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知道你不阻止,你还有没有人性?”

“人性值多少银子?”傅望舒冷笑,“我成年前,过的日子比她还不如,那个所谓的爹只知玩女人,老太太嫌弃我娘是个戏子,正眼也不看我,太太巴不得我像老鼠似躲角落里,下人看着上头的人眼色行事,我曾经好长的一段时连残汤剩羹都吃不上……”

傅望舒幽幽说着,有些伤埋在记忆深处,今日纵是名裘宝马呼风唤雨风光无限,也难以治愈当年的血肉模糊。

愤怒跑得无影无踪,沈梅君心脏抽搐,伸了纤纤手指,缓缓抚上傅望舒紧攒的眉头。

傅望舒握住沈梅君的手,表情平静,道:“那时的骆青意在我眼里,不过是曾在眼皮底下见过的人,仅此而已,我不会有闲情去阻止一切。”

沈梅君眼里弥漫起湿润的水汽,哽咽着道:“别给青意知道,你曾经袖手旁观看着她陷身污淖吧。”

傅望舒低嗯了一声,沈梅君躺了下去,他没有再像先前那样伸了手把她搂进怀里,而是双手交叉托着头,眼神有些迷惘地看着纱帐。

沈梅君见他不搂自己了,想着是自己方才怒冲冲斥他,他怀了芥蒂,心中一阵伤感。

傅望舒静默了好半晌,突兀地道:“也许你说的有理,我那时袖手旁观是错了。”

本来就是错了,沈梅君想起他冷漠无情性格养成的背景,有些心酸,指责的话说不出来。

“有因才有果。”傅望声音低沉悠长,“我想起咱们初见那日,你若不出头帮骆展鹏,我就不认识你,后来也不会把你要到流觞轩。”

“那天帮了展鹏,不只得你的另眼相看脱离四少爷的魔掌,还得到了青意相帮。”

沈梅君讲了骆青意见自己腰间骆展鹏的荷包,偷偷指点,使自己才能在傅老太太和傅太太面前挑选到流觞轩一事讲了。

“我还以为你聪明绝顶,一眼识穿小四的真面目呢。”傅望舒失笑,不睡了,起身下床。

“你不说要陪我一天吗?”沈梅君看他又是要出门的样子,有些失望。

“南诚以前和我提过,想开个济善堂收养孤儿,给我否定了,我想,也许别眼里只有银子,做做善事也不错,汤州有旱情,地方虽开仓赈灾了,还是有部份难民乞讨到京城来了,听说有不少孤儿,我去商号里让南诚安排人把开济善堂一事办了。”

他能在营商之余积善施恩,沈梅君很高兴,起身要下床服侍傅望舒,傅望舒一把按住她。

“好好睡觉,我自个来。”

睡不着了,不过,他这么体贴,不起来罢。沈梅君笑着闭眼装睡。

“看着我,我走了再闭眼睛。”傅望舒却又不让她睡,话里满满的撒娇控诉意味。

沈梅君扑哧笑了,眼睛亮晶晶看他。

“你还是闭眼吧,不然我走不了。”傅望舒苦笑,指指自己高`耸的物`件。

不过是看得他一眼,乱激动什么!沈梅君面上娇嗔薄怒,心中却乐开了花。

傅望舒穿戴整齐走了出去,沈梅君闭上眼,迷迷糊糊又要睡着了,傅望舒却又走了进来。

“别唬得杜碧萱真怯阵了,有时撩撩她,让她炸毛再治治她,记住,要让她认为,这傅府里除了你,其他人都是病猫。”

“若是这样,她后来会不会觉得我不是娇红院的人,又不是四少爷的娘和奶奶等长辈,嫁进来也无妨。”沈梅君有些不解,又有些担忧。

“就是要吊着她,让她不要太快放弃,让小四麻烦一直背身上甩不掉。”傅望舒煦暖的面庞变得冷洌,“小四差点害得你丧命,不能就此罢休。还有,他诡计多端,离家面子上看着是为避开杜碧萱,暗地里说不定又是在策划什么。”

他想的比自己周到的多,沈梅君觉得有理,点头应下。

这日傅望舒走后,沈梅君也便没出面理事,有下人来禀报事情,秋梦替她拦住了,只说她在歇息,不能打扰。

流觞轩众下人出去蹓跶,回来报了很多小道消息,杜碧萱嫌膳食不好吃,和傅太太口角起来,还有,她住的房间不知为何床铺上有虫蚁,很吓人,她的丫鬟卷了铺盖去和傅太太换,傅太太拒绝了,要她们拾掇清洗了再用。

作者有话要说:故人其他文,欢迎穿越~

美人妆

穿越之一纸休书

檀香美人谋

巧嫁强娶

重生之缘定三生

弃妇从商记

君恩荡漾

女商攻略

案头香

沈梅君传奇

乱世尘梦

错爱

莫问来处

第五十六回



沈梅君暗暗摇头,傅太太的行事委实不怎么样,她嫁进傅府能在不得傅老爷欢心的情况下地位稳固,俱赖傅望超得傅老太太欢心,还有,傅老太太出身穷苦架子避讳都不大,她只要顺着便没有阻碍。

对杜碧萱这种官家千金如此刻薄,杜碧萱爱着傅望超也罢,一朝不爱了,清算起来,傅府可吃不了兜着走。

沈梅君也不出面阻止,要由傅太太得罪人,撩得杜碧萱炸毛,自己再出面收拾领个人情好儿。

晚上杜碧萱使了丫鬟来寻沈梅君好几次,秋梦不软不硬顶住,也不问寻沈梅君何事,只道:“沈姑娘昨夜里乏了,睡得沉,奴婢不敢传报。”

傅望舒这晚使了小厮回来传话,外面有应酬不回府了,让沈梅君把阎石开雕的木雕给小厮拿走。

沈梅君早早洗漱了歇下,天明后起身,听得夜里后面发生的事,乍舌不已又深感遗憾。

杜碧萱昨晚喊她的那八个丫鬟架住傅太太,自己亲自动手,狂扇了傅太太一顿耳光。

不能留杜碧萱下来做客寻机从她那里打听杜顺的事了,也无法拖着让她对傅望超不死心使傅望超背上总带着包袱了。

主子太太给辱成这样还留了她下来,傅家的脸面就给踩到地底下了。

也不必问因为什么事,沈梅君让秋梦招来高升媳妇,咐咐高升媳妇。

“你到杜府去,把昨日杜小姐在傅府的点点滴滴,事无巨细讲一遍给杜太太听,讲完了便回来,多余的话一句不需说。”

高升媳妇从杜府出来,路上走的慢,到家时杜家已来人把杜碧萱带走。

沈梅君到傅老太太上房请安时,傅太太坐在傅老太太下首垂泪,脸肿得大猪头一般,傅老太太在咆哮怒骂:“什么样的家庭才养出这样的女儿?杜太太到底是怎么教养的?你昨晚为何不喝令家下人把她按倒痛打一顿?”

“媳妇想着她是尚书千金,怕打了她给府里惹来麻烦,她虽说喜欢小四,可到底没定下名份,不算晚辈对长辈无礼。”傅太太哽咽着,看到沈梅君进门,泪流得更凶,向傅老太太告状,“老太太,都怪沈梅君,她昨日为何不出面理事。”

沈梅君便是嫁给傅望舒了,也只是少奶奶辈,她一个主子太太给人欺负却怪媳妇没替你出头!傅老太太一阵烦躁,沈梅君昨日不露面是她许可的,况且杜碧萱打人是在夜深了时,便是日间露面理事,那时也已经歇下了。

沈梅君只作没听到傅太太的指责,行过礼后禀道:“老太太,太太,梅君已让杜家把杜小姐领回去了,想必杜小姐不会再来了。”

“走了?她肯走?”傅老太太眼凸了。

“已经走了。”沈梅君笑道,眼角看到傅太太眼里闪过一抹得意的光,忽然明白过来了,傅太太昨晚应是故意激怒杜碧萱,引杜碧萱打她,逼自己想法送走杜碧萱。

这一次的较量自己输了,沈梅君暗暗后悔。

傅太太是用什么招激得杜碧萱失控打她呢?

沈梅君悄悄招来高升媳妇问话。

“杜小姐房中的床褥被子上面发现有虫蚁,使了人找太太,太太不给换,杜小姐去找太太理论,太太说。”高升媳妇尴尬不已,犹豫了半晌小声道:“太太话说的有些难听,她骂杜小姐窑子里的姐儿一般,虫儿蚁儿什么的留在床上正好,没有男人就让那些虫蚁钻骚`缝儿快活快活。”

这样的话别说杜碧萱一个千金小姐,便是丫头婆子听了,也禁受不起,傅太太这顿巴掌挨的一点不冤。

傅太太想不出这么刻薄尖酸的话,这定是傅望超教她的。

沈梅君拢在袖子里的手紧攥成拳头。

自己中计了,不该为维护傅府的名声面子使高升媳妇去杜府说那一番话的。

杜碧萱而今和杜府结仇最大的,不是傅太太,而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自己。

晚上傅望舒回来,沈梅君将日间的事说了,悔恨自责不已。

“太太说的那些话是小四教她的没错,小四果然是躲在暗处准备着反击。”傅望舒嗤一声笑了,揉揉沈梅君头发,笑道:“的确做错了,错得离谱,不过,错着可当对招看,杜碧萱骄横无状,杜顺阴狠歹毒,因着骆家的事,咱们迟早要和杜家对上的,只当提前对阵了便可。”

这事换了以前,他定是一番冷嘲热讽,如今不过是安慰之语,沈梅君闷闷不乐嘟起嘴。

“你要真不高兴,那就反败为胜吧。”傅望舒笑了,“明早使个人到杜府去,和杜太太说,奉你的意思去问候杜小姐的,便说你手足无力晕睡了一日两夜,一觉醒过来听说她回去了,过来问候一声,为接待不周致歉。”

“这是装了不知高大娘到杜府说那番话的样子,把高大娘明明是我派的却赖到太太头上去?”沈梅君眸子一亮,又暗淡下去:“杜碧萱只怕不肯信。”

“她会信的,要是傅府里没一个人喜欢她,她岂不是很没面子,你派人问候,不管真假,她心里都会自欺欺人认定是真的。”

好像有道理,这么一来,杜碧萱对傅太太更加怀恨了,沈梅君转忧为喜。

傅望舒见她欢喜,心中也是无限愉悦。眉眼飞扬间,如清风吹开层层云雾,绝代芳华恍如明丽朝霞,又像是月光里飞出的金粉殷红勾画的凰鸟,神秘热烈而又张狂动人。

深梅君看得痴了,一个人的改变真真难以预料,谁能看出人前寒意凛凛战刀般的傅望舒会有这般治艳情醉的一面。

秋梦带着人摆了膳食上来方打断沈梅君和傅望舒之间的眼神交缠,沈梅君先前在大膳厅中都没立规矩,此时只他们两个,更加不用立规矩,在方桌一侧坐了下来。

傅望舒挥手让秋梦等人退下,也不要人侍候,自己给沈梅君盛饭舀汤,夹菜剥虾壳挑鱼刺,忙得不亦乐乎。

沈梅君享受着他的呵护体贴,又有些不好意思,傅望舒忙着服侍她,自己没吃几口,沈梅君吃完了,要倒过来服侍他,被他一把按住。

“别忙,攒点力气,不然……”他眸子灼灼看沈梅君,唇角轻轻挑起,“不然,我怕你夜里承受不住。”

胡扯什么!沈梅君羞红了脸,隐隐的又有几分期待,今晚,不知他是不是……

傅望舒看了她一眼,眼底都是笑意,柔声道:“用不用喝几口酒壮胆色?”

今晚他真的要来……沈梅君脑子乱了,没被碰被摸,身体已热灼灼着了火。

“过来,我喂你喝酒。”傅望舒伸手拉过沈梅君,抱坐在他的膝上。

柔`软清新的嘴唇贴到自己唇瓣上,醇美的酒液流进口腔,带着淡淡的甜·香和醉人的气息。

他在她把酒咽下去后,仍继续纠·缠着,直到沈梅君整个人瘫成一滩水抱不住才放开她。

“喜欢吗?”傅望舒轻run她的脸,气息扑在她面颊上,吹起阵阵麻·颤。

他除了问喜欢他喂酒吗,还问她喜欢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吗,沈梅君领会得,小脸酡红说不出话来。

沈梅君醉眼朦胧里先是一阵天旋地转,接着身体凌空,落到实处时已是躺在床上。

耳边是傅望舒低沉溺爱的叫唤声,肌肤在他的怜爱下像是被小蚂蚁咬着,又疼又痒,沈梅君低喘细吟,手足身体藤蔓一般缠住傅望舒诸般妖娆情态。

她是云,盼他幻化成雨,引她共赴翻`云覆`雨的仙境。

万种情潮翻滚,衣裳飞落到地上,最原始的姿态相对着时,傅望舒却突地颓丧地倒到床上。

他那物不行?沈梅君晕沉沉里下意识便伸了手抓去。

硬`梆`梆滚`烫烫像刚出炉的烙铁!

“你来事儿了,底下有几丝血水。”傅望舒苦笑。

日间还没有,怎么这么巧,沈梅君内疚又失望。

不能来事儿,这晚两人都睡得不怎么安稳。

接下来几日,两人倒是不需受苦刑了,傅望舒出京到盛州去了。

傅氏到应天府衙递了要建济善堂的文书,府尊大为赞赏,替傅氏向朝堂申请京郊一块地作济善堂宅基地。

也不知是不是托成公公献给皇帝的木雕物件起了作用,朝廷办事神速,当日早朝允可文书便下来了,把府尊上报那块地周围的也都批给傅氏,没要傅氏一分银子。

那地好大一片,房舍建起来,收养两三万个孤儿都没问题,盛州有一个大富商林牧建有一个积善堂养孤扶老,据说办得很好,傅望舒亲自到盛州取经去了。

收养二三万孤儿哪能行,会要了傅氏的命的,傅氏这是给赶鸭子上架了,沈梅君暗暗叹气,府里事务太多,也只是想得一想顾不上操心。

这次和上次协理庶务不同,所有事情都要接手,接管帐务后,还要清点库房物品,最麻烦是主子房间的铺陈摆设,小到一把小汤勺,大到古玩珍宝,琐碎而繁杂,沈梅君看得头晕脑胀。

若一样样都对上也罢了,偏各房领的公中物品和现有的出入极大,三姨娘和傅明媛房中雪洞洞的,据说是卖了贴补明媚买药请医了,二姨娘和两位少奶奶的是给傅望声傅望平拿出去典卖了,而傅望超的娇红馆,却是比公中配置的多了许多数也数不清。四姨娘五姨娘房中物品也少了,傅老太太房中物品则是有多有少无法核对。

而傅太太房里物品连沈梅君要清点都不让,冷了脸躺软榻上闭眼假寐,任由丫鬟拦着不让沈梅君动一动。

整个傅府还能与帐面登记对得上的,也只有傅明慧房中和流觞轩两处了。

这竟是比当初从旁协理还难。

不追究,那就是软弱可欺庶务不明。

追究,娇红馆是多出来的容易办。四姨娘五姨娘是贫家女,东西都贴补娘家去了,要她们的娘家还回来哪肯。三姨娘和傅明媛的都卖了给明媚延医请药,让她们拿什么出来填补?

两位少奶奶和二姨娘也不好办,便是逼得她们填补回来,其他人不能同等对待,又有什么用?

沈梅君满心烦躁,有些手脚给缠缚住了无处施展的无力感。

商户之家人口不比公侯爵府,各人重利更甚于重名,而她要面临的,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整个傅府的主

第五十七回



主子们各有算计,而傅太太管家的权力给剥夺了,如今是豁出去和自己做对了,家下下人见风使舵的有,墙头草也有,唯独没有真正支持自己的。

傅太太端着架子不让自己带人清点她的房中物品,自己作为晚辈,竟是无能为力。

沈梅君还没想好这件事如何解决,日常事务里又出了难题,府里有下人陆陆续续告假,理由都很充分,也拿了证据到台面上来。

高升媳妇说,告假的人太多,无法自专,让那些下人来向沈梅君面禀。

看着都是正当的告假需要,或是爹病了,或是兄弟娶亲姐妹出嫁……种种不一而足,沈梅君斟酌着,都准了这些人的假。

告假的人太多,各处事情做起来便有些颠三不着二,沈梅君面上一丝不露,暗地里使秋梦到牙市走一趟,买下二十个丫头,都订的死契,让人牙婆子调`教着准备进府顶替那些告假的下人。

这日灶房管事曹大娘也来告假,说孙子出痘要回家照顾些时。

“曹大娘安心去吧,这事非同小可。”沈梅君微笑着允了。

“多谢沈姑娘。”曹大娘磕下头去,很是感激的样子,接着又道:“张新家的颇勤谨,我走后,可以让她暂领灶房事务。”

“这个不劳曹大娘费心,我自有安排。”沈梅君淡笑,不再看曹大娘,招手下一个人上前禀报。

下一个是针工房管事,也是来告假的,看沈梅君没按曹大娘的推荐让她安排的人暂管灶房,有些打鼓,上前来后,勉强说出告假理由,话语却不是很坚定,“沈姑娘若觉得不便给奴才假,奴才便不告假了。”

“便与不便,还是看你自己。”沈梅君四两拔千斤,说完后,拿起几案上茶杯轻轻啜茶。

“奴才……奴才……”针工房管事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不用难为,准了。”沈梅君淡淡道。这些人脑子里没成算,听了傅太太挑唆纷纷告假为难她,却不思今日不比当日是协理,她全权打理傅府,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下人又不比主子不能换,走了的,即便是吃亏发还奴契,她都不会再给他们回傅府来。

这些人都是家贫才卖身为奴的,傅府财力足又讲仁义,订的都是活契,下人的待遇在京城里面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些人离了傅府,除非是自谋生路,若还是卖身为奴,再找不出比傅府更好更如意的。

她在这些人告假时不发还奴契,便是要看看,有多少人能为已所用,有多少人是傅太太的死士。

傅太太要刁难她,她便借机清洗换人。

灶房管事和针工房管事走后,沈梅君当即另提升了两个人,便是秋梦挑进流觞轩的霞光和新雪两人的娘,接着把外面调`教好的那二十个丫鬟唤进府补上各处空缺。

人员清盘了一下后,还少了二十个人的缺。

缺人的是浆洗房和库房执礼房外院买办,执礼房人员本就多了,沈梅君宣布裁减,以后不添加人了,若不乐意,允许赎身或调到别处去。

那是合府最闲的一处地方,没有一个人舍得离开,裁人之事很顺利落实下去。

浆洗房缺了五个恰是一半的人,沈梅君问浆洗房的人,是要添人呢,还是一人做两个人的份,领两个人的份例,没告假的五人连犹豫都没有,异口同声要做两人的活领两个人的份例。

库房工作琐碎杂乱,很容易便出差错,不能跟浆洗房作粗活的同样安排。

沈梅君微一沉吟,心中有了主意。

库房管的除了固定的物件,还有每日外面买办采买了交进来的各处主子小灶房的膳材,沈梅君直接停了外面买办食材这一项,按往常各处份例食材要花的银子,直接派给各处主子,由各处主子个人自己安排丫鬟采买。

也不必出府,外院买办每日傍晚将往常给府里送疏菜瓜果的商贩聚齐到后角门,各处主子让丫鬟交了食材单子出去,翌日早上由丫鬟到后角门拿自己主子订下的果疏并给付银子。

如此,丰俭由人,又能按自己喜欢的买来吃,像四姨娘五姨娘,因得傅老爷的宠跟着傅老爷吃喝,这笔银子尽可以省起来。

少了分派食材这一项省下了不少人工,库房里现有的人员便够用了,外面采买的有好些人没事做,调派到别处,正好填补空缺。

各处主子房中的物品,沈梅君干脆做了人情,也不逼她们补齐了,吩咐买办打了物品价格,计出所领物品价值,让各处主子签字,挂帐当向公中挪借的。

以后要申领什么,除份例内的,一律用银子买。

这后一着有些不近人情,沈梅君于是另施了一恩,道各房铺陈可以再奢华一些,主子里傅老太太增添了价值一千两的摆设,傅太太增加了五百两的摆设,四位少爷两位少奶奶和三位姑娘则是给的现银一百两让自己添置,四位姨娘给的二十两现银。

傅太太见沈梅君大把撒银子笼络人心很不高兴,其他人则喜出望外,傅明慧有些替沈梅君担忧,这晚来流觞轩找沈梅君。

“添加这么多开销能行吗?”

“能行,不过近两千五百两罢,又不是每月都要的开销。”沈梅君笑道,她管着家事不贪墨,傅太太做虚帐贪的那些银子,任她手脚再撒漫也花不完。何况她这一番整顿,省了不少银子出来。

沈梅君细细算帐给傅明慧听,各处主子的膳材按份例给了银子,看似不多不少平了帐面,其实得省出近一半,皆因各处领了食材后,还会使丫鬟婆子到大灶房要东西,大灶房自是不能不给,额外又多了不少浪费,如今给了银子,自不可能再到灶房要这要那,大灶房里每月可省下不少银子,扣除浆洗房五人领的双份月钱,还省下十五个人的月钱和衣裳份例,又是一笔银子。

“你这一说,我茅塞顿开。”傅明慧击掌赞道。

沈梅君笑了笑,她心中还有个想法,这是因她先前从家中被赶出来后,一点谋生本事没有,差点沦落风尘得到的教训。

“我想,姑娘们绣花做针线的同时,也许可以学着赚钱,俗话说有时思无时,晴天存雨粮,万一哪天受困了,也不至于彷徨无计。”

“这是个好想法,可是我们居于深闺,除了做针线活儿,能有什么作为呢?”傅明慧长叹,悄悄告诉沈梅君,三姨娘和傅明媛其实一直在做针线活偷着卖。“明媚长年服药,太太有时不耐烦,她们也不敢十分打扰,偷偷做点针线活卖填补一下。”

这是各人有各人的苦,大富皇商家的小姐,还得做着针线活儿卖。

三姨娘看起来懦弱无能,却极疼两个女儿,傅明媛虽不如傅明慧讨喜惹人怜爱,却是安分守已从不惹麻烦的主子。

沈梅君关切地问道:“五小姐到底是什么病?怎么会这么严重?”

“据说是胎里带的弱症……”傅明慧细细介绍,她和傅明媛同岁,两人的娘都不受宠,又同是庶女,关系不错。

傅明慧讲完,沈梅君微皱眉,隐隐觉得,傅明媚的身体没那么弱,说不定是三姨娘溺爱过度小心得不对头造成的。

一直躺床上不出外走走,好人都会病倒的。

沈梅君决定,翌日亲自去看望傅明媚。

她已进了长嫂角色关心起小姑子而不自知。

姑娘们怎么存着脸面又能有谋生计的能力,沈梅君还想和傅望舒商议一下再实行,当下也不说,话锋一转提起阎石开。

杜碧萱的事虽办砸了,也算解决了,是什么候接阎石开过来做客了。

傅明慧眼睛一亮,接着忧心忡忡问道:“接阎少爷过来做客?怕不怕像上回那样发疯?”

她眸中喜色虽是一闪而过,却还是让沈梅君看了个清楚。

傅明慧果然是喜欢阎石开的,沈梅君想起傅望舒的打算,微有遗憾,曾凡很不错,可是再好的儿郎,不是喜欢的那一个,未必想嫁吧?

沈梅君想,或者,接阎石开来做客前,寻机让傅明慧和曾凡见过一面。

傅明慧此时对阎石开应该只是朦胧的喜欢,还不明朗,若她与曾凡见面后对曾凡有好感,则阎石开在傅府做客期间,尽量不让傅明慧与阎石开见面。

“无碍的,只要注意着不要有槐花粉出现就行。”沈梅君笑了笑,道:“阎少爷的木雕我打算放到青意弟弟的画廊卖,怎么摆设心里没底,三姑娘有没有时间,抽个时间陪我走一趟?”

“有时间,你哪天要去叫上我便是。”傅明慧道,面上微有羞涩之意。

送走傅明慧,沈梅君合计了一下,决定明日到画廊去,寻个借口让骆展鹏到翼国公府约曾凡到画廊来,自己再在约好的时间带傅明慧过去。

如今当着家,出府极是便利,这些日子太忙了,竟连去画廊探望娘都没有,不知娘可好,沈梅君有些自责。

谢氏过得很好,神采飞扬像换了个人似的。

木雕尚未开始卖,谢氏按傅望舒说的绣了几块托盘垫布由骆展鹏挂画廊里高价卖,才刚挂出去,便有人看中买走了,谢氏大受鼓舞,这几日也不歇息,不停的只是刺绣,虽是有些累,精神却好的很。

那垫布绣得再精巧,也不可能马上给人高价买走,沈梅君猜,这是傅望舒安排了人过来买走的,心中对傅望舒感激不已。

骆青意也变得很好看,整个人水灵灵的,见到沈梅君很开心,关切地问道:“梅君,你和大少爷打算什么时候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