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瑾苦笑叹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把人给找回来,否则他一个未及弱冠的小孩子孤身在外,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
他抱起还在榻上睡觉的幺弟诸葛均,来到山下一故友家,拜托他帮忙照顾一阵后,便急匆匆的朝着徐州方向赶去。
——此刻他也只能寄希望于上苍,保佑这位活祖宗没走太远了…
***
噔噔——
噔噔噔——
清脆的马蹄声由远至近,一名白盔白甲的年轻将军手持银枪驭马而来,身后还跟了一小队全副武装的小兵。
这是前去城防巡逻的兵将,一日三回次次不落,徐州城里的百姓早已见怪不怪。然而,就在那位居最首的年轻将军领兵拐过街角之时,路旁却突然冲出名未及弱冠的少年,将军心中一凛,飞快狠拽了缰绳将马头调转过去,□白马突经此阻,高高一声凄嘶,竟是连前蹄也腾空抬起,已处于马身下的少年吓得魂飞魄散,腿下却忽而一软,被这匹几近直立的高头大马吓晕了过去。
“糟糕!”那年轻将军还以为伤到了对方,连忙跳下马背一个箭步来到少年身边,弯身半屈膝于地,轻轻拍着他的脸,“小兄弟,小兄弟?”
“将军!”身后的一众士兵呼啦啦的全围了上来,那将军抬头望了他们一眼,凝声下令,“你们先去城防巡逻。”
小兵们很有默契的瞅了眼年轻将军怀中的少年,然后齐刷刷挺直了腰板,“是!”
待兵队走远了,年轻将军才收回视线,英武秀朗的面容上敛忧带愁,似乎很是伤脑筋的样子。
——怎么办,他好像闯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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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与君重逢 ...
众所周知,上一任的徐州牧陶谦治政宽仁,驭民厚道,深受这几十万徐州百姓的爱戴。而此刻新上任的徐州牧刘备,比起陶谦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以仁义为立身之本,麾下关、张、赵三将更是骁勇异常,再加之据徐州不过四五十里处的下县小沛还有吕布屯兵驻守,更是保障了这一方百姓得以衣食无忧。
——于是这人一闲,小道消息自然就多了起来。
而一群怀有天下之志的英雄们每天除了巡视城防还是巡视城防,完全无其他正事可言的时候,他们也找到了一个令生活不再枯燥的好办法。
——那就是…八卦!
所以,这日赵云在街上撞晕路人的消息以光速席卷整个徐州城。
张飞本在巡防城关,一听此事立刻飞奔回府,人未到笑声先至,“哈哈哈,我听人说老赵捡了个好看的小公子回来,人在哪呢?快快出来让我瞧上一眼!”
孙乾自大厅出来,听得他这般大声嚷嚷不由无奈,可还没等他开口,张飞已凑了上来,好一番挤眉弄眼,“嘿,你亲眼见了那小公子没?…能确定真的是…嗯,真的是‘公子’?”
世上多为女者称漂亮好看,可从没听过这词儿还能用到男人身上,莫不是哪家千金偷跑了出来,女扮男装的吧?
“三将军何时变得如此八卦了?”孙乾拢了拢衣袖,慢条斯理道:“那小公子我却是没见到,不过主公倒让我知会三将军一声,若是回府了便去书房一趟,他正等着将军呢。”
张飞立时便泄了气,“哥哥也真是的,早不找晚不找的,偏偏这个时候找上我了…罢罢罢,我便去上一趟!”
他撇着嘴,大摇大摆的朝着长廊方向走去,孙乾站在原地,眼瞅着他那走路模样不由失笑摇头,可还没等他离开,身后却再次传来了张飞亮如洪钟的声音:“孙乾,你可得帮我去看看那小公子究竟是何模样,我可不信老赵那马上功夫能撞着人!”
——别是那小子见人长得好看,故意为之的吧。
啧啧啧,这么一寻思,那小公子是女子的机率又增大了数分。
“我记着了,三将军便放心吧。”
“那行,那行。等你打听清楚了,我请你喝酒!”张飞大笑着,也不等孙乾回应,径自扬长而去。
相较于前院的喧嚣热闹,州牧府的后院却是安谧寂静得很。
因此时尚未到时节,荷花池内也只有绿荷摇曳,那颜色青翠,仿佛能滴得出绿来。无数锦鲤悠然穿梭其间,漾出层层涟漪,曲折蜿蜒的廊桥横立池上,直直通向中央处的那座湖心小亭。
亭中坐了一人,面色透红髯长二尺,提壶自斟自酌,煞是悠闲,“怎么,子龙在街上把人撞晕了?”
“回二将军的话,是的。”站于关羽身后的随侍微微躬身,细声细语的回道:“赵将军领兵前去巡视城防,却不料突然闯出名小公子,一时躲避不及这才伤了对方。”
关羽似是笑了下,慢慢摸着自己的长髯,“看来子龙的马上功夫退步了啊。”
马过街市时,向来只可缓缓行之,怕的就是会伤及无辜百姓,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撞到了人,这不是退步了是什么?
随侍往前走了一步,一脸神秘兮兮道:“二将军,小的听说那被撞之人生的极好,恐是赵将军一时惊为天人,恍神了吧。”
关羽一愣,忍不住皱眉,“他撞到的是个女人?”
随侍连连点头,“嗯呐,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
关羽默了默,继而望天缓缓吐出四个字,“…美色害人。”
真是没想到,一身是胆堪比吕布的赵子龙也是会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情之一字果然令人费解,令人费解啊…
而此时,完全不知自己已成为整个州牧府话题的赵云正紧张的坐在小板凳上,眼巴巴等着医官给那名被他撞晕过去的少年诊治。
“赵将军…”医官轻轻将少年的手放回被中,凝着眉目刚一低头,正好对上赵云亮晶晶双眼,其间那满满的迫切与激动让他忍不住恶寒了下。
——这赵将军也被马撞到头了吗?
“那个,咳…”医官努力忽略掉那种毛毛的感觉,起身朝外间走去,“这位小公子的身体并无大碍,突然的昏厥也是因为受惊过度,待我开两幅药调理调理便可。”
赵云连忙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那先生便快些将药方开出,我立刻派人去抓药!”
两人的谈话声渐渐变得远了,待到里间重新安静下来之时,本应陷入昏迷的少年却翘唇一笑,慢慢睁开了双眼。
这算不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诸葛亮微转视线,平静澄澈的眸底似乎蕴藏着一点笑意。
他本来还在思忖着应以何种方法进入州牧府,可现在被子龙这么‘假撞’了下,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他完全可以留此安心等候兄长的到来。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需要有个正当的理由,可以堂而皇之的留下来…
“哎?!”正当他敛眉神思之际,有些熟悉的好听男声忽而自门口传来,他下意识的朝发声处望了眼,却见赵云一身白盔白甲去而复返,正一脸惊喜的快步走来,“小兄弟,你总算是醒了!”
诸葛亮不动声色的看着赵云,也不知是寻思到了什么,紧蹙的眉目竟一点点儿的舒展了开来。
他茫茫然的环顾了四周一眼,在心里默默念了好几遍的‘子龙我对不起你’,“…这里是哪,我为什么…会在这?”
赵云连忙接口道:“这里是州牧府,刚才在街上的时候,我的马惊到你了。”
“是吗?”他一脸的困惑,声音又轻又缓,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
赵云僵住。
“…这位将军,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微微仰脸,那双熠熠明亮的眸子也似蒙了层晦暗般,澄澈而无辜的望向已近石化的赵云。
***
那名刚刚为诸葛亮诊治的医官被赵云重新提了回来。
房内,诸葛亮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很配合的伸手让其号脉。
失忆其实并不可怕,可如果将一个失忆的人丢进狼窝,那就有点危险了。
诸葛亮现在就有种自己掉进了狼窝的感觉。
正对面处齐刷刷坐了一整排的人,从左起第一个是拧着眉头忧心忡忡的赵云,然后是咧嘴傻笑的张飞、面红长髯的关羽、以及…
——以及眉目温和微微笑着的主公。
他们皆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诸葛亮,就好像他的脸上能开出朵花儿般的惊奇。
——年轻时候的大家果然很奇怪。
他的视线带着些许探究,自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后,缓缓望向刘备,后者注意到了,立刻回以安抚性的微笑。
他的脸上不再有风霜肆虐的痕迹,束冠的发丝也如墨一般的漆黑,特别是那双眼睛,平和温润,毫无一丝棱锐之气,脉脉流动其间的全是如水一般的柔意。
——这就是…主公年轻时候的样子啊…
“不是说子龙撞晕的是个女人么?”关羽身形微微后倾,双唇微不可查的动了动,“这怎么是个男的?”
张飞摸着下巴,嘿嘿大笑,“看来,这谣言有时还是很靠谱儿的,这小公子确实长得不错。”
他声音本来就大,再加之又没刻意压低,简直就与那佛寺里头的晨钟一样,敲响了就是震惊八方。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你们看我做啥,看我做啥?”张飞觉得莫名其妙,他也没说错话啊,“难不成你们觉得人不好看?!”
“…”
这人是要有多缺心眼儿,才能说出这种话啊!
“益德,”刘备轻咳了声,“不得无礼。”
“公子的脉象很平稳,身体并无大碍。”医官闭目沉吟了一会儿,松开了诸葛亮的手,转而摸上他的后脑勺。粗糙温暖的大手一寸寸抚过,却摸不到任何肿块,医官眯眼仔细查看,也找不到什么显著的伤口。
“许是脑部突遭重创,所以才引起了公子的失忆吧。”他紧紧皱着眉头,心里却担忧着是否为脑内出了问题?
刘备正了正坐姿,眸中也是难掩忧虑,“能痊愈吗?”
医官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站了起来,微不可查的叹出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我先加副方子让小公子试服,若是有效自然最好,可若是无效…也只能慢慢来了。”
刘备也知这种事急不得,跟着起身后抬手行了一辑,“劳先生费心了。”
医官见他行此大礼,连忙回礼,“大人言重了,分内之事,分内之事而已。那…小人就先去开方抓药了。”
刘备微微侧脸,轻声道:“子龙,送先生。”
赵云领着医官离开了,刘备在原地踌躇了会儿,继而才慢慢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张飞与关羽寸步不离,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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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花落闲庭 ...
诸葛亮没犹豫,非常配合的往里缩了缩。他现在是少年之身,又加之‘失了’记忆,在陌生的环境下自然会心慌、无助、以及害怕的,更何况关、张二人气势十足,就是在正常情况下也会吓得少年人胆战心惊,所以此刻,他必须做出点少年人应该有的正常反应,才不至于遭到怀疑。
“小兄弟,你别怕。”刘备见状,忙温声安抚,“这伤既是因我四弟而起,我们定会负起责任,你只管安心在此养病就是。”
那不急不缓的温和语调,很轻易就能让人放下全部心防,诸葛亮试探性的望着他,小声道:“那…那我的家人…”
刘备笑了,声音愈显柔缓,“放心,我待会儿便着人去城中打听,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你的家人。”
“对呀,我哥哥最是仗义了!”张飞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重重拍了下胸口,“你便把心放肚子里去吧!”
诸葛亮微微垂眼,掩住了那抹若隐若无的笑意,“那么,就麻烦你们了…”
***
翌日,诸葛亮起了个大早。
初春的天气总是格外好,徐风扑面时,竟带来清淡的桃花香。他慢慢走下石阶,顿步远眺,便见不远处那条宽宽的青石小径延出视线尽头,那儿隐隐有桃花如雾。
沿着那条小路缓行,越是走近,桃花便开得越盛,渐渐的,香气变浓了,头上层枝叠桠间的花瓣经不住风吹,簌簌落了满身。
他边走边缓目观望,一时间只觉花景烂漫神清气怡,待得越过右侧那几株桃花树后,迎面却忽而扑来阵狂风,周遭桃树重颤着,卷起漫天漫地的乱花,灼红飞溅,几欲迷了人的眼。
前方空地上,刘备一身劲装正在舞剑。
重重剑影纷乱飘渺,犹如雾里看花般辨不清虚无,数道白光游过剑身,于剑尖片刻凝聚后轰然碎裂,无形的剑气震得身边桃花密密纷扬,零落如雨。
诸葛亮站在原地,素白的宽大袍袖随风翻飞着,就连披泻于肩的长发也随之起舞,可他丝毫不介意强风的肆虐,只静望着花瓣纷飞中的那道矫健身影,或纵身跃地,或雷霆横扫,剑尖刺破空气时所发出的清啸声声不绝于耳,其中参杂着三分内力,听来却是尖锐嘹亮至极。
他面色忽然一白,只觉胸中发紧,忍不住朝后退了步。
带着香气的花瓣打着卷儿柔柔飘来,落在他的发上,可惜那发丝太过光滑攀附不住,只得依依滑落于发梢,最终垂垂坠落于地。
“嗯?”而这时,专心练剑的刘备也察觉到有人在场,去势一收反挽了个剑花,收剑回鞘。
诸葛亮慢慢吐出口气,那紊乱人心绪的剑气虽已消失,可那种肆压之感却仍是隐隐存在着,让人非常难受。
“小兄弟,你怎的跑这来了?”刘备有些惊讶,可见他面色不愈,还一直紧紧捂着胸口,不由了然。
——怕是被他的剑气伤到了吧…
刘备快步上前,抬手扶上诸葛亮的后背,只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困扰后者多时的肆压之感立刻烟消云散。
“小兄弟,习武之人练剑时可万万不能靠近,”刘备温和一笑,就着此时姿势直接带着他往外院走去,“若遭误伤可如何是好?”
诸葛亮顺着刘备的力道朝前走了几步,因两人离得近,以致于可以很轻易的闻到对方身上那淡淡的清芬味儿。
那是桃花的香气,循由呼吸入肺腑,辗转又化为雾气散去。
微贴在背脊的大手温暖而有力,明明只是轻轻的依附,却为何让他有种沉如千钧的感觉?
诸葛亮微一侧脸,从余光处可清楚窥到刘备温和平静的眉眼。
主公…
一时间气氛重又变得安谧了下来,春日的暖阳淡淡倾洒,唰落了一地花影,这样闲适无忧与主公在一起的日子…竟是如此的让人怀念…
——孔明啊,孤得有孔明,犹鱼之得水也。
脑海中缓缓浮现的熟稔声音使得诸葛亮心头重颤,就好像是重新回到了上一辈子中至死也难忘怀的那天,他的主公一脸满足而骄傲的握着他的手,说‘有了他,就像是鱼得到了水般’…
诸葛亮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怔怔望着近在咫尺的刘备。
前世的记忆已如东逝之水再难往复,那些没能完成的夙愿与遗憾,他自然是得于这一世…替主公完成的!
“小兄弟,怎么了?”刘备自是不知他心中所想为何,见他停住不走,不由奇怪,“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诸葛亮瞬间回神,眼前的刘备眉目温和发丝漆黑,尚处风华正茂时,“啊…”
他定了定神,双眸微微眨动了下,“无碍。”
一路无言。
两人来至前院,阵阵喧哗之声已热闹传来,其中还当属张飞的嗓门最大,“不准抢,不准抢啊,这可是人家送给我的!”
刘备与诸葛亮刚一进大厅,就见到一大群人团团窜拥着张飞,而关羽、赵云二人却视若无睹,各据一桌谈笑自如。
“这是又在闹什么?”刘备笑着上前,原本贴附于诸葛亮背上的温暖大手也不着痕迹的滑了开去。
诸葛亮顿了一顿,继而神色如常的跟上。
“嘿,小兄弟!”赵云一见诸葛亮,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他面前,将他领到一侧的僻静处后,才高兴道:“小兄弟,有关于你的肖像和寻亲告示我已全部准备妥当,今日定能将你的家人找回来!”
诸葛亮微微一笑,双手平躬行了一礼,“那便劳烦将军了。”
“哪有的事,”赵云乐呵呵的摆手,拉着他入席,“来,小兄弟,这边坐!”
“大哥,大哥!”就在这时,一旁张飞已经拨开众人,宝贝似的将手里抓着的东西递到刘备面前,“您看,这是什么?!”
“三弟…”刘备瞧着那扑棱棱猛扇翅膀就差没直接飞他脸上来的大家伙,微往后移了步,“都要吃早饭了,你抓只鹅来做什么?”
张飞噗噗乐了,“哈哈哈,大哥,这回你可说错了!”
说错了?
刘备稍稍拧起眉头。
嗯,这家伙头大喙扁阔,颈长还尾短…不是鹅是什么?
他下了定论,“我看这就是只鹅。”
——还是只大黑鹅。
张飞咧嘴一笑,点了会儿的头后复又摇头,“是啊,它是只鹅,可不是我抓来的!”
刘备被绕糊涂了,“怎么回事?”
“嘿嘿,我…”
“大人大人,是这样的!”没等张飞说完,守门的小厮已经快嘴接口:“今儿个一大早,咱府上的大门刚开,这只大黑鹅就扑棱棱的飞了进来,身上还挂了块牌儿,指名是送给三将军的呢!”
“哦?”刘备心中意外,忍不住认真打量了张飞一番,“还有人送三弟东西?”
“可不是,可不是!”张飞得意洋洋的举了举手里的鹅,“中午咱们就吃鹅肉大餐,我请客!”
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那只大黑鹅身上,咽了咽口水。
诸葛亮本一直默不吭声的坐在赵云身边,听得张飞此言,不由缓缓道:三将军,这黑鹅的鹅毛,可否让与我?”
几乎是同时,刘备也温声开口:“三弟,这黑鹅的鹅毛,可否让与愚兄?”
这二人的声音一青涩犹带少年之音,一沉稳平平已至韶华,所言之语除却称谓不同外,竟无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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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以阵困将 ...
众人皆愣,一时间所有目光尽数集中在他二人身上。
刘备也怔了怔。
——他并没想到诸葛亮会开口要这鹅毛。
“大人,您要鹅毛…有何用途?”诸葛亮浅垂了眼,声音不吭不卑,行止气定。
“我听人说鹅毛保暖,要是加在冬衣里,就不容易冻着了。”刘备将两手悠悠拢入袖中,慢声浅笑,“大批量的购买鹅毛需要花不少的钱,倒不如从现在开始慢慢存储。”
“大哥啊,”张飞拎着鹅脖子,任它在手下狠命扑飞着翅膀,“你就是把这只鹅的毛全拔光了,也做不来一件冬衣!”
这大黑鹅虽然够大,分量也够足,可这并不代表它身上的毛就能以一敌十。
“这是自然。”刘备失笑,“不过能省则省吧,平时便先存着,积少成多。…哦,对了,”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稍稍侧了脸,细长柔和的眸一转,望向诸葛亮,“小兄弟,你要这鹅毛又是为何?”
诸葛亮未言,只轻轻微笑了起来。
刘备不明所以。
他摆了摆手,坦然道:“啊,无用。”
无用?
刘备皱眉,这不太可能吧…
——难不成是因为他方才所言,小兄弟才不好再提?
“小兄弟,若是这鹅毛于你有紧急之用,可万万莫推辞。”他顿了顿,似是在斟酌言语般,半响后才温声续道:“至于鹅毛久储一事,也不在朝夕,日后慢慢来便是。”
这本来就不是个一时半刻能完成的活儿,存储鹅毛一说,也不过是以众人皆无用的情况为前提,现小兄弟既然需要用鹅毛,他自然是不能强自霸占。
“大人多虑了。”诸葛亮笑着摇头,细致勾勒的眉眼间有着少年人特有的鲜活,“初时要这鹅毛,不过是为玩乐,现今大人既有妙用,又何必浪费呢。”
“可…”
“大人勿需多言,”诸葛亮抬手行礼,显然是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还是储之以备日后之需吧。”
刘备见状,也只得咽下那未尽之言,矜而还以一礼。
用过早膳后,赵云因身负寻找诸葛亮亲人之责,前往城中张贴告示,便将所有公务全权交予关、张二人,由他们俩领兵前去巡视城防。
而诸葛亮却是闲暇了,刘备来到后院寻到他时,前者正站于曲折廊桥之上,静望一池鲤鱼。
“小兄弟。”刘备慢慢走到他身边,宽大的袖袍被风吹动了,轻轻飘摇着,“这个给你。”
他伸出手,将一个小布包递了过去。
其实根本不消打开,诸葛亮就知道里面是什么。
——鹅毛。
他微不可查的叹出口气,“大人,早膳前间我已说过,切莫浪费。”
“这不是浪费。”刘备笑着与他并肩而立,目视那满园的似锦□,“若小兄弟未因子龙惊马撞倒,又怎会像现今这般记忆丧失、寻不到亲人?”
——不过是数根鹅毛而已,他又怎能忍心让他无法如愿!
“…”诸葛亮沉默,继而缓缓抬头望向天际,“大人这是在愧疚?”
“是。”刘备的声音很轻,却也温和坚定的让人无法拒绝,“所以,只要你开口,不管是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
诸葛亮忍俊不禁,“大人言重了。这样可会让我以后都不敢再开口说话的。”
“不,小兄弟。”刘备的神色陡然变得无比认真,“我并未与你开玩笑。”
“…”
像是那无比凝重的语气所感染,诸葛亮笑意微收,忍不住回头看向他。
刘备侧脸,对上他熠熠明亮的眸,一字一顿,“我是认真的。”
依旧是个微风吹拂艳阳天的上午,湖畔垂柳曳入池面,泛出的潋滟水波轻荡了开去,已不知是何时起的风,带着浅淡的花香气徐徐而至,卷起了他二人的衣袂,飘飘荡荡的,却又交合重叠。刘备于这春意泛滥的烟花三月下转身注视着诸葛亮,一双脉脉如水的眼眸平润柔暖,“心甘情愿。”
“…”诸葛亮喉间一哽,竟是连半分言语都无法说出口。
“所以,小兄弟便不要推辞了,”刘备仍是在笑,执了他的手握住小布包,“收下吧。”
***
当日下午,远从许昌赶来的传召使抵达徐州,在州牧府内下达天子诏书:寿春袁术野心勃勃意欲谋窜,着徐州牧刘备立即讨伐,剿灭叛贼!
刘备接旨后,心中虽知此为曹操之计,可奈何王命难以违抗,只得领了麾下关、赵二员大将,集兵出师前去讨贼,徐州城内留三弟张飞看守,未免他喝酒误事,还派了陈登以作辅佐。
当然了,还有借失忆之名暂住州牧府的诸葛亮。
“来来来,你速去城中将诸将请来,就说我今晚设宴,大家不醉不归!”天才刚一擦黑,张飞便吆喝小厮出府去宴请众将,而自己则亲自前往酒窖,意欲将那数坛美酒搬出。陈登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苦着脸劝道:“三将军,玄德公临行前可特地吩咐您不可饮酒,以免误事,您当初可是答应了的呀。”
张飞满不在乎的一挥手,“我这不说了吗?今晚宴请诸位为的就是立个誓,大家好好喝个痛快了,待到明日便全军一起戒酒,努力守城!”
陈登为难,眉头却是越皱越深,“将军,三将军!这可万万使不得啊,我看…不如就忍忍,不喝了吧?”
“行了行了,你就快些下去准备吧!”张飞被他缠的烦了,不由顿步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