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么笑!要笑回去看你娘抱孩子去!”白老娘冲着那群哄笑的人们吼着,转头对媒婆道,“我爱把我家的闺女留多久就留多久!你管不着!”
媒婆捋了捋自己的散,娇笑一声,想显示自己无限地妩媚,只是她现在这种落魄样,实在是难以跟妩媚挂上边:“嫂子,你这就不对了,咱们大明律可是明明白白的说男子十六,女子十四便可成亲,女方十七父母不嫁,乡老配之!”她还掏出本书,往手指上吐了些自己口水,翻开书。
“你翻什么书,老娘我又不认识字!”白老娘一把夺过书,扔在地上。
那媒婆仍旧就好脾气地笑道:“好嫂子,我话还没说完呢!这女子要二十以上还未嫁,父母兄弟戍边三年!您跟本书过不去做什么,正正经经地把女儿嫁了才是真的!”
白老娘赌着气往那书上踩了几脚:“什么嫁女儿,老娘就是戍边也不嫁!你看看你那样!”
一旁看热闹的街坊道:“怕是你家姑娘有毛病吧!才一个媒官被你从家轰出来!”
“就是!我也看见了!听说你家三姑娘的活计可没说的那么好啊!”
“媒官上门了!那必是好亲事,你成天不是说你家三姑娘是***命,怎么又不乐意了?不是你就三姑娘有毛病吧!”
白老娘听他们越说越不上道,拿起门闩朝他们乱打一阵,吓得那些看热闹的人,四面逃散,“你才有毛病呢!我家姑娘天生的当太太的命!岂是普通人家能要的起的!”
“就是!”那媒婆站在白老娘身后附和着。
白老娘一听有人附和自己,也没看是什么人,就叨唠着:“不是我夸口,我白家的闺女顶好的,满县城打听打听,谁敢同我家姑娘比肩!”
“那是!”媒婆又附和着,白老娘见是那个媒婆,本有些不快,可见她赞同自己的闺女是好姑娘,也就没那么多的讲究。
媒婆挨着白老娘,指着白霜道:“这个大些的就是三姑娘吗?长得可真俊,别说我看了这么多家的闺女,就数你家的顶好!”说着在白老娘的耳朵边悄声道,“不是我说,知府大人家的小姐还没你家姑娘长的体面!”
白老娘听了这话更是高兴,这知府大人家的小姐是要嫁什么人的?那是要嫁大官人家的少爷的,搞不好以后就是什么官家太太,这媒婆说自家闺女比那知府大人家的小姐体面,她更是高兴。她老早就从自家大闺女那知道,大户人家讲究的是气度,而不是什么俊。有些人俊的有气度,有些人就俊的俗气。
白老娘连忙请媒婆进门,连声道:“对不住了,大妹子!我才气恼那媒官小瞧我们!说什么平常人家还讲究什么?这是她来,要是一般的媒人还不知道拉过什么缺胳膊少腿的怪物呢!”说着让馒头打来洗脸水让她净面。
媒婆一面净面一面道:“我最瞧不得那些媒官,不就仗着自己出入官宦人家就目中无人!她们这些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红的,着实干了不少缺德事!我同你说,前回有个媒官上一个人家说亲,说是什么大人的儿子看上了她家的闺女。那婆子也高兴,她守寡多年就指着这个闺女养老送终的,听到官家少爷看上她闺女哪有不愿意的。结果这才过门,女婿就死了!人家也不过是要她冲洗。这婚事最讲门当户对的,哪能一下找个根基相差那么多的呢?”
这话说到白老娘的心里去了,她也是同那婆子一样指着几个女儿过几天舒心的日子,这要是把女儿送过去就守寡,那还说些什么呢!“那你是…”想到这,白老娘迟疑了。
媒婆笑着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瞧我!我姓万,前提刑按察使司的佥事老爷跟前的王师爷让我来提亲!这是更贴,您先过个目!”说着从袖筒中抽出大红更贴,双手递了上去。
白老娘虽是因为媒婆为自家闺女说了两句好话才待见她,可这人终究是个媒婆,白老娘还真是有些不愿听到“提亲”两个字。不过一听是前提邢按察使司的佥事跟前的王师爷,忙不迭迭地接过来,笑道:“我家大闺女跟我说过,我可等了好多天,还以为王师爷看不上我们家的姑娘呢!”
万媒婆夸张的笑道:“您这是哪里话?我可是听过您家三姑娘的大名!王师爷过些年就要外放做官,寻了好多人家,都上不了台面。您家姑娘就不一样,大姑娘在佥事老爷家可是数一数二的人,虽说以后要接少奶奶,可这婆婆指的屋里人,岂是少奶奶说动就动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就说这以后,有了小少爷在跟前,就又不一样,是说谁动就能动的?”
万媒婆说一句,白老娘就应一句,拍着巴掌道:“还是你们见过大世面的人说的明白!”
万媒婆也不过是常在些大户人家走动,见的多些,大户人家多的是姨娘,虽说有些过的不好,可是有靠山姨娘就是当家奶奶也不敢轻易动的。她毫不谦虚的道:“这也是要姑娘有本事,要是平常的人,就是把她推到那当口,也是不成事的人!你家三姑娘若是寻常的人,就是有这么个机会,也成不了!”
白老娘被夸地合不拢嘴,口上连称是。招手让白霜进来。
白霜在外面是听见万媒婆同白老娘的谈话,原想着母亲见她是个媒婆会将她赶出去,可这万媒婆的一张嘴也太厉害了,几句话就把自家老娘搞定,这又说是自家大姐说的那个师爷,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听到自家老娘叫自己过去,她是心不甘情不愿,一步三挪地走了进来。
万媒婆见她进来,欢喜地跑上前,拉着白霜细细打量,摸了摸白霜的手,摸了摸白霜的面皮,还摸了摸白霜的手腕,比了比长度,比那媒官还要细致。
因白霜不像其他些姑娘家被人这么打量变脸红,害羞,反而迎向自己的目光,与自己直视。这姑娘的气度还真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她不禁点点头,这样子才能够得上王师爷这种要当官的人。
白老娘见万媒婆满意白霜,忙招呼万媒婆炕上坐,又殷勤地为她重新换了热茶,道:“早就听我家大闺女说王师爷眼界高,我也乐意这门亲事。这姑娘大了,上门提亲的人也就多,才我才推了个媒官,说是什么举人老爷家的公子,你说这年纪轻轻的后生,说穿了,还是不让人放心!”
万媒婆回想自己被白老梁泼了一身的水,还有那些话,立即领会,这白家的三姑娘还真是个好姑娘,上门提亲的自然是不少,她真担心白老娘会借此抬高什么,拿个翘,那自个回去还真是不好说。
现在白老娘又满口答应,她忙道:“正是,这秀才再是才高八斗,也要熬上个好些年。我听说贵县有个秀才姓杨的,那是个神童,十四岁就中了秀才,可命中无官,到现在连个举人也没考上,这到中进士再放了实缺,还要熬多少年!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日后熬了出来,人也老了,这姑爷要是娶个姨娘什么的,还能不答应?不若这老夫少妻,最是疼人!”
白老娘听万媒婆说起本县那个姓杨的秀才,八卦的心也起来了,脱了鞋,盘膝坐在炕上,还拿出瓜子招待万媒婆,让她也脱了鞋上炕来,“那杨秀才就是中了举有谁愿意把姑娘嫁给他,从小死了父母,若不是考中了秀才哪有他活的?就是现在也不过是隔三岔五的断顿,你说谁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
万媒婆依言脱鞋上炕,嗑着瓜子道:“哪个愿意让自家闺女嫁个穷小子?要我说这要不是有点家底,还是千万不要读书的好!”
正文 第二十章 船到桥头(六)
白霜因听到她们说杨颋穷啊什么的,心中就有些不快,回嘴道:“读书人讲的是清高,说什么黄白之物!你们莫要污秽了旁人!”
万媒婆一听白霜这话,心道,还真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孩,就是这气度比别家的好,可毕竟这见识还是浅了些。她将手中的瓜子丢回了盘子中,拍拍手上的渣滓,说教着:“哎呦,我的大姑娘,你这是不知道世道的艰难。你们姑娘家又不用为着生计跑东跑西的,自然是不知道。你看看我,这么大的年纪还要东家跑,西家窜的说亲,这要是有外省的亲事,我这把老骨头还要颠东颠西地,你当我挣几个媒钱张张口就来的?”
白老娘听万媒婆说自个老,心中暗道:“你还知道自个老,这脂粉擦的比她二闺女嫁人时候擦的还厚!”可想着万媒婆能在王师爷跟前多说几句好话,忙奉承说不老。对着万媒婆数落着白霜,不停地倒苦:“谁说不是?我这个丫头就这个德行!我同她大姐同她说了多少回,讲了多少理,这都说过的!可这丫头就是不听,说什么人穷志不穷的话怼我。她怎么就不明白我们这些做娘亲的心思呢?”
听了白老娘的苦水,万媒婆很是同情的点点头,她用一副孩子你不懂的口气劝解着:“三姑娘,按说我是外人,这话轮不到我说,可我也是做娘的人,这做娘的心思还是知道的!你嫁了个贫寒人家,自己不好过,就连娘家指望你的人呢?”说着开始向白老娘絮叨起自己闺女的事。
“我家那闺女长的没你那么好,可也算是个不错的丫头。自小同我走街串巷的,按说这男人也见了不少,挑人也有个高低的。我也没打算她嫁什么公子哥,一般人家就行。可那丫头偏偏看上了乡下一个卖柴的!我想着,这要是家中有几亩地,农闲的时候打些柴来卖,也不错,这后生也殷勤些。可没想到是家里连地都没有,只得靠打柴维生。你说这一担柴能卖多少钱,还不够她平日买个脂粉钱的。我就同她说,丫头,你娘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可也能让你温饱不愁,你也是用惯好东西的人。这要是嫁给他那样的人,你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你还穿什么棉布衣裳,过年时我还能扯身绸子衣裳给你穿,能有个干净衣裳换就不错了;你还涂什么胭脂水粉,到时候说不定你那脸都没空洗,整天累的倒在穿上就睡。还成天说这个我不吃,那个不好吃的,有的吃就不错了!可你猜她怎么说的?我愿意,我就是跟他一起吃糠咽菜也是香的!”
万媒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气有些不顺,口也干了,灌下一口水,朝白老娘诉苦道:“我当时那想死的心都有了!我男人死的早,就这么一儿两女的,我年纪也大了,不把姑娘安排好,日后儿子又怎么办?我死后这儿子又靠谁呢?”
万媒婆的话很是征得白老娘的统一,白老娘同感地点头。她这么为女儿,这就是为儿子着想。这儿子虽说是老大。可他自小宝贝惯了,懒得做事,只知道吃喝睡。趁当家的跟自己还能动,不多挣些钱,他到时候怎么活。就是因为他好吃懒做,都二十了,说了多少人家,哪有姑娘愿意嫁给他。这要是姑娘都能嫁个好人家,到时候周济下儿子,也就能过的去,自己死后也能享受春秋两祭也就心满意足,对得起白家的列祖列宗了。
白老娘接口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可是我们做娘亲的心思,她们就是不懂,只晓得成天气我!好姐姐,这后来呢!”白老娘吐了两片瓜子壳,催着万媒婆继续说。现在万媒婆的地位已经成了白来娘的好姐妹了。
“我当时也同她说了许多,她就是不听,还闹着要私奔!”万媒婆好像不怕丑,连女儿要私奔的事都敢说。
白老娘听在耳朵里,也颇为震撼,私奔?这丫头还真是胆大,还好不是自家的闺女,还是她的闺女,她早就打断她的双腿,宁愿自己养她一辈子,也不想让她那么丢人!
说到这,万媒婆的脸上尽显焦虑,挥动着双手道:“我当时听了心都要跳了出来。这孩子连这话都敢说,我们不是大户人家,可这贞节名声也还是要讲的!她要是真是跑了,我这张脸可往哪里放啊!我一急,就把她锁在家中,想着断了她的念想。赶紧给她说亲事,找婆家。她当时闹的,寻死觅活的,我也不管她,随她闹去。到了日子往花轿里一塞,送进洞房就完事了。”说着还得意地笑着。
“好姐姐你先别笑,这后面呢?”白老娘正听着入神,见万媒婆突然停下来,只是笑,忙伸手推了推万媒婆。
“现在孩子都生了两,两个人过着好着呢!”万媒婆得意地捋着她的大红手帕,眉开眼笑地道:“我有时候气她,故意问,姑娘,当年你娘我要不是下狠心把你关了起来,让你跟那穷小子走了,你现在如何?我那姑娘红着脸总是不让我说,说那样的日子她可受不了,现在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要是跟了那人连身衣裳都买不了!”
白老娘到这忙念了声佛:“阿弥陀佛!这才是真话!霜儿,你听听!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平日里说的你都不信,这回该信了吧!”
万媒婆也接口道:“姑娘,莫到老了才后悔!这王师爷是要功名有功名,要银子有银子,还跟你家大姑娘的老爷还有东翁这层。依着张家如今的地位,到时候这官还是有的做的,说不定还能给你挣个诰命,我的天,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白老娘一听还有诰命,眼都直了,这是连县令太太都不敢轻易想的事,自家闺女要真是能弄个诰命,自己还不成了老太太?急拽着万媒婆问:“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姐姐这就不知道了?当然是真的,若是立了功什么的,连岳母家都能有诰封,我听说当今皇上就晋封一位公主的娘亲为嫔,还不是因为女婿有战功。(明朝时候没有,但是清朝雍正时就有,额驸叫策凌,就是康熙的女婿)到时候您都可以当个诰命夫人了!”
万媒婆连说带捧,把白老娘的心挠得痒痒地,火热地,她居然做起了诰命夫人的梦,想着县令太太,知府太太在自己跟前毕恭毕敬,斟茶递水,揉腰捶背地样子,她就舒服的狠。
白霜瞧着白老娘那脸色就知道她想着自己不该想得事情,冷语道:“人家那是驸马,他是什么人?还没等到建功立业自己就一命呜呼!”
白霜的一盆冷水将白老娘从梦中浇醒,看着自己身边站着的不过是自家闺女,陪着的不过是个媒婆,她着实有些气闷,没好气地道:“我当不当诰命那是老天注定,我也没这个福气,你要是能做上,我也高兴!”
“做什么?嫁给那半老老头,这要是好,她怎么不把自家闺女嫁过去?”白霜倔强地道。
万媒婆没想到这姑娘还把话丢给了自己,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的姑娘,感情您不记得了,我闺女早嫁人了!要不我还真是愿意,谁让我家闺女没这福气呢!我说姑娘,这事情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趁早抓牢,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
“呸!”白霜当着万媒婆的面就啐了她,“听你才这么说,那王师爷也是挑了好些年的,你怎么就不送去?依你这三寸不烂之舌还有说不动的?自己姑娘不肯作践,就作践别人闺女!还说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我看你更心黑!你快,给我滚出去!”
万媒婆敢进白家的门,那是早就打听好的了,白家的老娘一心想给女儿说个好亲事,她是知道的;白家的三姑娘长的好,脾气冲,她也是探明的,要不她敢上门,她能句句话都说到白老娘的心坎上?
她毫不介意地擦了吐沫,挂着她那张职业般地笑容,继续说教:“姑娘,这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姑娘说这些可是不雅,到时候让人听见可是了不得的!这事还是父母说的算,姑娘要是得空就去绣绣花,这被面,枕头,鞋面都是要绣的,要不可是来不及的!”
白霜明白她这么说是要赶自己走,好跟白老娘定事情,决然道:“我还是那句话,嫁他,就这尸!还有你,我数三下,你要是再不走,别怪我扫帚招呼!”说着她还真拿了白老娘扫炕的扫帚。
白老娘见了,忙夺了过去,推着她让她出去。白霜侧了身子,躲开白老娘的推搡,抢过炕桌上的更贴,看也不看得就撕。
白老娘一见白霜撕了更贴,心疼地就要抢,抢到手却是一把碎片,白老娘抖着双手哀嚎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将更贴的碎片放在炕桌上仔细地拼接着。
万媒婆扫了一样忙着拼接碎片的白老娘,轻哼一声:“姑娘,这更贴就是撕了,我还能拿新的来,你还能撕几份?姑娘家就该好好的做活计。你现在这脾气是大,可是要到了婆家谁吃你这一套?我今日就同你说明白,这说是上门提亲,其实早就定好的,这都是大姑娘跟王师爷说好的,那府里地老爷太太也都点了头的,聘礼说时就下!不过是要显着孝心,走个过场!刚才你娘也应了,这亲事就算是说成了!到了成亲那日,你就是个尸,王师爷还是要抬了去,入祖坟的!”
万媒婆是什么都打听清楚了,可偏就不知道,白霜就是吃软不吃硬地人,拿什么白兰,什么老爷太太的她还真是不怕,她自从跟杨颋认识,又听杨颋的一些见解,视野早就开阔,不是一般妇人几句话就能把她骗住的。
白老娘听了这话,还真是害怕了,要是闺女想不开,那时候不是人财两空还得罪了人?她慌张地扯扯白霜的衣裳,想让她退让一步,别吃亏的是自己。
白霜不耐烦地打掉白老娘的手,毫不畏惧地讥笑道:“是父母媒朔,却不是姐姐一人之力!我偏要到公堂之上告姓王的仰靠张家强娶,我却要看看是我大明的王法厉害,还是姓王的、姓张的厉害!你怎么还不走?真要我打得你满地找牙不成?”
万媒婆一听什么公堂,她的气却是短了,先不是白家这三姑娘的胆子大,就说这张家虽说是大官,可这官场上的事,哪能说的准,要是被对头抓了个把柄,到时候自己是怎么都跑不了的,想着大狱里头的刑罚,万媒婆坐不做了,可她不愿意向个丫头低头自认胆怯,故作嚣张地道:“三姑娘我今日好话可是说尽了,到时你要是哭鼻子,可别说我万媒婆当年不仗义!”说话,转身就出门了。
白老娘还想万媒婆请她不要跟自家丫头一般见识,赶紧跟着后面叫住她!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船到桥头(七)
白老娘见白霜把万媒婆赶走,深怕这事黄了,撒了鞋就跟在后面追,好容易将万媒婆拖住,好言道:“我的好姐姐,您何必跟个孩子制气?您都说了这婚姻大事是父母做主,我说成就成,何必在乎她啊!”
万媒婆艰难地婉拒着,她说了这么多年的亲事还没碰到这么强硬地姑娘,还要上公堂。她还不想把自己老命说进去,她婉言道:“你家姑娘气性太大,这还没说呢,就要上公堂!恕我胆小!”
“别啊!”白老娘一把拽紧万媒婆,拼命地将她往家里拽,赔笑道,“她气性再大,也是在家里,这嫁人后也就变了!姐姐在家做姑娘还不是一样!”
万媒婆单手拽着门死活不进去,她早就瞟见白霜拿着扫帚站在院中盯着自己。这丫头还真是辣,说打就打,自己还是不惹这住。她拼命地拽着门,白老娘拼命地拉,白家的院门早就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力道,出吱呀地声响。
万媒婆怕再这么下去,这门要是毁了,白老娘那么用力的拽着自己,自己搞不好这胳膊要脱臼的;白老娘是想再这么拉扯下去,自家的门就要毁了,重新做个门不知道要花多少。两个各怀心思的女人,同时松手,有些不自在的笑了两声。
白老娘也不强迫万媒婆进屋,万媒婆也不走,靠着白家的院门同白老娘说话。
“我说!就是咱们以前做姑娘的时候也没这样过的啊!还拿扫帚要打人!这哪是姑娘啊!说真的姑娘这性是该好好的改改了。”得了便宜卖乖的万媒婆嘴上硬,眼神却暴露了她的底气不足,说话时总拿眼睛瞟着白霜。
白老娘也没法子,看看自家姑娘,对外人还能挥动着扫帚,尤其是来说亲的媒人,她就不怕媒人回去拣不好的说?“好姐姐,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王师爷打算什么时候来下小定啊!”
万媒婆是拿白老娘这一厢情愿没办法,这姑娘说白了不愿意,若是老娘说一不二也就没事,可这老娘也是拿姑娘没办法,她挫败地道:“好姐姐,你都做不了姑娘的主,还问这什么时候下定?
白老娘有一忌讳便是旁人说自己不能做主。她不是不能做主,而是这些姑娘都大了,尤其是拔尖的老三跟老四,自己实在是拿她们没有办法了。如果这次不拿最厉害的白霜动刀,日后下面两个丫头都照这个样子还不反了天?
想着,白老娘深吸一口气,果断地点头:“这事还真就是我说了算!说吧,什么时候下定?”
万媒婆见白老娘还真是下定了决心,反问:“可是真的?”
还没等白老娘肯定,白霜拿着扫帚慢慢地踱了过来,边走还便用扫把头敲打着手心。万媒婆见她这个架势也不等白老娘的回话,撒腿就跑,却不想转身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万媒婆撞到人,还想冲两句,转嫁自己的怒气,抬头见是个穿着还算体面的妇人,硬生生地收住了口,忙赔不是。
来人掸了掸衣裳,整理了自己的领口,抬头看了看周围,见白老娘站在门边,欠身道:“请问这可是白家?”
白霜赶上去道了个万福:“毛师母,是您啊!”
白老娘就是再不认识这个人,但是也听毛师母的名头,毛先生手下先后出来了十一位秀才,县太爷宴请都是请他坐的席。白老娘挤开女儿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这读书人说话做事和他们这群大老粗哪能说到一起。
“毛师母,您来我这是什么?”白霜也有些奇怪,毛师母上她家?
毛师母喜呵呵地拉过白霜的手:“好姑娘,我是来给你道喜的!”
白霜听毛师母这么说,侧过头,细声道:“师母如今也拿我来取笑了!”
毛师母收起笑容,认真道:“我可没取笑你,我说的是真的。杨颋昨儿来求我提亲,你可愿意?”毛师母昨儿听杨颋来请她去提亲,略微吃了惊,白霜这孩子是不错,这气度是有,样貌也好,只是她那个出身,实在配不上杨颋。杨颋说是几次乡试不顺,但他相公对他期望甚高,这日后要是做了官,说起家室这一层,是要给杨颋带来不少烦恼。
馒头听到杨颋,欢喜地望着白霜。只是白霜早已羞红了双脸,低头盯着自家的鞋尖,手中把玩着自己的衣带,没看到馒头期盼地目光。当然也没看到白老娘的奇怪。
白老娘一听毛师母提亲的是杨颋,心中便有些不乐意,只是瞧见白霜带着少有的羞涩,不禁奇怪,又看见馒头还带着欢喜的神色。心中涌出一股念头,难不成,这丫头婉拒那么多的人就是为了这个姓杨的?
毛师母还在等白霜的回话,追问道:“你可愿意?”
白霜的头低的更狠,红晕都已爬上她白玉般的脖子。馒头看得着急,用力扯着白霜的袖口,见白霜眼睛悄悄地瞟向自己,死命使眼色。可是三姐好像又不是在看她,随即收回目光,继续盯着鞋尖。
“你平日杀伐决断都不输于男子,今日怎么这般扭捏?”这样的白霜毛师母也是头一回见道,这姑娘家虽说还羞,可对婚姻大事,还是有些小行为表示自己是否愿意,这孩子怎么半天都没反应的?
馒头站在白霜的旁边,听见白霜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头,红彤如霞的羞涩已经散去,向众人展现的是刚断的容颜,“我愿意!”
“什么?”白老娘当场便跳起脚来,口中不带一点否定的拒绝,“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白霜直视着狂怒的白老娘,清晰地道:“我说愿意就愿意!”
刚落音,白霜就被白老娘狠狠地啐了一口,“好不害臊的丑丫头!自古儿女婚姻,皆是父母之命,还轮不到你自个开口!”她瞧见万媒婆还站在自己门口瞧热闹,有些不快,只是想她是来帮王师爷提亲的,上去就要拉她。
万媒婆正看地起劲,只觉得一阵风迎面而来,手就被人拉出了,这才看清,是白老娘。这女人护犊子的本事,她算是见识到了,这要是给自己两下,她哪里受得了啊,只得干笑:“好姐姐,我这脚有些疼,走不得路…”说着还用力向去挣脱白老娘的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