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静?”他沉痛地说。
“是的。”
一阵默然。朱辰宇不知道自己能和这个王晓静说些什么。他眼前甚至是一片昏暗,他爱的江晓君不见了,永远地失去了。
话筒里传出他沉重的喘息声,她的手指卷了卷电话线皱着眉揣摩。思定,她松了电话线,说:“辰宇。我听阿涛说你们公司来了个美术设计总监是韩国人。”
“嗯。”一涉及公司,朱辰宇两只耳朵竖起。
“你是否还记得?我当年在广告公司,就是这个叫做金哲善的韩国人把我炒了。”
朱辰宇暗暗惊讶。她提这个,是想他为她报仇吗?他为此踌躇:“晓静——”
她嗤一声笑出来,笑不可止:“你别误会。我不是让你为了我把金哲善怎样。你是一名公司的主管,也绝不可能为了一个前女友这么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刚刚喊了我晓静。其实叫我晓静并不难。这就是现今我们之间的关系,普通朋友。”
朱辰宇长吁出一口气。这个王晓静保留有江晓君的一面。他思索一番后说:“你也别跟我打马虎眼。说吧,你以为金哲善怎样?”
“他后来在我那家广告公司辞职了。他喜欢跳槽,喜欢任用老手抵制新人。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他的鉴赏眼光实在是不怎么样。据我所知,他的两个大CASE都被客户否决了。”
朱辰宇干笑了两声,半开玩笑地说:“看来你真希望我把他给炒了。”
“你炒不炒他不关我事。可是我知道,你有心要炒他。因为他不是你请来的。你也别怪阿涛,阿涛知道我认得这人才跟我说起这事,所以我就顺便提供一个给你炒他的理由。”
“为什么帮我,只是朋友的关系吗?”
“是的。只是朋友的关系,因此私家侦探的事也请你帮忙。”
她谈话技巧高明了许多,娴熟老练,应是经历过大场面。朱辰宇为放弃了这么一个能干的女人深感可惜。初恋的情感终是要消淡的,他以一名生意人身份邀请她:“我记得你想画童话书的梦。我公司也有做动画方面的拓展业务,会保留个职位给你。你可以尝试角色创作。”
“我考虑一下吧。”她答。
接下来他客套地安慰她母亲过世的事,便是断了通话。话筒落到电话机口,他方是记起自己最想对她说的那句“对不起”忘了说。想必一辈子她是不会给机会他说,因为再也没有必要。
王晓静回屋内继续作画。望墙上时钟过了十一点肖祈仍是无消无息,她担忧了,主要是忧忡许知敏。穿了件白色呢绒外套,她赶往医院。踏进病区,见石青青杵在护士站和玲玲在说话。她直走过去,道:“青青,这么晚了,你怎么不下班?”
石青青回过身,讶叫:“我才要问你怎么在这?”
王晓静沉下脸问:“许知敏怎样了?”
“许知敏,还好啊。”玲玲抢说。
王晓静吃疑:“那他们打电话给肖——”
石青青和玲玲笑了起来:“你是担心肖吧?”
“不是。”王晓静恼道,又百口莫辩。
石青青带她去了许知敏的病房。许知敏睡着,她丈夫墨深守在床边一直握着她的手。石青青感叹:“这个高傲的墨深真是栽在许知敏手里了。”王晓静点头。墨深在科室里向来很骄傲,偏偏几个老主任都喜欢他。她以为墨深简直是像极了林晓生。肖也说他这个徒弟宏才远志,抱负太大,迟早要栽在某个人手里。而这个人就是他的爱妻许知敏。诚如肖所说,墨深栽得很惨,半夜摸着妻子的手偷偷掉眼泪。因此墨家全家上下才如此紧张。
两人边说边走回医生办公室。石青青拉王晓静坐下,详细解释:“上午抢救,下午病情基本稳定下来。肖和我回不去,是因为墨家太过担心。一群人应墨家要求在科室里开了个小会。会议八点左右就结束了。我上去ICU处理点事,忙完下来看看许知敏,顺便等蒋楠开车来接我。肖和晓生在主任办公室里不知聊什么,据玲玲说,他们从八点谈到现在没见出来。”
“喔。”王晓静定下心。
石青青拧拧她胳膊,小声说:“你看都这个时候了,这里的办公室多热闹。”
王晓静不解地环望一周,是比平常多了一倍的人。
石青青哈哈笑道:“都是来看林晓生的。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林晓生在我的原单位非要戴一副丑陋的黑眼镜。你知道那副眼镜有多丑吧,搞得我原单位的人个个都怕了他。现在可好,他来这里没戴眼镜,原形毕露。男男女女都想来瞧一瞧这位传说中英俊潇洒业务非凡的牧师医生。”
“他有这么特别吗?”王晓静觉得看久了,林晓生也就长那个样。
“你和他熟悉嘛。”石青青叹道,“不过得承认,他上午和肖一来,几个措施一下去病人病情立刻得到缓解。两个人毕竟是都在外国喝了洋墨水的。”说到末尾她不禁流露出酸溜溜的口气。
王晓静好笑地给她数指头:“你如今是博士后、副教授、博士生导师、副主任,年底要上位正主任了。事业一帆风顺,有个好老公,有个漂亮聪明的小女儿。你以为你去外国会比在这里好吗?”
“当然没这里好。”石青青指指心,“人真是很难知足。所以我很羡慕你,你非常容易知足。”
“太容易知足反而很难实现愿望。”王晓静道。
石青青摸摸她发尾问:“肖向你求婚了?”
“嗯。”
“蒋楠一听这消息说‘哎,终于有机会报仇了,这回非得让肖唱哑嗓子’。要我警告你们,绝对不准公证结婚。”
“他还记得这事啊。”王晓静笑弯了腰。原来当年蒋楠和石青青结婚,她当伴娘顶住门不让新郎轻易进门接新娘,硬是要蒋楠唱一百遍《红高粱》才肯开门。《红高粱》调子高,要求嗓门大。蒋楠把嗓子给唱哑了,跪在门边哀求她开门。
“他当然记得这仇。每年结婚纪念日念叨起恨你恨得牙痒痒的,巴不得你隔日就结婚他好报仇雪恨。”
于是两个女人笑成一团。玲玲走进来见她们笑得欢畅,摸摸鼻子为难道:“晓静,帮个忙好吗?”
“怎么了?”王晓静问。
玲玲手掩住脸边努努嘴往主任办公室方向指道:“我不敢拿化验单进去找肖教授。”
石青青取笑她:“玲玲,你这个怕领导的老毛病多少年了还是没变。”
“切。”玲玲不屑地说,“我是比较喜欢和女医生共处,好说话。男医生一看检查结果不好就给你变脸。”
石青青打趣道:“你怕什么?肖未来的幸福现在是掌握在晓静手里。”
见不少人听到这话往她们这边望,王晓静轻轻捶了下石青青:“你这该死的,不要闹得人尽皆知。”
“你们要结婚的事这里每个人都知道了。”石青青为自己辩护道。
“啊?”王晓静讶异。
石青青笑嘻嘻地说:“是肖自己说的哦。有人本来是开玩笑地问肖几时和你结婚,结果肖直率地坦白早上王晓静红了脸。自与肖祈认识,她知道肖祈是有点怪。肖祈不爱说话,但是在感情表达方面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坦率,对比之下她的大胆率真反而不及他。骂骂咧咧地她抽走玲玲手里的化验单前去敲主任办公室的门。举手触到门板,她蓦然出现一个念头:他们谈什么谈这么久?如果是谈许知敏的手术,为什么是只有他们三个人关在办公室里谈?向你求婚了。”
第五十八章
林晓生等人确实讨论的不是许知敏的手术。晚上开完小会,林晓生和肖祈找上张佑清,林晓生向张佑清主动提出接手王晓静的病历档案。令他们惊奇的是,张佑清并没有把王晓静的病历送进医院的病案室,而是放在办公室柜子里自己保管。
张佑清说:“我知道你们终有一天会向我提出这个请求,就没有把它送进病案室,让你们能随时随地向我要回它。”
林晓生和肖祈听出了另一种意思。林晓生作为当年的主治和主刀,慌张地接过病历翻看。肖祈则沉着地问:“张主任怎么看这个落下的后遗症?”
“如同我对晓静说的,基本不会影响她的健康。但是,你要知道,这几年她的血液发生了异常,难保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除了监视,我们现在是什么都做不了。”
肖祈拿拳头顶着额眉,甚是忧烦。除了监视做不了,即意味着是一颗定时炸弹。这比忍痛割一刀消除病根一劳永逸要困难得多。至此,他悔痛了。如果当年他坚决阻止林晓生做出冒险的决定…
张佑清安慰他们两人:“是你们的冒险救了她的性命。当医生就是这样,有时候更需要的是决断的魄力。犹犹豫豫反而会耽误救命的时机。”
林晓生和肖祈似有所悟。接下来他们三人对病历进行了分析和讨论。大概是林晓生肖祈心焦,一追究起病灶的根源没完没了。张佑清理解他们就陪着他们。三人谈起来不知时间。听到敲门声时,张佑清抬头就问:“谁?”
王晓静没应声,是因为口袋里手机响了。她低头一瞧显示屏来电人是“阿涛”,赶紧把化验单丢回玲玲手里要她自己解决,跑了出去接电。玲玲郁闷地推门进了主任办公室:“许知敏的血液化验单回来了。”
张佑清接过看了一眼递给肖祈,道:“还行。调整调整,手术按原计划定在下星期吧。”
肖祈和林晓生点头。张佑清见玲玲没走,问:“还有事吗?”
玲玲笑着说:“张主任,你看都多少点了?你太太不急,人家要结婚的急啊。”
张佑清一望钟,搔脑袋:“哎!十二点了。收摊收摊。谁说我那口子不急的。她不打电话而已,我回家她照样骂我。”站起来他教育两个晚辈:“你们以后结婚就知道了。话说,肖,你和晓静什么时候办婚事?”
“许知敏的手术后就办。”肖祈答道。
“尽快。你们都三十老几了。你是没关系,晓静将来生孩子是高龄产妇会很辛苦。”张佑清拍拍肖祈肩头说。
玲玲掩住笑:“主任,人家没结婚呢,你已经管人家生孩子的事了。”
“现在先上车后补票的事多着呢。”张佑清老道地说。
肖祈记起了一直没戴保险套。他把这档事忘得一干二净,是因为想她肯定会和自己结婚的,肯定会有他的孩子的。是得尽快给她一个名分,他在这方面思想传统,可不想自己的孩子出世被冠个“先上车后补票出来的孩子”。
玲玲对肖祈说:“晓静在外面等你有一会了。”
肖祈一听,急急忙忙走出去。张佑清对向沉默的林晓生:“林牧师,一起走吧。有些话我不好和肖祈说,我们一边走一边谈。”林晓生警惕地收起病历,答:“好的。”
两人行至院外,张佑清问:“晓静是不是有个妹妹?”
林晓生心思风声怎么传的这么快,小心答复:“张主任是认为——”
“不。你别误会。员工的家庭问题我们做领导的绝不会去掺合。只是你也看到了,她的白细胞增高,做一个最坏的打算而已。能相配的骨髓最好是直系家属,晓静父母都去世了,所以——”
林晓生浮现愁容。他可以想象得到,于曼英和于嘉嘉将会以什么条件来要挟他和王晓静。
再说王晓静走到楼道接听手机:“阿涛?”
“是的。晓静。”阿涛说,“不好意思啊。那个私家侦探是夏莎的朋友,我是通过辰宇联系他。辰宇葬礼过后问我,我只好说了。辰宇今晚打电话给你了?”
“没事。”
“没事就好。”阿涛小声说。
她听出他的迟疑,道:“阿涛,有事请务必告诉我。”
“好吧。”阿涛叹了叹气,“私家侦探刚才给我来电,说有线索了。如果没有意外,这几天应该能追寻到肇事司机的具体下落。”
王晓静的手禁不住地发抖。七年啊,终于找到那人了。她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愤怒。她吸吸气,压住哆颤的嗓子:“有消息立即打我的手机。老规矩,请务必替我保密,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辰宇和玲玲也绝不能说,知道吗?”
“我是可以保密。只是,你找到那司机的话究竟想——”阿涛一直对此抱有疑问。
“找到再说。你会帮我的,对吧,阿涛?”
阿涛对她是存有愧疚。想当初朱辰宇要他骗她去飙车,他违背良心依从了。之后听说她和她妈妈同时出了车祸,他更是惶然不安,想为她和她妈妈做点事赎罪。所以她失踪的几年他也有在寻找她们。
“我一定会帮你的。”他发誓言道。
王晓静稍微放心地挂了通话。一回身,见肖祈站在背后盯着自己,她脸上掠过了一丝慌乱:“肖?”
“谁的电话?”肖祈尖利地扫过她想往袋子里放的手机。
“只是一个朋友的,绝不是——”她怕他误会,连忙解释。
肖祈摇了下头,说:“我知道你不是和其他男人,更不会是和朱辰宇旧情复燃。我担心的是你有其它事瞒着我。”
她害怕他这般严厉地望着她,尤其是她是理亏的一方。她低下头。
肖祈语重心长地说:“静。我们是要一起过日子的人了。我不想你有困难的时候一个人扛着。我更不想你出任何事!”
“我、我不会——”
“七年前,我叫过你千万不要踏进浑水,你不听。然后就出事了。”
想到被自己拖累的母亲,她面无血色。
“七年后你改变了许多,理智了许多。可是我知道,你有一点从没变过,就是你对感情的某些偏执。我喜欢你这点,同时又很害怕你这点。”肖祈酸楚地吐完心里话,搂过她的肩头,“回去吧。”
她偎在他身上,这一刻她很想坦白一切。可是她担忧许知敏,不想在这重要的手术之前添加他的烦恼进而影响到手术。肖祈一面顾虑,一面希望她自己能说出来。他不想用其它方式得知她的秘密。这是最基本的信任。
一同回到住所。她怕他饿,想重新做点菜。他不要,只要她把晚上的饭热一热当夜宵。她端了饭菜进到房间,见到他举着她的画纸在看。他聚精会神。台灯微黄的光灼出他严肃的五官。她心一动,抢过画纸说:“太久没动笔,画的不好。”便是要揉成一团扔进纸篓。
他握住她拿画纸的手腕,把画纸从她手里抽走平放回桌上。帮她搬了把椅子坐下,他清了清嗓子温和地说:“之前我已经想找个时间和你谈谈未来的问题。考虑到伯母刚去世,我就没说。既然今天看到了这张画纸,我顺便问一句。静,你还想画画吗?”
她低着头掰弄手指头。
他看得出她心里所矛盾的,道:“如果你想问我的意见,我的意见是,你不能再走回头路了。”
她停止了手的动作,下齿把嘴唇咬了个深深的牙印,继之嘴角微弯抿出了个明知如此的笑。他很现实,比朱辰宇更现实。朱辰宇或许会用金钱来宠她,他绝不会。如他所说,两人都三十老几了,要在大城市里维持一个家庭的基本开销,他们两的工资加起来仅够过平常日子。她七年没动画笔,重拾画家的梦是不切实际,只会给家庭增加负担。
“我知道。我想清楚的。”她说。
“业余可以画一画。你可以画给我们的孩子看。”他把她的画小心地卷起来,找个地方放好。
她起身帮他勺饭,在旁看着他吃饭。他慢条斯理地吃,一边翻翻她堆在书桌上的书,与她说起一些医学上的见解。他的知识渊博,头头是道是个专家,她只有听着点头的份。他用完餐她收拾碗筷,拾掇好厨房回来。他已是在她的床躺下了。她替他拉了拉被子。他睡得很熟,昨晚一夜陪着她没睡今天又忙了一天,倦容明显。她关了灯掩上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毫无睡意。风从半开的窗户一阵阵进来,卷起台几上的《知音》纸页,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她的思绪迷迷糊糊的。她要成家了。家是什么模样?有张小床,有可爱的孩子,但绝不是小说杂志里所写的那般浪漫,柴米油盐是基本。她是时候该把江晓君的梦幻念头统统抛弃了。
振作起来,她合上窗,走回房间躺上床。他的手立即环上她的腰,亲昵地啃她的耳畔:“想清楚了吗?”
她嗯了声,答:“婚期就安排在许知敏的手术后吧。”
“好的。”他道完这句把头窝在她温暖的颈边继续沉睡。
她闭上眼数绵羊,整整数了几千只几万只终于在快要天亮的时候睡去。
肖祈知道她需要习惯。王晓静也知道自己必须习惯。两人均不年轻,不能像年轻人疯狂地谈恋爱。定下结婚就得考虑婚后过日子的问题。肖祈忙于工作,她恰好放丧假,除了陪外公和姨妈主要是物色新家。房子看了几套,支付起的远在市郊,离单位有两个钟公交车车程。
“再不行就买部小车开车来上班。”石青青建议她。
她固执地摇摇头,羡慕蒋楠所在大学的福利:“你嫁个老师好,单位分房,在大学里环境又好。”
石青青莞尔,大学教师的福利确实是很好的。她当年也是看中了蒋楠这份工作才与他交往结婚。她搅搅奶茶里的糖,转了话题:“许知敏手术定下来了。你什么时候去看她?”
“我下午去,人少。”王晓静答。
过了病人午间休息时间,王晓静来到学生的病房。许知敏精神不错,靠在床头捧着本法律书籍。见到王晓静,她立即放下书开心地唤:“王老师。”
“你的气色看起来好很多。”王晓静欣慰道。
“肖老师,还有那位林牧师——”许知敏偷偷地向她投诉,“两个人警告我如果敢下床踏出这房门一步,就拿绳子捆我手脚。”
王晓静想起了七年前肖祈也用这个办法威胁过她,不禁露齿而笑。
望见王晓静幸福的笑容,许知敏为她高兴道:“王老师,我听说你要和肖老师结婚了。恭喜你。可以的话,我很想参加你们的婚礼。”
“当然可以。”王晓静肯定地说。
许知敏忽然拉起她的手,说:“老师,我和墨深送你们一件结婚礼物好吗?”
“不用破费了。”
“不。你和肖老师是我的救命恩人。一定要送的,无论这次手术是否成功,我已经和墨深说好了。”
王晓静听她这一说,不得狠狠批评她一顿。
许知敏辩解道:“老师,你误会了。我不是不争取。我只是做最坏的打算。”
王晓静联想起了自己母亲。人要走的时候必是要走的,谁都留不住。她便是又有了不好的预感。夜里回家与肖祈说自己两眼皮直跳,肖祈说她是杞人忧天。
等到手术那天,肖祈一早出门。她在家洗刷厨台,换了件衣服正要出门,手机响了。
“晓静,我是阿涛。”
“阿涛,我正要去——”
“你听我说,晓静。私家侦探找到司机的住址。我们怕他逃了,你要不要马上去找他?还是报案呢?”
王晓静内心挣扎了一下,答:“我现在就去。”
“好。我开车来接你。十五分钟后到你楼下。”
王晓静挂了电话,心焦地在屋里转来转去。她计算了时间。如果没有意外,或许能在许知敏手术结束前回来。
十五分钟之后,阿涛来接她,说:“我骗了玲玲说去公司上班。你呢,不用上班吗?”
“我向单位多请了几天假。”她急急忙忙坐进车里。
阿涛问:“你需不需要和肖教授说一下?”
“不用。他今天有重要的手术。”
“这样啊。”阿涛显得更犹豫了。
“我回来会全部告诉他的。所以,请你开车吧。”王晓静对他保证,催道。
阿涛咬紧牙关,踩下了油门。车子疾奔向市郊某建筑工地。开到了半路,他们担心家人来电不好撒谎,就把手机都关了。
第五十九章
同一时间,许知敏进手术间前问起王晓静。大家才发现王晓静没到。王晓静平常是个很守时的人,怎么可能会迟到呢。肖祈一想到那天她在楼道接的神秘电话,心中惶惶的。玲玲跑来找他,说:“我本想打电话叫我老公下班去接小孩,阿涛手机不通。我打他公司电话,他公司的人说他根本没上班。他老板朱先生听说了这事,要我马上来问你晓静在不在单位。晓静的电话也是关机。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肖祈立即与朱辰宇通电。
朱辰宇说:“我在问私家侦探,详细情况等我打听清楚再和你说。”
肖祈惊疑:“私家侦探?”
朱辰宇经过思考,对他吐露实情:“晓静一直在找当年的肇事司机。私家侦探给她提供了线索。她不想告诉任何人,可能是想自己解决这事吧。”
肖祈捶打柜门,不由地大发脾性:“她自己怎么解决这种事?!”
“没有十分确凿的证据。除非那司机自己肯认罪,不然很难定罪的。”
这时林晓生等了许久不见他,寻了过来问:“肖,有事吗?”
肖祈连忙收线,给玲玲使了使眼色,答道:“没有事。”
“电话是晓君打来的吗?”林晓生疑虑未消。
“是的。是她打来的,说家里人出了点小事,只能晚点来了。”肖祈边说边拉林晓生往回走,“她说了,希望她来到的时候她的学生也平安地从手术室出来。”
“这点她可以放心。病人精神状态很好,我们准备也充分。”
“我和她这么说了。”肖祈口上镇定地说,心里急得火烧眉毛。他此刻非常非常地生气,甚至气到认为她究竟有没有爱过他。不然怎么会全然不顾他的感受选择在重要的今天做出这样的举动。而为了她的心愿,他必须暂时忘却掉她的事,专注于眼前的手术,并且隐瞒住林晓生等人。
王晓静和阿涛抵达了建筑工地。建筑工人住的地方分了好几处,他们转悠了半个多钟总算找到了这个叫做赵朋的男人的住房。烈日当头,王晓静浑身冒热汗。阿涛使劲敲门板。门里传出一个幼稚的童声:“谁啊?”
他们微微吃惊。阿涛喊话:“请问赵朋住这里吗?”
“我爸爸在工地干活。”门一开,出现一个垫脚尖抓门把的七八岁女孩。小女孩尖瘦的小脸有几道污渍,大大的眼睛载满了纯真。
阿涛一见逃犯有小孩子,心喊糟糕。
王晓静瞟了瞟女孩,跨过门槛直接进入房间,迅速环视一周。这是一间简陋的民工房,一侧摆放了一张床一张台,零落几张椅子。蚊帐被子乌黑,脏得可闻到一股汗臭味。衣服袜子随地可见。吃剩的方便面搁在台上,苍蝇在上面飞。
阿涛弯腰向小女孩打听消息,得知这女孩叫赵秀丽。他细问:“秀丽,你爸爸不在,你妈妈呢?”
“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跑了。”
“跑了?”
“嗯。”赵秀丽点点头,“我妈妈说我爸爸当司机的时候做错事,就丢下我和爸爸跑了。”
王晓静立即揪住重心:“你爸爸做错什么事?”
赵秀丽抬抬眼皮观察他们两人:“你们还没告诉我你们是谁,为什么找我爸爸?”
阿涛不知怎么答复。王晓静在房间里搜索蛛丝马迹。据私家侦探说,这房间里藏有影射当年车祸的东西,才让他们来找赵朋。转个身,她瞧见了角落里放的一座小神台。神台所对的墙面供的不是土地神牌子,而是一张剪下来的报纸碎片。她走近蹲下,辨认着年久的报纸上半模糊的一段铅字:几年几月几日哪个城市郊区夜深几点发生两起车祸,一对母女身受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