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延闿略略看了帐本子,这一看到头并没有剩下多少银子,自嘲着:“我这个做教谕的还不如以前在家当二爸,一年的月钱积攒下也比这多。”
“这话是怎么说的。到底是你自己挣的。无论多少,总是靠着自己本事养家。那月钱还不是吃祖宗的。”
章延闿饶有兴致地看着世芸,他觉得她近不变得很多,比以前有底气了一些。
他笑着道:“你这话说的有礼,到底是靠咱们自己。”他从袖子里掏出封信递给世芸:“泰宁候夫人来信了。”
世芸接过信看了看,世萱信上到还是那些话,自己过得不错,又说三弟很是有出息,候爷很是喜欢他,每每派发好多事。
世芸看了便放下了下来。
“就看完了?”章延闿见她不过是扫了两眼便放下。
世芸将信推了过去:“也没说什么。”
章延闿看了几眼,抿嘴沉思了一会儿,泰宁候夫人在信里虽然只说了好事,但着里头却能看出些道道来。泰宁候总是派给世芸三弟差事,让一个没有功名的人做些什么?他们临走的时候没有见着,上回派高安的回去也没有见着。忙成这样,泰宁候很是自重这位小舅子。
“三弟果然是出息了。”
世芸笑了笑:“我到是希望他能坐下来读些书。”
“书也是要读的,这些俗事也是要做的。他一心只读圣贤书,不懂这里头的东西怎么断案?又怎么为官?别到时候叫身边的人糊弄了,落了官司,丢官罢职。”
世芸只是笑笑,岔开了话:“你帮着想想,要置办些什么。”
章延闿翘起二郞腿,两手交叉地放在了肚子上:“我能想什么出来?咱们能怎么样就怎么样,难道咱们送去一座金山他们就高兴了?况且我也没那个本事。”
章延闿的一句话到点拨了世芸,能怎么样就怎么样。她再次看了看账本,又想了想,开口道:“今年有些吃紧,还是一切从简好了。待你上回拿走的一千两银子的利回来,咱们再好生的置办?”
章延闿笑道:“这一千两银子的还没有回来呢,你就惦记上利了。也罢,到时候随你怎么处置。从简就从简,反正咱们如今也不宽裕。”
“那不送呢?”世芸觉得自己有些得寸进尺,章延闿这说从简,她就过分的要求不送。世芸低着头,借着余光瞄着章延闿。
这一看,却发现章延闿眼中带笑的看着她,她被看的有些心虚,她自己怎么就奶得寸进尺的说不送呢?他肯定想给李姨娘送些好东西回去,自己怎么能这样。
世芸的脑袋越垂越低。
“你如今也愈发的会算计了,这都要省了又省。也罢。不送就不送,送了咱们也讨不了好。”
世芸抬头看着章延闿:“其实也没这样,家里还有…我是想到要紧的时候再用,那一千两银子,你有人说过冒险极大,就不定说没发。也不晓得以后怎么样,留些钱下来,到也安心。”
章延闿摆手制止她:“你想的好,咱们不能把钱都搭到那里面去。这钱对他们来说瞧不进眼里,到了咱们的手中,那就是救命的东西。”他说着冷笑一声,“我就是送东西回去也讨不了好,再说,他们说不定正巴着我别送东西回去。”
送东西回去,他们也没钱置办什么好东西,送回家肯定是讨不了欢喜,送回去的东西好,这是讨不了欢喜,他们自己还落下一身债。这不送东西回去,到时候也只能说章延闿在任上过的不好。正得了章太大的意,也不会故意使什么绊子。
世芸站起身,取了一个包袱出来:“虽然不置办。还是要带些回去的。老爷太大姨娘的鞋袜我已经预备好了。派人回去给老爷太太姨娘拜年还中要带些东西的。”
这次却是派了顺儿回去。前些日子顺我同簇水已然拜了天地,做了一对夫妻,趁着送年礼回去,也让他们父母知晓一番。
送走了顺儿,世芸这里却要预备自家过年的事项。采买东西,就连家中每人都要扯一块布做身新衣裳,还在预备些果子点心,预防有人来拜年。还要预备给高学政、郝知县及新来的黄知府年礼。
这一日,世芸方从街上的一家点心铺子置办了些椒盐小核桃,簇水便过来道:“奶奶,前面学衙的小方进要见奶奶。”
县学里面有两个方进,上回又都进学,为了好区别,大家按着岁数分别叫他们大方进与小方进。小方进是个才十四岁的半大孩子,上回进学虽排在最后一名,坐了“红板凳”,不过仍旧是进学了。他是他那个村子头一个秀才,村里的长老们硬是过来拜谢了章延闿。
小方进进屋,只在门边拱手作揖:“师母。”
“快坐。簇水拿些点心给他。”
小方进一见到那一盒子的点心面子微微一红,喃喃地道:“师母…”
“待会你挑一些,带回去给你弟弟妹妹吃。有什么事?”
小方进脸蛋更红了。扭扭捏捏在着实可爱,这分明还是个孩子,只因为中了秀才,平日里吸只能故作老成,维持自己的身份。
世芸淡淡笑着等着他开口说话。
小方进好久才低声道:“师母,我们村里的老人们想请先生跟您过年的时候到我们村里吃酒。”
“这个你同你先生说便是,怎么与我说。”
小方进红着脸,惴惴这安地道:“先生…四清…说,同师母说,先生多半会应。”
也不晓得是怎么传的,居然有她什么章延闿都会应下的传闻。
世芸指着自己的肚子:“我身子不方便就不去了,你去请先生好了。”
“先生说了不去…”
难怪要来找她,却是章延闿没应,她笑着道:“先生都说了不去,我还能有什么法子?”
小方进有些急了,涨红着脸,抿着嘴:“村长说了一定要请先生跟您过年到我们村子里吃酒。我若是请不来,村长就要罚我的,这…”
“那我写副对子让你带回去可行?”章延闿从外头进来,搓了搓手,示意站起身向他行礼的小方进坐下,“吃酒我就不去了,也不方便,去了你们那,旁的学生也来请,也不好。我写副对子让你带回去,你只将我的话说与村长听,等你明年中了举人,我一定到你们村里吃酒。”
小方进的脸更是涨红了,中举人,他可没想到。
他随即又道:“先生,还有一事…”他抬起头看了看,发现世芸已经不在屋内,这才张口,“我父亲我叫我过了年就不要来念书了。”
“因为已经进学,有了功名,就不用读书了?”
小方进有些不安,他忙解释着道:“我是想读书的。可是我父母说,我已经有了功名,可以免税了,就不要再读了,我已经有功名了,我父亲说让我到时候在村里办个私塾,教几个孩子读书,忙的时候还可以帮家里头干事,闲了的时候也能赚几个钱补贴家用。”
小方进父亲的想法其实就是很多农家学子奋斗的目标,他们认为读书不过就是有了功名后不用交租纳粮,家里可以过的富足一些。而这也是当初章延闿动员家家学子来读书的一个最大的嚼头。
如今他们有些成功进学,有了功名,达到了父兄所期盼的,便不再专研书本。
他们达到了父兄所期待的,却没有达到章延闿所期盼的目标。他要的是他们之中有三个在来年的考试中中举。因此,一个都不能半途而废。
“你想读书?”
小方进点着头:“我想读书。”他直起腰身,底气十足。
章延闿点了点头:“我晓得了。这样,我去你家,只是不能是过年,过几日我便过去。”
小方进没想到章延闿同意了,兴奋地一张脸再次的红了,不过他依旧挨在章延闿的身边,小声的道:“先生,还请您同我父亲说说,让我继续读书吧!”
“我只管放心,一切有我呢!”
第87章下乡(中)
一说要去乡下,高安家的首先想到是交待高安要买几只肥鸡回来。
世芸听高安家的这么说来了兴致:“肥鸡,巴巴的从乡下带这个回来做什么?难道这乡下的跟城里不一样?长了四条腿?”
章延闿听着也笑了,也让高安家的说。
高安家的笑道:“那还不是妖怪了?惹真要说哪里不一样,还真有一样。这乡下的鸡肉烧出来香的很,肉也细嫩好吃。”
“哦?这到是怎么说的?”
高安家的道:“这乡下的鸡都是放在野地里,让它遍地的跑,也没喂它,只让它随意的吃虫子。咱们自家养的,喂着米,成日里就关在笼子里,哪里比的上。”
世芸听了高安家的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明日就带些回来,到时候大家都尝尝。我要尝尝是不是你说的那样。”
章延闿笑道:“原来这东西也跟人一样,家里的不好,外面的才好。”
“怎么又想到人了。”
章延闿笑着道:“这人在家里百般呵护的总是觉得娇娇弱的,一定要放在外头去,野在里滚爬摔打才结实。”
世芸点了点头。这自小叫父母呵护的到底不如自小离了父母的。
高安家的笑说着:’奶奶现在身子重,响几只好养身子。等奶奶快要生小爷了,再说我当家的去买一些,给奶奶补身子再好不过。”
世芸拿了钱给高安家的让她买几只回来,这便替章延闿收拾着明日要穿的衣裳。既不能穿的太华丽太过,也不能使了体面。世芸翻出了一件七成新的蓝地圆领袍出来。又为他预备了一身衣裳,以防什么意外。
“既是去做客,也拿些东西过去。这几盒点心分给村里的孩子,也不晓得够不够。我让高安家的去胡屠夫家说了,明日就送半扇猪肉,让你带过去。至于方进家里,这几枝绢花是给他姐妹的,他父母则是两块棉布。方进的好办,这一套书本就够使了。”
章延闿看着世芸整理的那些东西,点着头记下来,却转身交待着:‘我不在家,你也当心着点,要买什么就交待给簇水,她如今也是媳妇了,还有什么 不开脸面的?”
这里两人歇下,到是没话。
第二日一早章延闿便带着高安同方进,将带的东西装在车上,三人坐车去了。
方进村子里的人老早的就迎了出来,原以为这教谕老爷会着人抬了轿子,被人拥着而来,却不想,他只带了一个随从,而且还是坐了一辆没有篷子的驴车来了。那身上的衣裳也就比他们的好些,没有补丁,新一些,料子好上那么一点,根本就不像那地主家,穿着什么绸缎料子。
这村里的人为由地言论着,这教谕老爷怎么这么一副穷酸样。
村长是个中年人,他只是笑笑,便侧了身子将说话的位置让给发村里的长老,这几位都是年过六旬的老人,见到章延闿就要跪下行礼,章延闿忙一把拦住:“老人年,这可使不得。老人家今年高寿?”
其中一位年纪最大的方爷爷,胡须雪白,手脚还算灵光:“小老儿今年八十二了。”
章延闿就在一边搀扶着他:“您老身子还好?”
方爷爷笑道:“我们庄稼人身子就是皮实。”
那身后的人见到高安拿了些东西来,还有半扇猪肉,不由地咋舌,这位教谕老爷到带了不少东西来。一听那半扇猪肉是教谕带给全村的,村里的人忙道谢,几个结实能干的女人早就过去帮忙,拔猪毛,烧火准备烧猪肉人。那些分了果子的小孩则笑嘻嘻地躲到外头吃东西去了。
村里的长老带着章延闿在村里转了转,说了庄稼收成,又说了村头的大树地年岁,又说了祠堂。章延闿还进去参拜,更是应老人的要求写了副字,等挂在堂上。
“您是大人物,我们村都没举人老爷来过。”方爷爷笑嘻嘻地看着章延闿写了字,他虽然不认识字,只觉得章延闿就是不一样,到底是举人老爷,写的字也好,也快。
章延闿收了手,笑着道:“也快了,等方进后年去省城参加乡试,到时候也就有了,说不定日后还是进士,您老准备在村口建进士牌坊了。”
方爷爷欢喜地笑着:“那就承你吉言了。”
方进的母亲却嘀咕着:“读那么多的书,家里的地谁种。”
方进的父亲瞪了她一眼,她缩了缩脑子却是使了个白眼,显然对自家男人不信服。
方爷爷点着拐棍:“男人说话,你个婆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支看锅烧上没有?”
方进母亲到底还是怕村老,不敢说话,缩着脑袋就要退出去。
章延闿却将她拦下:“嫂子在这听听也好。”他笑着对方爷爷道,“我此次来也是为了这个,方进昨日来见我,说村里的长辈说了,开年后就不让他去读书了,要留在家种地。”
方爷爷哼了一声,点着拐棍:“村里的哪个长辈说了?我怎么不知道?”
方进母亲也急了,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叔公,您别听那死小子瞎说。”
方爷爷只是哼道:“什么死小子,死小子的。进儿如今是有功名的,不许乱叫!”
方进母亲不服的住了口,心里却道,就是有功名那也是她儿子,难道她这个做娘的,如今就打不得,骂不得了?
章延闿却是疑惑地道:“不是么?那他怎么那么说?我还经村里的长辈不让他读书。”
方爷爷点着方进:“你做什么跟先生说假话?”
几个长辈们都指责方进不该说假话。
方进急了,他明明跟章延闿说的是父母不让他读书,哪里有说村里的长辈:“先生,先生,我说的是爹娘不让我读书。没说是村里的长辈。”待他看到章延闿双眸中的笑意,他意识到,自己落在发章延闿的圈套,他是在逼自己说实话,在长辈面前说实话。
方进这话顿时引起轩然大波,方爷爷眼睛顿时 横,沉声道:“老九,这是你说的?”
方进父亲忙跪在了方爷爷的面前:“叔公,不是的,没…”
方进母亲却是个大胆的,站出来道:“叔公,这话却是我说的。这读书也不跟庄稼活一样么?不是你下了功夫就能长出庄稼,这还要看这老天的脸色,雨水充足不充足,若是年成好了,就收成好些,若是年成不好,旱了涝了的,就颗粒无收。他这读书也是,就像这次吧,他运气好,得了功名,若是运气不好,熬到老也什么都不是。到不如在家里帮我的忙。家里为了供他这一年可花了不少钱了。再说读那么多也无用,况且家里也没那么多的我供他再读两年,他大哥为了他以现在还没娶媳妇。如今他已经有了功名,家里的田租子少了,我也知足了。您老可是说的,要知足。我也不指望他怎么样,赶紧娶媳妇得了。”
方进母亲的嘴巴贼是厉害,两处嘴皮子上上拨弄着,说了一大通的出来,让人连插嘴的地方也没有。
方进一听娶媳妇,顿时红了脸。
章延闿看着豆芽菜似的方进,就这小身板就娶小媳妇?
方进见章延闿打量自己,面皮更挂不住,从里红到外:“先…先生…”
章延闿笑着拍了拍他,示意他不要着急,只听着长辈们怎么说。可是长辈们像是被方进母亲说动了,一个个都没了话。
只有方爷爷点着拐棍,气呼呼的道:“妇人之见,妇人之见,可是你若等他说出什么来,他也不过是反反复复的说什么这是全村的体面,是方家祖宗保佑,没有方进母亲那么现实直接摆出利益的证据来。
方进母亲到是听不进去,说破天也说不过一个钱字。她辛辛苦苦的供儿子读书,这村里的人又不出钱,到时候他儿子读出来了,又是全村的光荣,到没她什么事了。
章延闿等着方爷爷絮叨完,这才道:”嫂子这么想也是没错的。“方进紧张的看着章延闿,连先生都被说动了,那他真是读不成书了。
章延闿拍拍方进,示意他不要着急,而是温和地同方进母亲算账:“你这一年供方进读书花了多少?”
方进母亲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这是义学到没花多少,只是他成日里不做事,只吃家里的,这一来一去,有一两银子了。”方进母亲是下狠了心。
章延闿笑了笑:“廪生一个月就有米六斗,一年是七十二斗。每年另给银四两。”他无视方进母亲长大的嘴巴,惊愕的模样,继续道,“除了这之外,廪生为应考的童生结保,若是遇到那有家世的,少为得有些来往。”
“这么一算,方进这两年非但不用花家里的钱,到还补贴了家用。两者,以前我没说中举的事,只是不晓得他能不能进学,如今进学了,咱们就要说这以后的话。”
方爷爷坐直了身子,请章延闿说了。
“这举人不仅是取得了会试的资格,关键是有了做官的正途出身。”他自谦的笑了笑,“我便是得了举人,选到这里做教谕。若不是因为我实是读书不成,一定也会去考会试。做官是什么?大嫂子,这举人就是老爷,日后可以做官。我如今做了教谕,日后若是考评优等,可以选拔做知县,就是父母官儿。我如今一年的俸禄米是三十六石,岁俸三十一两,做了知县一年的俸禄是四十二石,岁俸四十五两,而这举人免的丁役则更多。”
方进母亲听着已经愣了,她被那几十两银子,几十石米弄晕了,只有点头的份:“到是我糊涂了,去读,不就是再苦几年么。”她随即道:“他大哥才十九,还早着呢,他若是举人老爷,他大哥就是举人老爷的大哥,到时候什么样的媳妇说不上?连带他姐妹的婚事也都好起来。”她说着连连向间延闿道谢,“您若是不说,我就亏大了。”
她忙出去准备好酒好菜,还杀了两只鸡,亲自端上来让章延闿吃。
正说着,外头吵闹闹的,却是一对夫妻领着个孩子来,要见章延闿。
第88章下乡(下)
一听了那人的名字,这村老们的面上有些不自在了,章延闿到让人进来。
却是一对夫妻领了两孩子,一大一小,一男一女。女孩子明显大些,约摸有十四五岁,男孩子小些,十岁上下,紧紧在挨着女孩。
那做丈夫的放下手中拎着的肥鸡,拉着那男孩赶紧给章延闿磕头:“快给先生跪下。”也不等说话,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抬起头。
“先生,我听说先生是县城鼎鼎大名的先生,我想让我儿子跟您读书。还请先生收下我这不成器的儿子。”
男的又紧跟着磕头。
方进忙对男的解释道:“楼叔,您快起来吧。我们先生不是教书先生?”
男子微微一怔:“他不是教书先生?小相公,他不是你的先生么?”
方进点头道:“是先生啊。不过先生是县学的教谕,不是私塾里教书的先生。”
男子迷迷糊糊的也没弄清楚,却道:“不管什么,您是县城里最有学问的吧。”
男子的这么一句话到让方进愣了一愣,这么说到还是真的,章延闿确实是县城里最有学问的,他点了点头。
男子拍着大腿乐呵呵地道:“这不就是了。”他推着自己的儿子,“我儿子不大聪明,你是最聪明的人,还请您多多教教他。”
章延闿微微一笑:“过奖,过奖。既然是也入县学,还是要考究一番的…”
方爷爷却插了口:“大人,老朽插句话,这孩子…这孩子在我们这一直是脑子有些不大灵光的…”
“我弟弟好的很。”那个女孩踏上一步,将男孩紧紧的护在了身后,像小母鸡一样,瞪着方爷爷。
方进母亲拍着手:“翠姐儿,你弟弟脑子不灵光这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这脑子好的读书末必可行,你弟弟从小就有些呆滞…”
女孩抢白的道:“大人,您方才不是说要进县学要考究一番么?就请您考究我弟弟,他百家姓千字文都是会背的,论语大学也粗粗会背。”
章延闿到有些奇怪,这男孩的脑子不大灵光,论语大学却会背,到是稀奇,不过他既然开了口,便应下:“那好。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都乎?”
男孩不开口,抿着口看着自己的姐姐。
在姐姐的鼓励下,男孩终于张口了:“子曰:其怒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章延闿没打断那个孩子的背诵,听着男孩子一字一句的背着,一直到他把卫灵公这一篇背完,这才含笑的点着头。
男孩一个字也没有背错,很是不错。
男孩的表现令在场的人都颇为震惊,没想到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孩子,居然能这么顺溜的背下来。他们有些不置信的看着方进,想从他那里得知他背的对不对。
方进也被男孩所表现的背功感到震撼。他居然背的那样熟。
章延闿道:“很好,背的很好。圣人云,‘有教无类’,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男孩怔怔地看着章延闿,又再次望着自己的姐姐,手指不由自主地塞进口里。
章延闿笑道:“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同你说了,以后便知道了。圣人说‘有教无类’就是说读书的人是不分贵贱,聪慧笨愚,而是每个人只要是想读书的,都可以来读书。”
男孩还是怔怔的看着章延闿,他也不应,只是习惯性的去看自己的姐姐。
女孩低着头,轻轻地将章延闿说的话转述给男孩,再问道:“可记下来了?”
男孩子低着头,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那你说给先生听听。把手指放下来,你答应过我什么的?”
男孩子将手指从嘴唇里拿出来,站直了身子,奖章延闿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男孩的这一手本事震惊了所有的人,还有人有这般过目不忘的本事。
章延闿到是对女孩的记忆感到很奇怪,如果说男孩的记忆不错,可这也寻立在女孩的教导之上。
男子搓着手:“先生,我这孩子…”
章延闿点了点头:“我收下了。”他要借这个孩子的事,向外人展现他收学生的心,连个脑袋不大灵光的都收下,那些正常的就来的更多。
夫妻两个喜上眉梢,连连对章延闿道谢,那男子高兴了一会儿却是道:“先生,我还有件事要求你。”
“你且说。”
男子道:“我儿子读书,一宁要他姐姐在边在照顾他。还请您通融通融…”
要让女孩一起到县学读书,这是不行的。
“这恐怕不好。县学女子不得入内。”
男子道:“我晓得,我晓得,只是这孩子就听他姐姐的。我们说十遍都不顶用,她说一遍这孩子就能记清楚。”
“即使这样也是不行的。”女子进县学读书,不用上峰处置他,这乡绅的口水就能把他吐死,他的仕途就到此为止,他所有的抱负都将在这终止。
男子为难了。他家是富裕一些,一心盼着这个独子能读些书,日后好有出息,可偏偏这孩子却是死脑子,先生怎么教都不行,偏偏只听女儿的,女儿教什么他都能记住。
女孩开口道:“大人,我并不是进县学读书,只是在旁边听着,照顾我弟弟。”
“就是不能在旁边听。”
女孩为难地想着::“那我不进去,只是外头听着,这样行么?”女孩一点也不愿意放弃。
章延闿到是很感兴趣的道:“你弟弟的功课都是你教的?你从哪里得知的?”
女孩面上露着一点点的囧色:“原先是送弟弟念书,在学堂外听的。”
只在外头听边能听清楚。
男子忙解释着道:“我儿子从小就是他姐姐带大的,只听她姐姐的。我闺女在外头听了,等他下学回来,再教他,他也还能记得。”
“那这四书你是从哪里听来了?”
女孩微红着脸:“我听说方九叔家的二哥是在县学里读书的,听说他回来便在门口听,多多少少记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