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莲哪里不晓得素纨的心思。每次要去太太那,素纨都赶着上前,也就是想在太太面前露个脸,好让太太记起来,让她重新回去罢了。只是这是皮姨娘的意思,她能怎么说,她笑着道:“你也让阳妮子认认路,来了这么多天,她连各个地方都没走过一遍。若是以后有什么差事,怎么好叫她去。”
素纨不乐意了:“她早上不是才跟柳儿去了一次么?”
清莲道:“所以才要她一个人再去一次。衣裳做好几件了?还等着给太太过目呢。”清莲意味深长得瞧了素纨一眼,“你就让一回,衣裳做好了,姨奶奶自然会为你说话的。难道阳妮子会抢了你的功劳?”
都说的这么显摆了,素纨只得应下。想了想,她脱了衣裳又躺下来,蒙着头:“我困了,要睡了。”
清莲笑了笑,指点着于阳:“一个去可以么?你到那只要跟小丫头说一声,就行了。”
于阳点点头,下炕穿鞋就要去佛堂提豆子。
清莲拉住她:“你也换身衣裳。太太那边的人眼光最是高,别叫人家小瞧了你。姨奶奶给你的首饰,你也戴上。我给你瞧瞧。”
于阳翻出了自己的衣裳,穿戴了一番。皮姨娘给的簪子是戴不了,只能戴那个花钿。衣裳则是穿了竹枝给自己的大红黑色条纹相间的圆领比甲。
清莲瞧了瞧,满意了才放于阳走开。
于阳拎着佛豆按着早上走过的路去了太太的正房。找到个小丫头说明了来意,那丫头点点头,答应帮着自己去回禀。
她百无聊赖的站在院子里,瞧着太太的正房。这是她头一次进入英国公夫人的正院。上次只是在院门外瞧了一眼。这次是大大方方的打量,她瞧得很仔细。
与时姨娘的玫瑰艳丽不同,与皮姨娘的朴实凄凉也不同,这里只宏大的,让人瞧上去便是骨子大气。你一站在这,立马便能感觉到这里的不一样。
宏伟大气的正房让于阳见识到钟鸣鼎食之家的不一样。五间正房,东西两路各三间厢房。一条大甬道,直接通到大门,正房堂屋廓檐下挂着八盏宫灯,朱红色的门漆,深绿色装饰窗户,只是偶尔点了金漆溜了门扇边儿。这里没有过多的颜色,却显得庄重不已。堂屋正中挂着一面赤金大匾,三个斗大的字在上面--“安乐堂”。那边还有一行小字,却用的是赐,这想必,是皇帝或者是皇帝之类的亲笔。
正房堂屋的门打开。
大大紫檀雕盘蟒桌案,上面摆着一架约莫有两尺高的古铜鼎,墙上悬挂着一副巨大的泼墨画,十几张椅子一字排开。
那副泼墨画应该是大手笔吧,要不怎么会挂在正房堂屋,正房堂屋一般都是要显出身份地位来。那幅泼墨画是谁的手笔呢?
于阳好奇的走到堂屋的门口,站在门口瞧,没有允许,丫环是不得进入正房堂屋的。画上的字虽然小,于阳却瞧得清楚--石峰居士。
石峰居士?怎么会在堂屋挂个居士的画,这个居士名位很高么?或许是位皇亲国戚吧。
她正盯着那幅泼墨画出神,不妨身后有人道:“你是哪里的丫头,站在这做什么?”
于阳忙转过身子,垂下头:“我是皮姨娘跟前的丫头。我们姨奶奶叫我来送佛豆。”
“送佛豆你就站在那里。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你来得地方么?快下去。真是晦气。”丫头高傲的打量了于阳两下,把她赶到台阶下,叫了小丫头快把这里扫干净。
那些个打扫的小丫头也是没好脸色:“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到叫我们又累一会。”
于阳不由得瘪瘪嘴,有这个必要么?她身上脏么?若是自己迈进了堂屋,是不是把自己的脚都要剁了?柳儿那话讲的对,大家都一样,都是丫鬟,谁比谁高,偏偏还讲究这些。
那丫鬟指着门口道:“你远远的在那等着,教你的姐姐就没教你什么叫规矩么?你叫人进去回话了么?”
于阳道:“已经叫了。”
那丫鬟撇嘴道:“我帮你去回。就是回佛豆的事么?”
于阳点点头。
突然丫头脸色一变,转身就往里去,“老爷来了。”
于阳转了身,瞧着英国公张瑛领着人过来了。
第二卷 下人 第三十八章 看相的赵天师
英国公张瑛带着人走了过来,他身边同走的是一位身着玄色道袍的道士。张瑛笑着同那道士说着话,一路走过来。
听着张瑛称呼他为赵天师。原来这就是赵天师啊!于阳虽然垂了头,眼睛却是朝上瞄。她甚是好奇这位传的神乎其神的赵天师长的什么模样。
个头也就是六尺左右,又瘦又长的,一张脸青白青白的,看着有那么一点的骇人,高高的颧骨,这们越发衬得那脸窝深深地凹了下去,枯瘦的脸上留着三缕长须,也就是十几要的样子,稀稀拉拉的。于阳心想,这就是那个能开天眼,看透命理的赵天师?
赵天师瞧着有小丫头竟然敢偷偷的瞧着他,诧异地望了眼。这英国公府里的女孩,一见到有外人,那头都压得低低的,生怕叫你骚了皮儿。这个丫头倒是特别,到挺大胆的。
这一看不打紧,他甚至停了下来。。
张瑛见人没跟上,转过身瞧,却见他盯着自己府里的一个丫头的看,心下有些不悦,但看在子嗣的面上只得忍耐一二:“赵天师?”
“真是奇怪。”赵天师瞧了于阳的面相,心下泛着奇怪,走上前一步,来到于阳跟前,打算仔细的瞧瞧。
这时候横插过一柄剑,将于阳跟赵天师之间的距离微微拉开了些。于阳心里顿时一松,都是她太好奇了,引得那个赵天师这么瞧。真是感谢这柄剑的主人。
她含笑着想向剑的主人道谢,抬起头却瞧见是穆时风。笑容立马僵直在脸上,怎么会是他,他有这么好心?
就于阳愣住的工夫,赵天师已经瞧了于阳的面相,忍不住问道:“姑娘,你的生辰八字?”他只觉得于阳的面相有些奇特,一时犯了混劲儿,也不顾是在哪里,张口就问上了。
于阳忙退了步。他这是......
“赵天师,国公爷在等您呢。”穆时风沉声道。
赵天师这才回了神,见张瑛站在一边等他,歉意的笑道:“小道有个痴病。看到人都喜欢琢磨面相一二。让英国公见笑了。”
虽然他是这么说,但是张瑛却知道这位赵天师是个怪脾气的人,他看相全凭‘缘分’,若是不想,就算是皇亲贵戚也绝不给面子。这个丫头的面相很特别么?
张瑛望向了于阳。只是那个丫头已经低下了头,只能看到一头乌黑的头发,发髻上的花钿到是不错,温润地珍珠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老爷。”蒋氏已经得到了通报,带着人迎了出来,瞧着张瑛等人都站在外面,叫道,“老爷,赵神仙。”
赵天师呵呵一笑,冲着蒋氏做了稽首:“无量寿佛。小道在看这里的布局,太太若是能把这院门稍稍的往左开些......”
蒋氏听了立马应下:“多谢神仙指点,明日我便叫人来做。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呵呵。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赵天师回头瞧了眼还立在那得于阳,拈须笑道:“太太身边如今有了命星,日后自然是心想事成。小道给国公爷跟夫人道喜了。”
蒋氏自然是喜滋滋的:“如此,日后我定要为太上老君重塑金身。”
张瑛却是一把揪住赵天师的胡子:“以前你怎么不说?难不成是嫌我们心不诚?快说了,不说,我就揪光你这把胡子。”
赵天师忙护着自己那寥寥无几的胡子:“英国公岂不闻‘天时地利人和’,三样缺一,都不成。
天时地利好求,人和却是可遇不可求,如今既然是遇到了,太太又是这般的虔诚,小道自然要......呵呵。”
蒋氏晓得张瑛素来是不信这些的,若不是真的应验了,他也不会跟赵天师来往,便道:“老爷不信,我信。赵神仙,里面请。”
进屋的那一瞬间,张瑛趁机回头望了一眼,后面的人太多,瞧不见那个丫头。赵升今日来无缘无故得盯着个丫头猛看,甚至追问八字?难道那丫头就是他英国公府的命星?希望一切是真的。保佑他的血脉能平安降临,他便别无所求了。
赵天师给于阳看面相很多人都瞧见了,这时有丫头便瞧不过去了,轰着她:“不是叫你远远的走开,站在这想勾引老爷么?就你这样的,也不照照镜子!”
“咦,她不是那个谁么?”一个丫头指着于阳突然道。
“谁?”
那丫头道:“姐姐不记得了?咱们府里传遍了的,那天我进来见太太,在二门上,有个护卫叫个丫头的名字。就是她。”
“喝!勾引了护卫还想勾引老爷,真是九条尾巴的狐狸精。”
于阳被那些个女孩子的话说的莫明其妙,那个牛鼻子道士盯着她看已经够莫明其妙的了,现在她还被这些个丫鬟说成勾引张瑛。真是要活活气死人!
在人群中,于阳瞄见了一开始便答应她去传话的丫头,她走到那个丫头跟前:“姐姐不是说要替我回话给太太的么?不知道太太可有什么话要说给我们姨奶奶的?”
丫头没想到于阳会这样,张了张嘴:“你......你哪里来的这么不晓得规矩。”
于阳道:“姐姐既然比我晓得规矩,还请早早回禀了太太,我好回去。”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不是她故意要留下来。
而是你不帮我回话,让我一直在这等的,要不她也见不着张瑛。说什么勾引之类的,都是她给的‘方便’。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穿着鸦青色斜襟比甲的女子领着两个丫鬟走了过来。
“木樨姐姐......”丫头踮起脚便凑到木樨耳边嘀咕了两句。
于阳还以为这个木樨会训斥自己,或者说几句难听的话,没想到她侧了头却是训那个丫头:“成日里不做事就会嘀咕这些。老爷跟赵天师来了,还不去烧水?茶炉子都干了。”说着,她的眼睛朝围观的丫头们瞧了眼,“都站在这做什么?还不回去做事?”
丫头们似乎不怕她,见她训自己,一跺脚都跑了。
木樨歉意地对着于阳笑道:“你有什么事要回太太?若是不要紧,你就先回去吧。”
于阳见这个木樨好说话,心里对她甚有好感,微微欠了身子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我是皮姨奶奶跟前的丫头。我们姨奶奶让我把佛豆送了过来。”
木樨点点头:“佛豆交进去了?”
“是。”
“那你就回去吧。我会跟太太说的。替我问你们姨奶奶好。你们姨奶奶若是有空,还请来看看太太。我听人说,你们早上来要茯苓霜,虽然是替皮姨奶奶着想,这很好,只是你们该悄悄地来找我,省得叫别人知道,以为你们是故意的。”
于阳一一的应了。这个木樨真的不错,她正退下,瞧着沈云英领着人过来了。
木樨笑着迎上去:“沈姑娘来的可真是不巧。老爷才来,赵天师也来了。姑娘不如先到这边等等?”
沈云英叹口气道:“如此我先去皮姨娘那好了,过会子再过来。”
木樨指了于阳:“可巧。她就是皮姨娘身边的丫头,你跟着她去好了。老爷若是走了,我再派人请姑娘好了。”
沈云英便叫于阳带路。
“你叫什么?”离蒋氏的正房已经有一段距离了,沈云英问道。
“阳妮子。”
“你到皮姨奶奶跟前伺候多久了?”沈云英随口问道。
“不过是几天的工夫。”
沈云英停下了,侧了身子,望向蒋氏正房:“你可知道那个站在太太院门口的男子是谁?真是奇怪?怎么可能有男人能进二门?”从正门出去的时候,沈云英瞥了眼站在门口的穆时风。这应该就是那个护卫长穆时风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她已经听说了,这个护卫长很得英国公的器重,而且他那去世的原配是黔国公的侄女儿,这又能跟黔国公搭上,若是自己能嫁给他,到时候无论是英国公这边还是黔国公那里,都能让父亲离开道州。
“是穆大人。”
“哦。我听说是老爷的护卫。说他武功了不得,老爷又器重是不是?”
若是寻常的丫头说不定便是沈云英说到一块儿去了,而沈云英说不定也会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一些信息。可是于阳不是别的丫鬟,她对那个穆时风并没有多好的印象,于阳到现在还在气穆时风无缘无故得打了桑寿八十军棍的事情,若是她知道,最后是一百军棍的话,估计于阳都会扑上去狠狠的踹他一脚。
于阳摇摇头:“我才进府,不晓得那么多。”
沈云英到也不好往下问,她若是追问下去,传出去她一个女孩子追问男子的事情,到不好了。自己还是在蒋氏那打探打探好了。
于阳把沈云英带着见了皮姨娘,自己便退了下去。做针线的柳儿笑着同她打了招呼:“你回来了?怎么这么久?迷路了?”
“没。”于阳摸出了自己的棉衣,打算加紧时间做了。
一听于阳回来了,躺着的素纨一骨碌坐了起来,望着于阳:“你跑哪里玩去了?不晓得要做事么?”
于阳好笑的道:“既然有事做,姐姐为何还躺在床上?”
素纨没想到于阳会回嘴,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敢回嘴?你以为姨奶奶叫你去太太跟前送回佛豆就了不起了啊!我告诉你,我还是太太身边的呢。”
于阳听着素纨这酸溜溜的话,明白了,她是嫌自己去了太太那,还待了那么长的时间,以为自己要往那蹭呢!真是好笑。今日在太太那,那得丫鬟说她勾引英国公;回到这了,素纨又说自己巴结了那边。
“你是太太身边的就回太太那。”
柳儿听着于阳的口气不好,想着她估计在太太那受气了不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于阳摇摇头:“没什么。”
柳儿晓得她那是应付的话,扯了扯她:“你说要送给竹枝姐姐什么样子。她过几日就要出去了。”
于阳同柳儿商量一会儿,又挑了颜色,清莲过来叫她做事,这才离去。
第二卷 下人 第三十九章 流言蜚语
也许是清莲跟柳儿在太太厨房拿传的流言有了效果,第##蒋氏便命人送来了许多补品,足叶的人参,上好的何首乌,各种于身子有益的药材都准备了,还有燕窝...大大小小的补品放了堆了一堆。
不止是这些补品,皮姨娘每日的饭食都由太太那边做,到时候派人去取便好,而这里的小厨房只为皮姨娘做些补品。
另外送东西来的木樨还去了乐姨娘那坐了一会儿。说什么那就不晓得了,只知道,乐姨娘越发的老实了,于阳对木樨的好感转变成了敬佩,虽说木樨是传太太的话,但是于阳知道这传话也是有技巧的,一句话要说的温和又要有告诫的意味,那是很讲究的。她真的很想知道木樨到底是怎么说的。
因为皮姨娘的饭食由太太那领,每日便要去太太那领饭食,这个差事便成了于阳跟柳儿轮换着来,几日下来,于阳对那些路也熟悉了。到后来,大部分边有她承担了。巴四婶有时候会跟于阳说些炖补品的事情,让她们活用太太赏的那些药材,为皮姨娘补身子。
不过于阳却发现了一件事。每次她去那的时候总是瞥见有人冲着自己指指点点的,她行得正,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也就没把这放在心上。
十月中旬,今年的头一场雪在毫无预兆下飘飘扬扬的撒落,这一场雪很大,不过是半夜,外面便全白了,于阳出门的时候外间雪花还如飞絮一般飘落。一脚踩上去,足有一尺之厚。一阵寒风扑面而来,雪花落进脖颈中,于阳不禁打了个冷噤儿。
“好冷的天。”
柳儿跳着脚走了出来,不停的往手心里哈气,揉搓着:“阳妮子,你怎么不穿大衣裳,冷着可不是玩的。”
于阳翻出里面的袄子:“不碍事,我穿了厚衣裳。一扫地就暖和了。”
柳儿护着耳朵道:“冷死了。还刮着风。”正说着,又吹过一阵风,柳儿只觉得透骨的寒冷。接连又打了连个喷嚏。
“你可还好?”
柳儿摇摇头:“不相干,就是突然凉了些。跟你说的一样,一扫地就暖和了。”说话间,她又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于阳叹道:“你还是进去吧!”她握了握柳儿的手,只觉得冰冷,“还是进去吧!今儿的好扫,只要把雪扫到两边就好。”
柳儿实在是不想在这么冷的天出来,更不想离开那暖暖的被窝,忙到:“好阳妮子,你今日就辛苦些,等明日我帮你扫。”
于阳只推了她进去:“你快进去吧!别到时候把我们都过了病气,我可不想吃那些苦歪歪的东西。”光是想,于阳都觉得嘴巴里现在含着一口汤药,她不自主的摇摇头。
柳儿笑着将自己身上的棉比甲脱了下来:“你穿着吧!心口最怕冷了。”
于阳只得谢过她的好意,不过这么一穿她浑身上下臃肿不已,扫地都有些不方便。雪铲将雪地推出一段空地,再用扫帚把空地里的残雪扫尽便好。
正扫着于阳瞧见西厢的门打开,原来,皮姨娘披着件青色灰鼠皮长身对襟褂子,站在廊下看雪呢!可那样子又不像是在看雪,两只眼直愣愣地瞧着,是在想心思么?
于阳没有打扰皮姨娘,她空出了院子,回到屋里,静静地坐下。
睡得朦朦胧胧的清莲觉得有些口渴,坐起来,却看着黑暗处一个人坐在那。
清莲迅速的捂住自己嘴巴,将自己的声音压了下去。
她看清了,坐在那的是于阳:“阳妮子,你怎么在这?”
“姨奶奶在看雪,我先躲躲。”
清莲点了头:“下雪了?那怪那么冷。”清莲取了棉衣将自己紧紧的裹起来,“姨奶奶喜欢瞧学,你回来的好。对了,我口有些渴了,你给我倒杯水。”
于阳从五更鸡来拿出茶壶,用手试了试,还是温的,倒了半杯送了过去。
清莲匆匆的吃了水,便起身了:“你跟我去烧水。今日教你服侍姨奶奶梳头穿衣。”
皮姨娘的穿衣没讲究,在于阳她们进去的时候,皮姨娘已经穿好衣裳坐在梳妆镜前,一头雪白的长发垂在脑后。
清莲卷了袖子,取了一把木梳,轻轻地从发尾梳起,然后再从头到尾,徐徐地梳下来。雪白的长发在清莲的十根手指间上下滑过。
于阳这是把皮姨娘瞧了个清楚。未抿的唇角和蜿蜒的眉线,一刚一柔,并不是心如死灰,可是为何她要受灾者清冷的地方,终年诵经度日呢简单的发髻,一概花钿压花皆不用,只用一根银簪子插上。那根银簪子几乎成了皮姨娘随身之物,从不假手与人,就连插戴的位置也从未变过。
一时早饭结束了,清莲却吩咐于阳:“你把素纨做好的那些百衲衣送到太太那,请太太看了,问问太太哪里不满意。回来我们改#。”
“我?”
“当然是你了。我这还有什么人能使了?”
“不,让素纨姐姐去好了。”于阳这几天跑太太那勤了,素纨便不痛苦了,常常对她冷言冷语的。而且,她实在不想到太太那,那的人总是在她身边指指点点的。
“她有事,你去吧。”
于阳只得应下,翻出素纨做好的百衲衣,那包袱包了一包,去了蒋氏的正院。
蒋氏并不在正房歇息,只在东边的三间耳房内。于阳这几日来这多了,大小的丫鬟也是混了个眼熟,丫鬟一见到她这个时候来,笑着道:“你怎么又来了?老爷今儿没来。”
于阳面上沉了沉,道:“我们姨奶奶叫我把百衲衣拿过来,请太太过目,若用什么不好好改。”
丫鬟点点头:“我这就去回木香姐姐,请她回了太太。你到西厢坐一坐。”
于阳坐到了西厢,等了一会儿,只见一个穿着大红袄青色比甲的大丫鬟走了过来:“哪个是皮奶奶跟前来的丫头?”
丫鬟忙道:“木香姐姐,就是她。”于阳也跟着站了起来。
她悄悄地打量着这个大丫鬟。她虽然来了太太院子许多次,可是现在却选择从后门进,又是去厨房领东西,却很少看见这种体面的大丫鬟,她这些日子也听说了,太太这里的大丫鬟都有个木字,不过不晓得到底哪个才是,还有各个名字对应的人。
这个木香,却是个长相很标致的丫鬟。面似桃花含露,体如白雪团成。
眼横秋水黛眉清,十指尖尖春笋。袅娜休言西子,风流不让崔莺。金莲窄窄瓣儿轻,行动一天丰韵。
看的于阳愣在了那。
木香轻轻的清了声音,于阳这才回了神,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把东西送了过去:“这是我们姨奶奶叫我送过来的。”
木香点了头,命小丫鬟接了:“碧桃,你那些果子给她吃。”
碧桃喜滋滋的应了,忙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她便捧着个大红五福捧寿的漆盒跑了回来:“你多挑些,让我也吃些。我喜欢这个,这个好吃,这个我也喜欢。还有这个...”
随着碧桃的指点于阳不禁有些愕然,这是她吃还是她吃?
不过她也不爱吃这些,便道:“你挑你喜欢的吧,我才吃饱了饭。”
碧桃见于阳不吃,更是高兴,她乐得一个人吃。这些日子的接触,她已经知道于阳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所以方才拿点心的时候,专门挑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于阳静静的坐在房里等,这里很暖和,太太这里就是不一样。连这屋子里的布置都跟旁处不一样。
这空挡,又进来个丫鬟。这个丫鬟也是个大美人。新月笼眉,春桃拂脸,肌肤嫩玉生光,即使是穿着大袄,那身材依旧苗天纤细,腰间系上一条大红绣春梅的汗巾子,更显得她的楚腰不堪一握。
丫鬟瞧了于阳一眼,拉过碧桃,压低了声音问:“是不是她?”
碧桃偷偷的瞄了眼于阳,点点头。
那丫鬟大胆地打量着于阳,有撇了撇嘴,根本就不在意于阳在屋子里,也不在意自己说的话叫于阳听见,甚至可以说她是故意的,那说话的声音还有些大。
“原来就是她啊!长得也不怎么样么!”
碧桃扯了扯那丫鬟的袖子,当着人面说,总是不大好吧。
那丫鬟却根本不怕:“你扯我袖子做什么?大家都知道,赵天师愿意给她看相,还主动向她问八字。”
“绿绮姐姐。”
绿绮在于阳身边踱着步子,时不时的打量着于阳:“让我看看这能让赵天师主动看面相的‘贵人’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儿?你比太太还有面子,让我好好的看看,到时候我也可以跟旁人说,我瞧过贵人了,什么时候让我也借借你的光儿?”
于阳被绿绮那酸溜溜的话说的不耐烦了,她若是贵人的像还会被家人抛弃,还会被卖身成了英国公府的丫头?
“姑娘成日里伺候太太,不用说扶起定是比我大,怎么会想着要借我的光儿?伺候好太太,福气自然少不了。”
绿绮被于阳给堵了。瞧她那话说的,有了这府里最大的太太做主人,还不忠心耿耿的伺候太太,想投靠别人?那丫头是说她不好好伺候太太才没福气?
绿绮假笑着就要开口回于阳。
听见外面有人叫道:“碧桃姐姐在么?我把衣裳送来了。”
这声音...这声音...
第二卷 下人 第四十章 妞儿
碧桃忙道:“谁啊。”
“姐姐们的衣裳都洗好了,我特地送了过来。”
“妞儿!”
于阳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顾不上跟绿绮拌嘴,飞似的冲了出去。青 色的尼罗帘子卷起的那一瞬间,于阳便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穿着青色棉竹布衣的妞儿站在雪地里,她手里提着两个大大的包袱,双手冻的通红,听见有人叫自己,忙抬起头,脸上早已扬起奉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