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升也听说了,晚上回到自己住的院落,听媳妇说沈梅君点了她做副手,傅太太同意了,后面又发生了那么多事,傅太太因帐务虚高在众管事面前落了面子,帐本也得誉写一份给沈梅君时,长叹道:“想不到沈梅君一个没名没份的姑娘家,竟然第一天就站住了脚,太太大势去矣。”
“太太毕竟是正室太太,哪至于?”高升媳妇犹疑不定道。
“太太把你拔给沈梅君,就是大错特错,我问你,沈梅君吩咐你办的事,以沈梅君之智,你能不从吗?不能。你吩咐下去,下面那些执事呢?敢不听吗?不敢,就这么一招,沈梅君就能做到令出必行了。
太太最大的优势就是身份,对外与各府来往身份尊重,可今日因阎家少爷的事,阎老太太回去后,一定会在各府太太小姐们面前大赞沈梅君,沈梅君的身份不足之处会给她聪慧的光环掩盖住……”
“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是。”高升媳妇叫苦,道:“咱们是太太的陪房,身契都在太太那里,怎么办好?”
“现在就看四少爷了,沈梅君虽然开局大获全胜,但是四少爷也不是易与的。”高升沉吟着,道:“不用愁,只需禀公办事,咱俩当了近十几年的管事,底子在那里,也不怕她动咱们,沈梅君若真想把咱们俩收为心腹,我想,她会设法从太太那里要走咱们俩的卖身契的。”
高升媳妇哆嗦了一下,道:“若她想收咱们为心腹,咱们真从了她?太太可是咱们从小看着长大的,那府里太太看着咱俩妥当才让咱俩做了陪房的,太太这十几年来,待咱们也不薄。”
“是啊。”高升长叹,“走一步看一步吧,太太毕竟有四少爷这个儿子,四少爷又得老太太欢心,这一仗,鹿死谁手还难说。
高升夫妻两个暗里叽叽咕咕,流觞轩里众人也在热热闹闹讨论着。
沈梅君第一日管事一切顺利,流觞轩众人也有荣与焉,听说傅老太太让沈梅君挑丫鬟服侍,更加高兴。
服侍自己的人也是进流觞轩的,沈梅君本想等傅望舒回来由他挑,转念一想,自己接下来的日子要与众管事见面,有些事办起来比如跑腿什么的,还是自己的人使起来顺手,不等了,让秋梦帮她挑。
秋梦也没客气,笑着应下,写了一张纸举荐了八个人给沈梅君。
大伙儿说了会儿话,沈梅君记挂着谢氏先回了西厢。
谢氏这几日病情好转了许多,沈梅君进去时,她没躺着,斜倚椅背上,双莺在替她捶腿。
看到沈梅君进来,双莺便退了下去。
“今日听外面在议论,你做了傅家的半个管家?”谢氏问道,语气倒是平静。
沈梅君嗯了一声,有些紧张,不知怎么解释,昨晚回来迟,今早走时谢氏尚未起身,还没告诉她。
“是不是这样那个四少爷就不会打你的主意?”
“是的。”娘能明白,沈梅君很高兴。
“记住这些只是暂时的,咱们终究要回侯府的,别把自己套进去。”谢氏哼道。
“记住了。”沈梅君小声应是。侯府的生活她如今一点也不依恋,然而,必得杀回去揭穿那个可耻女人的把戏,把那女人自侯夫人的位置赶下来,至于爹……沈梅君愣神,爹在那件事之前,对她真的很好很疼她。
“婆子送来的盒子在那里。”谢氏往桌面呶嘴。
精致的红漆雕花盒子,是阎老夫人送她的见面礼。
“这是傅府里有来往的一位老太太送女儿的见面礼。”沈梅君解释道,走过去打开盒子。
看清盒子里是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时,沈梅君惊叹:“这个……阎老太太怎么送这么贵重的见面礼!”
“早先在家时你还缺这样的东西吗?”谢氏刺道,眼睛却看着盒子不转开。
提先时做什么,落毛凤凰不如鸡。沈梅君看着谢氏的眼神,不觉心酸。
娘口里不屑,心中却极喜欢这些漂亮贵重的首饰的。
“娘,横竖没事,我给你梳个好看的发型好不好?”
“嗯。”谢氏点头。
西厢虽不奢华,日用家具却一样不少,梳妆镜也有的,沈梅君把母亲扶到镜前坐下,拿了梳子帮她梳鬓。
沈梅君给谢氏梳了结鬟式高耸云髻,如云秀发高堆巍峨瞻望,又把阎老太太所送那套宝石头面首饰插上,金丝如意云纹宝石簪,攒丝宝石步摇……没多久,往日侯府那个雍容高贵,端丽矜持的娘出现在镜子里。
便是模样恢复了,身处的再不是奢华尊荣的侯府,身边也没有欣赏的人,没有要讨好的人。
沈梅君喉头酸涩难言,谢氏欣喜地左右照了照,叹道:“拆了罢,这样子连走出房门都不便。”口里说着,眼里落下透明的泪珠。
侍候母亲梳洗了歇下后,沈梅君自己盥漱毕上床躺下,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翻滚。
侯府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爹以前很疼自己的,为何一封莫须有的信便能将十几年父女之情打得烟消云散?
烦恼间又想到今日傅府里的事,太顺利了,反不是好事,傅望超回府后,傅太太的反扑会很凶猛。
不知傅望超哪天回来,他回来时,傅望舒若是回来了那就好了。
沈梅君觉得心头空荡荡,盼着傅望舒如今就在府里。
他要讥刺就讥刺,想揩油摸弄也由得他,有他在身边,心中就有底气,就踏实着。
沈梅君睡着了,梦里迷迷糊糊恍恍惚惚中,眼前傅望舒出现,黑潭一样深沉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想我了吗?”他妃色的嘴唇微启。
想他了吗?沈梅君自问,脑子里迷迷蒙蒙,心口火烧似的热,身体却觉得冷,不由自主环臂抱胸。
“冷了?”傅望舒低声问,把她揽进怀里,像她高挽袖子晾床单那晚,轻轻摩挲她的手臂。沈梅君心神激荡,不冷了,身体像是火折子,给傅望舒点燃了,噼噼啵啵烧着。
“你的肌肤真滑真嫩。”傅望舒在她耳边赞道,眸中有幽幽的焰火在闪烁,一双手越摸越往上,搭住了她圆润的肩头。
“大少爷。”沈梅君低低叫着,又是欢喜又是害怕,身体止不住簌簌发抖。
傅望舒沉沉地看着她,良久,轻声道:“沈梅君,你想要吗?”
想要什么?沈梅君不解,不知如何作答,傅望舒勾起她的脸,目光灼灼看她,低声道:“要吗?告诉我你想要我吗?”
什么要他?沈梅君隐隐约约明白了,又羞又慌,摇头不是点头不是,又听他道:“你若讨厌我,那我走罢。”
他的手松开她的肩膀,沈梅君急了,按住他的手,喃喃道:“不……大少爷……我不讨厌你……”
“不讨厌?那是喜欢吗?”他的手复又按住她肩膀,缓缓地往下,这回,是往前面锁骨下方而去。
他要做什么?沈梅君怔怔痴痴,脑子里空茫茫一片。
傅望舒的嘴唇一张一合,说着些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清,她只看到他深如潭水的眼眸春-意氤氲,灼灼热热像灿锦铺开,绚烂瑰丽若鲜花怒放,沈梅君的心被他摄人魂魄的暗示融化,身体越来越软,越来越焦-渴。
傅望舒的手逶迤着往下而去,给他触-摸过的肌肤感觉极敏-锐,沈梅君的呼吸停止了。
上衫被拉开了,胸口细嫩的一片肌肤白雪似泛着莹光。
沈梅君懵懂着,怔怔地看着半隐半露的衣襟里自己白-皙的峰-峦上两朵嫣红的樱花。
傅望舒的长指再往下,就会划上它们,就会……就会裹住浑-圆的那两团。
沈梅君气息凌乱,茫乱无措地想,他裹住那两团后,接下来要做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好开心收到地雷和手榴弹,感谢2娘!感谢薇安!感谢海心!感谢阿M!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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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沈梅君,你怎么还是不长进,摸一摸你就身子软了,这样子遇上小四怎么行?”傅望舒突地拢好她的衣裳,缠-绵的眼神变得冷洌。
沈梅君又羞又愧又恼,握起拳头朝傅望舒捶去。
她捶了个空,傅望舒消失了。
原来是做梦,沈梅君一头冷汗从床上坐了起来,心里又愧又痛。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冷月清辉从窗纱照进屋子,凉浸浸的,沈梅君满心烦乱,里衣被汗湿了,粘腻腻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起身抹拭了一□体,换上一套干爽的白色里衣,转身准备上床再躺下时,沈梅君突然想起,晚上走时没有好好叮嘱骆青意。
骆青意不是粗心大意的人,可毕竟先前在家中也是锦衣玉食娇养的,在傅府里又不做贴身服侍的活,也许有想不周到的地方。
阎石开脑子不清醒,侍候的人便得加倍细心才是,除了骆青意,其他人是从二等和粗使丫鬟里面挑出来的,沈梅君越想越不放心,不睡觉了,穿好衣裳,头发用布条扎住便往聚石斋而去。
月上中天清辉洒下,虽没白天亮堂,道路看得也是清清楚楚,聚石斋离的不远,沈梅君也没打灯笼,一个人开了门出去。
聚石斋的院门一推就开,门边也没有值夜的丫鬟。
沈梅君皱眉,青意太大意了,虽说在府里,可院门哪能不关。
不知青意安排了多少人值夜,是宿在耳房中吗?沈梅君刚想到耳房喊一个丫鬟起来值夜守院门,抬头间忽看到正房里火光明亮,看火光的位置,是地毯着火了,刹那间魂飞魄散。
沈梅君冲了进去,什么也顾不得想,扯过帷幔对折,狠狠地摔打地毯上的火焰。
还好,刚燃起来的,几十下摔打后,膝盖高的火焰止住了,房间暗了下来,只有朦胧的月光幽幽照着。
“什么声音?怎么灯灭了。”骆青意自言自语着,举着八角灯从一侧卧房走了出来。“梅君,夜深了你怎么还不休息?咦,案上的灯呢?怎么有股怪味?”
骆青意睡眼惺松,沈梅君闷怒不已,不说她,拿过她手里的灯照着地面察看。
地上红毯烧毁了手臂宽一片,烧毁的地方呈黑灰色,肮脏得让人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灰烬中有一油灯横躺着。
“油灯倒下来着火了?”青意惊叫,又急急捂住嘴,压低声音流泪道:“梅君,我……我太大意了,你不要上报好不好?”
肯定不能上报,傅老太太把安置阎石开的事交给她,聚石斋出事,第一个要追究的就是她的责任。
这晚无风,便是有风,灯架是黄铜的,很沉重,风也吹不倒。
油灯倒到地上是人为!
起居厅通书房和卧室,沈梅君起身把厅门关上上闩,小声问骆青意:“今晚在阎少爷房中值夜只你一个是不是?”
骆青意点了点头。
“你在这里守着门。”急急交待完,沈梅君冲进书房。
书房门从里面上闩的,空无一人。
沈梅君顾不得避讳,又急忙冲进卧房。
卧房单开的门也从里面上闩了,房里除了床上熟睡的阎石开,衣柜里床底下都没有人。
奇怪!她到来时没看到有人走出去,地毯最是容易着火的,油灯倒下,瞬间便会熊熊烈火,可她看到时火焰只有膝盖高,烧开的地方也很小,应该是刚倒下眨眼时间才是。
沈梅君看向骆青意,自己否定了,骆青意不可能引火自烧的,若是在别处起火,她扑灭火还有功劳,在聚石斋起的火,哪怕她为救火受了伤,也只会落下责骂。
骆青意也不是这样耍心眼的人。
“梅君……“骆青意惊怕地看她。
“院子里还有谁值夜?”沈梅君问道。她想揪出纵火之人。
“本来留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的,阎少爷很晚还不睡,她们就劝说,阎少爷生气,非要把她们赶走。”骆青意小声道:“就只有我一个了。”
阎石开那左性,的确不容易哄。
留下来的只有骆青意和阎石开,那到底是谁推倒油灯的呢?为何她来时没遇上?
“幸好你来了才没烧起来。”骆意青拍着胸膛,脸色惨白,又不解地问道:“梅君,院门上闩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上闩了?”她明明一推就开的。
“是啊,临睡前我还检查了一遍。
果是如此,那就没什么可查的了,推倒油灯的想必是会武功的人,拉开院门门闩是为混淆视线吧。
不上报就得把织毯上的烧痕消灭,沈梅君没有这个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才想着办法,忽然想到纵火之人应是傅太太。
傅太太命人纵火图的什么?沈梅君想着,变了脸,急忙对青意道:“快,去把院门闩上。”
骆青意刚把院门闩上,尚未走回厅中,便传来激烈的拍门声。
“梅君,怎么办?要开门吗?”骆青意看着烧坏的地毯,慌得脸色苍白。
来的定是傅太太,做了坏事又来当救世主了。沈梅君摇头,“别开门。”
招手骆青意进房,把阎石开从床上拖了下来。
“干嘛不让我睡觉?”阎石开眯着眼摇摇晃晃,一个劲要往床上躺。
“你的雕刀刚才把灯打翻烧着地毯了,现在太太带着人要来没收你的雕刀。”沈梅君恐吓他。
“啊!不要,我不给。”雕刀就像是阎石开的命,他睡眼朦胧的眼睛立刻睁开了,扑桌子去拿住雕刀攥得死紧。
“光攥住不成,不想给你就出去大骂拍门的人,骂她们吵着你睡觉,让快些滚,记住,一定不要开门。”沈梅君悄声道。
“好,我这就去,那,你帮我收好刀子,不要给坏人抢走了。”阎石开很宝贝地把雕刀小心翼翼交给沈梅君。
拍门声咚咚响,门外在说要撞门了,沈梅君紧张地听着,阎石开走近门边,大声叫唤起来:“奶奶,坏蛋不给我睡觉,你快来打坏蛋。娘,我困死了,坏蛋好坏你快抓走……”
太棒了,沈梅君悄悄击掌,朝骆青意使眼色,骆青意领会,走过去拉阎石开:“阎少爷,回屋睡了。”
“让她们滚,吵得我睡不好。”阎石开大叫。
“是谁啊?阎少爷要睡觉了,有事明日再说。”骆青意不开门,对门外大声说道。
“是太太来查夜,阎少爷睡得安稳吗?”傅太太贴身丫鬟翠色大声道。
“睡得很好,刚刚给拍门声吵醒了。”骆青意回道,一面劝道:“阎少爷,回屋吧,夜里外面冷,别着凉了。”
阎石开又叫唤了几句,门外脚步声响起,慢慢远去。
沈梅君松了口气,绝不能开门,她是傅望舒面上的房中人,若是拍门声刚响起就开门出现,倒还解释得清,这许久后若是开门,傅太太会诬蔑她不守妇道的。
把雕刀还给阎石开,夸了他几句,沈梅君悄悄叮嘱了骆青意几句,急忙回了流觞轩。
后半夜沈梅君睡得极不安心,翌日绝早便醒了。
梳洗了用过早膳,尚未到议事时辰,沈梅君想起昨日傅太太时辰未到便去议事厅的,不敢怠慢,况又有聚石斋烧坏毯子一事要办,不在场不行,早早便往议事厅而去。
她到得早,傅太太更早,执事们也都来了,沈梅君恭恭敬敬准备下跪见礼,傅太太昨日给她噎得一口血差些儿要吐,这日再不肯给她下跪的,沈梅君刚挽起裙裾,她便说道:“一日见好几回面的,回回下跪还了得,莫要那虚礼了。”
“谢太太恩典。”沈梅君顺水推舟也便不跪了。
“阎少爷是贵客,要细致周到,不可出差错。”傅太太训道。
“太太训的是。”沈梅君垂首领训。
正说着,聚石斋一个二等丫鬟欢儿领着婆子抱着一卷地毯进来了。
“太太,沈姑娘,阎少爷玩儿时把油灯弄地上了,这地毯烧了个大洞,请太太沈姑娘给换一张。”
“阎少爷怎么可能把油灯弄地上去了,分明是你们服侍不细心弄出来的祸,骆青意呢?怎么?不敢来领罪?”傅太太厉声问道。
“回太太,阎少爷是贵客,奴婢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疏忽的,太太若不信,可以亲自去问阎少爷。青意姑娘来不了,阎少爷离不开她。”欢儿条理清晰道。
“太太,莫问了罢。”沈梅君压低声音,却不是耳语,厅里的管事还听得分明的,“太太,再问下去,阎少爷回去说了,阎府面上诸般难看,还会以为咱傅府连一块地毯都计较。”
众管事暗暗点头,均觉得傅太太忒缺心眼,阎石开是个傻子,把油灯弄地上去有什么稀奇的。
自己府里哪怕丢一根针都可以追查,事涉世交家的傻子,再追查下去,给阎家知道了,阎家面子往哪搁?
傅太太听了沈梅君的话后,一口血噎在喉间几欲吐出。
那地毯是怎么回事她心知肚明着,根本不是阎石开烧的,然,诚如沈梅君所言,真真不便追查下去的。
沈梅君三两句话就把骆青意从一个月例五百文的丫环变为月例二两银子的一等丫鬟,阎石开往后走了,骆青意的份例银子也不可能降的,不然,显得傅府太小气,也许以后会留她照看着空无主子的聚石斋,那更让人眼红了。
她不用听说,也知昨晚府里会有很多下人叽叽咕咕眼热着骆青意的好运,想去拍马讨好沈梅君。
傅老太太让沈梅君挑丫鬟服侍的举措,更是无形中给沈梅君正了名份,虽然只是姨娘的待遇,比她先前的无名无份也大是不同了。
“太太。”沈梅君轻声叫:“太太,欢儿还等着太太发话。”
能发什么话,傅太太暗暗咬牙,面上堆了笑,道:“你说的有理,高升家的,开库房另给聚石斋配一张好地毯。”
发落完聚石斋的事,就是挑丫鬟服侍沈梅君的事,傅太太早有主意,要趁机往流觞轩塞耳目。
沈梅君昨晚看秋梦给她推荐的八个人是母女姐妹关系时,开始一怔,后来隐隐明白,傅太太提起要给她几个伶俐丫头时,她笑着道:“谢太太恩典,梅君觉得,大少爷身边的人少了些,此次要挑的人,备着大少爷若喜欢可以收房的,梅君思量着大少爷的喜好挑了这八个人,请太太过目。”
那四个丫环都是姿色清丽却非绝色,平素举止宁静温和的,跟流觞轩现下有的丫鬟说话行事一个做派,确是傅望舒会喜欢的性情。
四个婆子是那四个丫环的娘,备着收房了,房中人的娘也调入流觞轩无可厚非。
傅太太咬碎一口银牙,事涉傅望舒收房大事,她说不出反对的话。
又输了一仗,傅太太满心不甘,不过,她昨晚还计算了一步将军之着要整治沈梅君。
“小二和小三要回来了,也是喜事一宗,由你来安排,好好庆贺一下。”
傅望声和傅望平坐牢房服罪回来的,没什么好庆贺的。
两人又是庶子,在府里上上下下人等里都不得脸,她偏要让沈梅君主持着设宴庆贺,沈梅君大办了傅府不只没脸还很尴尬,小办了,那是瞧不起二姨娘。
沈梅君笑着应下,没觉得难办。
这日上午来回话领对牌的下人极多,沈梅君事事以傅太太为尊,傅太太略为受用些。
午膳时,傅太太不敢再让沈梅君立规矩了,自寻不痛快的事发生过一次,再来第二次她没那么傻,她也得去陪着傅老太太用膳讨傅老太太欢心。
“你回流觞轩去,歇午觉后未时末再过来。”
“是,谢太太体恤。”沈梅君屈身感谢。
出了议事厅后,沈梅君没回流觞轩,径自往聚石斋而去。
阎石开是客人,可不是正常人,傅老太太傅老太爷傅老爷又都是长辈,不会请他一起用膳的。
果然阎石开是一个人用膳,沈梅君进门时,他正在使别扭,不想吃饭,记挂着他的木马还有一条腿没雕好。
骆青意苦着脸,用口形悄悄和沈梅君说:“威胁他没收雕刀他也不吃。”
可能恐吓这一招骆青意上午用太多了,他违抗了又没有执行,所以失效了。
沈梅君在膳桌前坐下,叹道:“我肚子好饿。”
阎石开看她,意有所动,却还是不坐下。
“你饿肚子雕刻出来的马儿也会跟着饿肚子。”沈梅君一语刚说完,阎石开飞快地坐下,端起饭碗拼命扒饭。
“马儿还想吃肉,吃菜,喝汤……”沈梅君缓缓道。
她说一句,阎石开就一副原来是这样的表情,也不等青意布菜,自己夹肉夹菜喝汤吃得飞快。
“还是你有办法。”骆青意叹道。
“你别把他当主子当贵宾,只当自个的兄弟来对待便可,沈梅君笑道,招手让骆青意一起坐下吃饭,“你别把自已和阎少爷弄得身份分明,他心里就会觉得你可亲,再稍加引导,阎少爷很听话很乖的。”
沈梅君看阎石开抬头看自己笑着补了最后一句。
“就是,我很乖的很听话的。”阎石开高兴地接口。
一餐饭吃得飞快,饭毕,阎石开兴奋地拉沈梅君欣赏他的杰作。
昨晚到此时,他雕出一个骆青意的木头人,还有一只小兔子,一匹只差一条腿的马儿。
木头青意微蹙着眉,一脸烦恼,那小兔子惊惶惶的样子,那匹马则悠哉悠哉的模样。
沈梅君赞不绝口,阎石开高兴的转圈儿,像大狗狗一样,只差竖起一条尾巴了。
可惜是傻子,不然,凭他这一手艺,在雕刻这一行里,定能成为大师让人崇拜不已的。
沈梅君暗叹了一会,心念一动,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傅氏旗下就有檀木家具作坊,傅望舒领沈梅君巡视商号时去看过,当时她还觉得用剩的小木块太可惜了,现在看来,把那些小木块拿来给阎石开雕东西再好不过。
只不知阎石开能雕多少东西。
聚石斋里面就有纸笔,沈梅君研墨画了个老寿翁出来,问阎石开:“这个你会雕吗?”
“会。”阎石开毫不犹豫点头,又指着沈梅君手里的笔和案上的纸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能整出来奇怪好玩的样子?”
看来他因为傻,阎家人连先生都没给他请过,沈梅君笑着站了起来,把笔交给骆青意。
“青意,你来教阎少爷写字吧。”
骆谦科举出身,状元凭的真本事,骆青意棋琴书画极好,由她教阎石开绰绰有余。
骆青意在纸上写了“阎石开”三个字,告诉阎石开这是他的名字,阎石开很高兴,拿起笔歪歪斜斜写了起来。
沈梅君笑看了片刻静悄悄离开,出了聚石斋后,她即派人找来高升,吩咐高升让人去傅氏作坊里把做家具用剩的檀木小木块,全部装了拿回来送到聚石斋。
沈梅君回到议事厅时,傅太太还没到,有管事要禀报没像昨日那样等着傅太太,都开口跟沈梅君汇报请示。
要到帐房支银子的只能等傅太太来了一起发对牌,其他事务安排的,沈梅君觑着妥当没有尾巴的便先发落了。
傅太太过来时,沈梅君已处理了十来宗事,她也没自专,把刚才发落过的事一五一十向傅太太讲了。
都没差错没缝隙可寻,傅太太点头表示知道了,也不便说什么。
两人接着处理要发对牌支银子的事务,傅太太要做给沈梅君看,很是挑刺一番,把高升媳妇发作了一顿。
论情份,高升媳妇是她的陪房,沈梅君这个新主子也不便出头。
沈梅君静静不言语,傅太太骂完了,她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给傅太太,陪笑道:“太太喝口茶润润喉咙,都是梅君初理事没经验,累的高大娘忙得晕乱,梅君这里向太太赔罪。”
傅太太发作高升媳妇便是要落沈梅君面子,见她过来赔罪,有些儿得意,接了茶端着架子慢慢啜饮。
高升媳妇这么多年还不曾当着其他人的面这么没脸,心头始则有些怨沈梅君,若不是她把自己要过去,自己便不需受傅太太的气了,后来见沈梅君替自己赔小心不是,又有些过意不去,抬眼间见傅太太接了茶慢条斯饮着,心底突然就对傅太太有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