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兮,刚才的事…真的很抱歉。”华君铭一瞬不瞬的深深注视着她,满心懊恼,“我真的是无心的,我并不想这样…”
兮镯放下杯盏,心中再有任何不悦也会在他这真挚的神色中悉数抹平了去,“你到底是怎么了?”
依她对他的了解,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生气,更何况还是生她的气。
“我…”华君铭语塞,继而沉默。
“嗯?”难得见他有这种时候,兮镯不由被勾出了兴致,“君铭,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她,熟悉的雅丽眉目浸染于灯光之下,流转着动人心魄的美。心中不由微悸,他哑声道:“前日…青州客栈中,我见着你抱了名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全部修完了…=皿=
接下来还有一章…大概会在晚上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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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青州城遇故人(5) ...


兮镯挑眉微讶。
前日她在青州客栈抱了名女子?
她思索了番,继而恍惚。那女子是指惊鸿吧…可是这和他生气又有什么关系?
“…莫不是你瞧上那女子了?”心思微转,她扬唇一笑,数不尽的精美萦绕眉间,“惊鸿那丫头出落得是清俏可人,性子也温柔得很。”
“只不过,你还是对惊鸿死了这条心吧。”人家都早已是尤少主的夫人了,小两口恩爱得很呢。
华君铭俊脸倏僵,“你…”
难不成小兮真对那女子动了情?
“行了。”兮镯打断他,淡笑道:“若你喜欢惊鸿这类柔婉的姑娘家,日后我帮你注意些便是。不过…你不是一贯觉得姑娘家太过娇弱不合胃口的么?”
什么女子身似蒲柳一碰便折、如水稍不注意便决堤…这话他可挂嘴边念叨好多年了。怎么突然就对曾避若蛇蝎的女子动了兴趣?
难不成惊鸿真有那么大的魅力,能将他吸引回正道?
“哪能啊…”华君铭干笑,“来来来,喝酒喝酒。”
兮镯垂睫低叹,心中也明他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顺势接过他倒来的梅酒一饮而尽。
当晚,她并未回伊天堡,只是在华君铭落脚的客栈开了间厢房。华君铭拜别她回到自己房中,便吩咐家侍将随行那位年轻公子给带了过来。
“呵…我说君铭,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年轻公子衣衫凌乱两眼朦胧,脸上满是已经睡下却被人叫醒的困倦。
“华悠,这件事还非你不可了。”华君铭面色冷沉,语气如冰霜覆雪。
“嗯?”华悠毫无精神的萎靡望了他一眼,兴致缺缺。
“当日抱着小兮的女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尽快给我查出来。”当年的小兮爱着兮绣,现在好不容易没了兮绣,却又跑出个女人来。
他不容许再有任何人抢走小兮!
“然后?”华悠掩唇打了个呵欠,声音懒散。
“然后…”华君铭冷笑,一贯凌厉傲慢的俊脸不知为何透出几许阴郁。
***
翌日,兮镯刚洗漱好,房门便被敲响了。
她打开门,来人正是华君铭。
“小兮打算启程回临江城了?”他站在门外,乌檀色的长袍华美而矜贵,衬得身形越发挺拔。
“今日是要回去,但不是现在。”她掩上房门与他一同下楼,“午后我会来找你的。”
见状华君铭也不多问,只含笑点头。
兮镯出了客栈,不一会儿便被汹涌的人潮所掩。
昨日与华君铭待得太晚,她怕惊扰到伊天堡的人这才在外住了一夜。可是,当她回了伊天堡后,却发现有人竟在她的厢房门口等了一夜。
晋凋靠柱而睡,薄衫早被露水打湿,就连长睫也沾上层晶莹的冰雾。他眉目深蹙,薄唇灰白一片,毫无血色。
兮缎就站在他身边,怀中抱了床薄被,小脸满是复杂,似乎在纠结要不要替他盖上。
按说他让小姐吃了这么多苦,冻死都是活该,她才不心疼!可是…可是她心中若真这么想,又为何要抱床被子出来?
“兮缎。”她微微拧眉,不解于晋凋为何会在她的厢房外,“这是怎么回事?”
“小姐!”兮缎发现她回来,明显松了口气,“他…他一直都在等着小姐。”
…等她?兮镯心中微颤,不自觉将视线停驻在他身上。
他只穿件单薄的外袍,就在这霜寒露重的夜里等了她一夜?
“等我做什么?”她竭力忍住想让兮缎替他盖被的冲动,“我倒不知,我与晋公子的关系何时密切到这等地步了。”
密切到…居然能让他衣着单薄的在屋外等她一晚上!
睡得迷迷糊糊的晋凋隐隐感觉有人在说话,但全身却冷僵的让他连动一下都是奢望。
很冷…真的很冷…
丝缕寒气无处不在,如烟般充斥着整个世界,让他几乎有种会冻晕过去的错觉。
事实上,他早被冻得神思飘忽,哪还找得回半分。
“小姐…”兮缎咬牙,最终还是担忧占了上风,“婢子这就去找人将晋公子送回房。”
兮镯本想置之不理直接进房,可瞧着他微微蜷缩起来的摸样又觉心中揪疼。在原地挣扎了许久,她仰头吁出口浊气,继而拾起被兮缎随意搁置一边的薄被。
她这可不是示弱,不过是不愿有人冻死在她门前罢了。
没错,就是这样。
像是为此举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她安心的为他盖好薄被,动作轻柔的仿佛怕吵醒了他。
熟悉的清香萦绕鼻间,就如冬日暖阳吹散阴沉雪夜。晋凋凭直觉抓住了那抹想远离的温暖。
是阿镯…吧…
也只有她身上,才有这种清淡的暖香…
兮镯眉目微蹙,正欲拂开他的手,却被晋凋的低喃所震住,“阿镯…阿镯…”
他依旧处于半昏迷中,却薄唇微张,露出个释然怀念的弧度来。兮镯紧紧抿唇,突然很想笑。
这算什么?
她早已说过这两个字只有兮绣能唤,现在他昏迷着,感觉不到她的怒意,所以就能叫个够了吗?
她怒由心起,再也无法克制,用力甩开了他。
为什么每次他都能撕破她平静的外衣?为什么他永远都能左右她的思想干扰她的心情?明明,这世间再无人能如兮绣那般温柔的触动到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明明…兮绣早已消失…
晋凋被她此举甩的偏离了廊柱,直接摔进了廊外的白梅树丛中。兮镯一惊,往前走了几步又硬生生停下。
——他摔没摔着关她什么事!
她努力抑住喉间酸热,冷眼等他自己起来。
仿佛过了半生那么久,她终于听到了簌簌的布料摩擦声。晋凋扶着花枝摇晃站起,就觉全身跟散了架般酸麻。
“晋公子找我何事。”就在晋凋摸着一角薄被惊诧此物由来时,熟悉的冷淡女声从头顶传来,他下意识的抬头,便见兮镯神色冷沉满脸漠然。
——再遇之后,她便一直是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再没对她笑过了…
“我…”刚才那一下摔得他有些发懵,他张口欲言,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兮镯见他半天没后文的吞吐,心头越发火大,“莫不是晋公子特意上演一出苦肉戏给我看,来博同情?”
“我没这么想过…”
“呵,我想也是。”兮镯冷嗤,语气越发尖酸,“晋公子哪犯得着为了个不相干的外人亏损自己的身子。毕竟,你又没做错什么,不是吗?”
“…”晋凋一震,清眸饱含着浓重的温柔与悲伤,就这么静静注视着她,不言不语。
“无话可说了吧。”他的沉默并未浇灭她心头的怒火,反而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我从没想过…用苦肉计博取你同情。”他垂睫低语的摸样仿如凛风拂梅,吹落满枝繁花。
“既不是博取同情,那你这副摸样在我房外站一晚做什么!”她真的讨厌极了他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既觉问心无愧,又何必总做出些让她动容的事来?
“我…我只是怕会与你错开。”晋凋有些艰难的开口,低低的,轻如晨间最后一抹薄雾。
这青州的夜很冷,露水亦很重。可他不敢回房,他生怕他一离开,便会错过了她。夜深了,他怕打扰到堡中其他人,便独自走到她的厢房门口等。可是寒风吹过一阵又一阵,梅枝也摇晃了一次又一次,她还是没有回来…
“晋公子这话到有趣,错开?”兮镯嗤笑,“就算错开又如何?你我本无半分关系。”
“我有些担心。”晋凋轻轻说着,神色熟悉温柔的让她有种兮绣回来了的错觉,“你一直都没回来…所以我有些放心不下。”
“…”兮镯想反驳,狠狠的反驳,就如之前的每回那般。可喉间倏紧,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让她完全发不出声音。
——她从来都舍不得他难过。
可她就算舍不得又如何?他根本就不需要她的舍不得。
兮镯啊兮镯,你可别忘了,眼前这人是晋凋,不是你的兮绣!
就在这僵持间,兮缎已将人找来。兮镯吸气轻吐,再不看他一眼,推门入房。
“晋公子一夜未睡,还是早些歇着的好。”兮缎捡起掉落在地的薄被,轻拍着沾上去的污渍。
她倒不知兮镯与晋凋之间发生了什么,不然定是又会对他没好脸色。
晋凋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随着堡中下人离开。
当日下午,兮镯拜别惊鸿,回到青州外城与华君铭回合,一同踏上了回临江的路。
当然了,在离开前,她还是很尽责的最后帮了惊鸿一把。
“夫人若有空闲,便来临江玩吧。这回青州之行让夫人做了东道主,下回也轮到我尽地主之谊了。”她故意勾唇浅笑,浸染着柔和的眉眼一派精秀雅丽。
惊鸿水眸骤亮,刚想点头答应,尤翩若却已冷声打断,“渝州繁华富庶,怕是没这机会让兮少爷做东道主了。”
论好玩,临江哪比得上渝青这两座大城。
“唔…可是我有一点点想去…”惊鸿眸底润泽,仰头好不期待的望着他,“翩若,我还没去过临唔…”
尤翩若额角微抽,抬手直接捂住了惊鸿的嘴。
——她没去过的地方还少吗?
兮镯唇畔笑意渐深,最后再下了贴猛药,“那么,我便在临江恭候夫人光临了。”
说完这话,她也不去管尤翩若瞬间变黑的俊脸,坐上马车扬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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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临江城依往昔(1) ...


回想起之前尤翩若暗自咬牙的神色,兮镯噗嗤一声笑了开来。
此刻马车已出了青州城,窗外树木葱茏白云通透,一如既往是个艳阳天。华君铭见她突然发笑,心中不由疑惑,“在想什么呢?这么好笑?”
他倒是难得见她如此开怀。
兮镯摆手笑叹,“没什么。”
惊鸿那傻丫头啊,真希望她能早些开窍,也省得尤少主天天要担心着她会不会被外人拐走…
青州驶往临江的路上会途经晋安所住的村落。兮镯想了番,还是打算拜访一遭,只可惜不知为何,她敲门敲了好半天都没人回应。
“难道是出门了?”她眉目习惯性的蹙起,心中暗叹不凑巧。
此回前来,她本是想看看晋安改变主意了没有,哪成想竟扑了个空。这下可糟糕了,不知他何时才会回来。
兮镯在院中缓缓渡步,时不时抬头瞟向篱笆外,却无一人踪迹。看这天色,村里的人应该是下地去了,让她连找个人问问都不行。
不知这么等了多久,不远处终于出现一名妇人。她一手挎篮,另一手牵了名稚童,正朝这边慢慢走来。
兮镯心中一喜,连忙走上前询问晋安的下落。
“已经有几日未见着晋公子了。”那村妇凝神想了会儿,继而冲她摇头,“许是出远门了吧。”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
拜别村妇,兮镯的神色越发凝重了起来。
那妇人说已经几天没见过晋安。可真有这么巧?她前脚刚走他后脚便离开?
——还是说…他回了临江城?
她慢慢思索着,脑中突然抓到点不同寻常。
这么说来,晋凋的出现恐怕也没那么单纯。很可能是晋安等她走后,飞鸽告知于他的。但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
这点怎么想也想不通。
与此同时的马车内,年轻公子华悠透窗瞧了眼候在村口的兮缎,抬肘撞了撞华君铭,“哎,君铭。”
“嗯?”华君铭的视线也落在窗外,眸色明显透着担忧。小兮已经离开许久,怎还未见回来?
“上次你让我打听的那个姑娘,有消息了。”华悠拿出张纸笺放于桌上,轻轻推到他面前。
真是不察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那姑娘的来头居然这么大!
华君铭望了他一眼,接过那张写满小楷的纸笺。只是他每看一行,剑眉便蹙深一分,直到…
“那女人居然是伊天堡的大小姐?”华君铭的声音压得极低,明显是怕引起外头兮缎的注意。
“不仅如此,她还于半年前下嫁渝州尤家庄的少庄主。”华悠接过他的话头。
“…”华君铭沉默了。小兮不可能会去碰别人的女人,但那日他看到小兮抱着那女人微笑又是怎么回事?!
“小兮抱她的原因查清楚了没?”
“嗯?”华悠讶然,半响才道:“…你只让我查那女人的背景。”
华君铭看着他,深深看着他。直到后者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寒毛直竖时,他终于开口,“现在我让你去查了。”
华悠这人是值得信任的,但就是这推一步走一步跟算盘似的性子让人受不了?他查那女人背景为的什么?不就是因为小兮抱了她吗!
“可是…现在已经离青州城很远了…”华悠干笑。他该不会想让他独步走回青州城吧?!
“谁让你做事做一半?”华君铭挑眉。
“谁…谁让你不说清楚!”华悠的声音大的就差没把车顶给掀开。兮缎被他这巨吼吓了一跳,不由奇怪的望了他一眼。
——这是又怎么了?华少爷怎么又和他表弟闹起来了?
“那我有说让你上马车?”这华悠,居然还怪到他头上来。要不是他脑子打结总想着偷懒,他现在都弄清原委了。
“可你也没说让我留在青州城啊!”华悠就差没把肺给吼出来。不带这样不带这样的!君铭哪能这么欺负人!
“那我也没说让你离开青州城吧。”相比起华悠的暴走,华君铭倒悠闲得很,就像是在讨论今日天气如何般淡然。
“你…”华悠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就差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行了,别耽误时间了。”华君铭探身撩帘,做了个请的手势。
帘外车夫站在骏马旁,低眉垂眼的摸样似在恭候华悠下车。
华悠憋着口气,咬牙道:“算你狠!”
他跳下车,愤怒的朝华君铭竖起中指。
华君铭一笑,拉帘阻隔了他的视线。兮缎别过眼,突然不忍心看华悠那张气得脸红鼻子歪的俊脸。
四日后,兮镯所乘坐的马车驶进了临江城。
她透窗望着外头熟悉的茶馆酒店,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临江真的一点都没变,还是和她六年前走得时候一样。
只可惜…她却变了。
忽然,眼角扫到一座古旧宅邸,她心中一跳,下意识道:“停车。”
华君铭不解于她此举,但视线落到窗外时却恍悟。他让跟着下车的兮缎先回府,继而便随于兮镯身后进了那座宅邸。
花木扶疏的古旧庭院瞧上去有些年头了,海棠树高大郁葱,静立湖旁,偶有微风拂过,垂叶婆娑。
只要是住在临江城的富商,都喜在院内种植海棠。海棠花开似锦,冠姿蓬展,隐喻财源尽收之意。
兮镯慢慢往前走,隐隐能听见喧哗吵嚷之声。临湖水榭中,围了数名衣着光鲜的富家少爷,此刻正争相开口,评判着到底谁赢谁输。华君铭走近她,见她一眨不眨望着水榭满目怀念,不由一笑,“小兮想斗茶了?”
“嗯。”兮镯其实压根没听清华君铭说的什么,但还是下意识的应了声。
“临江近几年的斗茶宴是一回不如一回。我也许久未参加过了。”
斗茶是临江的风俗之一,但也是只有家中有闲钱的富家公子才玩得起的雅玩。兮镯很喜欢斗茶,兮府也有的是资本让她去斗,所以自她进这圈起便没过败绩。相比起兮镯的上心,华君铭倒没什么兴致,所以后来兮家出事,他也就渐渐淡出了斗茶圈。
“怎么个一回不如一回法?”兮镯注意到华君铭形容斗茶的这几个字,不由拧眉。
“现在全是些没资历的少爷,连剡藤纸是什么都不清楚。”华君铭不屑,眉目间透着浓浓的鄙夷。
只要是懂茶知茶者,都晓剡藤纸贮茶不泄半分茶香,是为贮茶珍品。不过随着剡藤日渐稀少,这种贮茶圣纸已难得现世。
“况且,你看看现在是谁当东主。”他嗤笑,抬颚示意兮镯仔细看水榭里头是些什么人。
她循着他的视线望去,便见上座一名深衣博冠的年轻男子正轻啜杯中清茶。突然,那男子面目一变,将杯盏往地上一砸,说了句什么。献茶之人面目瞬红,其余少爷轰然大笑。
“谢谦?”居然让他做了东主?!临江城的其他人哪去了?
斗茶本是爱茶者私举的活动,但为公平会请出当地茶历最深之人作为评判,也就是所谓的东主。当年兮镯虽目中无人自视甚高,但若是关于斗茶一事,却是每请必应。
“临江斗茶资历深的人多不胜数,哪里轮得到他谢谦做东家?”她怒道。
谢谦此人,兮镯之所以这么多年也未曾遗忘,不过是因为他曾与她有过一斗。然而正是这一斗,也让兮镯再也懒得正眼瞧他。
要说起谢家,在临江也排得上名号。可这谢谦却是个吝啬舍不得花钱的主。若要说你斗不起茶,不斗便是。可他偏偏不愿出银子又指名斗上兮镯。想当然了,当做好一切准备的兮镯见到对手拿出个瓷碗与陈年旧茶来与她斗时,怒掀斗桌将他狠揍一顿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这样一个辱茶无半点茶品的人做了东家,也难怪兮镯这么生气!
“小兮你别气。”华君铭柔声安抚,声音中却透着几分无奈,“这几年谢家生意越做越大,别家少爷哪还敢和他对着干?”
所以现在临江的斗茶宴被搞得乌烟瘴气,再无慕名前来的外乡人宣战。
“也就是说,现在的临江首富成了谢家?”她满眸怔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曾经兮家的地位,居然会被不入流的谢家取代?!
“不是…”华君铭欲言又止,半响才道:“临江的首富…是晋家…”
清风将头顶海棠树的绿叶吹得哗哗作响,兮镯怔愣许久,继而一笑,“那就难怪了,他一向不喜斗茶的奢靡。”
当听到晋家取代了兮家的位置时,她心中并未多大的感情起伏,仿佛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一样。
可是,又怎会不理所当然?晋家现在所有的,本来就属于曾经的兮家。
“谢谦这家伙,日后我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她微眯了双眸,眉目间难得划过抹煞气。
如此高雅的斗茶竟被他弄成这副德行,简直就是耻辱!
他二人出了茶苑,兮镯仰头望着有些炙热的艳阳,忽觉有些穿不住身上的狐裘。
比起青州,临江确实温暖许多,这种花开烂漫蜂蝶翩飞的景象,才该是春天啊…
“逆子!”耳旁忽然传来怒喝打断了兮镯的思绪,她下意识的低头,却觉眼前一暗,继而便觉右颊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或许还有一更…也或许还有两更…=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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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临江城依往昔(2) ...


兮镯捂着被打的脸倒退了一步,却不想被身后门槛一绊整个人都往后倒去。华君铭心中一跳,连忙扶住她。
面前的妇人已过不惑,却保养得相当得宜。此刻她高高扬起左手,似乎还打算继续打下去。
——刚刚狠扇兮镯耳光之人,正是她!
“兮姨,兮姨!有什么话好好说啊,可别再打了…”华君铭见状,心疼的连忙将兮镯护于身后。
兮镯低低垂着脸,眸透惊惧的瞅着妇人,润泽双唇微微开合,却挤不出半个字。
“逆子!逆子!!!”妇人气怒交加,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推开了华君铭,揪出他身后的兮镯又是狠狠一巴掌。
他们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四周百姓,众人都探究的望了过来,低声碎碎指点。
兮镯敢惧不敢言,硬是咬牙忍住了脸上的刺痛,闭眼任妇人打个痛快。华君铭心疼的不得了,却又因着对方的身份不敢乱来,只得在旁焦急劝慰,“兮姨,有事咱们回去说行吗?现在这大街上的,都看着呐…”
这谆谆哀劝终于唤回了妇人的理智。
——大街上教训这逆子,确实不大妥当…
妇人抬手扯上兮镯的长发用力一拉,只听得一声低低的惨呼,兮镯的眉眼因痛楚而紧紧深蹙,却并未做出任何反抗。妇人冷哼一声,就着这动作一路将她扯进客栈。
“兮姨,兮姨!您别这样…”华君铭大步追了上去,口中却焦灼着为兮镯求情。
客栈中吃饭的食客见此一幕不由称奇,可还未等他们看清被扯头发之人的面目是何,她们便消失在了楼梯转角处。
因为姿势的原因兮镯完全看不清前方有些什么,以至于转弯时她狠狠撞上了扶栏的凸起。剧痛由腰间迅速扩散,她脚下步子也不自觉微顿,妇人察觉她的转变也没说话,只是揪紧了她的长发以表无声的示怒。华君铭在她们身后跟着,看到这幕就觉心都快被兮镯那一下给撞碎了。很多次他都想将妇人狠狠推开救出兮镯,替她好好揉揉伤处,但每每在他欲动手之际理智都会回笼,一次又一次的逼迫他放弃心中的哀怒。
——那人是小兮的母亲,他若真这么做了,小兮不但不会感激,还会恨他的!
就这么一路伴着华君铭的煎熬来到客房。兮夫人拽着兮镯的长发往房内一扯,在华君铭骤然怜疼起来的视线中冷声道:“行了君铭,送到这就可以了。姨和这逆子还有些话要说。”
她挡在门口,并没有让他入内的打算。
“兮姨…”华君铭心里一紧,想也没想便摇头。
——他怎么可以让将小兮一人留下?瞧兮姨这架势…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不然不会动这么大的肝火。在这种时候,若他真的离开,小兮可怎么办!
兮夫人二话不说直接嘭的给门上了栓。
“娘…”兮镯全身疼的厉害,却完全不敢表露出来。自小兮夫人是极为疼宠兮镯的,她也是头回发现兮夫人有这么可怕的时候。
“跪下!”兮夫人横眉立目,将凳子往地上狠狠一砸。只听得重重一声啪,凳子的一条腿断了。
兮镯全身一颤,缓缓屈身跪下。
兮夫人捡起那根断了的凳腿,结结实实的一棍就这么狠力飞在兮镯背上,“你这逆子,你这逆子居然将整个兮家给败光了!”
沉闷的骨头交撞声响在耳旁,兮夫人气冲勃发,下手没有丝毫犹豫。
兮家那么大的家业、那么深的根基,她说败就败,让她可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兮家祖宗!
身体本能的颤抖了一下,兮镯死死咬住下唇,这才封住了几欲脱口而出的惨叫。
“你可知,你的父辈、祖辈花了多少精力,才有了今日的兮家?现在你不将它发扬光大,倒败了个精光!!!”劲风呼啸,夹杂着兮夫人愤伤至极的悲戚,前一棍才刚离,下一棍已狠狠敲至。
“你如何对得起你的父亲?如何对得起你的祖辈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