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董鹏在本子上圈圈画画,企图思索出结果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他派去调查郭辉的警员。
“组长,我们按照您的命令,去了郭辉曾经就职的证券公司,竟然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怎么,情况有变化?”董鹏沉声问。
“那倒不是,和您给的资料一样,郭辉三年前确实是这家证券公司的计算机系统维护员,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沉迷于炒股,在他死后公司查账,才发现他利用工作之便,多次钻了空子用系统漏洞去炒股,先后赔了近百万却伪造得神不知鬼不觉。”
“公司查账是在什么时候?”
“好像是郭辉死后一个月吧,但因为郭辉没有其他亲人,也没结婚,单身一人,所以他的死亡使得那笔钱的洞至今也还没能补上,所以公司的负责人提到郭辉,都是恨得咬牙切齿,却没地方再讨债去了。”
董鹏了然地应了一声,看来证券公司那边并不知道于芳和郭辉的关系,以及还有个孩子的存在。不过反过来思索,就算是得知,于芳也没有承担郭辉债务的义务。
“好的,我清楚了,辛苦你们了。”
“组长您说这些干什么,大家也都希望能尽快破案。”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们多注意,有新发现第一时间告知我。”
“是。”
结束了和警员的对话,董鹏重新审视着密密麻麻写满字的记录本。刘慧慧的忏悔信、邓峰的一笔钱、程彻提到的老张的怪异举动,这些综合到一起,好像有些什么设想正在渐渐生成。
这时,一个声音传入董鹏的耳朵里。
“下车,我要下车!”
从前面一节车厢中传来吵闹声,惹得乘客们纷纷侧目。董鹏没有起身去查看,但思索案情的思绪还是免不了被打断,微微皱起眉来。
吵闹声并没就此停止,反而越来越近,来到了两节车厢交接的车门处。即使不用刻意去看,因为坐在靠前的位置,从董鹏座位上也可以将情形一收眼底。
一个男人手里拎着个行李包,一味往关闭着的车门走,似乎不满跟在他身后乘务员的劝阻,不断大声抱怨着。
“我要下车,为什么不行?”
乘务员显得满脸无奈,“您的车票显示您本来该在刚才那站下车,可您没有下。”
“我不是说了吗?我就多睡了一会儿,现在就不让我下车了?我还没怪你们为什么没叫醒我呢!”男人显然并不讲道理,把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惹得许多乘客都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
乘务员也很无奈,但又不好发作,只得解释道:“现在车已经重新开动,不可能中途随便停下来,您只能等下一站进站再下车了。”
“凭什么?到下一站还要几个小时,耽误了我的事情谁来负责?”
“先生,我们这趟车全程并不长,所以每站之间的间隔也不过一个小时左右。”乘务员继续耐心以对。
乘务员话音刚落,董鹏的脑中光亮一闪,瞬间捕捉到一丝突破点。他飞快站起身,走到乘务员面前。也许是太过突然,再加上董鹏身上特有的威严,让闹事的男人和乘务员一时间停止了对话,一齐望向了他。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这趟车一共停靠了三站,对不对?”董鹏在乘务员面前站定,开口询问。
乘务员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全程一共有几站?”
“除去起始站之外,中途共四站。”
这次旁边的男人反应过来,他瞪着董鹏,不由分说插话进来,“你是谁?没看见我正解决问题吗?买大白菜还得分个先来后到呢。”
董鹏淡淡看了他一眼,拿出警员证在男人面前展开,“有问题你下车可以跟我走一趟,我们单独详谈。”
由于董鹏所站的角度,其他乘客只能看到他不知拿出什么一晃,闹事的男人脸色变了变,露出悻然的表情,拿着行李后退了几步不再说话。
董鹏又转向乘务员,“车上有没有详细的时刻表?标示着每站的时间和站台名字?”
“有。”
“能不能拿给我看看?”
“好,好,您跟我来。”乘务员连忙点头应道,如释重负地迈开脚步,快步转身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董鹏紧跟在乘务员身后,也走向了乘务员的工作室。这一幕闹剧看似就此落幕,但对于董鹏的意义却远不止于此,如果他的猜测没错,那么孙刚的案子就解决了关键问题。凶手所使用的,不过是个简单的时间障眼法,就算是没赶上火车的于芳,也同样可以实施作案。
山间的小路上人迹罕至,但眼下却被一阵繁杂而显得急促的脚步声所打断,程彻、吴宁和罗子林的身影由远及近。而除了被惊飞的林中鸟之外,还有一对正在拉扯中的男女。
“是老张和于芳!”跑在最前面的程彻率先看清了两人的面貌,指着那方向道。
果然,在隔着一片山坡的地方有一条蜿蜒的小路,那两个身影就站在路上。因为还有些远,难以看清两人此时的表情,只见到仍旧是一身灰黑色衣服的老张一只手拉扯着于芳的衣袖,好像在说着什么。之所以能一眼就认出于芳,是因为于芳还是那天与程彻和吴宁在树林里遇见时的打扮。此时于芳则努力挣扎,欲摆脱老张的牵制。
老张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交到于芳手里,于芳一愣,有一刻停止了动作。但随着程彻声音的响起,她像是受惊一般回过神来,而老张也发现了几人的存在,慌忙松开拉着于芳的手。
于芳重获自由,也来不及再做出其他反应,甩下老张,转身就向着另一边跑去。程彻等人自然也发现了于芳逃走的念头,加快脚步奔过去。
三人很快就来到刚才两人拉扯的地方,老张还站在原地,见他们经过自己身边,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挡住大半的路。程彻拍了拍老张,不费吹灰之力把他推到一旁,赞扬道:“谢谢你帮我们找到了嫌疑人,老张。”
说完,快步走过了老张身旁。吴宁也从老张面前跑过,但在和老张擦肩而过时,她侧头看了一眼老张,那油彩的面具依然艳丽却空洞而没有生命,但老张隐藏在面具之下的那双眼睛,却让吴宁敏锐地捕捉到了与平日阴郁淡漠不同的一丝波动,那复杂的眼神里包含着懊悔、柔情,似乎还有些万般无奈的哀戚。
吴宁心中一动,一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快得来不及捕捉,她又望向已经追着于芳跑出了一段路的程彻,不由得握了握拳。这男人什么时候才能时刻记起自己的毛病?他不能接触女人,就算追上,怎么能逮捕于芳?难道要让罗子林看到她那时在片场所见的程彻无意识发飙的情景?
吴宁略一思索,脚步一顿,转向随后而来的罗子林,压低声音道:“罗警官,我们对于芳比较熟悉,我和小彻去追于芳,你在这里看着老张,也许这里面另有隐情也说不定,别让老张趁机也跑了。”
罗子林点头,停止了继续追逐,算是默认了吴宁的建议。吴宁见状,再次迈开脚步,用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往前追去。
常年的身体锻炼以及替身演员工作,使得吴宁的跑步速度并不比程彻慢。很快,程彻就接近了于芳,但紧跟在他身后的吴宁,明显能看出他的动作渐渐有点迟疑。她明白,程彻这后知后觉的家伙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知道怎样才能克服那毛病来抓住于芳。
正如吴宁所猜测,程彻心里正在剧烈挣扎,眼下他别提有多痛恨自己那忌讳的毛病。如果要抓捕于芳,必然要碰到她,暴露那毛病不说,万一要是因为失去理智而放走了嫌疑犯,岂不是耽误了正事?可警察的职责所在,又不允许他眼睁睁看着这么好的抓到犯人的机会溜走。
程彻一咬牙,终于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伸出手去打算抓近在咫尺的于芳,但此时,一道敏捷如风的身形从他身后一跃而过,顷刻之间便干净利索地扣住于芳,牢牢把她按住。尽管于芳还在不甘心地用尽全力扭动,但又怎么可能挣脱吴宁的钳制?在察觉到无法逃脱之后,于芳只得仰起头,怒目瞪着吴宁。吴宁却像是视若无睹,仍是一脸的淡然。
程彻松了一口气,在两人身边停下,“幸好有你抓住她。”
“你以为我愿意出手?”吴宁看了他一眼,“要不是某人除了添麻烦不会做别的事,还用我来帮忙抓犯人?”
程彻挠了挠头,“谢谢了,大不了回去我请你吃大餐。”
“好啊,记得你欠我一顿饭。”
“咦?罗警官呢?”
“我劝他留下监视老张了。”
听到吴宁的回答,程彻似乎才意识到吴宁是在暗中帮助自己,他摸摸鼻子讪笑,但心里却充满了感激。
两人这种悠闲的对话却激怒了于芳,于芳怒而插话进来,“你们凭什么抓我?就算是警察,也不能乱抓人!”
“于芳,警方现在怀疑你是杀害刘慧慧、邓峰和孙刚的凶手,并且袭击了老张,有话跟我们回公安局再说。”
“我没有,说话要有证据,你们的证据在哪里?”
“我…”
程彻的话才起了个头,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程彻看了看于芳,接起了电话。
“小彻,是我。”
“组长?您怎么忽然打电话来了?是不是案情有新的进展?”
“说起来有点复杂,你们还在雾村吧?我们见面说。”
“见,见面?组长您…”
“我坐的火车已经到达了镇上,这就乘船去村里,你先找个地方等着我。”
“对了,组长,我们刚抓到于芳,之前提到的老张也在。”
“哦?那太好了。”董鹏想了想,“你们就押着于芳在老张的店里等我,什么话都别随便说,也先什么都不要做,我一会儿就赶过去和你们会合。”
“明白了,组长。”
挂断电话,吴宁也从程彻的话中听出了大致意思,她拉起于芳,“董警官也来了?看来这次要热闹了,我想董警官既然这样说,肯定会带来不一样的线索。”
“看来我们也只能先回去等了。”程彻望向于芳,继续接着刚才的问题回答于芳道,“你也听见了,等我们组长来了,你的案子一定会有定论。”
于芳不再争辩,而是沉默地被吴宁押着往回走去。几人经过老张和罗子林等候的小路,由程彻向罗子林说明了情况。在这空暇时间,吴宁的目光不由得再次在老张与于芳之间流连。她并没有忽视,那两人偶尔的视线相碰中,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吴宁微微皱起眉,确实不对劲儿,如果之前大家的分析没错,于芳应该是恨着老张,为了向他复仇而来,而之前在悬崖前袭击老张,也证明确实如此,但此时再看来,她的心绪却深沉而复杂。先不说老张为什么要几次三番袒护对自己心存恶意的于芳,但是于芳的态度转变,就值得一究。
仔细回想起来,老张和于芳一直并没有交集,那么事情的转折点在哪里呢?吴宁飞快在脑中过滤一遍,刚才两人在路上拉扯的情形浮现在她眼前。老张对于芳说了什么?
第二十二章 董警官的推理
一行人回到老张的店里,已经过了中午。于芳被暂时关在程彻和吴宁的房间里,由程彻和罗子林看守。吴宁弄了些简单的食物给两人送了过去,在经过老张的房门口时,她发现门并没关严,从一道不宽的缝隙中可以看见老张背对着门坐在地上,午后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似乎从他一贯的阴暗中透出一抹柔和的光亮来。
从抓到于芳回到这里,老张始终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就连他这姿态也仿佛许久没有改变过,雕像一般。望着这一幕,吴宁眼底浮现出一层涌动的深意。她之前果然没看错,老张确实有些不太一样,虽然她时常觉得自己不是个纯粹的女人,也忘了怎样像个女人一样小鸟依人,但女人的直觉还是会偶尔冒出来,而且很少出错。
吴宁还在观察着老张,旅店门外传来敲门声。房内的老张动了动,却并没起身去开门。吴宁转身,见到程彻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快步到门口去开门,站在门外的,正是风尘仆仆的董鹏。
“组长。”程彻恭敬地打招呼。
董鹏点了点头,径直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看似还在通话中的电话,边走边交谈着,“嗯,对,你直接把结果说明就可以了…和我预想的一样?明白了,保持联系。吴宁?放心,我会把人给你平安带回去的,你有时间在这里说废话不如多做点事去,小心被你们上司逮住记过。”
董鹏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但从他的话语中不难听出,电话另一边的人正是尚云轩。董鹏收起了手机,不再多赘述,直入主题地问道:“于芳人呢?”
“在房里。”程彻边说,边指了指房间的方向。
“带我去看看。”董鹏说着,人已经先向前走去,在经过吴宁面前时,他侧目看了过来,“如果没其他事要忙,你也可以一起过来,你参与的也不少,说不定还能帮助回忆起一些细节来。”
吴宁并不拒绝,跟在董鹏和程彻身后走入房内。房间里,罗子林靠着墙角站着,于芳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可能是意识到自己没有逃脱的机会,所以也不再挣扎反抗,而是低着头,不发一言。
“于芳?”董鹏试探着叫了一句,于芳并不回应,董鹏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于芳抬起头,看了看董鹏,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董鹏搬过一把椅子,在于芳面前坐下来,用眼神示意其他人也各自找地方坐下来。
“是你杀了刘慧慧、邓峰和孙刚,是不是?”董鹏依旧维持着原来的风格,甚至连一句开场白都没有。
于芳扯动嘴角,露出个不以为然的笑容,“我是凶手?这句话刚才那个娃娃脸的幼稚警察说过了。”
“请尊重警察。”程彻愤慨地开口,“别忘了,你可是嫌疑犯!”
“那又怎样?就是审判的犯人也有申辩的机会,更何况,你们现在还没给我定罪,不是吗?”于芳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与之前和他们打交道时那种总带着谨慎的模样判若两人。
“于芳,你确实很用心,但你要知道,世上没有两全的完美方法,你一方面想要复仇,把当初害死你男朋友的人一一杀掉,另一方面,又想揭开当年的真相,想要用这种方式向警方述说当年被淹没的真相,可正因为如此,才会露出端倪来。”
于芳不接话,那视线的方向看似专注地望着董鹏,但如果留心观察不难看出,她的目光仿佛越过董鹏,落在不知名的某一点上。除了董鹏,其他人都选择了沉默,但却表情各异。程彻和罗子林专注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对白,而吴宁却在看着于芳出神。其实相比起案情,她更想知道的是于芳此时在想着什么。
董鹏停顿片刻,又继续说道:“你不说话也没关系,不如让我们先从案情的发展来分析一下你是怎样实施犯罪的。首先,事情要从三年前说起,罗警官和小彻,你们先把三年前的案件经过详细叙述一遍。”
程彻点点头,刚翻开记事本,却被罗子林示意阻止,“我来说吧,毕竟当年我到过现场,比较清楚情况,有遗漏的地方小警官你可以补充。”
程彻张了张嘴,但最终没有反驳,这表情落入吴宁眼中,让她暗笑。凭她对程彻的了解,她明白程彻要发表的意见肯定不是关于由谁来阐述三年前的案子,他最在意的是罗子林那“小警官”的称呼。但吴宁也知道,当着董鹏的面,程彻就是有怨言也不敢说出来,更何况还是在分析案情的重要时刻。
“我记得三年前那天,我们接到报案,说在雾村旅游的几个年轻人在山上发生意外,其中一人跌下山崖,我和师傅赶到村子里的时候,村民们已经把坠崖的人合伙拉了上来,但人没救了,而且当时死者被凸起的岩石撞得面目严重损毁,身上多处骨折。有个抱着死者一直哭的女人说是死者的女朋友,她证实了死者叫作郭辉。除了他女朋友外,死者的几个同伴都作证郭辉是失足坠崖,因为没有确凿证据证实存在人为痕迹,所以定论为意外,再加上警力不足,条件有限,也就没做进一步查验,结案后在镇上医院简单把尸体火化后,由郭辉的女朋友把骨灰带了回去,大致上就是这样了。”
“对于那个女人,罗警官你还有没有印象,看是不是她?”董鹏指了指于芳。
“没错,虽然样貌记得不算很清楚,但我来之前特意查阅了当年的口供和签名,郭辉的女朋友确实叫作于芳,在今天抓捕她的时候,我见到于芳,就回忆起了她。”
“剩下几个人,就是我们所调查的一连串案子的几名死者,刘慧慧、邓峰、孙刚。”程彻汇报道,“哦,还有这家店的主人老张,据说当时也随行。”
“嗯,很明显,于芳,这就是你的动机所在,你认为当年男朋友的死并不是意外,所以才实施了报复,小彻,既然老张也是本案的相关人员,你去把他也叫到这里来。”
程彻应了一声,站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领着老张走了进来。董鹏第一次见老张的模样,在他沉着肃然的脸上还是免不了闪过一抹诧异,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老张环视四周,在看到于芳的时候,四目相望,他眼底的一丝波动,被一直静静观察着于芳的吴宁收入眼底。
“老张,请坐。”董鹏招呼着老张。
老张点头示意,然后在一旁坐了下来。
“老张,你还记得三年前那个叫郭辉的年轻人坠崖的事情吗?”董鹏见老张不开口,先行询问。
“想忘也忘不了,我是眼睁睁看着那年轻人掉下去的,二十多岁的年纪,可惜了。”
“我们听村子里的人说,那山上不常有人去,你们又为什么会去那里?”这次问话的人是程彻,之前他和吴宁勘察时,两人就曾探讨过这个问题,悬在心里许久,他不禁想要知道真正的答案。
“他们来的那天,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村子里曾有人在那片山上的林子里看到被通缉的逃犯的传闻,是他们中有人提议,说村子里太简单,没想象中有意思,要去登山探险,试试看也许能遇到逃犯,增添点刺激。”
“是谁提出来的?”
老张顿了顿,眼底微光一现,缓缓摇头,“具体是哪个记不清了,这人年纪大了,就是爱忘事。”
“那么郭辉当时又是怎样掉到山崖下面去的?”程彻追问。
“具体我没看清,我只知道,死的那个年轻人看女朋友走得辛苦,就叫她休息一会儿再上去,我快走到山顶的时候,也觉得有点累,就提出来休息一会儿,可他们不愿意,说坚持一下就到了,要先到前面去看看,我给他们指了到山顶的路,他们几个就先上去了,没过多久,就听到惊叫声,我跑上去一看,那个年轻人已经掉下去了。”
“也就是说,你并没真切看到郭辉掉下山的情形。”董鹏做出结论。
吴宁始终看着于芳,董鹏说这句话的时候,于芳抬了抬头,但随即又低了下去,不多看任何人一眼。吴宁盯着她那木然的神情,心中的确定又多了几分。于芳确实和之前的态度大相径庭,她既然打算杀了老张,肯定是认为老张也参与到害了郭辉的行动中,但眼下听老张表明自己不在场,于芳却没露出丝毫的意外,这显然是个极端的矛盾。
“对。”
“好,那你来认认,那死者的女朋友,是不是她?”董鹏指向于芳,但望着老张的眼神里却带着些许试探。
老张只浅浅扫了于芳一眼,“警官,我也不好说,我说过,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好,再加上你们也听说了,三年前的火灾让我受了不轻的伤,所以脑子更不中用,早就记不清了。”
“那我换个问题,我的同事说,你几天前曾在山顶被人袭击,他们在现场附近看到了这个叫于芳的女人,是不是她把你推下山崖去的?”
“警官,我也跟他们解释过了,我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没有任何人推我,是你们想太多了。”
董鹏飞快地思索着,不得不说,老张很会周旋,对于所有问题,他都以记不清搪塞了过去,从始至终也没说出太多实质性的东西。虽然明知老张隐瞒了一部分真相,董鹏还是不再追问,和气地笑笑,“不管怎么说,我听同事说是你帮忙才抓到了嫌疑人,感谢你的配合。”
老张一怔,然后支支吾吾道:“这,这没什么,我也是,也是误打误撞。”
“你太谦虚了。”
董鹏打量的目光始终落在老张身上,使得老张那企图闪躲的态度难以躲避过去。这时,沉默了半晌的于芳忽然幽幽开口了,“你们不是要询问我吗?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你刚才似乎没有说话的打算,现在要交代了?”于芳的话,成功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重新转回到她身上。
“我只是觉得你们是在浪费时间,就算我有作案动机,也并不代表我就是凶手。就拿刘慧慧的案子来说,我不过是和她住在同一栋楼里,难道就是凶手?楼里那么多人,你们怎么不去查?再说,我有晕血症,见到血就受不了,怎么还能杀人?”
董鹏像是早就在等候着于芳的质疑,露出一抹气定神闲的笑容,继而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刘慧慧死亡的现场有血迹?要杀死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种,从你有晕血症的角度出发,应该避免首先想到血腥的场面才对。”
“我只不过是按照常理来判断,一般杀人不都是这样吗?”
“好吧,那我就来回答你的问题。”对于于芳的回答,董鹏也不深究,我拿了案发现场的照片来,相信这是最好的说明。当时你先在垃圾场旁摆放好沙发和要用的洋娃娃,然后用公用电话把刘慧慧叫了出去,因为天黑,刘慧慧并没发现异常。”
“可笑,那样的深夜,刘慧慧为什么会被我的一句话叫出去?”
“这个问题我也有个猜测的答案,不过我们稍后再说。”董鹏继续道,“我们回到杀人手法上,我在查看现场时,发现刘慧慧尸体所在的沙发靠背上有个小痕迹,不仔细看很容易忽视,后来终于想明白了,我早些时候特意打电话回去,让法证部的同事比对了在死者身上留下的凶器,那痕迹正好吻合。我也咨询过法医,其实在利器刺入人体内的一瞬间,只要不刺中关键点,并不会马上流出大量血来,作为曾经的护士,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也不难把握好角度和刺入的位置,你只需要先把刀子从后面浅刺入刘慧慧的身体里,然后把她推到沙发上,刀柄抵住沙发靠背,用刘慧慧本身的身体重量强压下去,刀子就会借力深入,最终刺死刘慧慧,而血迹大部分染在刘慧慧的背部和沙发之间,不会喷溅出来,当然你晕血的毛病就不会发作。但因为你的这个症状,把我们调查的方向引向了有前科的李龙,和住在刘慧慧对面的申家,好在我们通过调查,排除了他们的嫌疑。”
“比起这个,应该有人更有理由杀了邓峰,不是吗?”于芳不再辩驳,而将话题转了个目标。
“的确,我们曾经依照你的证词,怀疑过和邓峰有过接触的方子青,但方子青并不是杀了邓峰的真正凶手,如果是方子青因为和邓峰交易不成起了冲突而杀人,他就完全没有伪装现场的必要,更不用说把门贴上封条,和放上《洋娃娃的杀意》那本书了。”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们怀疑我,还派人到我儿子的幼儿园去骚扰他?”说到这里,于芳语气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愤慨。
“于芳,注意你的措辞,我们那是去调查,并没恶意。”程彻忍不住插话进来,“我们在去之前,不清楚你家的情况,所以才要例行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