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好气:糖是约定,我送的是便当。

小余扶扶镜架瞅瞅我:老天。我说刘薇,你可不可以少做点这种尼姑的举动。

我倒!

当然,小余的观点并不能代表22世纪所有成熟女性的想法。而我自是接受不了好友的前卫思想,照常我行我素。

因晚上经常加班,早上急着上班,所以最能保证相见的时间段唯有午间用膳时。于是美美地打定主意,晚上发了信息告知他哪里哪里碰面,隔日中午操了便当赶往约定的室内花圃。

坐在白色的长藤椅上伸了个懒腰,左等右等。尚未见他影子,自己却是懒洋洋地靠住在椅背上,眯着眼睛仰望高空的玻璃天花板。撒入的一束束晌午的阳光,像是母亲的手极其暖和。迷迷糊糊似是躺卧在天堂般地惬意,不小心就被瞌睡虫招走了。

一个盹儿醒来,兀发觉自己睡在了他怀里。

“为什么不叫醒我?”我微窘地抱怨。

他揉搓着我的头发:“因为我喜欢抱着你睡。有这个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我嗯咳两声,对于那种小余所说的肉体和精神的一并结合,俨然是有必要先声明。“于凡,那个,我不太喜欢在婚前就两个人在床上抱在一起——”说完,自己的脸涨了一半红,还不知他能不能听懂。

他笑吟吟地回答:“没关系。据研究报道表明,那种事情,并不是只有在床上才能讨人喜欢。”

“我的意思是——”言未尽,消释在了他伏落的唇底。

“我知道。”

一句体贴的喃语轻而易举化解了我的顾虑,紧绷的身子继而松懈。一次长长的交缠之后,我犹如走在云端上的玄乎。他搂我入怀,手指若有若无地扶过我的腕处外侧。

这让我想起了前两次不愉快的经历。一是齐瑜离婚那晚吻了我后,突然莫名其妙摸我的心跳;二是黎若磊那夜故意咬我的耳垂,又触摸我的脉动。

敛起眉,我道:“于凡。我讨厌别人随意摸我的脉搏。”

他轻轻嗯了声。

我抬起头,才发现他脸上隐现疲惫:“他们说你早上去了院外?”

“去了C郊的平安医院。”

“C郊?!”我大吼道。可知,心脏中心位于A市的东边,近于港口和机场。C郊是A市最西的区域。A市之大,加上这两处南辕北辙,普通车程尚需两三个钟头来回。

他听出了我的焦虑,安抚道:“没什么。车上也能睡。”

我却是按捺不住地跳了起来:“你以为你骗谁!我又不是没跟过院外会诊。那种院外急救车根本没地方可以让人躺着休息。而且为了安全,也不准加速行驶。一般去C郊至少一日。老实告诉我,你早上几点去的?”

他眯笑起:“你这是心疼我吗?”

我咽口水,虎脸:“别叉开话题。”

“几点走的无所谓。”他云淡风轻地一笔带过,拾起了我的便当,“对我来说,这三天来,它是最重要的。”

我抢过便当盒:“不行。说好了,以后不准这样。不然,我们都不要在中午见面了。”嘴上硬邦邦地胁迫,心里却一丝丝蜜一般的心疼,鼓起了腮班子故意背过身。

他靠了过来:“我饿了。”

“除非你答应。”

“可我已经饿得不行了。看着你,就很想‘吃’。”

蓦地想起小余那群好赌之徒放过“狠话”,赌我几日失身。赧意浮起,我恶狠狠道:“你刚刚才答应过的。所以,两个,都不准吃——”

“那我就是想要呢?”

“想要也不行。”我斩钉截铁。

他闻此,忽地退身。

我煞是一愣:他生气了?悄悄地转回头,对上他含笑的眸子,不由羞怒:“你骗我!”

他笑颜未减,揽住了我的腰。两人顺势滚落在软绵绵的草地上。和着柔缓的风声,他细碎的吻沿着我的额,顺着颊边,一路来到敞开的襟口。紧接其修长的手指拨开了第二颗纽扣,指尖探入了内衣。

我慌措地伸手去抓。

他握住了我掌心,烙下:“我可以不急。但总有一天,它必须是我的。”

我望这双美丽的眼睛里,自信的光芒甚是掩盖过了日光。心中禁不住起了些微的忌惮。

中心关于他们几个的八卦消息向来传得最快。自确定了彼此关系,我本是做好了旁人冷眉冷眼的心理准备。然这数日来,我周旁安安静静,一点也不像代替刘薇成为齐瑜的妻子那时。

其中的曲故,不难揣度。小严,斯文如君,却也敬畏如君。

就此偎依了片刻,碍着上班的时刻将至,不得起身用膳。打开便当,二人速战速决。

之后,我提着空荡荡的便当盒先回到宿室,与出门的廖绮丽面对面碰了个正着。

知她这段日子更是避免与我相遇,唯恐触景伤情。我踌躇,未想好言辞。

她淡淡地扫了我一眼:“请让开。我还有事急着办理。”

我凝眉,往左边侧了侧身子。

她往前走了几步,俨是压抑不住了,回头:“我告诉你。事到如今,我还是不能相信,他会爱上你。”

我耸耸两侧肩头。总觉得,爱,这个字,不是可随时随地挂在嘴上的。甜言蜜语,远不如眉目传情。

如此想来,纵使忙碌非常的日子里,远远的两人相视一笑,也成了一勺蜜甜甜地沁入心脾。

入了室内,简单地用水把便当盒清洗了下,旁边话机响起。一看是他发来的:今晚一起下班吧。

我立刻回了个“好”,笑悠悠地编织起两人手牵手漫步于夜空下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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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五点半,准时下班。我兴冲冲地换下工作服,跑到中心大门口。

风阵阵,缩着脑袋搓搓两只手,有趣地望着口里呼出的暖气萦萦飞升。灰色的天空飘散满城的枫叶,打着旋儿缓缓地漂浮。

伸手可拣起一片,兴致地转着叶柄玩弄。一时忘乎所以,这孩子气的举动被某人收入了眼里。
我硬生生地吞下口水,看着穿过自动门的齐瑜身着黑色长大衣,提着公文包,冷冷地扫向我手里的落叶。

这可好,叶子若丢到地上,肯定会有环保机器人来罚款;而放进口袋也不好。左右为难,我脚下蹭蹭蹭,挨到了垃圾箱旁,扔了进去。略松口气,拍拍两手,发觉他苛刻的视线并没有收去。

又碍着他什么事了?我皱皱眉头,匪夷所思。

过了会儿,他好似忍受不了了,吐出三个字:“去洗手。”

洁癖!医师大都有洁癖。这男人也一样。我从手提袋里搜出一包湿纸巾,擦拭两手。虽说我肉眼实在看不出双手有任何明显的污渍。

仔细地擦洗完,把纸巾丢进垃圾箱。抬眼,却见他凶狠地盯着我。

“我不是叫你去洗手吗!”齐阎罗说吼就吼,也不管现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且说,我现在是下班人员,不受他管辖,更是与他没半点干系了。扬扬眉,我充耳不闻。

他大踏步走到我面前,一伸手拉我的手腕。

我惊愣,与他争执间,旁儿飞来一女声:“齐瑜。”

循声望去,见是林秀茵步下白色宝马,袅袅娉娉朝我们走来。

自那次林董出院后,我一直没再与她遭遇。听说她如今也极少过来中心,不排除爱女心切的林董在其中作梗。

多日未见,我望着她两颊消瘦了许多,脸色稍显苍白,恐是为情所苦的缘由居多,不由恻隐。

“齐瑜,有空吗?”林秀茵以往盛气凌人的嗓音,此时此刻变得虚弱起来。

“没有。”齐瑜断然拒绝。

我惊奇地眨大眼,处了这么久,略知他应不是如此绝情的人。隐约中是黯然,莫非那些绯闻所述是真:他离开了林秀茵,与纪幽静走近。可上回在舞会,看得出他对纪幽静不像是怀有特殊的情感。

继而转念,他与那些女人的艳遇又关乎我何事?因而,使力甩手。

岂知这家伙一气之下,加大了手劲,欲把我拉入大门。

旁观的林秀茵一双杏眼越瞪越大,脸上血色尽褪,身子一晃,如被抽空了的气球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众目睽睽,有人惊叫,此等景况可想而知,我想我明日又可上中心首条八卦新闻了。

为之气火地对向他:“你放手啊!没看见她晕倒了吗!”

然,他一双冷目似是空洞般地注视林秀茵。

真不知这男人在想什么。我边埋怨,边掰开他僵硬的五指抽出自己的手。然后伏□子查看林秀茵的情况,摸摸其脉搏,翻翻她眼皮。尚好,初步看来她俨是近来营养不良,今受到刺激导致虚脱。

那边有急诊人员推了车床过来,合力将林秀茵抬上了推床。

我欲跟着车床走,见他尚怔在原地。不得拉拉他的袖子:“齐瑜。齐瑜。”

唤了两声,他总算回过了神,对我道:“你不是在等人吗?不用跟去了。”语毕,他越过我,大步流星地追赶前面的车床。

看着他稳重的背影匆匆消释在关合的自动门,我停住了脚步。心思,有他在,应是不需担心的了。

于是低头看表:已是约好的六点时分。摸摸手提袋里的话机,犹豫是否该打电话给于凡。或许他正忙于工作。。。。。。

琢磨的这会,一个高大的身影罩住了我头顶。我心念一动,知他来了,又是高兴又是故作嗔怨:

“说好六点的,却还没到,害我又冷又饿的。”

“抱歉。”

“只是道歉又不能填饱肚皮。”

他对此明了地一笑,握起了我双手:“你等我多久了?”

“你以为谁会等你啊。”让他知道我提早半个钟头等他,岂不让他得了便宜又卖乖。

“我心里每时每刻所想的人。”

脸慢慢地染上一层嫣红。话说,女人最禁受不住男人的甜言蜜语。当他消魂的低沉嗓音落在我软
弱的耳畔,我又有种甘愿坠入陷阱的晕眩。

有种预感,如此下去,不消一个月,我会完全地陷落的。晃晃头:这可不行。看了太多那些以爱情为中心的女性悲哀的结局,我是决意不能走上这条路。可以有爱情,但不能因爱情而失去自我。况且,我尚无法确定,他究竟对我有多真。

吸上口气静下心,我转移话题:“我们去哪里?”

他自是将我脸上刚刚的慌神尽收眼底,握紧了我的手,笑语:“应该很饿了,就在这附近用餐吧。”

手被他牵拉着,步下阶梯,我的心雀跃得像这满城火热的红叶。路灯亮起,映照出他长长的影子,紧挨的就是我。路纵使是很长很长,也不再有寂寞。

情不自禁反握住他的手,我张口:“于凡——”

他回眸。朗月下的这张俊颜,融去了初遇冷漠的面具,温和得像是春风三月。我觉得我或许能说。若要长久下去,终是得说。我何不趁此良机道出呢。

“于凡,若我其实不是——不是,那个,刘薇呢?”

“没关系。”

我心乍跳,如此简单他就接受了。

“我们都知道,你已经改过自新,不是以前那个刘薇了。”

心咚地从高空抛落,沉入谷底,若一滩无力的死水。果然,他一个科学家怎会相信借尸还魂的故事。

两人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他望了望两边,说:“若磊说过这附近有家烤肉店很有名气,我忘了在哪,等我打个电话问问。”接着走到一边拨电话。

我泱泱地徘徊在路边,低头数落铺设的鹅卵石,继续苦恼地绞尽脑汁。究竟该如何向他解释自己的萧唯身份。

一刻想得入神,耳听一阵嘟嘟嘟的机车响声由远及近。刚抬头,见机车上突然探出一只戴着黑色皮套的手,径直拂过我肩上的皮包吊带,瞬刻捞走了我的手提包。

我恍恍忽忽脑子一炸醒,转身就喊:“抓贼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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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开腿往前冲,两手一抓。机车加快了速度,我眼睁睁瞧着机车后座的铁架指尖溜过。紧接身子不稳,双膝着地,门面径直扑向大地。

这下可是摔惨了!与地面撞击的地方火辣辣地立刻知痛了。我咬牙切齿地痛骂:混蛋,他哪个不好抢,专门抢我这个穷光蛋!

揉着膝盖起坐,才发现自己不觉中走远了,离原先的位置竟有二十多米的距离。因而,于凡拨完电话,听到我的呼救声也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大惊失色地急速奔过来。

“唯唯。”疾呼一声,他探手就摸我的颈动脉搏动。

我恍惚地眨弄睫毛:是薇薇还是唯唯?

他探完脉搏,又焦急地检视我额头的淤块,担心我有内伤欲触压胸腹。

我忙按住他的手:“没事,不是被车撞了。”

他尚忧心忡忡地审视着我。

我自是握紧他的手臂保证道:“只是摔了一跤。”

他只好扶起我:“先回中心急诊。”

“等等!那我被抢的包怎么办?!”边说,边不甘地转头探望那贼儿逃走的方向,自然是一个影儿都不见了。钱被偷就算了,麻烦是一大堆相关证件。

他一听,脸沉道:“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比你重要!”

话音里透出些微的火药味,使得我愣是怔了怔。

终是被他拉回了急诊大厅。

当班的黎若磊看到我们两个,好笑地调侃道:“两位不是去烛光晚餐吗?”

我没好气地瞥他一个白眼:“值班医师,没看见伤者需要接诊吗?”

“摔的?”

“为了抓贼!!!”一想到那打穷济富的贼,火得我牙都痛了。

“抢劫?在哪里遭到抢劫了?”接到这话,黎若磊也不开玩笑了,狐疑地望向好友。

于凡打开器械盘,黯然答:“就中心附近。”

“哦!”黎若磊把眉挑得高高,“这可十年难遇了。我在急诊呆了这么久,可是第一次听到我们这里有人敢当街抢东西。”

我嗽地噤口,本想继续发泄的忿意全识务地收了起来。想起了前些天的新闻联播赞称A市被评选为当代十大安全城市之一,中心这块区域更堪称全市治安模范点。这咋的了,这种多年没见的倒霉事都被我撞遇上了。

黎若磊主动帮我报案。一通电话拨到谭警官那里,两人说了几句。他对向我:“谭姐叫我问你,包里有些什么东西?”

“现金,还有——”我哎叹,“身份证,工作证。”

“证件啊。”黎若磊若有所思地吟道。

我恼得欲把那贼给千刀万剐。刚收治琪琪那时,必须为小男孩办理某些证件,偶知22世纪的证件受理程序较起21世纪更为繁琐。这被抢,丢了最重要的身份证和工作证,绝对够我折腾了。

于凡戴了消毒手套,夹了棉球要为我消毒伤口。

我一看那被消毒液沾得透湿的棉花,慌得喊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他不明所以地望向我。

我可不管那三七二十一,径自抢过钳子。重新夹个干棉球,蘸了点消毒液,再轻轻地碰碰膝盖上的伤口。

见此,黎若磊大皱起眉头:“你打算这样消毒伤口?”

“是啊。”我答。22世纪消毒液气味闻起来是挺舒服的,对皮肤却仍然具有刺激性。

“李娟该打屁股了,居然告诉你这样消毒。”

我立马干巴巴地改口:“当然。对病人不能这样,这是对自己——”平常要对病患负责,必须认真履行操作规定。自己嘛,当然想着不疼才重要。

他们自是哭笑不得。黎若磊摆摆手:“你这个样子,可别被齐瑜发现了。”

齐瑜应是陪着林秀茵吧,我由是问:“林秀茵她?”

“就睡在你隔壁。”

吓!我瞥了瞥左边白帘盖住的玻璃窗,隐约似是有两个人影,差点匝着舌头。

初闻消息的于凡则疑惑地问起:“出了什么事吗?”

“林秀茵在我们中心门前晕倒了。也就前一会儿的事。她只是营养不良,没什么紧要的。不过,齐瑜在陪着她。”黎若磊答道。

于凡没续话,眼帘微垂,俨是在思索。

我撩撩额发,低头把消毒棉球稍停住在伤口表面,然仅一会儿够我疼得龇牙咧嘴的了。

于凡立刻接过我手里的止血钳,轻道:“还是我来吧。”

“可是——”

“我保证不会很疼。”接着,他问向黎若磊,“有那个药吗?”

“有!”黎若磊耸肩,拉开底下的壁橱,取出另一瓶消毒液,将新的药液倒入消毒容器。

重新蘸了新药汁的棉球继而滑过我伤口,刺激性较起前种大大消减。我惊疑地问:“这是什么?”

“给新生儿专门配置的消毒液,刺激性小,但是要多次消毒。”黎若磊解释道。

新生儿专科用的,勿怪我不知了。不无意外见黎若磊一脸浓浓的谑笑。好在我大人有大量:看在不疼的份上,就不跟这家伙计较了。

处理完我的伤口,黎若磊因公事离开,于凡去帮我办理相关手续。

我跳下床,晃悠出门,撞遇隔壁病室走出来的林秀茵的随身秘书。他对我说:“刘薇医师吗?我们林总监想跟你谈谈。”

我探探脑袋。

他明了地补充:“齐主任不在,你尽情放心。”

想了想,归结以后还是要碰面的,需把人情留着。我点头,跟着他走进了病室。

秘书扶林秀茵坐起。林秀茵小声吩咐了句之后,他领命离去。

我在她床侧坐下,看她脸色确实好了许多,心稍微松下。

“我们这是第几次单独说话了。”她忽然启口。

我回忆道:“第二次吧。一次在中心那趟意外后,我们在中心主任办公室。”

“是的。你要把钥匙给我。然后于主任生气地赶我走。”说到这,她逸出一丝笑,笑漫到脸,却没能化去眼里的哀伤,“恭喜你。”

“谢谢。”我应声。在那天得知这桩婚姻背后的真相后,方知谁是谁非根本无法辨认。对于这个女人,再也说不上指责。曾经的种种于是若过往烟云,烟消云散。

“刘薇,我父亲很喜欢你。”

“林董是一位很好的父亲。”我真诚道。

“但是他反对我和齐瑜的事,以前都没有,就近来——听舞会之前他找过你。”

关于这个问题,我一样糊涂。谨守与老人的约定,我道:“林总监多虑了。我们谈的只是关于林董院外康复的事情。”

她抬脸向我,精明的眼睛闪烁迫人的光:“你变得聪明了。”

“人总会吃一堑,长一智吧。”我微笑。

“那我们联手吧。我想,你应该会对纪幽静和萧唯很感兴趣的,就如对你失去的以前那段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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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视着她的双眼,或许里面是真诚的期许,然——眉头稍皱,许久许久之后,道了一句:

“林总监,怕要令你失望了。”

对此,她并不沮丧,反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却真是有了兴致探究探究她们两个了。”

我抬眉。

她弯腰倾向我,压低了嗓音:“我的方法很简单,请你不着痕迹取到她们两人各一条头发。”

头发?我的脑海当即闪过一连串反思。拿头发作为标本?验的是——DNA?

再望向她淡定的神容,我心里的不安潮涌起来。她怀疑的究竟是什么?

“不要怪我,想来想去,这事也只有你可以托付了。”她轻轻握了下我的手。

从中,流露出的是她悠长的无助和惆怅。

“原谅我,我实在是很担心齐瑜——”

齐瑜有什么好担心的?每天还是那副臭脾气一点都没变。“齐瑜他?”

“他应该很快就回来。”

我即刻起身:“那我先走了。”尚有余悸,恐他回头继续骂我没洗手。

林秀茵凝着柳眉,想开声挽留我却又生生地咬下了唇口。

我是不知她心兜的是什么样的心思,但肯定她仍存有以前对我的忌惮,因而是决意不会告知我详情的。

拍拍白衣我走出了病室。膝盖一动仍有点疼,就扶着走廊的墙壁慢吞吞地踱步。

前面,于凡拿了药回来,看到我,眉宇间就会浮现出一丝极柔极宠的涟漪。

我之前若因林秀茵的话多少起了担惊的心,就这么慢慢地暖了起来。

“去了哪里?”他掺扶起我腋下。

“憋不住,在这附近走走。”我自如地答。林秀茵的话,辨不了真伪,说了怕添他的担心,更伤了齐瑜和她的关系。

他往后方望了望我身后的路,林秀茵的病室自是在搜视范围之内。

我赶忙拉拉他的袖子,抬起笑脸:“我现在非常想吃中心餐厅的夜宵。”

他抚开我的额发,道:“好。”

于是来到餐厅,已过了晚饭时间,只有零星几个食客。

找了块安静的角落坐下,两人各点了一碗面条。

我呼呼地吹着热气,边喝汤边吃面,鼻子头不会儿泌出层薄薄的汗。歇歇气抬眼,望入他含笑的眸子,又马上埋下头。心咚咚咚地跳,还是不习惯被他这样含情地望着。

对面他接了话机,对我说:“刘薇,若磊要我转达谭姐的话。小偷抓到了,但你的证件却没能追回,得补办。”

这答案属于意想中,我讪讪地捞面条。

“别担心。我明天陪你去警察局办理。”他安慰我。

“不用了。办手续麻烦,需要很长时间。”我摇摇头拒绝。

“不需很长时间。”

“诶?可我上次办理琪琪的居住证——”

“琪琪是孤儿,且来历不明,所以程序较为复杂。但你不同,本来就有档案。只要验证是你本人就行了。”

这话听起来好玄乎。我眉头就此揪紧一晚都没能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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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来到警察局。谭蓉亲自接待我们,把我们直接带到了她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整洁明亮,值得一提的是壁橱上放着一老式咖啡机。让我马上联想起那个喜欢喝苦咖啡的男子,叹悠着自己以前怎么看不出来呢,他们俩明显就是姐弟。

一旁,她向我招招手:“你过来坐下。”

我坐到她指定的软椅上,眼前桌台上摆放着一个像是显微镜的小仪器。

她要我把手指放在了仪器中央的玻璃平台上不动,过了两分钟后,又要了我一根头发。

于凡始终在旁边握着我另一只手,交缠的指头传来细微的颤动。我有些吃疑,他向来是处惊不乱的。

不过,小余提过,恋爱中的男女会失常。回想起交往前后这几天,他不时也表现出小小的与以往的“不一样”。这代表他很在乎我吗。。。。。。心里头甜甜的,满脑的烦忧旋即被他的春风吹到了九霄云外。

谭姐戴着手套用镊子将我的发丝放入密闭的玻璃容器,又递给我一个贴有特殊标签的小试管:

“这个你拿回去,是备用的档案。所以你可以自己留。”

“这是做什么的?”我问。

她眯眯地说:“不懂,叫你的男朋友教你。”

我觉得莫名奇妙,转向了于凡:“你知道吗?”

于凡点点头:“留取经期里排出的死去的卵细胞。”

呃。听他说得一本正经,我也不好脸红了,把试管小心收放入提包。心里还是有很多疑问,他们要这些标本做什么。

晚,回家后细细回味他们几个的话,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他们要验我这身体的DNA,跟刘薇的档案对证,以表明我就是刘薇可以补办身份证。

而这似乎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本来就是借尸还魂,他们怎么查我的身体,我都还是刘薇。由是我心安理得,抱头大睡。

一场遭打劫的意外似乎风平浪静就结束了。22世纪的执法机构办事效率就是高。以至两天后,即使是以消息灵通著称的小余也才知晓这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