈庭玉:“小舅舅。”
看到林熙大马金刀地站在自己面前,将娇小的柳沛晴遮了个十成十,沈庭玉心中好笑,唤了他一句:“熙儿。”
林熙杵在柳沛晴面前做屏风,岿然不动:“小舅舅。”
沈庭玉嘴边浮起笑意:“熙儿。”
林熙刚准备再来一次深情呼唤,不想被林老太太打断了:“够了够了,又不是牛郎织女一年只见一次面,瞎叫些什么?还不快过来坐下。”
林熙应了一声,回头一看,十分自觉地走到柳沛晴手边坐下。
柳沛晴的目光往林熙的脚上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对他说:“昨儿不是还一副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的模样么,今儿一早就能活蹦乱跳起来了?”
林熙正色道:“一切多亏晴妹妹你悉心照料,我这才好得这么快!”
“呸!”柳沛晴啐了他一口,“尽睁眼说瞎话!”
林熙刚要笑嘻嘻地同柳沛晴嬉笑几句,沈庭玉便开口问他道:“熙儿的伤可好些了?”
林熙躬身回答:“好上许多了。”
沈庭玉微微颔首,又关怀了一下林熙日常起居上的事,这才扭头看向柳沛晴:“沛晴你来京城也快半个月了吧?可去哪儿玩过?”
长辈问话,柳沛晴忙起身回答:“谢小舅舅关心。这半个月里,熙表哥带我去郊外赏过一次花。”
“哦?那么就是说别的地方都没去过了?”沈庭玉舒颜一笑,令人如坐春风,“过几日便是八月初一,大佛寺要举行香会。每年这个时候碧云都会吵闹着让我带她去,今年也不例外。我听碧云说她与你有缘,你二人很聊得来,那日你若是得闲,我们一道儿去?”
林熙一听,心中警钟大作。
没等柳沛晴回答,林熙便开口大声道:“我也同去!”
沈庭玉往林熙脚上一看,道:“你不是伤着卧床不起行动不便吗?”
这些鬼话都是林熙用来搪塞大太太沈氏派来请他回去的人的,今天被沈庭玉搬出来打脸,林熙觉得自己的牙有点儿酸。
“唔…其实好得差不多了…”
林熙支吾着,看沈庭玉的目光都有些埋怨了。
沈庭玉只当做看不明白林熙眼中意味,又说:“既然好了,也该回去陪陪你母亲了。你父亲不在家,她一个人,虽然有碧云陪着说话,也未免有些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