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是真的不在意也说不定。”
吴宁注视着程彻,犀利地问道:“要是换了你,半生产业毁了大半,生意从此一蹶不振,还因此身体上有了残缺,每天只能缠着绷带戴着面具过日子,你会毫不在乎吗?”
程彻瑟缩了一下,光是想到如此凄惨的境遇就让他心寒,他用力摇着头,“我估计得崩溃了。听你这么一说,老张的态度确实比较特别,不过这地方就很是邪门,更别说我们现在住的这旅店和店主人了。”
“我就知道你这胆小鬼会害怕,所以好心跟你做个伴。”
程彻不满地反击,“我看你是为了节约房钱吧。”
“这也被你发现了?出门在外,总是能省则省,反正这房间也不算小,两个人睡得下。”
“你好歹是个女人,和我一个大男人住一起,就不觉得不方便?”
“在剧组赶戏的时候,和那些男替身演员同吃同住,早就没有什么男女的界限了。”吴宁说着站起身,走到程彻面前,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放心,不会委屈你的,毕竟是我蹭房间住,床让给你睡,我睡地上。”
“那怎么行,我…”
“废话少说,我困死了,要不想被揍,就别打扰我睡觉。”
吴宁打断程彻的话,已经不由分说从柜子里找出一床被子在地上铺好,背对着程彻和衣躺了上去。
程彻无奈,只得也钻进被子里,望着吴宁的背影却是心情复杂。她把拍戏做替身时的艰苦说得云淡风轻,为了生活的节约程彻也能明白,自从父亲死后,她承担起一个家,究竟有多么不容易?
正在程彻胡思乱想时,吴宁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说实话,比起刚认识的时候那个叙述起案子都语无伦次的你,小彻彻你倒也成熟了,变得更像一个警察了。在火车上发现尸体的现场,你为了维持秩序保护现场,那一声‘我是警察’的大吼还挺帅的。”
说这话的时候,吴宁并没转过身,程彻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程彻明白,以吴宁的性格断然是不习惯说这种赞扬话的,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背着身隐藏起自己的表情。但同时也说明了,吴宁说这话是出自真心。察觉到这一点,程彻在黑暗中得意地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牙齿。
“那当然,我早晚会像组长一样,成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警察,而且很快。谁让本人天生就是做这一行的材料?”
“才夸你两句就找不到北了?”吴宁毫不留情的打击声传来,“想成为个优秀的警察?先把你那张娃娃脸解决了,然后再锻炼个几百年再说吧。”
“我还以为你对警察有成见。”
“我确实不喜欢警察,如果警察做事能够更有时效性一些,或许我会考虑改变看法,但就现在而言,我不觉得警察能够信得过。”
程彻自然知道,吴宁对警察的微词大约来自她父亲被刺死一案的凶手逍遥法外多年,至今也没能逮捕归案一事。但程彻觉得,即使是当年及时抓到凶手,吴宁心里的结也不会消失,最多只是转移对象罢了。人总是有思想的个体,每一桩案子,除了被害者之外,还会有不同的相关人和事在心里留下痕迹,有些事,就算最优秀的警察,也无能为力。
程彻略一犹豫,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宁,说实话,来村子里以后,也听了不少曾在这里看到过杀害你爸爸的犯人的传言,你难道就不希望能尽快抓到他?”
“那又能怎么样呢?人死不能复生,这些年我和笑笑一起的日子,也早就习惯了。”
从吴宁的语气里,程彻似乎嗅到了与以往细微的不同。那种谈起父亲时的淡漠与怨怼,渐渐淡去了很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追忆来。
“你…”
“有时间在这里讨论我的事情,不如早点睡觉,养好精神早点破案,让我看到你们警察的实力。”
程彻悻然摸摸鼻子,见吴宁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又胡思乱想起来。在这种纷乱的思绪中,程彻渐渐入眠,也暂时忘记了自己身处的这诡异的地方。但在门外,却有个还没入眠的身影。老张坐在门廊的桌子前,略显幽暗的灯光映着他脸上油彩的面具,只有那双眼睛,沉静中仿佛流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
良久,他慢慢抬手摸了摸面具,又向着吴宁和程彻的房间看了一眼,这才起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程彻和吴宁借口旅游,决定在村子里转转熟悉地形,顺便找些村民询问一下三年前的事情。
上午,浓雾似乎淡去了一些,只剩薄薄的一层浮动在空气中,被阳光一照,影影绰绰,添了几分梦幻的感觉,这也是雾村风景闻名的一大特色。雾村其实很小,和许多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没什么两样,不过是机缘比较好才出了名。村子四面临海,出村去的唯一交通工具就只有船。
村子的正中央,是个馒头形突起的大山坡,上面散乱分布着十几户人家。一圈围绕的缓坡之后,是更为高耸的四面山崖,向阳的一面山崖上是一片浓密的树林,一眼青绿望不到边。而背阴的一面山崖上,则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老张的旅店就建在通往山坡住家的路上,吴宁和程彻沿着旅店前的路一直前行,几乎没费事就到了村里,因为这条路很齐整,并没一条岔路。
一户人家门前,几个上了些年纪的妇女正在太阳下缝衣服,吴宁和程彻对望了一眼,走了过去。
两人的到来,显然也引起了几名妇女的注意,但因为近年来村子里常有游客,并没太过关注,直到两人在她们面前停下来,不再前行,才有人抬起头来,看了看他们。
“你们好。”
程彻礼貌地笑笑,这一笑,眉眼弯弯,露出整齐的白牙和两个小酒窝,那可爱的笑脸比头顶的日光还要灿烂上几分,晃得一众女人都失了神,母性光辉顿时泛滥。当然,站在他身边的吴宁除外。
“年轻人,有什么事吗?”其中几名年轻又热情些的女人已经站起身,笑眯眯地挨近程彻问道。
无奈地闪身躲过一只骚扰的“魔手”,程彻心有戚戚地往吴宁身后站了一步,惹来吴宁难得同情的一瞥。但吴宁并没有为他出头的意思,因为通常应付这类人群,“美男计”总比各种旁敲侧击都来得更为实际有效。
拉开了一些距离,程彻才又开口,“我们是来旅游的,就住在前面老张那家旅店里。”
“什么?那家‘鬼店’啊?”有个女人诧异地惊呼,随即笑得亲和,“那里怪恐怖的,不适合你这种可爱的少年,不如到我家的旅店来住,姐姐给你打折。”
“这…我们考虑考虑。”程彻勉强维持着笑意继续周旋,故作好奇道,“不过,为什么叫‘鬼店’?那家店会闹鬼吗?”
“你们不知道啊,那家店三年前死过住客,还着过大火,你没见老张那样子?根本就是个鬼模样,现在他基本都不和大家打交道,也很少出现在村子里,不然都会吓哭小孩子的。”
看来的确如老张自己所说,在这小村子里所发生的每一件大事,都是尽人皆知的谈资,就算过个十年八年,人们说起来还是饶有兴味。他想了想,又追问:“着火的事昨晚我们听老张说了,可死人却没听说。”
“他那张脸,着火那事就算想藏也藏不住。”另一个女人插话进来,“但死了住客,能瞒自然就瞒下来,不然那个本来就没人的小旅店,还不吓跑你们这两个唯一的住客?”
程彻并不接话,也许以常人思维看来确实如此,但事实是老张昨晚还试图把他们推到别家旅店去住,看起来并没有迫切做生意的意思。
一开始邀请程彻去她家旅店住的女人又补充道:“我还记得,三年前那几个年轻人也是和你们差不多的年纪,只可惜啊…”
“您还记得他们有几个人吗?”
“大约是五个人吧,三男两女,对,没错,死的那男人还带着女朋友,当时他掉下山崖,摔得全身血肉模糊,都看不出模样了,他女朋友抱着他的尸体哭得惨得很,谁看见都不忍心。”
“那人为什么会突然掉下山崖去呢?这里会常发生这种事吗?”这次发问的人是沉默许久的吴宁。
“当然不会了,我们在村子里生活了那么多年,遇到过的掉下山崖的事就那一次,还动用了好多村民去帮忙,才把尸体从山崖下的海滩给抬上来。那片树林本来是没什么人去的,谁知道那几个年轻人怎么会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而且还有老张跟着,他明明知道那边不安全,还不劝一劝,所以旅店着火,一定是死的年轻人有怨气,老张得了报应啊。”
“陈嫂,你这就不懂了,现在的年轻人,就好寻找刺激。”一个年轻些的女人搓着胳膊,露出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咱们能不提那些吓人的东西吗?”
“您说的树林,是不是在山顶?”
“就在那边。”陈嫂伸手一指,“从这儿就能看见。”
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其中一座山崖上,清晰可见连绵成一片的密林。程彻点了点头,得到了想要的情报,赶忙告别了一群依依不舍的妇女们,和吴宁一起向着那座山崖而去。
第十九章 揭开时光的真相
山路远比他们想象中要曲折迂回,两人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看到山顶的树林,而此时程彻站在树林旁,已经是气喘吁吁。
“这就累了?”走在前面的吴宁转头望来,和程彻相比,她显得悠闲许多,不仅脸色未变气息平稳,就连脚步都一如既往的稳健。
“我…我…”程彻连倒了几口气,这才断断续续把话说完整,“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女人…怎么体力这么好…”
因为职业关系,程彻平时还比较重视锻炼身体,自认为体力还不错,可没想到吴宁一个女人竟然比他还厉害。
“可别小看武打替身。”吴宁扬了扬眉,“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继续走!”为了不被吴宁看扁,程彻下决心说什么也要坚持到底。
走入树林,外面原本宁静的空气仿佛被隔绝得更加静谧,除了拂过耳畔的风声,听不到其他一丝声响,也使得两人的脚步声显得尤为突兀。
“这里平时不像是有人常来的样子。”程彻打量着四周。
“那是必然,三年前出了那样的事,一般人都会有些忌讳。”
大约走了不到十分钟,一股稍显凛冽的空气从树的缝隙中钻了进来,灌入衣领,让程彻瑟缩了一下,更加紧了紧大衣。
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片约有十几平方米的空地,与林中的密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空地上别说是树,连一根草都不见,光秃秃地露着土黄色的土地。
吴宁走到空地边缘,山风吹鼓了她的衣服,吹乱她长得有些微长的头发,“下面就是悬崖。”
程彻也走上前去,小心地探着头往下望。果然见脚下是陡峭到几乎垂直的峭壁,纵深几十米,底下的海水泛起阵阵惊涛,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即使隔着朦胧的云雾,那浓重湿冷的潮气和震耳的声音,还是径直传入耳中。
“可这里既没有什么景色,也看不出其他特别之处,当年那几个出事的游客,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程彻下意识先退后了两步,想了想道:“会不会是走错了路?”
“雾村的路构造很简单,就算随意在村子里走也不至于迷路,更何况他们还有本地人老张跟在身边。”
“这儿除了比其他地方更安静点儿,好像没有其他不同。”
“难道当年那人的死并不是意外?”
程彻睁大眼睛,像是明白了吴宁话里的意思,“你是说,他们特地把死者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伪造成意外进行谋杀?”
“我没这么说,只是假设而已。”
“第二桩命案的死者邓峰的女朋友陈颖曾说过,邓峰三年前出了一趟门,和几个朋友旅行,回来就变得古怪了,同样都是三年前,旅行、意外、大火,这一切的关联在哪里呢?啊!我知道了!我们要快点回去,给组长打个电话。”
吴宁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也并不多问,她向来不是个好奇心膨胀的人,反正早晚会知道答案。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穿过树林时,林子里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响动,引起两人的注意。
程彻停了下来,侧耳倾听,“好像是脚步声。”
“嗯,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在林子里。”吴宁也赞同地点点头。
“会是谁?村里人刚才明明说这里不常有人来,出了三年前的事以后,一般人更不会来才对。”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吴宁说着,已经先离开两人步行的小路,向着树林里走去。
进入林子深处,密林把本来就不太明亮的阳光更是遮挡去了大半,光线显得幽暗而冷清,除了两人刻意放轻后的脚步声,就只有几只惊鸟飞起喑哑地叫上几声。
左手边的树后忽然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是有人小心地向着这边移动,之后,一个影子蓦地从树干后闪出,三人正对上视线。那人显然因为脚步匆忙而没有察觉前方有人,在看到程彻和吴宁后一愣,随即飞快闪身,隐没在不远处的另一棵大树后。尽管只是这短暂的片刻,但程彻和吴宁的反应都很快,对方的容貌还是让他们看了个真切。
“那个,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于芳对不对?”
“不用怀疑,你的眼力很好。”吴宁虽然口气淡然,但眼底还是露出了一抹沉色。于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追上去看看。”
“等等。”吴宁伸出手,阻止了要去追于芳的程彻,她飞快打量四周,冷静地问道,“树林那一边是什么?”
程彻想了想,“刚才来的时候,我记得在山下看过,这树林除了这条路外,左右两边都是山崖,从我们刚才站的地方穿过树林的另一侧,应该也是悬崖才对。”
“于芳来的方向,好像就是那边山崖,她一个人去那边干什么?”
经吴宁这样一提,程彻也感到了些许不对劲儿,他沉吟后道:“我们去看一看,于芳要是犯下罪,总归是跑不掉。”
两人快步穿过林子,陡峭的山崖便跃然眼前,有冷风从身侧穿过,甚至比他们所勘察过的那一头看起来要更危险些。
程彻向前踏了一步,脚下顿时有碎石随着他的动作滚落崖下,发出噼噼啪啪的细碎声响。
“下面有人!”程彻惊呼。
吴宁神色一凛,也忙走了过来向下望去。他们所站的脚下不远就是万丈悬崖,但原来从山顶往下一段之后,有块大岩石打横凸了出来,形成一个几米见宽的平台。而一个灰黑色的身影就侧趴在上面。因为距离不远,可看见他脸上涂着油彩一般的鲜艳面具沾染了沙土,而此时那面具可能是下坠时碰撞的原因,从脸上微微偏离了一些,露出裹满整个头的白色绷带,绷带上也被斑驳的血迹染红了一片。
“是老张。”程彻边说,边一跳跃了下去,吴宁却没有动,而是站在山崖上张望。
程彻在老张身边蹲下身,离近看来,眼睛紧闭一动不动的老张分辨不出生死,但他的衣服被尖利的石头刮得都是口子,露在外面为数不多的肌肤上也都是深浅不一的划痕,有的地方还在渗着血。
吴宁从山崖上面俯视,仔细分辨着地面上不甚清晰的脚印,“老张应该是从这个位置掉下去的。”
“或者,是被人推下来。”程彻补充,两人不约而同想起见到的于芳。
“情况怎么样?”
程彻端详了片刻,试探地伸出手去,要揭开面具详细查看老张的伤势如何,手指刚要触到那怪异的面具,老张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同时右手抓在了程彻的手腕上,拦下了程彻的动作。程彻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手停顿在半空,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老张的目光中充满了意味不明的警戒与谨慎。
直到吴宁的声音传来,才打破僵局,“老张,你还好吗?”
老张放开程彻,动了动身子坐起来,程彻要去扶他,却被他拒绝,“没事。”
“我拉你们上来。”吴宁在崖边伸出手。
“你?”老张怀疑地看着吴宁。
程彻在一旁讪笑,“别看她那样子,比男人体力还好。”
老张将信将疑地握住吴宁的手,吴宁用另一手抓住身后的树枝,借力一提,加上程彻在下面使劲儿,两人合力把老张拉上了山崖,然后老张又和吴宁一起把程彻拽了上来。
吴宁的视线停留在老张身上,让他很不自在,老张又回头望了望刚才的山崖,“我们先离开这里。”
旅店的门廊里,老张吃力地移动着,从柜子里取出消毒药水和一些清理伤口必需的棉签纱布。他本就有些微驼背的身影,在光线的剪影下,显得更加蹒跚和沉重。
“老张,还是去医院让医生处理一下吧,你身上的伤口恐怕不少,别再感染了。”程彻劝道。
老张摇了摇头,“没必要,再说村子里根本没有医院,赤脚医生的技术和我自己弄也差不了多少。”
“那我帮你。”
老张还是一口回绝,“我不习惯麻烦别人,自己简单弄一下就行了。”
“可是…”
程彻还想再劝说,被吴宁用眼神阻止,“老张,你怎么会从那里掉下去?”
“我…”老张眼神闪烁了一下,“我不小心滑下去了。”
老张细微的动作却没能逃过吴宁和程彻的眼睛,两人心照不宣地对望了一眼,程彻接过话来问:“老张,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你要知道,要是没有那块石头挡着,你恐怕会直接掉到山崖下面,连命都丢了。”
老张还是毫不迟疑地坚决摇头,“什么人都没有,是我自己没注意脚下。”
“那么老张,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悬崖边去?”吴宁换了个问题。
“我…”老张又顿了顿,索性别过了头,“我随便走走。”
这话充满了敷衍意味,任何人都不难听得出,可吴宁和程彻也明白,看老张的态度,他们不会再问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从一开始在山崖下发现老张,他就根本没打算说出详细情况来。于是,两人告别了老张,回到房间里。而老张也拿着东西,回到自己房间处理伤口去了。
“你觉得老张说的是不是实话?”程彻坐在床上,偏头询问着仍旧坐在窗边的吴宁。
吴宁勾了勾唇角,“傻子才会相信,除非小彻彻你信了。”
“怎么可能!”程彻直了直身子,为了显示自己的立场,“我看老张肯定有所隐瞒,就好像三年前的事一样。”
“在上面等你们的时候,我查看过了,山崖边的地上有两种脚印,一个较大的应该是老张,而另一个相对来说小一些,不能确定是否是于芳的。不过,老张的脚印更清晰些,我看到崖边留下脚尖方向对着崖下的痕迹,从我拍替身戏的经验来看,那是面对山崖掉下去的表示,但又留下细微的拖曳迹象,要是自己跳下去,不会有这种现象。”
程彻凝神思索着,“也就是说,老张确实是被人从后面推下去的,可他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很显然,因为某种原因,他在袒护对方。”
“那个人是于芳?”
“不清楚。”吴宁回答得干脆,“我们现在还缺少个事情的关键点,只有找到这个突破口,才能顺着这条线一直理下来。”
“关键点…”程彻重复着,“那不就是三年前发生过的事?”
程彻忽然恍然大悟地一拍头,拿出了手机,还没来得及按下数字键,手机就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把程彻吓了一跳,手机差点直接脱手,飞到地上。抓紧手机,程彻长出了一口气,等看清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孩子气地笑了。
“是组长,我正想给他打电话,没想到他就打过来了。”
“你不接吗?”吴宁斜睨着提醒他。
程彻赶忙接通了电话,“喂,组长?”
“小彻,你们那里有没有进展?”董鹏并不耽搁时间,直接切入话题,足见他多年来办案养成的不拖泥带水的性格。
“嗯。”程彻说着,把从村民口中了解到的三年前发生的所有事以及他们的经历,向董鹏汇报了一遍。
“于芳果然去了雾村吗?”董鹏显得并不意外。
“而且我们还怀疑,是于芳把老张推下了山崖,只是需要动机和证据。”
“没错,可是老张和那几名死者又有什么关联?”
程彻想了想,“我听村民说,三年前那群出事的年轻人上山崖的时候,老张也跟着做向导。”
“你觉得那桩坠崖的案子,和我们这次查的连环命案有关?”
“对,两名被害者,加上火车上的死者,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正是当年来到村子那几个年轻人,邓峰的女朋友提到的证词也可以证明这一点,那么凶手不管是不是于芳,杀了这几人的动机,就必定和三年前的事件有关。”
“我给你打电话,正是要说火车上的命案。”董鹏接着道,“我派去镇上支援的同事回来,根据他带来的资料,我们查到了死者叫作孙刚,在一个网吧工作,据调查,也是个网络游戏的高级玩家,有时也会做买卖游戏装备之类的事情。从现在我们所掌握的情报来看,三名和洋娃娃有关的死者都从事和游戏买卖有关的职业,这很可能是个突破点。”
“可凶手又为什么要刻意用与《洋娃娃的杀意》一模一样的杀人手法呢?这样不是更容易让我们警方发现吗?”程彻疑惑道。
“你的直觉敏锐多了。”董鹏的话,无异于从某种方面认可了程彻发现的问题,“也许凶手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隐瞒,他故意布下许多漏洞百出的伪装,和用那本书的手法,就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把这几个人串联在一起,凶手用这种方法企图向我们述说一种真相。”
“组长,我想详细查一下三年前的事,我想您能不能把刘慧慧、邓峰、孙刚,以及相关嫌疑人的照片传到我手机上,去让村里人认一认?”
“这没问题,你们继续在村子里打探消息,也寻找于芳的踪迹,需要支援的话可以随时告诉我。”
“明白,组长。”
“另外还有…”董鹏略作停顿,“我想也许当时分管坠崖案的警员会知道些详情,需不需要我打个电话问问?”
程彻刚要回答,眼前顿时浮现出一个人来,“不用了,组长,我想村子里既然出了人命,肯定要通过镇上的公安部门,我想到该问谁比较好了。”
“那好,保持联系,注意安全。”
又叮嘱了几句,董鹏这才挂了电话。
“你要去找罗子林?”吴宁虽是问话,语气却带着笃定。
程彻露出一丝惊讶,“你怎么知道?”
“你那点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吴宁微微一笑,摆明“你的想法都猜不透的人就是傻子”,让程彻很是不服气,却又无法反驳。
“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查查三年前的案件记录。”
吴宁站起身,“祝你好运。”
“你上哪儿去?”
“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再弄些吃的,我可不想饿肚子。说不定运气好遇上个逃犯或者犯罪嫌疑人,就顺手帮你逮回来了。”
吴宁云淡风轻地说完,潇洒地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喂,喂,帮我也带点吃的回来啊…”程彻的叫声在她背后回响,却没得到吴宁的回应。
吴宁站在山顶,探出头去,望着山崖下的大石,这正是刚才两人发现老张的地方。不错,她始终有些在意这个地方,所以才独自一人又返了回来想要查看清楚。在没有定论之前,她习惯先自己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