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珣,”
这是相识以来,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顾珣却莫名觉得无比熟悉。
琥珀灿然一笑:“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追你。”
顾珣微窘不答。
琥珀把一个莲蓬放在了顾珣的车里,说“我们一人一个。”顿了顿又说:“我送你的那瓶香水,你可以加到加湿器的水里,味道会更好,”
“谢谢,我回去试试。你送了我东西,我明天请你吃饭。”
琥珀答好。两人道了再见,分别上车。
顾珣回到家里,将那个加湿器打开,灌了水,然后将香水滴了几滴进去。不一会儿从莲蓬上细小的空隙里飘出来若有若无的白雾,空气中慢慢的弥漫着一股清新清甜的气息。
如此熟悉的香气,似花非花,究竟在那里闻见过?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是周嘉怡的电话,问他对相亲的姑娘印象如何,有无继续交往的打算。
顾珣想起那只放在自己口袋里的小手,唇角弯了弯,简单的说了个有字。
周嘉怡惊喜的又问:“你同意?”
顾珣嗯了一声。
“太好了。”周嘉怡高兴万分的挂了电话。
坐在她身边的顾晓珺好奇的问:“妈,有没有那姑娘的照片?我想看看是那位仙女让我哥动了心。”
“你不用看照片,这个相亲的姑娘,是琥珀的孪生姐姐,叫黛若拉,和琥珀长得一样。”
顾晓珺惊呆的表情:“她不是独生女吗?”
“我也是才知道,原来琥珀不是虎阿姨的亲侄女,是她哥收养的孩子。她亲生父母和姐姐都在法国。半年前,她父母去世,黛若拉回国来寻找妹妹的下落,好不容易打听到虎阿姨这里却发现妹妹已经去世了。琥珀虽然不在,黛若拉还是很感激虎阿姨,认她当姑姑。我见过她,和琥珀长的一模一样,谈吐为人相貌才华都是一等一的好,是一家香水公司的总裁,唯一让我犹豫的地方就是她有个儿子。可是后来我又想,你哥虽然忘了琥珀,但是这几年还是不喜欢任何女孩儿,介绍的对象也不感兴趣。可能他就只喜欢琥珀这样的。于是就安排相亲试试看,你看,果然!他一见到黛若拉就愿意交往。”
顾晓珺惊叹:“真是太意外了,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或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失去琥珀,送来黛若拉作为补偿。”
“你不反对黛若拉有孩子?”
周嘉怡笑了笑:“那也总比你哥打光棍好多了吧。我和你爸爸都是开明的人,不会介意。”
顾晓珺叹道:“这倒也是。哥哥也年纪不小了。”
这一夜,顾珣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好似是十年前,因为晓珺还很小,十一二岁的样子,安琪也是刚入大学,青春年少,他自己大约也就是二十岁左右。
场景就在顾家的老宅,有许多客人,老人家从七十岁开始做寿,每年生日家里都挺热闹。
顾晓珺和唐贝贝坐在沙发上咕咕唧唧的说悄悄话,然后他看见有个女孩儿走了过来,坐在她们旁边。十七八岁的模样,眉目如画,清雅美丽不似真人。
过了一会儿,顾晓珺扑过来,兴高采烈的说:“哥,那位姐姐你说长得比傅哥哥好看。”
他从小到大听过无数夸赞,早已漠然淡然,然而从未有这一刻从顾晓珺口中听到的这句夸赞让他动容。
那女孩儿虽然模样淡定,脸色却渐渐粉了,水光盈盈的眼睛视线低垂,落到面前的茶几上。
她伸手将盘子里的苹果换了个个儿,他一眼就看明白了,原来那几个苹果都是脸朝上,唯有一个是屁股朝上。
他暗暗好笑,她有强迫症?
过了会儿她离开了沙发,他顿时觉得视野无趣空落,于是起身去了露台,去看看昙花开了没有。
然后他听见了身后轻微的动静,回过身,那个女孩儿静静的站在他身后,一双眼睛至真至纯,如水如雾。
她指着两个花盆说:“这顺序不对,应该是一花一世界,三藐三菩提。”
若是别人如此较真,他一定忍不住笑。可是她轻声说出来,他立刻就毫不犹豫的将那两个花盆挪了位置,然后问她的名字。
她说她大名叫虎珀,小名叫琥珀,一个音。说着,用手在桌上写了个虎字,用的是左手。
他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仿佛那个名字被她的指尖一笔一划写在他的心上。
他望着她纤纤如玉的指尖,看着那上面一颗小小的黑痣,一种从未有过的怦然心动,就此而生。
露台上的植物很多,免不了藏着蚊子,那女孩儿的胳膊上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他要给她拿花露水,她说她只有涂抹丹皮酚才有效果。
他带她去了药店,替她买了一管丹皮酚。她当时没带钱,他帮她付了账,她要还钱,他说不用,请他喝杯奶茶就好。女孩儿一口答应,他暗暗高兴。可是回到顾宅,她还给他五十块钱。
他不由生气,明明说好了要请他喝奶茶,如此一来,自然也就没了借口约她。他到底还是不甘心,第二天跑去了她的学校,名义为找她零钱,其实是想再见她一面。
他请她吃饭。她说学校管得很严,只能在食堂就餐。
他想请她喝咖啡,她也不肯,说晚上会睡不着。
他那时成绩优异,长相出众,在学校里也是风云人物,被无数女生倾慕暗恋,可惜,却在这个小姑娘这里碰了钉子。
顾珣的生物钟很准时,早上六点半会自然醒过来。然而这天他居然一直沉浸在这个梦里,直到手机的闹钟响了他才醒过来。清醒的那一刻,他猛然一惊,梦里的女孩儿名叫琥珀,黛若拉送他的那瓶香水,就叫这个名字。而而梦里的女孩儿,竟然和黛若拉长得一模一样。
上班的路上,他一直回味着这个梦境,那些异常清晰的情节画面,让他身临其境,感同身受,甚至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依旧在心头盘旋。
莫非,他对黛若拉一见钟情?所以寄托于梦境?
到了公司,走到办公室门口,周一鸣站起身说:“小舅,有人给你送花。”
说着,他弯腰从办公桌旁拿起一束火辣辣的红玫瑰,脸上是一副强忍着的好笑。通常都是男人给女人送红玫瑰示爱,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也是少见。
顾珣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形,也是微窘,接过来飞快走进办公室。
玫瑰中夹着一个精美的卡片,上面写了一句话:
☆、第46章

玫瑰中夹着一个精美的卡片,上面写了一句话:“顾珣,我喜欢你,风知道,云知道,你知不知道?”
如此直接的告白,难顾周一鸣看到了偷偷窃笑。
顾珣揉了揉眉心,无声窘笑。
字写得非常漂亮洒脱,他第一反应当然是黛若拉,可是卡片上并未落款留名。
他拿着手机想要拨个电话过去问她又觉得不妥,这些年向他暗示好感的异性很多,万一不是黛若拉,岂不尴尬?再者黛若拉说她从小就跟随父母住在法国,未必会写中文。
顾珣给周一鸣打电话,问花是谁送的。周一鸣说是办公楼下邻近街口的香雪海花店。
顾珣道:“你打电话过去问下是谁订的花。”
不多时,周一鸣回话进来,说花店也不知道客人的姓名,只说是个年轻姑娘。
顾珣心说:当然是个年轻的姑娘,难不成还是个大叔给他送花。
因为昨夜黛若拉送他莲蓬加湿器的时候他已经顺势说要请她吃饭,所以到了傍晚时候,顾珣拨电话过去,先问她是否有空。
“没空呢。”
顾珣正要说改天。
电话里传来轻笑:“有位顾先生昨天晚上约了我。”
顾珣松口气,笑问:“晚上想吃什么?”
“我想去s大附近的卡萨布兰卡,大约七点钟会到。”
“带上诺丁一起吧。”
“他不肯当电灯泡,要在家里和舅舅玩。”
顾珣哑然失笑,这个小孩子很有趣。
暮色渐浓,公司里渐渐空落,融入了寂静之中,顾珣关了电脑,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楼下万家灯火,车水马龙。空调很暖,灯光很亮,他却无端觉得孤寂,或许是年岁渐长,突然间很想有个家,希望回家时看见窗前暖色灯光,看见灯光下等他的人。
思绪纷飞,他不知不觉从衣袋里拿出香水,打开瓶盖,一股清甜熟悉的馨香弥漫开来。
他好似迷上了这个味道,每次闻见,都会不由自主的陷入沉思,心头涌上奇怪的感觉。
s大东门附近的卡萨布兰卡,算是s市最早的一家西餐厅。
顾珣到时,留意看了一下并没有黛若拉的车子,显然她还未来。
侍者领他走进去,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楼下斜对面是s大的东门,进进出出都是年轻稚嫩的面孔,还有很多恋人,一起出来逛街散步。
他不禁想起自己的大学时代,因为念建筑系,整天忙的焦头烂额,也曾有许多女生追求,但不知何故,竟然一个都没感觉,仿佛一直在等一个人出现。
他恍恍惚惚觉得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可是却又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想不出来她是谁。
他不知不觉陷入沉思。
琥珀在侍者的带领下上了楼,转过楼梯的拐角,她一眼看见窗前的顾珣。
他低垂视线,望着窗外,手指交叉放在颌下,挺秀的鼻梁,浓密的眉毛,清隽容颜如雕如琢。岁月对他格外优待,未曾显出风霜和沧桑,只增添更成熟儒雅的气度,更让人沉醉迷恋的风姿。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么出神。她甚至不忍心惊扰,就站在他对面不远处,静静凝睇着他。
顾珣回过神的时候,视线转过来,刚好和她的眸光相撞。
琥珀有一种错觉,他是不是想起了她。
顾珣也有一种错觉,他此刻是在梦里,顾家的露台。
那个名叫琥珀的女孩儿,站在他身后望着他,眼波如水,犹如漩涡。
她慢慢走过来,顾珣那种如梦如幻的感觉愈发浓烈。
琥珀走近前,语气带着些感慨:“这里一切都没有变,还是原来的样子。”
顾珣问:“你以前来过?”
“来过。”琥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是我第一次请异性吃饭的地方。不过,不是约会,是表示感谢。那年,我去武隆山的路上出了车祸,他给我输了血。回来后,我在这里请他吃饭。”
顾珣惊讶:“我也曾经去过武隆山。”
琥珀笑笑:“我们真有缘分。”
顾珣心里一动,的确。
“那天,他问我喜欢吃什么口味的牛排,我说随便,然后他就替我每样都点了一份,我赶紧阻止他,因为说好了我买单。这样点菜,我的钱可不够。”
琥珀一边说,一边笑,“可是最后还是他买了单,我的钱不够。”
顾珣听着她的描述,愈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怎么好似他曾经经历过这些画面。
侍者拿了餐单过来让两人点餐。
点完之后,顾珣忽然心念一动,问琥珀:“你一直在法国,会不会写中文?”
“当然会啊。”
琥珀从包里拿了一根笔和一个记事本,翻开写了字递给顾珣。
“你看。”
顾珣其实是想看看看她的字和今天玫瑰花中的卡片上的字是否一样,推测送花的人,是不是她。等看到她写的字时,他不由一怔。
她写的是一个虎字。
梦里那个名叫琥珀的女孩儿,写在桌子上的那个字。
顾珣抬起眼帘,看着眼前这张和梦里女孩儿一模一样的面孔,下意识的看她的手,但是她用的是右手。
若是左手,简直就是梦境重现。
顾珣心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和震惊。
吃过饭,两人下楼。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天寒地冷的季节实在不是个拍拖的好时节,顾珣道:“附近有咖啡馆,我们去坐坐吧。”
“我想去买杯奶茶。”琥珀指着前面两步远的一个奶茶店,说:“你知道吗,这个奶茶店,以前叫东西南北。”
顾珣抬头看着这家奶茶店,一股异样熟悉之感油然而生,好似来过很多次,可奇怪的是,印象中他从来不喝奶茶。他不喜欢甜食,奶茶的口味对他来说太过甜腻。
“来一杯绿野仙踪。”
店里的男孩儿看上去是个大学生,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调好了一杯奶茶递给琥珀。
这家店以前就是琥珀的,毕业后转送出去。“绿野仙踪”是一味她发明的抹茶味的奶茶,当年顾珣每次来,都会点一杯。
“和我在卡萨布兰卡吃饭的那个人,和我初相识的时候,我欠了他五十块钱,他说不用还,请他喝杯奶茶好了。我以为他喜欢喝奶茶,他经常来这里,每次来都点绿野仙踪。”
琥珀捧着绿野仙踪,停了片刻,轻声说:“后来我才知道,他其实不喝奶茶。”
顾珣愕然看着她。
昨夜的梦里,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名叫琥珀的女孩儿,也是让她请他喝奶茶。
这么会这么巧,现实和梦境重合吗?
他心里充满了震惊。
琥珀喝完了奶茶,舔了舔嘴唇。绿野仙踪的味道如旧,身边也是故人,一切都没变,却又仿佛一切都变了。
她把空了的奶茶杯子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哈了哈手。
顾珣望着她,“手冷吗?”
琥珀没有回答,抬起眼帘,一瞬不瞬望着他,漆黑的眼眸幽幽生着光,闪动之际,仿佛有无穷蛊惑形成一个漩涡。
顾珣握住了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
琥珀怔了一下,一抹笑意无声无息在唇边漾开,有一丝惊喜,还有一丝顽皮。
她举起左手,软软的说:“这只手也冷怎么办?”
顾珣将她的左手握住,似笑非笑的问;“这样可以吗?”
琥珀含笑不答,紧紧将他的手掌反握。
顾珣不经意的低头看,心中蓦然一怔。
葱白如玉的左手食指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奶茶店的灯光径直打过来,他看的清清楚楚,和那梦中女孩手上的黑痣位置一模一样,都是在左手。
顾珣心里闪过无数念头,根本无从描述心里的惊讶。
难道是他出现了幻觉,还是虚拟与现实融为了一体?
结束约会,回到芳菲城。
这一晚,顾珣再次做梦。
梦里依旧出现了那个叫琥珀的女孩儿,她考上了s大,暑假要去敦煌旅游,他并不知道她具体行程,但他知道她一定会去莫高窟,于是在莫高窟等了一天,终于等到她。
“偶然”邂逅,同游三天。
可惜她依旧对他无感,回来后他借故去学校找过她几次,她却忙着去做翻译兼职,难得见到人。她后来在学校门口开了一家奶茶店,名叫东西南北,他终于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前去见她。
再然后,场景换到了武隆山,雨后的山路崎岖泥泞,她乘坐的车子翻了,她受了伤。
他见到她肩后的血一片片涌出来,竟然被一阵剧烈的心痛给疼醒过来。
清晨时分,屋内空寂无人,黑暗中一股淡淡的馨香飘过来。
顾珣终于想起来这股气息,正是那个女孩儿身上的味道。
他当时抱着她,她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出奇的亮,轻声轻气的说谢谢,客气礼貌,不惊不乱。
顾珣从梦里惊醒,再无睡意,起身来到露台,从玻璃窗看过去,远处的珍珠湖清清冷冷。
他无从解释这个梦境,也无从解释为何会连续梦见同一个人。
为何这个梦里的女孩儿和黛若拉长得一模一样?
难道这瓶香水,添加了致幻剂?他左思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黛若拉和他素昧平生,只是在三年前见过他一面,如果对他有什么企图,也不至于等了三年再来。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吃过早饭,他来都办公室,周一鸣又拿出一束红玫瑰,笑嘻嘻说:“小舅,又有人给你送花。”说着,又递给他一个红色小锦袋,“花店还顺便给了这个,说是送花的姑娘给你的。”

☆、第47章

连着两天被人送红玫瑰示爱,顾珣也是微窘,还好,他的办公室在最内侧,和其他公司高管办公室单独隔开,不会被人看到,知情者周一鸣也绝对不会四处八卦。
他走进办公室,打开红色锦袋,怎么都没想到里面竟然是一本很小的新华字典。翻开发现里面夹着一个书签样的纸条,上面写着几个数字,依旧没有落款署名。
顾珣略一思索,按照第一个数字翻到字典的那一页,所有字他浏览一遍并未看出什么端倪,然后他翻到第二个数字的那一页,心里微微一动,等翻到第四页,他明白了,这几个数字应该是“我喜欢你”的意思。
他的第一直觉依旧是黛若拉,但转念一想,黛若拉的的方式很直接,对他有好感就当面说要追他,然后请人安排相亲。而这个送花人的表达方式,明显是少年人的做派,应该是个小女生。
他平素除了工作关系,很少和异性打交道,尤其是年轻的小女生,想不出来会是谁。但是,昨天的卡片和今天的字典都给他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好似他真的曾经接受过这样的礼物。
顾珣把东西放到抽屉里,打开电脑开始工作。中午给黛若拉打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饭。天寒地冻,又是工作日,两个人都很忙碌,似乎挤出时间一起吃饭成了唯一的选择。
“好啊,我们去芙蓉阁如何?就在珍珠湖附近。”
顾珣应好,芙蓉阁离公司很近,下班后本来他可以早到。临近下班,张屹来办公室谈新产品方案,迟了半小时下班。
离开公司开车路过街口的花店,他心念一动,停车走进去。
花店老板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顾珣笑着打了声招呼,然后很有礼貌的请问她这两天早上送到星迹公司的玫瑰是谁订的。
顾珣儒雅清俊,又举止谦和,引得老板娘十二份的好感,知无不言的说:“是个年轻姑娘,长的特别漂亮,身材也特别好。”
顾珣问:“她有没有留下电话名字?”
“没有留。哦对了,这姑娘好像是个左撇子,写字用的是左手,我记得特别清楚。”
左手?顾珣心里微微一动,不知不觉竟然想到了诺丁。
诺丁是左手写字,但肯定不会是他,可是会不会是他妈妈?
他潜意识里不知为何,总是联想到黛若拉,似乎鲜花和表白来自于她,是一件愉悦的事,若是来自别人,则就是一个烦恼了。
到了芙蓉阁,顾珣停好车,并没有先上楼,而是坐在车里等着。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一辆银色奔驰开到停车场。因为芙蓉阁生意素来火爆,车位总是紧张,那辆银色奔驰找的车位正好在顾珣车子的斜对面,因为左边停了一辆七座商务车,车身比较长,奔驰折腾了好几把也没倒进去。
顾珣忍不住笑。
打开车门他走过去敲了敲车窗,琥珀见是顾珣,又窘又喜,按下窗户。
顾珣笑着问:“需要帮忙吗?”
琥珀求之不得,下了车让顾珣帮忙。
顾珣把车子开出来,重新调整一下,干脆利索的一把倒进去。
琥珀笑道:“顾先生车技好棒。”
顾珣随意接了句:“我也曾出过车祸。”
琥珀笑容微微有些不自然,停了片刻,轻声问:“怎么回事?”
顾珣风淡云轻的说:“很奇怪我完全记不得当时的事情,就像是有人喝醉酒,某段记忆断片了一样。”
琥珀静静望着他,“或许,你忘却的记忆并不仅仅是那一段。”
顾珣投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琥珀试探着问:“你最近有没有想起过什么人,想起什么事?”
顾珣微微拧眉,略想了想,说:“有时候会觉得某件事曾经发生过,或是曾经经历过,有很熟悉的感觉,但是我又很确定无疑,未曾发生过。”
虽然他什么都没想起来,但是琥珀听到这个回答,已经欣喜不已。
显然那瓶香水,对他很有效果。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她笑着说:“我有时候也会有这样的感觉,路过某个从未去过的街口,觉得曾经来过,非常熟悉。据说这是上辈子的记忆。”
顾珣笑:“我不信上辈子。”
琥珀又问:“那你相信外星文明吗?”
“这个当然。”
顾珣的回答很肯定。琥珀心里再次感到欣喜。其实她并没有把握,当顾珣想起她的时候,可以接受她来自外星。
唤回他的记忆,是个冒险的做法,她完全可以以全新的身份让他爱上她,但是那样,他就永远不知道诺丁是他的亲生儿子,那样对他们一家三口来说都是个遗憾。
可是如果唤回他的记忆,那么接踵而来的就是需要说出真相,顾珣能否接受她和诺丁,是个未知。但无论如何,她愿意冒一次险。不仅为了诺丁,也为了自己。
这几次约会她都特意选择在和他曾经去过的地方,朱顶,卡萨布兰卡,芙蓉阁,和他的谈话,她也都尽量重现昔日的内容。
时光荏苒已经过去多年,她原先并没有用心去铭记的点点滴滴,没想到自己竟然全都记得。
她二十四岁那年突然对顾珣动心看起来很突兀,很莫名其妙,她一开始归结于自己有病,现在改变了看法,应该是顾珣将一抹情思种在她心里,八年时光润物无声,忽然间发了芽。
她当初对他无心,往事都能记得清清楚楚,顾珣彼时早已用情很深,肯定比她记得更清楚。可见机场那一幕,对他的刺激有多大,才会让他如此决绝的忘记她。
琥珀不忍想下去,只是替顾珣心痛。
吃过饭,两人在楼下分别。顾珣柔声问:“我在烟云山有个小别墅,里面有温泉池,周末我们带诺丁去住两天你觉得如何?”
“好啊,诺丁最喜欢玩水,不过这个周末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走不开,下个周末再去,你不会介意吧?”
顾珣当然不会介意,毕竟黛若拉不是普通的职业女性,身为公司总裁,忙碌才是常态。
因为是周末,顾珣没有去芳菲城,而是驾车回到了顾家大宅。
父母和晓珺正陪着祖父打麻将,老人家借口打麻将可预防老年痴呆,每到周末就让家人陪着来几把娱乐。
顾珣陪祖父玩了一会儿,然后去了露台。花花草草因为有暖气,依旧长的茂盛青碧,金桔已经挂果,蟹爪兰开了满满一枝头红云似的花朵,压得枝桠往下弯垂。
梦里和那个叫琥珀的女孩儿在露台见面的画面,历历在目。
他走到花架前,上面摆放着一些盆景,他惊讶的发现,果然有两个花盆上写着“一花一世界”“三藐三菩提”。他经常来露台侍弄花草,但是从来没留意过花盆上的字。
眼前的一幕,实在让顾珣惊奇,松木桌子,花架,昙花,花盆,一一都在这里,仿佛是仿照实景搭架的梦境。
他从衣袋里拿出那瓶琥珀香水,莫非是这瓶香水成了精,化作梦里的那个女孩儿?
这个念头一起,顾珣自己都忍不住笑。
当然这不可能。
香水的气息在他的鼻端飘拂,这一夜,顾珣继续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他梦到和琥珀一起去烟云山看流星,梦见自己许愿,希望身边的这个女孩儿能成为顾太太。
梦见第二日她的项链丢失,他帮她找寻,她在车上突然流鼻血,他的袖子弄上血迹,第二天她送了他一件崭新的衬衣。
紧接着他梦到自己收到匿名的快递,第一份里面是一份匿名的情书,第二份里面是一个小字典。
然后,她在他加班的时候,突然来送馄饨。
他又惊又喜,亲自下楼把她接到办公室。
她问他喜欢吃馄饨吗,他回答还可以。
她又问:“那送馄饨的人,你喜欢吗?”
顾珣心里巨震,几乎难以置信。他苦等数年,几乎已经不抱希望,然而突然就来了个巨大的惊喜。他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语言细胞在狂喜中失去了功能。
“那我这就算是追上你了。”
她笑得甜美可爱,他怦然心动,无法自持,伸出双手,将她轻轻抱住。
真真切切的碰到她,他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所以不敢用力拥抱,很怕会惊破这个梦。
他几乎分不清是梦是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