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修目不转睛看着她,说:“我没说我没来。”
夏日雨水充沛,连着几场雨,水涨了不少,原先要下五个台阶的水面,现在离街面只剩了两个台阶的距离。雨后的火烧云格外漂亮,半壁天空都是一片粉中带紫的瑰丽艳色。
这是夏天浠镇最美的时刻。他眼前站着浠镇最美的女孩儿,穿着棉麻的无袖裙子,夕阳中的头发呈亚麻色,眼睛明媚如琉璃,藏着一闪欢喜的星光,若隐若现。
“我也来了。”从聂修身后露出来莫斐笑嘻嘻的脸。
佟夕恍然脸色一红,急忙从聂修的视线中挣脱出来,偏过头问他:“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莫斐喋喋不休的说:“我们午后就到了,打扫卫生收拾一番,刚刚忙活完。你看看怎么样,瞧不出来是几年没住人的房子吧。”
佟夕打量着这个夕阳中的庭院,笑盈盈摇头:“看不出来。”
院墙边的老石榴树,结了好多果实,佟夕每到夏末,都能从院墙外看到红石榴艳艳的垂在枝头。
佟夕问:“莫丹呢?”
莫斐说:“她刚才洗澡去了。”
莫斐拉开凳子,请佟夕坐。佟夕将手里的篮子放在桌上,“早知道你们都在,我就多拿点葡萄了。这是鸭蛋,红心流油的,我婶婶亲手做的,就着白粥特别美。”
说话间,莫丹从浴室里出来,刚洗过澡,满头青丝都披散着,又长又直。佟夕即便留成长发,也没有莫丹这样缎子样光滑,她的头发是流水,有微波起伏。
浠镇的房子大多是临水建筑,前门后院一打开,南北通透,带着水气的风,穿堂而过,凉风习习,比空调还要舒爽。
四人就在院中围桌而坐。聂修泡了一壶从家里带来的明前龙井,夕阳下的小庭院,顿时茶香四溢。
鹭鸶巷的房子虽然空置许久,但是因为有亲戚不时过来打理,不用费力收拾就能住人,只是东西不齐备。聂修来时带了一后备箱的东西,跟搬家差不多。
江若菡不解,说:“莫丹要去写生,你把钥匙给莫斐,让他俩自己去不就行了,你何必亲自陪同。”
聂修没对父母说出此行的真实目的,但是对莫斐并未隐瞒。
莫斐的反应和傅行知如出一辙,震惊之余,倒是不失理智的问了个很正经的问题:“她有没有男朋友?”
聂修很肯定说没有。莫斐还以为他问过,结果这位大神说自己压根没问。
莫斐十分无语的薅了一把头发,说:“你不问怎么知道?佟夕那么漂亮,我估计十有八九是有男朋友的。”
聂修胸有成竹的说:“我和她相处的时间,合计起来大约是五个半小时,她的手机一直没响过。如果有男朋友,不会这么长时间既没电话也没短信。”
“也可能她男朋友有事没空打电话?”
“问题是,她全程也没有拿手机出来看。如果有恋人,有事没事的就会看一眼手机,担心错过什么消息。”聂修微抬下颌,冲莫斐笑了一下:“比如没有失恋之前的你,洗澡的时候,手机包个塑料袋拿进浴室。”
莫斐:“……”
聂修拍了拍他的肩膀,笃定的说:“不用怀疑我的直觉。”
因为这个缘故,佟夕和他们聊天的时候,莫斐就特别留意,她是否有电话来。虽然聂修的观察力和判断力虽然一向很少失算,但莫斐对他的这个推论还是抱有非常怀疑的态度。
正想着,佟夕的手机响了。莫斐立刻竖起了耳朵。很遗憾的是,这个电话是佟春晓打来的,问佟夕在哪儿,怎么不回去吃晚饭。
佟夕说我马上就回去,挂了电话,顺便邀请三人去她家里吃饭。
饭前突然造访,势必来不及准备,让人手忙脚乱的招待客人,不太礼貌。聂修谢了她的好意,要送她回去。
佟夕忍不住笑了:“不用,这里我熟的很,上学放学都经过。”
聂修改口说:“我妈叫我过去拜访一下佟叔。”
佟夕抱歉的说:“这是不巧,叔叔送婶子回娘家,这几天都不在家呢,等他回来,我会转告的。”
聂修再次改口:“我出去散散步。”
两人出了巷口,走到鹭鸶巷的后街,聂修的步伐很慢,佟夕又不好意思催他。明明是大长腿,怎么走得那么慢。
走到石桥前,聂修忽然开口问,“我记得那天有人叫你,名字好像不是你现在的名字。”
他语气有点不确定,毕竟时隔久远,记忆模糊。但是佟夕还是被他的记忆力给惊到了。“我家人叫我小名七七。”
“你七夕生日?”
“你怎么知道?”
“显而易见啊,你大名叫夕,小名七七。”
“好聪明。”
聂修点头:“是的。大家都这么说。”
佟夕忍俊不禁,笑着说:“一会儿饭要凉了。我先走了。”
聂修站在六年前站过的那一颗榕树下,目送佟夕的背影消失在桥的那一端,如同四年前的场景重现。
他想,她和他这么有缘,命中注定就该是他的姑娘。


第15章 追(2)
莫斐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伸了个懒腰,双手放在肚皮上,闭起双目,像是一个悠哉悠哉的乡村老太爷。
莫丹的头发干了,绕着手心正要盘上去,忽听见“老太爷”说:“你有空问问佟夕有没有男朋友。”
莫丹吃惊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确定的问:“什么意思?你想要追她?”
莫斐摸了摸鼻子:“不是我,是聂修。”
莫丹松口气:“还好,不是你。”
“老太爷”睁开双目,语气不满:“你什么意思?”
莫丹不想打击亲弟弟的自尊心,笑笑不语。心说:你要追女孩儿,千万千万不要把聂修带在身边,能追到才怪。幸好她喜欢的是成熟稳重的大叔型的男人,不然天天望而不得,只怕要郁郁而终。
佟夕回去时,佟春晓已经把饭菜都摆好了,看佟夕手里提了个篮子,好奇问她干嘛去了。佟夕直说聂修带了同学的姐姐来浠镇写生。
佟春晓当即说:“那应该请他来吃饭的。”
佟夕一边洗手一边说:“我邀请了,他不肯来,说人多不方便。”
佟春晓是个礼节周到的人,心里思量着江若菡是叔叔的同学,聂修回到浠镇,自己当尽点地主之谊。于是第二天早起去渡口边的集市买了新鲜的河虾鲫鱼,让佟夕给他送去。
佟夕去时,三人刚吃过早饭,异口同声的盛赞她昨日送来的咸鸭蛋,就着白粥真是味道奇佳。
莫丹趁机请佟夕带她四处逛逛,也好顺便找机会完成莫斐交代的任务。两人年纪相仿,性格都挺开朗,聊了一会儿很快熟稔起来。莫丹很自然的问起佟夕有没有男朋友。
佟夕很爽快的说没有,接着反问你呢?
莫丹叹气:“我也没有。”追她的倒是很多,奈何都是同龄人,她就喜欢大叔那一款的,因为她父亲去世的早。
佟夕好奇:“你长的这么漂亮,怎么没有男朋友?”
莫丹笑着反问:“你长的这么漂亮不也没有?”
佟夕笑嘻嘻解释:“我和你不同啊,你都上了大学,我可是高三呢。叔叔还是教导主任,以前,坐我前排一男生给我送了包口香糖就被他叫到办公室,差点请家长。”
“现在什么年月了,还管这么严。”
“我堂哥就被他管得直到大学都没找着女朋友,还好还好,最近新娶了一个天仙样的嫂子。”佟夕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莫丹噗的一笑,又问:“你打算考哪个学校?”
“嗯,T大,传媒学院。我高考完就离开这里回T市了。”
莫丹又惊又喜:“你想当演员?哎呀我要提前抱大腿,你长这么美,一定能红!”
佟夕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要报也是编导专业,希望以后有机会,把一个人的小说都拍成影视剧,帮她实现梦想。”
莫丹听不出来是男他还是女她,试探着问:“这个人是谁啊?你的偶像?”
佟夕很认真的回答:“不是偶像,是我生活中最爱的人。”不是刻意卖关子,实在是佟春晓不喜欢二次元的笔名被人知道。
“最爱”两个字,咬的很重,听得莫丹心里噗通往下一沉。既然还没有男朋友,那就是她暗恋的对象,显然还爱得比较深沉,为“最爱”架桥铺路努力奋斗。完了,聂修白来一趟。
小镇不大,逛了一圈时间时间还早,佟夕又带着莫丹去浠湖。走到度假村附近,莫丹便开始啧啧称叹,如火的凤凰木,如雪的珍珠梅,缤纷的三角梅,还有银杏,枫树。看似随意布局的树木,却都各有风情,相互映衬。
佟夕一看莫丹这么喜欢这里,便想带她进度假村里参观,可是门口保安全副武装不放行,于是给沈希权打了个电话。
沈希权刚好有空,接到电话说你稍等,片刻功夫,一辆白色宝马车从度假村里开出来。
佟夕本意是想让他给保安说一声,放自己进去,谁知道沈总竟然亲自迎了出来,有点“受宠若惊”,学着古装剧的样子作了个揖:“权哥百忙之中接待小的,真是不敢当。”
莫丹噗嗤一声笑了。沈希权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含笑点头,说了声你好。
莫丹被他的这一抹笑容勾得心口噗通一跳。她一向喜欢成熟英俊的男人,而沈希权笑时,薄薄的斜牵着一侧嘴角,瞬间便让她想起来白瑞德,笑容有股亦正亦邪的味儿。
佟夕给两人做了介绍,然后说明来意。沈希权一听是美院的学生,忍不住望着莫丹又夸了几句。在社会上打拼多年的男人,和校园里的男生在夸赞别人的时候,都有明显的区别。
莫丹被他温柔而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的心跳莫名。
沈希权开车带着两人在度假村里参观,说八月十八号正式开业。繁花似锦的时节,又恰逢暑假。
佟夕说:“这日子选的不错。祝权哥大吉大利大发。”
沈希权笑:“多谢多谢,承你吉言。”
参观完度假村,刚好到了午饭的时间。沈希权把车子停到酒店门口,要请两人吃饭。
佟夕和沈希权做了好几年的邻居,熟稔到不需要客气,只是莫丹有些放不开,脸色微红的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
沈希权笑吟吟看着她:“佟夕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其实,这顿饭是他两年前就许下的,那会儿度假村还没建好。沈希权许诺以后请佟夕在新酒店里吃顿大餐。因为最近忙的焦头烂额也没顾上,刚好她带了朋友过来,一并请了,也算是还了账。
佟夕挽着莫丹的胳膊,悄悄说:“这个度假村老板是我邻居,说请我吃饭说了两年了。不管了,今天好好杀他一下。”
莫丹含笑点头:“成,咱把两年的利息都补上。”
吃过饭,沈希权开车将两人送回到佟家门口,下车时,特意将一张名片递给了莫丹,说:“有空来度假村玩,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就行。”
名片是烫金的,沈希权三个字,姿态潇洒,一如本人。莫丹接过名片,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心口怦然一跳。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怪,莫丹和聂修认识多年,近水楼台,不知被多少女生误会嫉妒,认定她对聂修心怀叵测,觊觎已久。而事实却是,莫丹从十几岁起,就喜欢成熟男人那一款,
聂修在无数女生眼中的确闪闪发光,相貌气质更是出类拔萃,但她就是无感。寻寻觅觅,她没想到会在二十岁的这年盛夏,在浠镇偶然邂逅了沈希权。
佟夕和莫丹在度假村享用了一顿丰盛的美味。聂修和莫斐的午饭,是佟夕早上送去的河虾鲫鱼。
莫斐拿出看家本领,炸河虾炖鲫鱼,把厨房弄得兵荒马乱,一片狼藉,莫丹回去时,莫斐正带着围裙在厨房刷锅洗碗,收拾残局。
莫丹走进去汇报了一番,最后拍拍莫斐:“请注意安抚失恋者的情绪。”
洗洁精太滑,莫丹一拍他,莫斐手里一只碗啪叽一声碎到了地上。
其实这个结果,早在意料之中,那么漂亮可爱的姑娘,怎么可能还单着呢。聂修这是要注孤生的节奏啊。好不容易碰见个心动的,人家名花有主了。
莫丹忙去院子里拿笤帚和灰斗,聂修听见动静,从堂屋出来,说我去收拾。
莫丹惊讶的问:“你会扫地?”
聂修接过笤帚,哭笑不得:“我又不是手脚残疾,为何不会?”
莫丹惊讶:“我以为你家里佣人保姆侍候的少爷,是什么都不会做的。”
“那你以为错了。我不仅会扫地,还会做菜。”
江若菡不是大家小姐,也没有什么富贵病,对独子的教导和寻常人家没什么不同,从小各种家务活样样都让他学着做。聂振对妻子素来是言听计从,自然也不会反对妻子的做法。只不过对儿子的要求略低了一些,可以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但至少也会,不至于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出去也丢了聂家的人。
莫斐虽然和聂修相识多年,却是第一次出来过“居家”生活,还以为他必定是连油盐酱醋都不认得的大少,却没想到他连饭都会做,当即露出一副上当受骗的表情。
“我去,我还以为你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阔少,我又做饭又洗碗的给你当丫鬟!你这个骗子!”
聂修忍不住笑:“我何时骗过你?都是你自己认为,我可从来没说过。”
莫斐气鼓鼓的瞪着他,果然见他扫地有模有样,愈发觉得自己这两天跟个佣人似的侍候他,简直是上了大当。一气之下也顾不上照顾聂大神的情绪,直接就说道:“我姐说,佟夕有喜欢的人了。应该是认识很久的一个人。她说要报考编导专业,将来把那个人的作品都拍成影视剧,替那人圆梦。你可以歇菜了。”
聂修想起那天佟夕买的书,心里对莫斐的话信了几分,脸上却不动声色,“也未必是喜欢的人吧,也许是喜欢某个作家?”
“她明说了是自己生活中最爱的人。”最爱两个字咬的特别重,跟两把小刀子似的朝着聂修飞过来。
他沉下脸色,到了垃圾,便转身朝门外走。
莫斐一看他脸色深沉,忙问他干嘛去?
聂修没答话,抬步出了院门。
作者有话要说:这好像是写过的故事里,最快追到女主的男主。\\(^o^)/~


第16章 追(3)
午后, 佟春晓照例在楼上午休, 她动脑太厉害, 有点神经衰弱, 极难入眠。佟夕怕吵醒她, 从度假村回来后,洗了个澡, 就在一楼的堂屋里看书。
老屋和庭院静悄悄的,只有吊扇嗡嗡转动的细微声音。
外面有轻轻的叩门声。
奇怪,这会儿谁会来?佟夕放下书打开院门,门外站着意想不到的一个人,聂修。
略显高冷的面容和斯文清雅的风度, 外人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他此刻心里烧了一团火。这一点得益于祖父的谆谆教导, 无论心里怎么乱,也不可露与形色。此刻即便火急火燎, 却一如既往,带着平静的微笑, “早上的鱼虾特别鲜, 我过来谢谢你姐。”
佟夕悄不作声的往门后悄悄挪了半步,小声说:“我姐在楼上午睡呢。”叔婶都不在家, 她洗完澡, 随随便便套了件裙子,里面没穿胸衣,谁知道午休时, 聂修会来。
若是往常,她一定张口邀请他进来坐,可是今天……她小猫一样躲在门后,只露出半个身子,腰身微微塌着,生怕被他看出什么来。
可是聂修听说佟春晓不在家,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佟夕只好硬着头皮邀请他进来坐。
本来以为,聂修会拒绝,没想到他痛痛快快说了声好,长腿一迈,踏了进来。佟夕赶紧说:“你先进屋坐,我换一件衣服。”说完,扭身就往旁边的耳房走去。
聂修原先一直看着她的眼睛,倒没注意到她穿什么,听她一说,才注意到她穿了件宽大的棉裙,腰身细瘦,宽敞空荡,愈发显得娉婷窈窕。
佟家小院不大,收拾的很干净,靠着墙边是一架葡萄,旁边养了一缸的荷花,婷婷玉立的开了几朵红莲。
佟夕穿好内衣出来,聂修正负手站在那一缸荷花前。葡萄藤如同一片墨绿色光板,半明半暗的光影下,人像是入了画,眉目俊秀,色如冷玉。
听见脚步声,聂修抬起眼眸,寒光掠影的一记目光飞过来。佟夕心头怦然微跳一下,声音莫名其妙的打了个跌,“你怎么没进屋坐啊。”
聂修微微含笑,“我等你。”
佟夕把他让进堂屋。老房子沿袭了过去的布局,正中间是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两侧放着太师椅,旁边的厢房的门上还挂着半截绣着莲花的白色纱帘。
一楼离水近,格外幽凉,阳光被隔离在庭院中,八仙桌上放着佟夕刚才看的书,一本镜头语言。聂修弯腰看着书的封面,目光抬起来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问:“莫丹说你有个特别喜欢的作家,是谁啊?”
天生比较高冷的气场,将他内心的忐忑和焦躁掩饰的滴水不漏。佟夕全然不知他的来意,说:“你肯定不认识。不是很有名气。”
聂修心急如焚,不动声色:“说说看,也许知道。”
佟夕犹豫了一下才说:“她笔名春瞳。”聂修又问那两个字?佟夕手指在四方桌上写给他看。聂修看着那玉般净白的手指上那一点墨似的小黑痣,有想起自己手上同样位置的痣,正像是天生一对。
佟夕写完,抬起长睫毛,看他没反应,莞尔一笑:“我字写的好丑是不是?”
聂修笑着摇头,紧接着问了个十分紧要关键的问题:“男的女的?”
“女的。”
佟夕刚说完,就见聂修笑了一下,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了?”
聂修看看她,答非所问的笑了笑:“这名字很好。”
原来是虚惊一场。莫斐莫丹不愧是姐弟,不靠谱到了一起,尽给的都是错误情报。
佟夕想起昨日去鹭鸶巷做客的时候,聂修泡了绿茶。可是佟春晓码字有点精神衰弱,医生说不能喝茶喝咖啡,家里只有蜂蜜茶,花茶。
“花茶你喝吗?”
聂修说:“什么都行。”此刻心情大好,便是喝凉水也不会介意。
佟夕问:“要不要加冰糖?”
聂修点头说好。
佟夕泡了一杯花茶,又从桌子上的罐子里用小夹子夹了两颗方块冰糖放他杯子里,递给他。
聂修晃了晃,说:“糖太少。”
佟夕惊讶:“你居然喜欢甜的?”
聂修笑笑的看着她:“难道一个人喜欢不喜欢甜的,还能看出来?”
佟夕看着他的面孔,很诚实的说:“我觉得你应该是不喜欢甜的,更喜欢咖啡或者清茶。”因为他的气质偏冷。
聂修知道她的言下之意,笑着晃了晃杯子。心说,那你就可误会了,我喜欢甜的。比如……你。
二楼上的佟春晓并不知道家里来了客人,午睡了一小会儿,起来关了空调打算通通风,拉开窗帘的时候,目光一垂,不觉愣住。
河道边的合欢树下,佟夕正在送客,送的这位青年,属于相貌极其出众,让人见过一面就不会轻易忘记的那一类,正是佟鑫婚礼那天见过的聂修。
绿葱葱的枝叶中,稀稀疏疏开着粉色的羽毛样的花,轻红浅碧,正当好颜色。树下的两人也正当好年华。
青年修长挺拔,俊美潇洒,少女婷婷玉立,明艳无双。
写过很多言情故事的佟春晓,看到眼前这画面,也不禁感叹,怪不得影视剧喜欢拍青春片,当真是有道理的。且不论故事情节如何,光是这俊男美女站一起,便赏心悦目到让人少女心勃发,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十七八岁的年纪,去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她恍恍惚惚的想起自己十六岁那年,刚刚升入高中,学校为了激励新生,请了当年的高考状元来给学弟学妹们做演讲。穿着白衬衣的青年,让她一见倾心。她特别用功努力的考上和他同一所大学,百转千回的在硕大的校园里找到他,却发现他早就有了女朋友。
青春年少时的感情,不管是青涩的苦涩的还是甜美的,一辈子都忘不掉,那怕是一场不为人知的暗恋,都别有一番滋味。
不像她此刻和蒋文俊的相恋,理智成熟,属于一场大人的恋爱,说不出来缺了点什么,那空白是无形的隐形的,除了时光倒流,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补上。
送走聂修,佟夕转身回到院子,刚刚关门,就听见佟春晓的声音,“哎呦我们家七七也长大了,偷偷摸摸和男生约会。”
佟夕连忙解释:“是聂修啊,他刚才路过,我请他进来喝杯茶。怕打扰你午休就没叫你。”
佟春晓趴在二楼栏杆上,笑嘻嘻说:“你有喜欢的男生,这很正常啊,我又不会反对。只要不耽误学习就行。”
“别人家的家长都是防贼一样的防着孩子早恋,你怎么能这样?”
佟春晓笑嘻嘻说:“你这年纪都不算早恋了啊七七,幼儿园才叫早恋。”
佟夕:“……”
佟春晓举起拳头,“聂修不错,姐姐我支持你!”
“……”佟夕有点百口莫辩,急的脸都红了。
她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过,可是,她不能否认自己心里对聂修很有好感。
这种好感朦朦胧胧的放在心里,突然被佟春晓几句玩笑点破,便有点一发不可收拾的意思。在洗聂修喝过的杯子时,手指碰到杯子边缘,犹如变相碰到他的嘴唇,一种奇诡的触感,手指上像是长了小刺。
聂修回去之后便打开电脑搜春瞳的资料。微博粉丝也有将近十万,主要作品都是悬疑题材的言情小说。显然她是个很注重个人隐私的人,微博没有个人照片,主要发布作品信息,还有一些风景照。其中一些照片明显就是浠镇。
聂修大学辅修的计算机,查个IP地址不在话下。很快就猜出了春瞳是谁。
晚饭佟春晓做了醉蟹,让佟夕给聂修送去。佟夕因为上午被姐姐调侃了几句,不大想去。
佟春晓便笑她此地无银三百两。佟夕最受不得激将法,到底还是又跑了一趟。
一见到聂修,便想到佟春晓说的话,莫名其妙的不好意思看他,东西递过去的时候,非常特意的强调是佟春晓非要让她送的。不是她主动请缨要来的。
聂修道谢之后,挺认真的说:“你姐真好,我也想要个这样的姐姐,能不能让她也当我姐啊。”
佟夕本来就有点小心思,被聂修这么一说,也不知道怎么回应。聂修看着她,倒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佟夕莫名脸上发热,胡乱哦了一声,赶紧转身就走。完了,自己肯定是被姐姐下了咒语了,这怎么开始自作多情的胡思乱想起来了。他可能也就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
回去时,蒋文俊正帮着佟春晓摆放碗筷。这两天佟建文夫妇不在,蒋文俊每晚都来吃饭,佟春晓准备的晚饭很是丰盛。佟夕笑吟吟叫了声蒋哥。蒋文俊性格偏内向,并不像沈希权那样风趣幽默,佟夕又和他差了十五岁,两人没什么共同话题,是一种相敬如宾的相处模式。
佟夕内心并不是很喜欢他,只是面上从来没表现出来过,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他对姐姐好,姐姐喜欢他就成。她尽量去爱屋及乌。
吃完饭,蒋文俊和佟春晓出去散步,佟夕正收拾厨房,听见院门外有人叩门。
打开门看见又是聂修,不禁一愣。
聂修说:“醉蟹特别美味,我来当面谢谢姐姐。她在吗?”
佟夕忍不住笑:“还真是不巧,两次来面谢都没机会。她散步去了。”
聂修看着她,说“那我谢谢你。”他的声线偏低偏冷,平时听起来有点严肃,此刻忽然间变得柔软起来,顿时变得低沉而有磁性,佟夕是个音控,听的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
她右手放到左手臂上,轻轻搓了下,说:“谢我干什么,我只是跑个腿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