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员非常热情周到,建议她打电话问问。
江绿汀拿着手机,干笑了两下。
虽然她存有霍易霆的手机号码,但两年来,两人之间从未通过电话。平素在霍宅见面,都是有话直说,若她在学校,他偶尔有事交代,会通过章校长传话,并不直接给她打电话。
江绿汀根据他平素的冷淡性子揣摩,应当是极不喜欢被人打扰的人,而且是这种芝麻小事。
柜员见她犹犹豫豫不打电话,恍然大悟地笑了:“哦,您是想给男朋友一个惊喜是吗?没关系,你只管买吧,号码不合适可以来调换的。”
男朋友?江绿汀只不过微微想了下,霍易霆这种人当男朋友会是个什么感觉,心脏便硬生生被吓得颤了一下。
柜员开了票请她去交费。
刷卡时,江绿汀签完大名,心脏已经碎成纳米级的渣渣。
回到霍宅,霍同同带着小煤球在后花园里玩的不亦乐乎,破天荒的竟然也不缠着江绿汀了。
江绿汀坐在海棠树下,托腮发呆,构思新文。
“这是你的狗?”
正在出神,身后突然响起说话声,把江绿汀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霍易霆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虽然在问她话,眼睛却看着霍同同和小煤球。
“是我同事的狗,她住院了,拜托我照顾几天。”
霍易霆双手插在裤袋里,眸光随着兴高采烈的同同和疯跑的小煤球移动,看的有些出神,一时半会,好似没有立刻离去的意思。
江绿汀把自己刚才坐的椅子往他身边挪了挪,“霍先生请坐。”
霍易霆把目光从霍同同身上收回来,低眉问她:“这狗叫什么名字。”
“小煤球。”
霍易霆若有所思,停了片刻又问:“名字是你取的?”
江绿汀抿着酒窝嗯了一声。
当初这个名字从“巧克力”“咖啡豆”“黑旋风”等高大上的名字之中脱颖而出,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就是因为这名字接地气,好养活。而且,这个名字如此“别致”,绝对不会有重名的情况发生。
霍易霆顿了顿,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取名水平没一点长进。”
第12章
江绿汀一头雾水,瞪着一双眼睛直愣愣望着霍易霆,不懂这句话是何意思。
霍易霆垂目看看她茫然的表情,没有任何解释,转身走了。
江绿汀赶紧追上去。
“霍先生,请你稍等。我把鞋子还给你。”
霍易霆停了步子,站在车库小楼的楼梯旁。
江绿汀腾腾腾跑上楼,飞快拿了那双新鞋子下来,冲着霍易霆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霍先生,你那双鞋子被小煤球给咬了,我买了一双新的。鞋盒里有发票,若是鞋码不合适,可以去调换。”
霍易霆看了看她,似乎有点意外,但也没有拒绝,伸手接过了鞋盒。
江绿汀目光落到他的手上,不由一怔。没想到昨晚上她那一下砸的这么厉害,他的手背上竟然青了一大片。
江绿汀顿生内疚,小心问道:“霍先生,你的手,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霍易霆淡淡回了句“不用”,抬步便走了。
江绿汀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总觉得不妥,思忖了半天,最终还是去找刘阿姨,问她有没有红花油?
刘阿姨关切的问:“你怎么了?”
“不是我,是霍先生的手背青了一片。”
刘阿姨莫名其妙地突然笑逐颜开,马上拿来了半瓶红花油,喜滋滋道:“我老眼昏花的也没看见。还是你眼亮心细。以后你多关心关心霍先生。”
江绿汀连忙解释:“刘阿姨,是这样的,”
刘阿姨眉眼含笑地打断她:“你这丫头,我又没说什么,你慌着解释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啊?”说着,推她上楼,“快拿去给霍先生,帮他擦一擦。”
江绿汀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被刘阿姨这一打趣,却有点尴尬起来,犹犹豫豫走到二楼,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下来。
走廊最东头的那一间,是霍易霆的房间。她虽然常来霍宅,却几乎从未前去敲过门找过他。
里面悄然无声,好似无人一般。
江绿汀站在房门外,抬手敲门。
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江绿汀轻轻推开门,这个套间比她想象中还要整洁利落,家具很少,书桌,书柜,沙发,茶几,是一个小型的客厅兼书房。
霍易霆站在落地窗前,回过头来。
即便是在家里,他依旧穿着衬衣长裤,一丝不苟的严谨。衬衣扣子一路扣到领口,旖旎风光一丝不露,不得不说,他身材实在是好,能把一件简单的衬衣穿得如此性感,给人一种让人想要把他的扣子解开到第三颗的欲望。
“霍先生,你手背擦点红花油吧。”
霍易霆看看她手中的药瓶,没做声。
江绿汀一时有些尴尬,不知是进是退。
对面的尊神终于发话:“拿过来吧。”
江绿汀走上前,把红花油递给他。
他没接,将手背伸了过来…
江绿汀愣了一愣,这是,让她给他倒?
哈,还真是懒到了新境界,这一副地主老财的架势,把她当丫鬟使么?她好歹也是一枚老师!可惜,一想到他是学校股东,再一想到那双倍工资,气鼓鼓的气焰马上就瘪了下去。
她拧开瓶盖,把红花油倒到霍老板的手背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史无前例的近,她低头站他面前,几乎能感受到来自头顶的一股隐形压力。沉默的霍易霆仿佛是一只冷峻的雄狮,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势,迫人心慌。
慌张之下,红花油倒的有点多,在他手背上流开,眼看要流到地板上,江绿汀急忙伸手去抹。
胡乱在他手背上摸了两把之后,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动作似乎有些不妥,脸上不禁一热,忙撤开了手指,尴尬地说:“霍先生你揉一揉。”
她肌肤白皙,脸上稍稍带点颜色,便一览无余。
霍易霆目光落到那一层薄透的绯色之上,顿了顿,而后垂目揉着手背。
江绿汀放下红花油,转身正要离开。
霍易霆说:“你跟我去换鞋。”
“是鞋码不合适吗?”
“不是。换一款。”
江绿汀怔了怔,原来那一双已经不喜欢了?这喜新厌旧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她正想说:换鞋子拿着发票自己去就可以了,人家认发票不认脸。
霍易霆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淡淡补了一句:“忘了地方在哪。”
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江绿汀笑了笑,答应下来。
霍易霆指了指一旁的卫生间,“你去洗洗手。”
江绿汀走进去之后,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似侵入了他的私密空间。
盥洗池上的牙刷,剃须刀,须后水,整整齐齐,摆放的一丝不乱,几条毛巾搭得方方正正,而且间隔距离是标标准准的五厘米。
整个卫生间简洁干净得胜过星级宾馆,果然是有洁癖的人。
江绿汀洗过手,也没敢随便用他的毛巾,甩了甩水。一转身看见霍易霆走到了门口,她连忙出来给他腾位置。
霍易霆进去洗手的功夫,江绿汀等在房间里,目光扫到身边的书柜时,不由一愣。
正中间的几层,满满都是《犯罪心理学》《肢体语言》《心理学研究》等书籍,江绿汀整个人都懵了一下,霍易霆这是兼职当福尔摩斯的节奏?
她好奇地又往下看了看,愈发的一头雾水,一溜儿的商业罪案和刑侦书籍,不幸还扫到了一本《法医鉴定实录》。
她一脸惊诧表情,微微张着嘴。
这看书的品味也太奇怪了吧,怪不得性格也这么怪。
霍易霆已经走到了门口,拿起玄关柜上的车钥匙。
哗啦一声响动让江绿汀反应过来,连忙跟着出来,顺手将他房门带上。
两人下了楼梯,刚好碰到刘阿姨。
她笑吟吟问道:“霍先生要出去啊,晚饭快好了。”
霍易霆点点头:“我们在外面吃。”
我们?江绿汀正巧下到楼梯最后一阶,差点没一脚踏空。
刘阿姨脸上却笑开了花,连声说好,笑吟吟看着江绿汀。老人家电视上看多了相亲节目,有点草木皆兵。
江绿汀估计是因为自己赔给了霍易霆一双新鞋子,所以他顺便在外面请她吃一顿饭。一想到单独和他一起吃饭,她顿觉胃口全无,坐上车便开始挖空心思地想,如何避免这种让人胃痉挛的事情发生。
偏偏霍易霆是个极沉默寡言的人,惜字如金,一路上一言不发,根本不提在外面吃饭的事,弄得江绿汀心脏郁结的快要打结,她总不能主动说:霍先生你打算请我吃饭么?
车子开到菲达国贸,江绿汀和他一起上楼到了那个品牌的专柜。
店员认出江绿汀,笑吟吟迎上前招呼,态度热情周到。
江绿汀不好意思地笑:“我买的鞋子有点不合适,想来换一款。”她指了指身后的霍易霆,“就是这位先生。”
店员马上热情地说:“请先生随意挑。您看中那一双,我帮您拿下来试一试。”
霍易霆表情淡漠,负着手走到货架前。店员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随时准备着为他效劳。
霍易霆沿着货架走了一圈,停下步子,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没有看中的。”
店员:“…”
江绿汀:“….”
这个情况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霍易霆端着一副过尽千帆皆不是的冷淡表情,俨然满架的鞋子都不入眼。
这可真是愁人。
江绿汀只好扭脸对着店员干笑,好声好气地问:“那,我们能不能退货?
店员陪着笑说:“不好意思啊,不是质量问题,我们一般不退,如果非要退货的话,还要找我们经理签字,比较麻烦。”
江绿汀头疼地看着霍易霆,斟酌着措辞,打算斗胆劝他勉为其难的挑一双。
霍易霆负手问那店员:“能换成女鞋吗?”
店员马上笑靥如花地回答:“当然可以。”
霍易霆朝着女鞋那边扫了一眼,而后冲着江绿汀抬了抬下巴,“换成你的吧。”
江绿汀眼睛瞪的溜圆,怔了怔之后,急忙说:“不不,我不穿这种鞋子。”买鞋子是为了赔给他,换成她的算是怎么回事。而且,这鞋子这么贵。
霍易霆蹙起眉头,又说了一遍,语气严厉,不容拒绝。
江绿汀怔着没动,柜员马上善解人意地帮她挑了一双过来。
“姑娘您试试这双,我们家的鞋子穿着特别舒服,跑步走路都不会累。”
江绿汀做垂死挣扎,“霍先生还是你挑一双吧,我不怎么穿平跟鞋,一般都穿高跟鞋。”
霍易霆瞥了一眼她脚上的高跟鞋,淡撇撇道:“穿高跟鞋也没高到那儿,还不如穿平跟鞋。”
江绿汀气的翻了个白眼,顿时就恼了。
换就换,反正她的心意是尽到了,赔他鞋子他看不上,这不怪她。
店员将那双女鞋打包装好,笑容可掬的递给江绿汀。
霍易霆已经先行一步,走向了电梯。
江绿汀提着有生以来买的最贵的鞋子跟在他身后,真真是心如刀绞,痛不可言。如果不是因为他,说什么她也不舍得买这双鞋。
本来是要赔给他的鞋子,结果成了他陪着她来换鞋。
江绿汀想了想道:“霍先生,你既然看不上这一家,那我再在别的店给你买一双吧。”
霍易霆伸手按了五楼的按钮,淡淡道:“不用。”
江绿汀继续客气:“那怎么好意思,小煤球把你鞋子咬坏了,我该赔给你的。”
霍易霆低头看了看她,慢悠悠道:“那好,等我看上了什么鞋子,叫你过来刷卡。”
江绿汀咬着舌头欲哭无泪,多嘴个屁啊。
第13章
电梯停在五楼,霍易霆径直走到儿童专柜,买了点读笔和学习机,还有十几套有声读物,装满了满满三个大纸袋。
霍同同很快就要过四周岁生日,江绿汀猜测这是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她已经可以预想到同同收到这份礼物的表情。呵呵,正处在贪玩期的小孩子会喜欢这份礼物才怪。
因为东西比较多,江绿汀不好意思让他一个人提着,便主动伸手,想要帮他提一个纸袋。
霍易霆拦住她,单手提着这些东西,一口气拎到车库,连换手都没换过。
江绿汀跟着他身后,心道男人果然就是力气大,他提着这么重的东西,还能健步如飞。看来平素跑步还真是很有成效。
霍易霆将东西放到后排,示意江绿汀坐到前面。
车子开出车库,滑入街上的车流之中,此时,夜色刚起,华灯初上。江绿汀发现车子并不是开往回家的方向。
她忍不住问:“霍先生还要买东西吗?”
霍易霆淡淡道:“我有件事想要和你谈谈。”
“嗯,霍先生请说。”
“边吃边说。”
江绿汀脑仁开始疼,果然是要和他一起单独吃饭了。他打算和她谈什么?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江绿汀心不在焉,一路七想八想,除了霍同同,实在想不出她和他之间有什么事可谈。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停到东郊一处湖边。
江绿汀下了车便被眼前景致迷住。
湖边停着一条古色古香的画舫模样的大船,挂着一个大招牌“丽波楼”,船和岸边以一条木栈桥相连。在桥的两旁,挂着一溜儿的红色灯笼,倒影映在水光之中,古风古韵,别有风情。
江绿汀平素极少出门,没事就宅在宿舍码字,上一次和沈卓去镜花缘茶楼大开眼界,才知道S市其实有很多地方都很有趣,眼前的“丽波楼”,也算是一方妙处。
大约是远离市区的缘故,船上的客人并不多,置身其中,有些像是穿越时空回到了过去。
坐在桌前,身侧雕花窗户洞开,可以清晰看见湖面上的粼粼波光,夜风清爽带着湿润的水汽,食物精致,味道可口,一切都极好极美,可入诗入画。
独独坐在对面的霍易霆,容色淡然,寡言少语,有点煞风景。
江绿汀心想,若是此刻对面坐的是沈卓,定是妙语如珠,让人舒畅。
霍易霆拿出一瓶红酒,让服务生打开,给江绿汀倒了一杯,然后说道:“其实,我早该请江老师吃饭,这两年,多谢你对同同的关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说出这么长的一句话,这对一向言简意赅,惯用表情和眼神表达意思的霍易霆来说,实属难得。
江绿汀有点受宠若惊,连忙说了句不敢当,然后很为难的看着面前这杯红酒,“我不会喝酒。”
霍易霆亦不勉强,只是建议她尝尝。
江绿汀不饮酒,对红酒也没什么研究,只是看着酒的颜色漂亮之极,想来应该不差。既然霍易霆说没什么度数,应该不会喝醉,于是放心地尝了尝,没想到口感出奇的好,一种很难描述的美妙滋味在舌尖缠绵了许久。
霍易霆抿了几口茶水,将杯子放下,说道:“我打算让同同识字,让他自己看书。”
江绿汀手中的杯子停在了唇边,然而慢慢放到桌上。这么说来,以后不再让她每晚给同同讲故事了。那么,双倍工资的好日子也要结束了,怪不得他请她吃饭呢。
她笑了笑:“我们学校在教拼音,也有简单的识字课程。”
霍易霆直接说,“那个进度太慢。周末你教他用点读笔和学习机。尽量在暑假前,让他认识常用字,可以自己阅读。”
江绿汀点头,可怜的同同,看来暑假前的所有周末都将在紧张而充实的识字中渡过了。
望子成龙是家长的通病,恨不得个个都是神童。曙星已经算是学习任务比较重的幼儿园,别的幼儿园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基本上就是玩耍为主,曙星开有绘画,音乐,英语,围棋等课程。
霍易霆看了看她,“同同学会自己阅读,也免得耽误江老师晚上去约会。”
江绿汀没想到他话题竟然会转到这上面,顿时脸上飞红,接不出下句。
她端起酒杯,低头抿酒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高脚杯里红酒旖旎浓丽,她脸上红晕轻薄通透,两相映衬,叫人想起一些明艳清丽的诗句来。
霍易霆的眸光在她脸上凝睇片刻,却说了一句极其煞风景的话:“毕竟你也这么大了。”
江绿汀:“…”
刚刚送到嘴里的一块牛腩在嘴里狠狠嚼了好几下,还是吞不下去,用红酒硬生生冲下去。
这么大年纪,呵,总比他年轻的多吧。说话句句带刺,刀刀带血。和他在一起,没被气死还真是奇迹。
江绿汀被霍易霆气得够呛,一想到薪水减半,离还清债务的日子又远了许多,她喝完一杯红酒,又默默倒了一杯。反正霍易霆开车,滴酒不沾。酒开了不喝浪费。
结束这顿沉寂的晚饭,霍易霆去结账,江绿汀先走出船舱。
站在木栈桥上,举目四观,夜色清幽,远处的湖面根本看不见什么景致,黑苍苍一片,近处倒是灯光通明,红灯被晚风吹得轻晃,倒影也在水波中荡漾。
江绿汀低头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有点晕,伸手去扶栏杆。
刚好这时身后有人将她稳稳扶住,双臂环过来,扶住她的肩,仿佛半山围住一湖水。
刹那间,她恍然心想,若是能有人可以一直这样撑着她就好了。背负了许久的负担,她真是很想靠着歇一歇。
可惜,这个念头只是弹指一刹,等她扭过头,对上一双深不可测的幽黑眼眸,微醺的酒意,顿时荡然无存。
她匆匆道了声谢,赶紧站直身体,避开霍易霆的搀扶。
霍易霆放开她,复又拽着她的手腕,沉沉说了句:“别掉到河里了。”
她手腕很细,他松松一握,便悉数捏在掌中。
江绿汀如被雷劈了一下,低头看着手腕上的他的手,确认自己并未出现幻觉。他当真是握住了她的手腕。
霍易霆面色如常,一如既往的看不出什么情绪,自然而然地扯着她往前走。
江绿汀木呆呆走上木栈桥,心里如擂鼓一般砰砰直跳,但只是震惊,绝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霍易霆对她有意。
一来,如秦苏所说,她容貌平凡,身材中等,那里入得了霍先生的眼。二来,霍先生清高冷傲,眼高于顶,从未对她和颜悦色过,言语之间,素来都是夹枪带炮,心上插刀。打死她也不会认为他对她有什么想法。
眼下这般好心,不过是怕她掉进水里淹死,他身为雇主要担负责任罢了。
大红灯笼一盏一盏的从眼前晃过去,风情万种摇曳在晚风中,她这辈子没这么拘谨别扭过,木偶一般硬邦邦被他牵着走,手腕仿佛被他的手牢牢铐住。
木栈桥短短几十米距离,半晌却走不到头,她急了一身的汗,微醺的一点酒意,全被吓醒了。
走过木栈桥,霍易霆放开她,径直去开车。
她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揉了揉手腕。还好,是拽手腕,而不是牵手。不然她会更加窘迫。
相比她的局促不安,霍易霆一如往常,镇定冷漠,沉默开车,目不斜视。
车内沉默的气息让人浑身不自在,江绿汀拿出手机上网打发时间,结果一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便失声啊了一下。
“怎么了?”霍易霆偏头看看她。
“快八点半了。”
霍易霆扫她一眼,淡淡道:“就在车上讲吧。”
江绿汀头皮发麻,实在是不想当着霍易霆的面给同同讲故事。这比当着校长的面,做演讲报告还紧张。尤其是她在他面前唱歌,被讥讽的体无完肤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可想而知,等会儿讲完故事,必定会被他的毒舌损得体无完肤。
可是眼下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回霍宅了。他的车子又开的四平八稳,不紧不慢。
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半。江绿汀只好硬着头皮给霍宅打电话。那边,霍同同已经被刘阿姨洗的干干净净塞到了被窝里。电话里,还隐隐还听见小煤球在旁边哼哼唧唧的声音。
江绿汀开始给霍同同讲故事。霍易霆坐在她身边,她规规矩矩的讲起《一千零一夜》。没有给霍同同讲自己写的那些小故事。
“从前,阿拉伯有个国王,名叫山努亚…”
讲着讲着,她突然有种感觉,自己其实和山鲁佐德很像,都是每晚讲故事的人,不过山鲁佐德讲故事是为了活命救人,而她是为了钱。
故事讲到九点钟,刘阿姨让同同挂了电话睡觉。
江绿汀收起手机,暗暗松了口气,这感觉就仿佛做完了一场高考试卷,而监考老师就坐在她旁边。
车内再次沉默下来。她拿出手机正欲继续刚才没看完的小说。
霍易霆突然开口,“江老师是在讽刺我?”语气沉沉缓缓,听上去似乎不高兴。
江绿汀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眨了眨眼睛。
“嗯?”
“江老师是在暗示我就是山努亚?”
江绿汀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每晚让她讲故事的人,就是身边坐着的这位霍先生。当着他的面,讲这个故事,确实有讥讽他是暴君山努亚的嫌疑。
她连忙解释:“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霍先生怎么会是那种人呢。”说完呵呵窘笑了两声,想要化解尴尬。
霍易霆沉默片刻,接着又问了句:“那是那种人?”
江绿汀怔住了。
总结老板是那种人这种工作,真的不是她的强项,也不在业务范畴之内。
她不想违心的拍马屁,又不能真诚的说实话,只好打哈哈:“啊,我不了解霍先生,不敢妄下断言。”
霍易霆脸色沉了沉,斜过来一记意味不明的目光。
江绿汀扯着唇角又呵呵干笑了两下,而后便低了头看手机。
在他面前沉默是金最好,一个不小心说错话,不是伤心就是伤财。
霍易霆突然问:“你怎么不讲你自己编的故事?”
江绿汀心里扑通一跳,抬起眼帘怔怔看着他:他怎么知道她讲的故事是自己编的?
他目视前方扶着方向盘,她也无法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只看见一个英俊的侧脸。
霍易霆唇角微动,淡淡说了句:“你以为,我随随便便就找个人天天给同同讲故事?”
这句话,听说去好似在夸她。
但江绿汀一点也没感觉到高兴,反而受了惊吓。
这么说,他是听过她讲故事了?书旗小说提供阅读,http://.bookqi./
眼看她怔然没一点反应,霍易霆的夸赞由暗变明,“你的故事编的不错。”
破天荒听到他夸赞自己,江绿汀愈发的吃惊紧张,莫非,她给霍同同打电话讲故事的时候,他也在听?
一想到那个画面,江绿汀简直要抓狂。
幸好她从来没在电话里说过他的坏话,不然死定了。
霍易霆难得夸人一次,对方木然无任何反应不说,还露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心情可想而知。
车内再次陷入静默之中,霍易霆开车从来不开音响,而且车子开得非常慢,夜幕中的S市,街道上车流很少,而且朝着东郊的方向,更是空旷无人。他依旧没有提速的意思,不急不缓,慢慢开着。
江绿汀猜想他或许因为出过车祸,所以开车便格外的谨慎,正如她在眉山遭遇了一场飞来横祸之后,便格外的惜命。兰洲已经不在,她若是有个什么意外,她妈肯定是活不下去了。
车子开回霍宅,停在她所住的车库楼下。江绿汀解开安全带,道了声晚安,便去推开车门。
霍易霆紧跟着她也下了车。
车库外铺着方格子小地砖,因为霍易霆走在身后,无形之中江绿汀有点紧张,结果一不小心鞋跟卡在了小地砖的缝里。可惜这一次,霍易霆没有及时扶住她。
她身子往前一扑,差点摔倒在地,裙子还撕拉一声轻响,搞不清楚是那里开了线。
一想到自己撅着屁股趴到地上的狼狈模样,全都落入身后的霍易霆眼中,江绿汀尴尬的都想钻到地砖缝隙里。
她忙不迭的站起身。一个鞋盒递到了她的手边,正是今晚上调换的那双鞋。
“衣服不必太贵,但鞋子一定要最好的。”
霍易霆的声音在她头顶低沉响起,平平淡淡仿佛没什么情愫,但江绿汀却听到了一种隐晦到几乎无法觉察的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