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说说你的舞从那里学的,我就原谅你。”
“林大人既然已经看出来了,我就实话说了,我十岁前都在庆乐坊学舞,是领班的黄嬷嬷亲自教的。”
“果然不错,那后来呢?”
“后来,黄嬷嬷又亲自将我赶出来了。”
“为何?你跳的不好?”
“我跳的是最好的,可是我不会笑。”
“不会笑?”林放秋不相信,他见过她笑,温婉动人。
“是,她说,不光脸上笑,眼睛和心都要笑,要么笑得妩媚如妖,要么笑得清淡如仙,前者因动人心魄而勾人,后者因不可得手更勾人。”
“我却是笑得象个孩子,舞跳的再好,也是给男人看的,所以,她不愿意再教我。
林放秋有些惊讶,黄嬷嬷他见过,一副圣洁女人的冰冷面孔,却没想到,她对舞姬的调教如此之极。也许,她说的对。
眼前的她落落大方,单纯明丽却妩媚不足。她正惴惴不安的看他,似是猜测他是否已经原谅她初见时的“凶悍”。他情不自禁挑起她的下颌:“千梦,你是为了见我,才来这里?”
“是,我知道你常来这里,我才来。你笑话我么?”云朵微一扭头,从他手指上转开。他的手指很凉,不似孟谦,什么时候都是温热。
林放秋明显一怔,却很快说道:“我当然不会笑话你,我应该受宠若惊才是,居然为了我让佳人如此!”
云朵舒一口气,仍是不敢看他,怕他凌厉的眼神,看穿自己的心事。
烛光下,她绯红的脸色染着酒意,失了人前的大方与坦率,一双秋水在长长的蝶翼下闪躲,看不见光华。林放秋有些急,他想要她抬眼看他,验证那一潭碧水中有几许真情。
他再次抬手,挑起她的下颌,她慌乱娇羞的眼眸不过电光火花般的一扫,他已明了。他却有些不甘心,想要再试一试,也许是自己这一次看错呢?
他略一迟疑,抱起了她,走到床边。反手一挥,银钩叮当,红幔四垂。她在鸳鸯戏水的缎面上慌乱不堪。却生生强压恐慌与绝望。她到桃花源就要走到这一步,过了这一步才有下一个开口。她没有后路可回头。
林放秋略一歇息,欺身上来,覆上她的樱唇。
云朵一阵眩晕,心里的绝望漫天铺地而来,锐不可挡的刺痛在心里蔓延。
林放秋突然起身,牢牢看进她的眼眸。
“你,并不心甘情愿。”
云朵娇喘吁吁却飞快应道:“我,心甘情愿。”
他眼眸深邃:“也许你情愿,却不心甘。”
“我不缺女人,却缺心甘情愿。”他起身挑开红幔,走到窗前,云朵只见一个红色的背影,烛光下很孤冷。
“我可以等,却不可以被骗。”
绝处逢生
桃花源的笙歌悠然飘荡在春风夜色中,象是一条迤俪的山路绕着青山绿水慢慢伸展。
陶井源有些失望,一柱香的时间,林放秋从幽梦影里离去,这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又不短,若是发生什么也能发生,若是不发生什么,也可以不发生。他挠头,自嘲:林放秋他娘也没这么操心过。
算了,喝酒喝酒。姑娘们都很忙,只他闲着,一闲就瞎操心,果然是正理。若榴看着他忽愁忽喜的面容,很想钻进他心里去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对她很好很好,却仍是隔了纱隔了窗户纸,很薄就是点不透。
酒不过刚上,若榴就领了人来,方一鸣。
他行色匆匆,本来不修边幅的头发更显凌乱,见面第一句就是:“上饭!快!”
陶井源奇怪地打量他:“怎么,染香山过不下去了,下山讨饭来了?”
方一鸣先在嘴里放了块糕点,吞了,才说道:“那里话。我磨了一天嘴皮子,跑了一天腿,饿的。”
“什么事劳你大驾?做这般苦力?”
“是我那小兄弟,刚才牢里将他捞出来。”
“谁?”
“孟光禄之子是我小兄弟,我上次给你提过的。”
“哦,你让我找他,莫非是在牢里被你找到的?”
“说来话长,这已是两回事了。”
若榴已经麻利地摆好了饭菜,方一鸣奔波一天,着实很饿,风卷残云地塞进腹里,方喘了一口气,踏实许多。陶井源心里微酸,当年的他,宴席之间如何的风采,谈笑儒雅,举止风流。如今都被他抛却。
“其实我下山已经三天了,今日来又是有件事要交代。“
“什么事?”
“还是找人,不过这次找的是我那小兄弟的老婆。”
“他二位可真是折腾。今日不见一个,明日不见一个的。”
“废话少说,你一定要放在心上,我那兄弟都快急得疯了。那女子叫云朵,十七八的年纪,容貌很出众。”
“我这里,并不是寻人的场所。”
“我知道,你叫这里的姑娘留意客人的话语,万一有个线索呢。我这不是病急乱投医么。”方一鸣叹道。
“你救人,找的是谁?不怕传到他耳里又怀疑你与人勾结?”
“我找的这人,是刘公公。得罪的就是他。救人要紧,也管不了别人的口舌。”
“你呀,总是为他人忙活,当年若不是我牵连了你,你又何必如此呢。”陶井源苦笑。
“我感谢你才是,如今的日子才自在。”方一鸣打断他,笑容很诚挚。
“我要走了,你有信了就去雷公巷找一个叫孟谦的。”
“多留几日吧?”
“不可,不可,我这次下山在京城里晃悠了几天,他肯定心里不痛快。得赶紧回染香山避嫌,过些日子再下来。”方一鸣无奈地摇头,高赢对他的提防与戒心,是从两人同时被选进宫里开始的。十几年了,高赢累不累他不知道,他已经很累,不想再多是非。若不是为了孟谦,他不会在刘公公府上磨了三天。他心里很愧疚,当日云朵奔下山时,什么话也没撂下,他闲散惯了的心思便以为云朵是个急性子,等不及孟谦上山要去寻他。可是等了两天,两人都没来,他才有些急了,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他匆匆下山,知道一切,还好刘公公卖他一个面子,孟谦无事。可云朵又有事,失了踪影,他陪着孟谦找了一天,也没有下落。只得来陶井源这里放一个风声,其实他知道,期望不大,陶井源比他更谨慎,把自己禁锢在桃花源,除了朴贤寺,那里也不去。他们都是自愿剪了翅膀的鸟,为了让人放心。
陶井源也知道留他不得,送他到了大门口,直到夜色淹了他的身影,陶井源仍伫立在风里,若有所思。
若榴静静站在他的身后,轻轻说了一句:“我去转告诸位姑娘。”
陶井源关了石门,神情有些寂寥:“别告诉鸿影他来过。”
若榴点头:“幽梦影我就不去了,反正她们二人交际甚少。”陶井源点头,提着一盏灯笼朝豁然厅而去,若榴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
幽梦影里格外静幽,云朵撩开红幔,人已离去。烛光依旧,似是不曾照过那人的身影。
她慢慢坐下,心里的悲伤终于化成两行清泪流下。窗前明月一泻千里的清辉却照不进他的牢房。而她,成败未卜。
鸿影的房间闪着烛光,云朵不敢再独自坐下去,她怕管不住自己的心和脚步,恨不得此刻离开这里,却找他。她匆匆起身,来到鸿影的屋子,想找一个人谈天让自己分神。
鸿影似有些诧异,她笑着请云朵坐下,又泡了一杯花茶,放在云朵的手里。
“林大人,让你伤心了?”
“没有。”云朵一愣,自己的伤感如此明显么?
“那你一脸的伤心又是为了什么?”鸿影轻轻的用手指拨了拨她的发梢,有些怜惜。
“也许是感怀身世吧。姐姐可有什么亲人?”云朵只能转开话题。
“没有,我从小就被卖到庆乐坊了。”
“姐姐也是庆乐坊出来的?”
“从庆乐坊出来去铭王府,又从铭王府来到这里。”她明明在笑,却透着一股沧桑。
云朵看着她的笑容,默默无语。
她还在浅笑:“小舟随波,一个个渡头停靠,却不知道何处才是尽头。”她云淡风轻的一声轻语,云朵已是酸楚难耐,扭头不忍再听,她说的是她,可又何尝不是说自己。
鸿影端起茶浅浅喝了几口,说道:“今年的茶比去年的味淡,想来是雨水太多。”
云朵也喝了几口,终于说出:“姐姐,我也是在庆乐坊待过的。”
“是吗,怪不得觉得你面善眼熟。”
“不过,后来被赶出来,因为我能吃,又不会笑。”
鸿影扑哧一声笑出来:“那有这样的理由。”
“姐姐不知道么,黄嬷嬷从不让晚上吃饭的,她日日把身轻如燕挂在嘴边。我晚上偷偷吃馒头,被她打了好几次。”云朵想起来小时候的日子,有些感慨,后来到了孟府,才知道什么是温暖。
“我并不是黄嬷嬷教的,听起来比你好过一些。”鸿影叹息,学舞的女子若不吃苦,那
有台上入人法眼的惊艳。
“姐姐来这里多久了?”
“有两年了。”
“陶公子,他对人怎样?”
“他自然是对人极好的,不象是主人,倒象是个仆人。”鸿影笑道。
“真的?”云朵大奇!
“是啊,姐妹们都好欺负他,其实也不是欺负,有时喜欢他又不能说出来,又或者说出来,他也装糊涂,就只能狠狠心欺负他,让他记住,让他注意,小女子的心思都是这样的,你说呢?”
“我们这般私下议论他,也算是欺负么?”云朵实在忍不住有些同情他。
“不算,湘琴都是明目张胆地踩他的脚,容翘么,敢在他酒里下药。”
云朵羞怯又好奇地问道:“春药么?”
“泻药!”
渐入佳境
云朵顿时被泻药两个字逗得开颜欢笑起来。
“那,姐姐可欺负过他?”云朵俏皮一问,醉翁之意不言而喻。
鸿影也俏皮一笑:“我不喜欢他,自然也不欺负他。”
“那,姐姐想欺负谁?”
“那个人,我实是鞭长莫及。”鸿影眸光一紧,笑容有些僵。
云朵本想引她轻松,却不想点中她的心事,顿时有些萧然。
鸿影却潇洒一笑:“我知道他的心意,原先是不信我,后来是怕连累我。”
“妹妹的心上人又是谁?真的是林大人么?”
云朵看着窗外树影花间的如水月色,心思飘到孟谦的身上。鸿影的问话她不能说不是,又不愿意说是来骗她,只是低头笑了笑。
“我与妹妹很投缘,又住在一起,妹妹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鸿影以为她是害羞,便也不再问下去。
这样的夜晚,寂寞而又各怀心事的两个女子,心怀都象是打开了的扇贝,露出里面的珠光来。贝壳里的珠子甜蜜又痛苦。
陶井源将云朵的画像附在画册之上,眉开眼笑地合上。因为,林放秋差人来说,今日要来。
于是,他备好了一桌酒菜,在绿涛阁,叫来了云朵。他虽然不知道那一夜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不过他自信今日一看两人的神色,那是什么也瞒不过他的。
云朵看着绿涛阁下的水波,心里也是一波一波的涟漪不断。那夜他忽热忽冷的态度,似信非信的眼神,她到底有几分把握?水波随风起,心里更是纷乱不堪。
夕阳余辉尚不够夏日那般明媚,却染了水上一层金光,陶井源眯着眼看着林放秋从竹林中而来,近了,才发觉他眉间有事。
陶井源看着他走上绿涛阁,迎了上去,问道:“怎么了?”
林放秋却是先看向云朵,她今日一身白衫,十分素净。背对夕阳,她不声不响的微笑,象一朵山间的百合,即便无人来嗅,也是暗香袭人。
陶井源随着他的目光暗笑,他也有今日这般看人的时候,深深的看,不是往常淡淡的扫上两眼。林放秋坐下来,方才说道:“明日是他的生日,要老大为他作画,蜡燃一半,便要绘好一副八仙贺寿图来,摆明了是要他在众人面前出丑。”
陶井源有些失望,本以为他是为了她而来,却原来是心情不好,才来这里解忧。他叹了口气,道:“那是他的儿子,你操个什么心。”
林放秋揉揉眉心:“到底是我的学生,平时没一丝错处的孩子,怎忍心如此。”
“怎没有错处,投错了胎,若是从刘妃的肚子里生出来,那才叫一丝错处都无。”
林放秋看了一眼静静聆听的云朵,欲言又止。然后看了看陶井源。陶井源忙打住话题,说道:“来,来,千梦,给林大人斟酒。”他这才想起来,居然忘记观察两人之间的眉目传情了。云朵起身立在林放秋的身侧,奉上一杯酒,纤纤十指被翡翠色的酒杯衬得如玉般通透。林放秋接过,眼光在她手指上流连片刻,却没抬头。陶井源冷眼旁观了几次,两人都是你来我垂首,我去你扭头,竟没有眼神交汇的时候。
正空惆怅,干着急时听得一声婉转的央求:“林大人若是今夜不在桃花源留宿,明日清晨可否来一趟幽梦影?我,有样东西想要送给大人。”峰回路转,陶井源玩味地看着林放秋,且看他如何回答。
“一定要明日么?”林放秋剑眉一挑,问得极慎重。
“明日清晨。”云朵抬起眼眸,柔情脉脉地一笑,然后起身。
“公子与林大人想必有很多话要讲,千梦先告退了。”她微一欠身,再抬头时对林放秋淡淡一笑,提起裙裾拾阶而下,隐在竹林之中。
林放秋隐隐有些诧异,又有些好奇。以为她今日必定会比前日更热情留他,她却中途退却,空留了明日的悬念。
陶井源也有些好奇诧异,她明明象山泉一般的清澈,怎么突然又象是雾笼的奇峰,有了神秘?
明日,那就明日。
林放秋居然隐隐期待明日的清晨,她要送他什么?
桃花源的清晨很静寂,水,树,石都象是仍沉睡在一场笙歌美梦中。
幽梦影的月门边遥遥可见一个娉婷婀娜的身影,在翘首等人。林放秋心中一动,这样的一个场景也许是在梦里梦过的,怎生如此熟悉亲切?
云朵见到他时展颜一笑,把手里的一块丝帕放在他的手上。
丝帕在手心里微有凉意。林放秋看着丝帕心里有些异样,想起那夜。他展开丝帕,居然是一根蜡烛。他不解地抬头,看着云朵。
云朵绽开一朵微笑:“林大人,这蜡烛定会比平时多燃许多的时间,应该能成全你的学生。”
林放秋大奇:“为何?”
“你不信么?今日你只管燃上这一只蜡烛,到时候就知道了。”她自信又慧黠的笑着,转身进了月门。
林放秋看着那一片紫色衣角在月门后一闪,嘴角漾起一丝微笑。即便这蜡烛如常,不多燃一刻,在他心里也不一样了,她居然对他一句话上了心。
暮色起时,林放秋再次停在幽梦影前的月门。云朵笑着看他,等他的询问。
“那蜡烛,怎么回事?”
“我将它放在了一堆冰里。”
“你真是。”心思奇妙,冰雪聪明几个词林放秋没有说出来。只是赞赏地看着她,有些失神。
半晌,他才叹道:“我该如何谢你?”
“千梦不敢,只想请林大人答应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林大人答应么?”
林放秋有些好笑:“你先说了,我才知道能不能答应。”
云朵本以为他为了面子,自然会一口答应,没想到他却是不肯上钩。她娇憨又失望地噘了嘴:“林大人怎么不爽快?”
林放秋忍着笑:“我,被套了一次,自然也学精些。”
她的嘴噘得更高一些:“林大人若不答应,我就不说。”
林放秋只有投降,他实在好奇她有什么请求。“那好,我答应。”
“我想求林大人,允许我骗你一次。”
林放秋大吃一惊,这样的请求是个什么意思?
“莫非,你已经骗过了我。”
“我是说,以后。比如说,林大人和别的姐妹一起时,若是问我醋不醋,我说不醋。”云朵飞快说了一句,慌乱的低头。她虽然情非得已用“一见钟情”四个字骗了他,却希望因他的答应而稍减心里的内疚。
林放秋果然被这个例子拨动了心,这样的骗,他倒是不介意。可,真的是么?他眸光一紧,却淡然一笑。
如实相告
暮色里她如花娇颜渐渐模糊。月下赏花,烛前看美人向来都是一件极其惬意的事,今夜月色尚好,他心情也甚佳,可惜,时机象是一朵刚打苞的骨朵,隐约可见来日的芬芳,究竟有没有风雨,却是一场未知。
林放秋略一迟疑,终道:“我先走了。”
“我送你。”云朵在他身后跟上。暮色里他身影修长,长衫翩翩。
林放秋听着身后细碎的脚步声,问道:“你与方一鸣很熟么?怎么没听他提过你?上次我去染香山,若是不知道他心里有鸿影,我还以为你是他的红颜知己被偷藏山上呢。”
云朵一惊:“他喜欢鸿影?他也来过这里么?”
“你不知道?”
“我与他其实两面之缘而已,他与我家公子是好友。”
“你家公子?”林放秋步子顿了顿,问道。
“是。”她简单地回了一个字不想再多说下去,林放秋是个聪明人,她生怕太过明显让他看出端倪。她虽然心急如焚地想要孟谦出来,却又怕操之过急反而让林放秋反感自己在利用他。她只能强忍着焦灼慢慢周旋。她只知道,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可以为他做一切,若是林放秋也喜欢上她,不求他为她做一切,只要为她做一点就够了。
林放秋见她只回了一字就没了声息,便停了步子,回首道:“在琢磨怎么骗我么?”
“那有。”云朵又慌又惊,连忙否认。
他笑了笑,继续走。
“你想必也听说过,我与皇上自小一起读书。”
“是,隐约听过一两句。”
“我无事时,也教教皇上的长子与第三子画画。”
云朵有一丝欣喜,她虽然猜得出来,但他这样明说,倒是对她更信任了几分。
“是让皇长子作画吗?只是皇上为何要让他出丑呢?”
“他儿子太多,他喜欢刘妃,爱屋及乌,对老三更喜欢。不过此事你知道就好,不必对外人言。”
云朵对宫闱之间的事没有半分兴趣,她似是无心的问:“皇上的诞辰会不会大赦天下?”
林放秋步子没停,片刻才道:“那倒不会。他登基那年大赦过一回,下次,恐怕是立太子之日了。”
云朵心里明知希望渺茫,仍是不由自主的失望。
桃花林在夜色中素淡起来。石门处,林放秋停住脚步,看了一眼云朵,说道:“你回去吧。”
云朵颔首,低低的问了一句:“你何时再来?”
林放秋但笑不语,负手而去。
翌日,天稍微有些阴。
来桃花源的客人有一位点了千梦。若榴来告诉云朵时,她有些慌乱。鸿影却在一边说道:“妹妹,这里是桃花源,陶公子虽然乐意被姐妹们欺负,却不会让姐妹们受别人欺负,你不用担心。”云朵释然,有些腼腆:“我并不是害怕,总觉得自己的舞多时未练,生怕有损了这里的名声,连累别的姐妹呢。”
“妹妹何必妄自菲薄,公子肯留下你,自然是因为你有过人之处。”
云朵拿起白练,换了衣衫,随若榴而去。
客人在飞天阁。云朵进门时粗粗扫了一眼,四个人。居中的一位年纪三十许,明显为主。边上三人有逢迎之色。
乐声一起,云朵翩然而舞,她没了紧张,心思飘到很远,若是场场舞都似是为了给一个人看,心里才能稍微舒缓。
她飞旋时眼光随着白练,却突然不备一个踉跄,手中一紧,白练被人拉住。居中的男子将白练缠在手上,慢慢一圈一圈绕在手掌,他嘴角的一丝笑却越来越逼近云朵。云朵有些尴尬害怕,这样的情景她委实想都未想过。她有些木木的放了手,任白练一端飘到了地上,那人的笑意更浓,起了身。
他将白练拿起,送到云朵手边:“怎么这般生涩?是个雏儿么?”语中的调笑已是咄咄逼人。
周围的三人却都窃笑起来,其中一个笑着:“小侯爷见多识广,可别吓住了娇滴滴的小姑娘。”
云朵觉得脸上热了起来,进退不得,惊慌失措。身后响起陶井源的声音:“小侯爷,千梦初来乍到,不解风情,只会跳舞,我去叫绿浓过来陪您。”
云朵乘机施礼告退,快步走出飞天阁。
她踏过莲花台,停在水边,再回首,心犹跳个不停。
她有些懊恼也有些丧气,原来,强颜欢笑,八面玲珑是这般难,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到的。一个调笑一个戏弄她都束手无策,惊慌不安,她如何能在这里平心静气地慢慢等待。她她不是虚与委蛇的性子,速战速决才不会露出破绽。
三日,林放秋都没有来桃花源,云朵焦急万分,却无可奈何。
暮色再起,云朵茫然无措,看着水榭处的一只画舫。身后却响起脚步声。
“为谁惆怅恨水波?”语气虽淡却带着调侃。
云朵惊喜地抬头,眼中一亮。似水中一轮明月被划水之声惊动,漾动起来。林放秋有些悸动,探询地看着云朵,很想知道那亮光究竟为何?
“你,三日都未曾来。”她说着,低了头。
林放秋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她低头若是因为娇羞,他自然天天来。
“我领你去个地方。”
林放秋仍然走在前面,一直走到石门边,一顶轿子停在那里,似是等人。
林放秋抬步弯腰进了轿子,伸手一拉云朵,云朵坐到他的身边。林放秋对抬轿的人说了声:“回去吧。”
轿子应声而起,离开了桃花源。
“可曾告诉陶公子?”
“我刚才已对他说过了。”
云朵再没有什么话说,心里开始狂跳。轿子里萦绕着陌生的男子气息,清新又疏离。一团黑暗让彼此的气息更显清晰。她紧张的手心里渐渐有了汗,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不发一言。却突然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指,云朵一僵,本能地想抽出手指却忍住。他却没有更多的举动,似个君子。
轿子走得很平稳,不知过了多久,停下。
林放秋扶着云朵从轿子里下来。一时云朵有些不适应光亮。举头醒目的一盏灯笼,翘立在廊檐下。上面一个‘林’字。这是一个不大的庭院,夜色里轮廓不甚分明。
林放秋拉着她的手,慢慢走过回廊,进了一间屋子。
“这是书房。”
云朵看着四壁的书架和屋子里疏郎的几件家具,有些愣怔。她以为林府应该是金碧辉煌,珠光宝气。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简单平常。竟然比不上孟府的一半。
“你吃惊了么?”林放秋看着她的惊异,有些好笑。
“是啊,我想错了。”云朵如实说道。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似笑非笑地打趣,语气却格外的淡。
“我后悔什么?
“我不是众人所说的那样。大家叫我一声林大人,其实我一介布衣而已。”他漫不经心地摆了摆书桌上的笔架,各色的狼毫挂了一排。
云朵不知道他这样的表明自己,是怎样的用意。他却继续说:“我有今日,不过是四个字,无欲则刚。”
“皇上赏赐官职,金银,豪宅,美人等等,我都是一个谢字,却什么也不要。所以我在他身边十几年,过的甚是安稳。也颇让别人羡慕。”他挑了挑灯花,似是自言自语。
“我知道你对我,不是一见钟情那么简单,你想求我什么,可以明说。也许我根本就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