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还谢什么谢。”沈希权看着她瘦了一圈,有些疼惜,摸了摸她的头说:“没事了,有我呢。”然后抱着佟夕,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从佟夕十二岁起就看着她长大,又是佟鑫的堂妹,沈希权没把她当外人,然而看在聂修眼中,这些肢体语言却是不同的意味。
他在车里,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发抖,心在那一刻生了魔。
他跟着沈希权的车子,一路跟到山河苑。给佟夕打电话,依旧是关机。他在车里枯坐一夜,心越来越沉,也越来越凉。
他想了很多,想起最开始追求佟夕时,她爽快的答应做他女朋友,却在最后关头反悔不肯去B市。她到底是舍不得她姐姐,还是舍不得沈希权?他气了几天,满以为她会主动联系。结果她压根也不在乎,最终还是他跑到浠镇去和解。不然这恋情早在那时便结束。他出国读博也曾问过她的意见,满以为她会闹情绪,不舍得分开,结果她高高兴兴的说你去吧,希望你能干出一番大成就。
往事经不起推敲,越想越觉心灰意冷。她可能没把他当回事,或者是不怎么喜欢他,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的单相思而已。
佟春晓去世她悲伤过度,自己又不在身边安慰,沈希权趁虚而入和她顺理成章的在了一起。他听到那人亲口说沈总的的女朋友,两人都一副默认的态度……这些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让他不得不相信佟夕已经和沈希权同居的事实。五一时,佟春晓一家三口出门旅游,佟夕独自一人在家,都没有让他留宿。而她却住在沈希权这里,而且不是一天两天。他潜意识里不想用同居这个词,可是这个词却像是一把刀一样,在心里扎着。
早上,他看到沈希权的那辆车子从山河苑开出来,径直开到T大。佟夕从车里出来,昨夜一起吃饭的那个司机陪着她进了学校。
聂修一夜未眠,神思飘忽,上前几步叫住佟夕。
佟夕听见聂修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转头看到日思夜想的人,竟然突然出现在眼前,吃惊不已,声音激动的有点发抖:“你怎么回来了?”
这样的反应,却被聂修视为心虚和胆怯。
看到她从山河苑出来,他已经万念俱灰,说道:“我这样的男朋友没一点用,你换一个有用的吧。”
“你什么意思?”佟夕万万没想到,聂修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说这个。仔细一看方觉他表情很不对。
“我身在国外帮不上你什么忙,就不耽误你另找一个有用的。”
佟夕完全反应不过来,“你是要分手吗?”
女朋友劈腿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这样的奇耻大辱,他那么强的自尊心如何能忍。
聂修激怒之下,他扔下那句十分伤人的话语,拂袖而去。回家后,却又盼望佟夕能打电话来解释,或是挽回。但是佟夕的反应,再次让他失望。她既没有追问他为什么分手,也丝毫没有挽回或是争取的意思。这样决绝,无疑也就验证了她已经另寻新欢的事实。
分手的原因不论谁问,他都只字不提。傅行知和莫斐从陈思域那里听到的风言风语,过来问他,他也一概否认。
两年后,听说沈希权要和莫丹结婚,他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本该幸灾乐祸,却为佟夕不值。再然后,听说沈希权抛弃莫丹,此人是个人渣的定义,已经不可更改。那次在英国遇到,聂修毫不客气的出手痛殴,而随之沈希权告诉了他两件事。一件关于他自己,另外一件关于佟夕,聂修才知道,自己当初是犯了多么愚蠢的一个错误。他对傅行知坦言说自己脑子进了水是真心话。
沈希权听佟夕说聂修和她分手,觉得这男人不靠谱,便让佟夕硬气点,别和他联系。谁知道竟然是自己造成的误会。佟夕这几年的变化他看在眼里,从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变成现在这样,还有佟春晓的事,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沈希权叹了口气说:“佟夕,此事也不能全怪聂修,任谁看见那些情景,都会误会我们的关系。你说怎么就那么巧呢,刚好他回来那天,看见我们一起。”
是啊,那么巧。
“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一直给他的感觉,就是不怎么在乎他,也不粘着他,你看莫丹那时候怎么对我的,一天三个电话,微信一聊就是半小时以上。你们又一直异地,看不见摸不着的,他心里很不踏实。”
沈希权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佟夕一声没吭。
他以为她没在听,叫了声佟夕?
佟夕的声音轻飘飘的传过来,“权哥,过去的就过去了。”
沈希权松了口气,笑着说:“聂修对你念念不忘的,知道自己误会了你就立刻赶回来想要弥补,我看你们还挺合适的,不如,”
佟夕没让他说完,淡淡的说:“我们那里合适了,他智商那么低,配不上我。”


第25章 寻(1)
时隔三年, 佟夕才知道原来分手的真实原因是这个。
她和聂修之间的缘分, 从始至终都被一个巧字贯穿着。第一次见面,第二次见面,第三次见面, 几乎全都是巧合。而分手也是以巧来终结。他偏偏就在沈希权安排饭局的那天回来, 偏偏看见那一幕。
很多异地恋分手的原因,都是源自相互猜忌和怀疑, 她曾经信心满满,觉得他们会是例外,没想到也不可避免的步入这个俗套的结局。
相隔万里,口头上说信任对方容易,真能做到的又有几人?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会疑神疑鬼,这是人之常情。她几次打电话找不到人的时候,也会在心里闪过一丝猜疑, 只是很明智的掐掉不提, 因为她知道他有多忙。
聂修曾经给她发过他一天的日程表,光看看她都觉得可怕。相对于聂修的高强度工作,她所在的T大传媒学院就是一个轻松逍遥的乐园, 有很多不可控的因素,也有很多外界渗进校园的诱惑。时不时传出某某包养女学生的传闻, 这难免会让聂修不安心。
最开始聂修让她报考B市,她因为佟春晓怀孕而毁约,聂修那时候就很不高兴, 认为他在她心里没什么地位。及到后来,他出国读博征求她的意见。她不愿让聂修因为自己拖后腿而影响前途,大力支持他出国,又让聂修不安。
可是佟夕就是这样的个性,她自小失去父母,潜意识里就开始培养自己不要太依赖任何人,否则失去的时候会痛苦不堪。聂修有他的事业,她也有她的梦想。不一定要天天捆绑在一起,各自独立,不干涉对方,全力支持就好。
可有时候你觉得自己特别明理大方懂事,对方并一定领情,反而觉得你没把他放在心上。
临走前,聂修还特别严肃的问她:“别人的女朋友都哭得梨花带雨的死活不肯放人,生离死别似的,你倒好,一点伤别离的情绪都没有,看我要走你还挺高兴的,你是不是巴不得我离你远远的?”
大约他心里的这份怀疑一直存在,所以亲眼见到饭局上的那一幕,就信以为真。
那时,佟春晓因为一场错误的婚恋而送命,佟夕极度悲伤之余,对感情产生很悲观的想法。男朋友有什么用?在最需要的时候,只能打个越洋电话安慰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还要算着时差。伴侣更可怕,所遇非人,便会送命。
聂修提出分手,无疑更验证了她心里那些灰暗悲观的念头,她当时万念俱灰,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分就分吧,无所谓。看到姐姐从恋爱到结婚,经历的背叛,欺骗,猜忌,伤害,直到送命,甚至法律都不能保护弱者,她只觉得失望。
聂修即便解释清当初的误会,也于事无补。她现在不想恋爱也不想结婚,她只欣赏许琳琅那样的生活状态。独立自由,不为情所困,也不为钱所扰。
冬夜的暮□□的飞快,车如流水,华灯初上。
佟夕走到山河苑旁边的一间饭店,独自一人用了晚餐。然后打车去了许琳琅家。她明天要去芦山乡,估计一周都不会回来,先去看看佟桦。
许延和佟桦正在客厅里看动画片,见到佟夕,两个小人都跑过来,一个叫小姨一个叫小姑姑。佟夕“左拥右抱”两个小可爱,暂时抛开了过去的那些事。
许琳琅问她:“吃饭没有?”
佟夕说:“刚刚吃过,佟桦没调皮吧?
许琳琅笑:“佟桦特别乖,调皮捣蛋的是许延。”
两人正说着话,韩淑从房间里出来。佟夕叫了声阿姨。
韩淑端着茶杯,和颜悦色的坐到她身边,问起某男星。眼下电视上热播的某电视剧,这位男星是男二号,刚好是佟夕公司的演员。韩阿姨作为老年粉丝,问他平时是不是也像电视上这么儒雅。
佟夕说是啊,特别儒雅。韩淑又问:“听说他是二婚?”
“嗯,是姐弟恋,两人感情很好。”
韩淑立刻把目光投向了许琳琅,话题拐的突兀而自然,“你看,二婚也很幸福。”
佟夕莞尔失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话里都是套路。不论什么话题都能拐到结婚问题上。
许琳琅直接拒绝:“妈,相亲的事,你想都不要想。”春节一向是安排相亲的好机会。
韩淑的意图在还没出口就被女儿堵回去,气道:“男孩子必须要有个爸爸来带,许延才五岁你都管不了,等他到了青春期,还不得反了天。”
许琳琅抬起手,一副敬谢不敏的表情:“我现在只应付一个儿子,结了婚还要应付一个老公。万一不慎找的不是同盟军而是反贼,腹背受敌,我还活不活了?”
韩淑只好退让一步,“实在不行,你和佟鑫复婚也成啊,好歹是亲爹。”
许琳琅心里嘀咕,才不是呢。
韩淑一看女儿油盐不进的样子,只好搬救兵:“佟夕啊,你劝劝她。”
佟夕笑吟吟说:“阿姨,结婚有什么好,你看我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琳琅姐这样的条件,结婚风险更高,单身保平安才是上上之策。”
许琳琅忍不住乐:“妈你可真会找说客,别看佟夕是佟鑫的妹妹,可她是我这边的。”
韩淑无奈又头疼,皱着眉头叹气。
许琳琅搂着老妈,开解她:“以前我不结婚吧你非让我结婚,喏,我不仅结了婚还给你生了外孙,你还不开心?这就不对了啊。妈,人要知足常乐。再说了,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许延就二十了,到时候你催着他结婚成家去,放过我OK?”
韩淑哭笑不得。
佟夕笑吟吟的看着许琳琅耍贫嘴。
虽然堂哥已经和她离了婚,但是佟夕一直很喜欢她。许琳琅为人热忱大方,看上去一点不像是三十多岁的女人,虽然她一直说自己被儿子磨老了,可是优越的家境条件,宽松的经济状况,让她比同龄人年轻漂亮意气风发。
看到她,佟夕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她姐,如果当初不和蒋文俊结婚,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意外。一想到这些,刚刚轻松起来的心情,立刻变得沉重。
即便找到蒋文俊,她也没法快意恩仇,让他给姐姐偿命。从法律层面上,佟春晓的死亡和他没有关系,是一场意外。甚至那场官司也是为了保护债权人的利益出发,有法律依据。但越是这样,佟夕越是不甘。罪魁祸首逍遥法外,无辜的人为他丧命。这世上还有没有公理和公平?
她想过很多种报仇的方式,如果没有佟桦,她不介意豁出去坐牢也要他付出代价。可是她不能那么做,这世上没什么比佟桦更重要,当年佟春晓将她带大,她也一样会把佟桦带大,教育成人。
佟夕曾经问他你最爱的人是谁啊,他说第一是小姨,第二是沈叔叔。沈希权特别喜欢孩子,经常周末带他去游乐场,时不时送他礼物玩具。
佟夕当时听见这话,差点没飙泪。别人家的孩子都是父母,唯有她的佟桦,说出这样的排名。她给佟桦最好的一切,幼儿园上的是和许延一样的幼儿园,T市最贵最好的幼儿园。
她在佟春晓的葬礼上发了誓,这辈子她会拼尽全力给佟桦最好的一切。
离开了许家,佟夕回到星园小区。走到楼下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还好,不见聂修的车,也不见他的人。她今天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他应该已经死了心。
翌日一早,佟夕起床吃完早饭,便收拾好东西,等着陆宽的电话,随时出发。
陆宽一向守时,约好了八点钟到,可是过了半个小时,还没动静。佟夕心想,或许是路上堵车?耐心又等了二十分钟,还是没有消息。
去芦山乡一趟比较麻烦,先是三个小时的高速到安城县,然后是两小时的乡镇公路,这还算比较顺畅,最难走的一段是进芦山乡的盘山公路。冬日天黑的早,若是出发的太迟,到了县城天色已晚,走盘山公路就很危险,即便陆宽车技高超,也不能冒险。
佟夕等不及了,给陆宽打电话,问他几时到。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接通,里面却传来沈希权的声音,佟夕一愣。
沈希权说:“佟夕,陆宽出了点事,现在在医院。今天去不了乡下。”
佟夕急忙问怎么回事。
“今早上他打车去你哪儿,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后头一辆车撞了过来,他坐在副驾驶上没系安全带,受了点伤,现在正在做检查。”
佟夕吓了一跳,问清那个医院,急匆匆打车过去。沈希权坐在诊疗室外面,比较憔悴,眼下浮起黑眼圈,一看便是睡眠不足。佟夕先问陆宽的伤势如何。毕竟陆宽受伤因她而起,她这一路焦急,内疚,生怕陆宽有事。
沈希权揉着眉心说:“伤得不重,正在做检查。”
佟夕心下略宽,又问:“肇事司机呢?”
沈希权叹气:“车扔在现场,人跑了,估计不是酒驾就是毒驾。真是人在车里坐,祸从天上来。”
陆宽这飞来横祸因自己而起,佟夕说:“医疗费我来出吧。”
沈希权横了她一眼:“有我在,用得着你出吗。”
佟夕看了看他的脸色:“权哥,你既然都来医院了,索性也看看你的病。你看你憔悴成这样了,你那女朋友怎么也不来照顾你啊。”
沈希权哼道:“又来挤兑我。”
佟夕摇头:“不,我是关心你。眼看你生病了,她也不管不问的,我替你着急。你谈一场新恋爱就是为了让自己当孤寡老人没人管没人问吗?”
“你是故意气我吧。”
佟夕诚恳的说:“权哥,我真不是气你,就是不明白你换个新欢到底图什么啊?要是莫丹,早就催你住院输液了。”
沈希权连忙打住:“好了,别管我了。说说你的事,今年也别去芦山乡了。”
“没关系,我自己去,你让陆宽好好养伤。”佟夕站起身道:“我赶时间,不然来不及了,等陆宽出来,你替我道个歉,都是我不好,让他出了车祸,等我回来,请他吃饭。”
沈希权急忙一把扯住佟夕的胳膊,“你一个人怎么行?”
“没事,我会小心的,我都去了好几次了。”
“不行,你不能一个人去。”
沈希权一急,就开始咳嗽。佟夕看着他咳的上气不接下气,不好拔腿就走,替他捶着背说:“求你去看看病吧。”
“佟夕,你听我一句劝,蒋文俊不可能回老家。他倒不是怕你躲你。他要躲的人是老秦。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他早晚有天会挣够了钱才回来,他也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这边有他妈,还有佟桦。他不会真的一走了之,但是没挣到钱,他肯定不敢回来,就算他很孝顺他妈,那也要看在什么时候,如果自身难保,他还是会首先顾忌自己的安危。”
佟夕点头:“权哥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那怕只有一点希望,我也不能放弃。万一他今年回来呢?”
沈希权眼看说服不了她,便说:“你若是执意要去,也不能一人去。让聂修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聂修:感谢宽哥及时发生车祸,感谢权哥提出宝贵建议,感谢亲妈给我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感谢CCTVMTV感谢热心观众感谢………………………留下激动的泪水。\(^o^)/~
佟夕:呵呵,我会让你去? →_→


第26章 寻(2)
佟夕抱臂看着沈希权, 很是不解:“权哥啊, 聂修到底是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费心费力的替他当红娘?”
沈希权瞪着眼睛:“我是个随随便便就要别人好处的人吗?我乐于助人乐善好施你又不是不知道。”
佟夕反问:“那我是个随随便便就能改变主意的人吗?我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希权:“……”
“我不可能和聂修复合的,我再重申一次。权哥你别为难我了OK?”
佟夕起身要走, 沈希权一把扯住她的胳膊, “你既然不让聂修陪你去,那你也不许一个人去。”
佟夕眼看不答应也走不了, 只好说:“好。我不去。”
沈希权还是不大相信,说:“这样,你马上去把车还了,不然我信不过你。”
“好,我这就去还车,这总行了吧?”佟夕边说边往外走。沈希权在身后追着说:“我一个小时后给老赵打电话,看你还车了没有。你别糊弄我!”
佟夕口头上答应,匆匆赶回香园小区, 上楼换了一身装备。半旧的羽绒服, 咖啡色围脖,往上拉起来的时候,整张脸就几乎只露出两只眼睛。这些老气横秋的衣服都是她故意挑的, 以免太显眼,引人关注。农村和都市不同, 几乎家家户户都认识,突然来了个陌生人,都会好奇的多看几眼。
反正她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去一趟。就算沈希权过了一个小时打电话去问车行的赵老板, 知道自己没有还车那也晚了,她都上了个高速。
早在佟春晓打官司的时候,沈希权就带着陆宽和她去过一次芦山乡。不仅没找到蒋文俊,连李秀玉都不知去向。蒋家院门紧锁,空无一人。佟夕问了周围的邻居,才知道李秀玉两个月前就离家外出。
显然,蒋文俊提前给他妈通了信儿,让她躲了出去。也就是从这件事上,佟夕看出蒋文俊对他妈,还算是有孝心。
佟夕估计李秀玉不可能扔下这里的老宅一直不回来。于是临走之前找了个人,给自己通报信息。这户人家和蒋家相邻不远,女主人是从外地嫁过来的,名叫乔小荣,丈夫在外打工,她在家看着两个孩子。
本地人可能会向着李秀玉,她是外地嫁过来的倒不存在这样的心思。佟夕给她留了一笔钱,让她帮忙留意蒋家的情形,有消息及时给她打电话。每年春节过来的时候,她还会再给一笔钱。所以乔小荣对这件事特别尽心尽力。但凡李秀玉这边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及时给佟夕通电话。
从乔小荣口中,佟夕得知李秀玉是隔了半年才回的家,说是去了外地的大儿子家带孙子。佟夕当然不信。农村结婚早,蒋文俊大哥孩子早就比较大了,根本不需要李秀玉再去带孩子,明显是个借口。
连着三个春节,佟夕都来芦山乡,蒋文俊一次都没回来过。李秀玉平时都是一个人在家,过年时,她大儿子也回来过两次。佟夕也知道蒋文俊回来的可能性不大,可是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法,只能守株待兔。
乔小荣前天打了个电话来,村子里下雪,李秀玉摔了一跤,躺床上不能动弹。时近春节万家团圆的日子,李秀玉又出了事,佟夕觉得今年蒋文俊回来的可能性会非常大。
原本她打算八点钟出发,去医院来回路上这么一耽误,她出发时已经快十一点。市里比较堵,开了个半个小时才上高速,不过,佟夕还是没敢开太快。开到第一个服务区,刚好十二点钟,佟夕简单的吃了个盒饭。正要上路,沈希权的电话来了。还真是准时准点的来盘查。
电话一接通,沈希权就气急败坏的问:“你是不是自己一个人上路了?”
佟夕笑着说:“权哥,我会小心的,你放心吧。我带的东西也很齐备,各种防身器材都有。再说,我住在乔小荣家里,她看在钱的份上对我好着呢。”
沈希权气得倒吸口气,咬牙切齿的说:“你……行啊!你!”
“等我到了,给你报平安。”佟夕挂了电话,继续开车上路。
陆宽的车技好,从T市到安城县一路,开的又快又稳。佟夕平时开车机会少,不敢开的太快,到县城时已经下午四点多钟。佟夕看看时间还早,继续往前开,打算今晚住到镇子上。明天一早,再去芦山乡,夜晚开山路有点太危险。
到了镇上,天已经暗了下来,佟夕绕着十字街头,正要找个旅店,手机响了。一看是乔小荣,急忙靠边停车接通电话。
乔小荣用别扭的普通话说:“佟妹儿,刚才蒋家门口来了个车。看样子是要把李秀玉接走,正往车里搬东西呢。”
佟夕忙问:“来的什么人你知道吗?”
“天黑看不清长啥样,两个男的,个头都挺高的。”
佟夕忙说:“麻烦你去看一眼车牌号和车子。”
过了会儿,乔小荣给她打来电话,不好意思的说:“咱这儿也不是大城市,到了晚上黑灯瞎火,我看不清车牌,总不好拿着手电筒过去照,反正是个小面包车,啥牌子我不知道。他们正准备走呢,把李秀玉抬到了车上,我听见有个人叫李秀玉妈。”
佟夕听见最后一句便觉得血液沸腾,“谢谢你乔姐。我这就过去,你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
佟夕挂了电话便立刻上路,从镇上去芦山乡,只有这一条路,如果接李秀玉的人从山上下来,刚好和她迎面碰上。也有可能他们今天晚上不走,那就更好,她刚好赶过去,看看乔小荣说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蒋文俊,还是他哥。蒋文俊的个子很高,也会开车,所以这个男人,有一半的可能就是他。
佟夕越想越急,趁着还有残余的一点点光线,朝着山芦山乡的方向开去。山路修的挺平整,就是弯道很多。转弯时要特别小心,速度不能快,否则一不留神就会开到旁边的沟里。
天色越来越黑,佟夕全神贯注的握着方向盘,不敢开快。开到半途,突然间下起了雨,佟夕暗叫倒霉,只能愈发放慢了速度,车子打着远光灯,可见度还是很低。幸好一路上没人,唯有她这一辆车,在荒郊野外行驰。
放在副驾驶上的手机又响了,佟夕以为是乔小荣,忙靠右停了车,拿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她略一迟疑接通电话,没想到竟然是聂修,听见他的声音,她就挂了电话。停了几秒钟,手机再次响起,还是他。佟夕想要关机,却又担心乔小荣再打来电话,只好接通电话,不等他开口先道:“我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请你别再骚扰我。”说完,就按断了通话。
用到骚扰这个词也算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可是她说出口的时候,心里并不痛快,反而很难过。曾经那么喜欢的人,结果到了彼此互相伤害的份上。
她把手机放到口袋里,松开刹车,正要继续前行,突然对面一道光打过来。下雨的声音盖住了车声,直到看见光,才发现有车过来。
道路的左边是山壁,右边是黑黢黢的山坡。迎面而来的车子,从上面弯道下来时,拐的弧度有些大,等看见佟夕的车子,急忙打方向盘已经来不及了。佟夕的眼睛被光刺到睁不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车头被猛地一震,那一刻快到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车被撞出了山路,一头冲下山坡。
佟夕感觉骨头缝都像被震开一般,有一刻间大脑一片空白。万幸的是,车子被改装过很结实,冲下去并没有翻滚,砰地一声很快就停下来,紧接着是咔咔一片巨响,还有水声。
佟夕没想到这个坡下竟有水,黑暗中不知水域面积多大,水有多深,她又惊又怕,还好没有失去镇定,飞快的解开安全带,但是车门却打不开了。
万幸的是,车里备齐很多东西,就在车门下面,她放了一把破窗的安全锤。这几天气候寒冷,水面上结了厚厚的冰,车子沉的不够快,在水涌进来的时候,佟夕敲碎了玻璃,爬出了车子,刺骨的冰水瞬即侵入了衣服和鞋袜,那种侵入骨髓般的寒冷,佟夕这辈子都忘不掉。惊恐之中,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岸的,除了头发,全身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