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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明锦暗哼,去竹林小舍陪着你过夜,想得美,于他是夫妻相聚,若是自己不知实情,这可是爬墙,千夫所指的。
“格非,咱们这样,给万人迷知道了,可怎么好?”褚明锦眉头紧蹙,涩涩地低声道。
冯丞斐身体一僵,摩挲褚明锦背脊的手顿住了。褚明锦暗暗偷笑,声音更加悲苦了,搂紧冯丞斐的窄腰,泣道:“格非,他是你的好友,你公然勾引他娘子,这是若是被世人知道,咱俩是不是活不了?”
“宝宝,我……”冯丞斐想坦白,褚明锦下一句话让他到唇边的言语又急速地咽了回去,褚明锦道:“都怪那可恨的万人迷,成亲第二天把我送回家算什么事?现在又接回去想打什么主意,不要人家就下休书,不上不下晾着到底算什么……”
褚明锦万人迷万人迷骂着,骂万人迷勾引她几个妹妹,勾得燕京城一干女子为他神魂颠倒。
冯丞斐嘴唇蠕动,很想大声呐喊:我和所有女子都不熟,只是聚会时礼节性地点头打招呼,我没有勾引过她们。
我成亲第二天把你送回家,那是那时候我还没喜欢上你。冯丞斐在心中为自己辩解,褚明锦恰好骂道:“若是不喜欢人家,上门求亲做什么?”
冯丞斐哑了,喉头嚼了黄莲一般,那苦遍布整个感官,连胃部都在冒苦水。
早知有今日,他绝不把褚明锦送回家,或者,紫藤庐初遇,他也绝不隐瞒身份。
可是,似乎也不是这么一回事,一个模糊的影像在冯丞斐脑海里闪过,那是他快要遗忘了的成亲前认识的褚明锦。
那时的褚明锦粉黛薄施,纤腰楚楚,每一次聚会,都与方彤君一起,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弹得一手好琴。作得好诗,这些都不是他求亲的原因,他求娶褚大小姐,是因为褚大小姐的好脾气。褚大小姐总是微微笑着,在聚会中即便有人刻薄地嘲讽她这个皇商之女,也只是一笑置之。
若是有人嘲弄宝宝捉弄宝宝,宝宝要么不理不睬,要么会捉弄回去,让人苦不堪言,绝不是看似大度地默默承受着吧?更不可能在自己把她送回去时,不索取休书,只是回去后自缢求死吧?
冯丞斐有一瞬间,觉得眼前的褚明锦不是自己印象里那个褚家大小姐,可是,虽然不熟,新婚之夜两人曾面对不面说着话,那秋水般的双眸,那檀口琼鼻,那无暇的白雪一般的皮肤,分明又是褚家大小姐。
褚明锦咬牙切齿骂完,把脸靠到冯丞斐胸膛轻蹭,低声安慰道:“格非,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想办法跟万人迷要休书。”
冯丞斐在心中暗暗流泪,夫人,要了休书咱们真成野鸳鸯了。
冯丞斐颤颤的手,落在褚明锦头上,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解:“宝宝,万人迷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他那般行事,想来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也掩盖不了他差点害死我的事实吧?”褚明锦啐道,在心中补了一句,已经害死了。
我若是能预知会喜欢上你,绝不会把你送回家。
可惜光阴如水,逝去不复回,做过的事,再难更改。冯丞斐想起为了所谓的大业,自己做了负心人,却原来大业只是皇帝画给他看的一个大饼,自己只是一粒棋子,不由得神思一阵恍惚,心尖如被巨石碾轧过似的,疼痛如绞。
花残兰败
“宝宝,你别生我的气好吗?这世上,我其实只有你一个亲人。”冯丞斐在心中无声地说着,双臂紧了又紧,褚明锦被搂得几乎透不过气来,感受到冯丞斐周身流露出来的无言的沉重的忧伤,褚明锦有些心疼,情不自禁地回抱他……
凤双溪在柜台里坐了许久,阴鸷的双眼要把楼梯看穿时,褚明锦与冯丞斐相偕着下楼了。
冯侍郎名满京城,风头无人能敌,凤双溪识得他的,一时间本就阴沉的脸更阴了——大宝竟然与褚大小姐的夫郎不清不白,难道褚大小姐新婚被送回家,跟她有关?
凤双溪心中不愿责备褚明锦,把帐都算到冯丞斐身上,瞬间很想冲进灶房,拿一把菜刀,把冯丞斐那张美绝人寰的脸砍花。
“凤兄,咱们上午商量的事,你留意着,掌柜解决了,早些回乡去进货。”褚明锦看惯凤双溪的冷脸,也没放在心上,叮嘱了两句便与冯丞斐一起走出酒楼。
“这位大掌柜的脸色真难看。”冯丞斐笑道,口中批判,心里却很快活,凤双溪脸色越难看,越表明宝宝不在意他。刚才眼角看到凤双溪那要杀人似的喷火眼光,他的心情更愉悦了。
“他这人就这样,整天没个好脸色,不过对生意还是很在意的,脑筋也灵活。”褚明锦笑道。
“宝宝,咱们也不缺银子,不做生意可以吗?”虽然知褚明锦对凤双溪没有什么情意,冯丞斐还是想从根本上杜绝隐患。
他的小心思,褚明锦心中透亮,只是不太愿意去遂他的意,脚步略顿,目光凝视着前方,平静地道:“格非,我想立身于世,不能太依赖别人。”
要不然,某天你再一乘小轿把人送回,我能怎么着?这话褚明锦没有说出来,她心中想,格非是不可能再把自己一乘小轿送回的,继续经商赚银子,只是上辈子的拼搏不休的性格在作崇。
“宝宝你想做就继续做。”冯丞斐没有坚持,冲褚明锦笑了笑,轻轻揽过住褚明锦的肩膀,为自己刚才的话道歉之意。
褚明锦听得窝心,回眸一笑,低声道:“把手松开,这是在街上呢。”
两人并肩缓步行走,一路上欣赏路边铺子里的物件,有一搭没一搭说话,走过两条街道后,冯丞斐止住脚步,眼巴巴看褚明锦。
褚明锦开始不解,猛一下回神,这是到了要分路的路口了,侍郎府和竹林小舍与褚府都不在一个方向上。
“咱们这样给冯侍郎知道了,可不好。”褚明锦面上为难,嘴里说着烦恼的话,小手却爱怜地勾过冯丞斐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刮了一下。
“宝宝……”冯丞斐被撩拔得物儿骚动,嘴唇微启有苦难言。
他比褚明锦高出近一个头,凝视着褚明锦时,半敛着的漆黑的睫毛眨呀眨,目光纯洁,柔软的两瓣嘴唇微微上挑,含笑带痴,褚明锦看得醉了,差点就要投降不作弄人了。
褚明锦忍了又忍,总算不让自己点头,扭了扭撒着娇道,“我还是回冯府去,免得给逮住了,连累我娘。”
咱们本来就是夫妻,没人会逮你的。冯丞斐不能说,想想回侍郎府也成,自己再像前晚那样,偷溜进东苑私会。
“我送你吧。”冯丞斐道。离晚上相见还要隔好长时间,能一起多呆会儿都是好的。
“傻瓜。”褚明锦浅笑,手指轻戳冯丞斐额头,道:“你送我?怕人不知道我和你……”
褚明锦巧笑嫣然,弯弯翠眉下一双明眸盈满秋水,冯丞斐心头骚痒难耐,痴痴看着黑漆漆的眼珠子动也不动,褚明锦被他温润的黑眸看得身体发软,不敢再留恋,转身快步离开,冯丞斐张口,却没有喊不出话来。
褚明锦走出很远,回头看去,冯丞斐还站在原处,微风吹起他的宽袍,月白色的衣衫如白云飘飞,秀美绝伦的人儿像云端温润的柔光,凝神细瞧,却又像水珠飞溅雾气氤氲的寒江春水。
傻瓜格非,褚明锦唇角高高翘起,步履轻快往褚府而去,她没打算回侍郎府。
褚陈氏要管家事,也不像兰氏对褚明锦百依百顺疼得不像话,褚明锦回府后,去褚陈氏跟前露露脸,告知自己回府了,又去了兰苑。
兰氏见了褚明锦,自是无限欢喜。
“锦儿,你躺着歇一会,姨娘去弄水果给你吃。”
“好。”
兰氏弄的水果有些像现代的什锦水果,只是现在是夏天,在糖水里再加了冰,清爽可口。褚明锦也很喜欢吃。
褚明锦歪到软榻上躺下,冯丞斐的脸庞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弄得她仰卧侧卧都不得劲儿。
“瞧你就这点出息。”褚明锦狠拍了一下自己脑袋,坐了起来,不睡了。
不睡觉没事可做,褚明锦眼睛到处扫视,想找本书翻翻,书没看到,倒给她看到梳妆台上的一张纸。
那张纸泛黄古旧,边角微翘,年代久远,褚明锦随手拿起来瞟了一眼,开头的称呼是兰妹妹,笔法劲健有力,男子字迹,像是情书,褚明锦急忙放了回去。
门口就在这时传来脚步声,褚明锦回头见兰氏站在入门处不动,眼睛看着那信,微泛泪光,不觉尴尬,急忙解释道:“兰姨娘,我只看了个开头。”
“没什么,看完也不碍。”兰氏低叹。
兰氏许是心有所属,老爹对她不理不睬,自己要不要求老爹,让老爹放了兰氏自由,使她能与有情人团聚。
褚明锦心不在焉地吃着水果,吃完了,有些憋不住,低声将心中所思说了出来。
“不用了,我当时要给老爷做妾时,就没想过还能回头。”兰氏轻轻地摇头,挽在臂弯的紫色轻纱扬起,半遮住她的脸,朦胧忧郁,恍然若仙。
兰氏是在给自己老爹做妾前认识那人的,褚明锦不解地问道:“五姨娘,我爹和我娘不像是会强迫人的恶家主,你怎么会?”
怎么会心有所属,还给她老爹作妾?
“老爷和大姐没有强迫我,是我主动要给老爷作妾的。”兰氏幽幽叹道。
“因为什么?”
——因为贫穷。
兰氏低泣着诉说着往事,褚明锦呆呆地听着,悲悯不能自禁。
兰氏家在燕京城郊的小山村,她是弃婴,养父母家有一男孩润郎比她大了两岁,两人青梅竹马长大,大人也默许了他们的婚事,因为家贫生活无着,兰氏十三岁时卖身进褚家,卖身契定的是三年,三年快期满了,本来团聚在望,润郎却生病了,家中赤贫无钱治病,当时褚玮伦正在为没有子嗣着急,不停地纳妾,兰氏主动找到褚陈氏,愿意给褚玮伦作妾,得到了纳妾的聘银二十两银子,把银子给了养父母,润郎有银子求医,得以活命下来。
“五姨娘,那时你怎么不找我娘借银子呢?”褚明锦悲哀地问道,觉得自己老爹太绝情了,一对有情人就这样仅因二十两银子成了陌路。
“老爷那时候的家财,远不如现在,一家子人住着二进院子,婢仆也只得三四个人,生活只是宽裕,算不上富贵。”兰氏低叹,二十两银子,于现在的褚家,只是沧海一粟,于那时的褚家,却是一大家子两三个月的花销,那时候,丫环的月银,也只有一百文,她犹豫过好久,找褚玮伦借银子,怕是借不到的,润郎的病一天重似一天,不能再拖,只能一咬牙给褚玮伦做妾室。
“五姨娘,你喜欢的人现在娶妻了吗?要不,我找爹说说情,让你们团聚。”褚明锦难过地道。
“不要。”兰氏脸色刷地白了,身体抖个不停,惊慌失措地拉住褚明锦的手:“锦儿,千万不要,他现在仕途如意,家庭美满,我已是不洁之人,不要再去打扰他了。”
“仕途如意家庭美满?”褚明锦变了脸,秀丽的一张脸写满寒意,“五姨娘,你为了他卖身为妾,他不思把你赎出去,却娶妻生子快快活活过他的日子,这人叫什么名字?现居何官职?”
“不,锦儿,你误会了,他以为我死了……”兰氏急得流泪,带着哭腔喊道:“锦儿,你千万别找他的麻烦。那年,若是给他知道活命银是我卖身得来的,他必会不管不顾找上门来,我当年跟娘约好的,在他科举得中后,告诉他我暴病死了,也让大姐和老爷吩咐了门上的,凡是找我的,一概说暴病死了。”
褚明锦听得一颗心沉甸甸的,兰氏情郎离散,女儿早夭,每日以泪洗面,却还不改初衷,连褚府大门都不迈出一步,是怕与那人偶遇吧?这难道就是温婉善良的兰氏的命运?这是性格使然,还是这个时代女子的必然命运?
不由自主的,褚明锦想到自己这具身体的前身,抖然觉得浑身发软,飘忽无力,悲伤之余,忽而明白前身那时自缢的心情,整个人怔呆住了,脑中一片空白。
格非,咱们的幸福,是建筑在一个苦命女子凉薄的命运上。
兰氏靠在桌上呜咽着,房间里回响着她哀苦凄凉的哭泣声。许久之后,褚明锦回过神来,拿了帕子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叹道:“五姨娘,你告诉我他的名字,我保证,不报复他,只是找他问一问,若是……若是他心里还念着你,你就跟了他去,岂不比现在这样好?”
41、风起影乱
夜深了,褚明锦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兰氏悲凄哀婉的哭声在耳边一直徘徊不去。
褚明锦叹了口气,兰氏不肯说出那男人名字,她认为失身之人,不愿再见情郎了,即便自己能从年龄和出身让格非帮忙查出是谁,也没有用处。
睡不着觉得燥热得很,褚明锦坐了起来,拿起衣裳穿上,随意梳了梳长发,披散着头发打开房门走下楼去。
天上月牙半弯,褚明锦漫步在后园中,茫然若有所失。
耳边忽听低沉缠绵的叹息声,褚明锦吓了一跳,不会是有鬼吧?
褚明锦只觉毛骨悚然,想跑,双腿软得提不起来,身体扑簌簌颤个不停。
也许是府里哪个人月下赏花,即便是鬼,自己可也算是鬼魂一个,褚明锦强迫自己镇定,眼睛四处扫视。身侧,藤蔓绿叶遮蔽了围墙,远处花枝层层叠叠地掩盖,在朦胧的月光下,看不见白日里的姹紫嫣红,楼宇和花廊幽邃曲折,植满奇花异草的后园空旷寂寥,不见一个人影。
叹息声又响起了,夹杂着低语。褚明锦凝神听着,眉尖忽地一跳,她怎么听到宝宝两字,并且,细听来竟像是冯丞斐的声音。
“宝宝,我想你。”又一声叹息响起。这回褚明锦肯定了,是冯丞斐的声音没错,从围墙那边传过来的。
一声尖锐诡异的寒鸦叫声远远地传来,浮云漫卷,在这瞬间将月色遮掩了大半,夜深沉月朦胧,想到冯丞斐就在一墙之隔之外,褚明锦一点也不害怕了。
小傻瓜这么晚跑过来做什么?围墙比人高,没什么垫着看不到外面,褚明锦左右看了看,没有梯子,花盆太沉搬不动。
褚明锦出了花园往后角门走去。褚府后园不小,褚明锦绕着园子走了很远才抵达后角门,开了门来到约摸刚才看到冯丞斐的地方,却不见人影了。
“回去了?”褚明锦自言自语道,街道寂寂,夜深人静,褚明锦不敢在外久留,又快步走了回去。
冯丞斐不是回去,在褚明锦出了花园往后角门走的时候,他被到处巡视的褚府护院抓住了。
“我是你们家大姑爷。”冯丞斐道。
“你是大姑爷?”褚府护院头子高举起灯笼,借着灯光看向冯丞斐。冯丞斐一身淡紫色长袍,宽大的袖子如水波一般在夜风中漂浮起伏,秀美清雅的脸容在火光下有些艳丽,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沉积了千年的寒潭,深不可测。
即便是静夜里被当贼捉住,他看起来仍是从容淡定,行云流水般优雅。
这样的绝色儿郎,倒真有可能是他们家那个名满燕京城的姑爷,护院头子一拱手,道:“多有得罪了,大姑爷,府里请。”
护院把冯丞斐往府里请,一是不敢怠慢,二是未经证实,把这个可疑人士放走,若是褚府里出什么事,可对不起他的薪俸。
冯丞斐猜到护院的打算,寻思着见了褚玮伦,再说要回去也行。
一行人走进褚府大门,在通往内院的垂花门外停下,那护院喊起守门的婆子,道:“去通知大小姐,姑爷来了。”
“慢。”冯丞斐吓了一跳,褚明锦来了,自己的身份就拆穿了。“夜深了,别吵醒你家大小姐,请你家老爷出来相见吧。”
“老爷到乡间办事了,今晚不在府里。”护院摇头,面上浮起疑色,这个姑爷三更半夜在府外围墙边徘徊,不是想着要与小姐见面吗?难道是假冒的?明知老爷不在府中,故意说请老爷相见?
褚玮伦不在府里?冯丞斐暗暗叫苦,他之前因不重视这门亲事,连褚陈氏这个岳母都没拜见过。
褚明锦三个妹妹他倒是认识,只是,夜深人静,不见自家娘子,却请未出阁的小姨子出来证实自己身份,怎么也说不通。
冯丞斐凝眉犹豫间,那护院已悄悄使了眼色,让婆子去请褚明锦了。
“我不是你家大姑爷。”冯丞斐纠结了片刻,在被当登徒子和被褚明锦怒骂抛弃之间,选择了被当登徒子。
“你不是我家姑爷?”护院觉得很棘手,此人一双黑眸清澈幽深,容颜绝俗,气质飘逸,举止毫无畏缩之态,若不是姑爷,也不合适当宵小看待,可如何是好?
“那你是何人?”护院很希望冯丞斐说出一个让他不为难的答案。
“我是……”要不要冒李怀瑾的名字,冯丞斐尚在犹豫,一声惊喜的“冯侍郎”传来。
来人是褚明容。
“冯侍郎,你来了。”褚明容穿着鲜艳的石榴红长裙,发髻许是急急忙忙梳就的,不怎么严整,却平添了几分慵懒妩媚。
“怎么让冯侍郎站着?”褚明容训护院,转脸面对冯丞斐时,又是另一个脸色,娇颜如花笑容甜蜜,“冯侍郎,请花厅上坐用茶。”
冯侍郎不就是大姑爷吗?护院觉得奇怪,悄悄问回来的守门婆子:“让你去请大小姐,怎么请了三小姐?这人真是大姑爷吗?”
“三小姐说是就是。”婆子伸着脖子瞧冯丞斐,叹道:“这样的风采,除了冯侍郎,还找得出第二个人吗?”
护院点头没有异议,婆子为什么不请褚明锦反而请来褚明容,那是内院的事,他不想过问,证实不是宵小了,便带着手下离开不再逗留。
“谢三小姐盛情,夜深不便叨扰,告辞。”身份证实不用被当宵小,冯丞斐拱了拱手,一转身体便朝外走去。
“冯侍郎来了,不看看姐姐再走吗?姐姐今晚身体不适,刚才想来都来不了。”褚明容娇声道。
宝宝身体不适!冯丞斐抬起的脚顿住了。
“姐姐刚才要过来的,起床了一阵天旋地转,只好差我来了。”褚明容拿帕子轻轻拭泪。
她这几天见冯丞斐接了褚明锦回家,看褚明锦意气风发,要回娘家回夫家随意得很,显见的夫妻感情甚好,伤心不已,哭的双眼略微红肿,冯丞斐看了她泛红的眼睛一眼,有些拿不准褚明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褚明锦怨他勾引她几个妹妹,勾得燕京城的闺秀为他神魂颠倒,为避嫌,也且他怕身份曝露,此时不应见褚明锦的,可是他又担心褚明锦真的生病了。
冯丞斐犹豫了片刻,到底挂念着褚明锦,眼角看到侍立一边的婆子,灵机一动,道:“你带我去见你们大小姐。”
褚明容嘴角得意的笑容一掠而过,娇慵地甩了下长袖,跟在冯丞斐背后往内院走去。
褚陈氏虽然理家,却没有郭氏有心计,亦且郭氏甚是得宠,府里的下人也有部份被郭氏拉拢,这个守门婆子便听命于郭氏的,护院刚才使眼色让她请褚明锦,她听得来的是冯丞斐,飞奔进内院,不去请褚明锦,却先跑去向郭氏汇报,郭氏给褚明容出主意,让她抓住机会,编造既成声势,然后她再逼褚玮伦为褚明容跟冯丞斐要名份。
婆子在前路带路,不去萃锦楼,却往褚明容住的芙蓉阁而去。郭氏给褚明容出的主意,进了芙蓉阁后,冯丞斐要看褚明锦,自然是要进卧房的,褚明容就在冯丞斐踏进卧房之时,弄乱头发脱了衣裳,抱住冯丞斐不要让他脱身,自己再带上丫鬟婆子,把这事搞得人人皆知,那时,事关女儿名节,褚玮伦即便不同意,也只得想办法把褚明容往侍郎府送了。
郭氏问道:“容儿,那时,有可能只是个妾的名份,你愿意吗?”
“愿意。”褚明容狠狠地点头。
以褚家之富和褚明容的美貌,要嫁入一般人家当正室自然是平常事,只是,郭氏自已虽然为妾,十几年得宠,丝毫没觉得做妾委屈,冯丞斐的地位与相貌,也远非一般男子能比的,固而,她觉得女儿能当上正室固然不错,做冯丞斐的妾侍,也是很好的。
褚明锦退回府里,想着冯丞斐夙夜前来的情意,不觉神驰魂荡,看着天上月牙,只见冯丞斐含情脉脉的黑眸,身边花枝低暗的挨磨声,听在耳里是冯丞斐緾緾绵绵的一声声宝宝,一时间五内沸腾,情热意炙,只恨不得立时天明,好与冯丞斐见面。
正想得浑身火热,面上发烧,远处喧哗吵杂之声传来,褚明锦格登一下,暗道不好,是不是傻瓜格非没走,翻墙进来,被当贼人捉住了?
褚明锦往喧哗之处跑去,气喘吁吁奔近看时,只见郭氏和十几个丫鬟婆子,内中没有冯丞斐,不觉松了口气。
“四姨娘,这么晚了上哪?”即便不想搭理,到了眼前了,褚明锦还是问了一声。
“大小姐,你来得正好,你要为你妹妹做主啊……”郭氏哭嚎起来,扯住褚明锦的袖子不让她走了。
“什么事?”
“大小姐一起去看就知道了。”郭氏拽了褚明锦不松手。
一行人往芙蓉阁而去,褚明锦见不是冯丞斐被当贼子捉住,心头略宽,待走到芙蓉阁门口,听得里面褚明容装腔作调的哭声时,脚步一滞,心中浮起不好的念头——冯丞斐不会要进来找自己,摸错地方了吧?
褚明锦几大步越过郭氏进了屋子,外面小花厅桌子掀翻,彩绣猩红门帘半掉,斜斜地挂着,褚明锦冲进里面卧房,一刹那间几乎怀疑是自己眼花了,地上衣裳凌乱地摊开着,褚明容躺在地上,身上不着寸缕,白皙的大腿根隐隐露出的那一小片血迹格外红艳刺眼。
42、雁惊猿啼
房中不见冯丞斐,可是,此情此景,哪需要他在场?
格非碰了褚明容的身体?褚明锦不敢相信不愿相信,痛苦、愤怒、耻辱、失落……混乱的难以言说的各种情绪纠结在一起,像毒蛇啃噬着她的心。
彩绘琉璃灯华丽耀眼,褚明锦握紧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手掌心,很疼,可是更疼的是那已不会跳动的心,如此深重入骨的疼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褚明锦很奇怪,自己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站着,郭氏的哭呼,使褚明锦几近窒息的心夹杂进刺刀见红的怒潮。
“大小姐,你要为你妹妹做主,不能让她白白给冯侍郎糟蹋啊……”
褚明锦深深地吸气,挣扎着要让烦乱悲愤的情绪冷静,眼前的一切那样清晰明显,可她却总以为这让她无法置信的场景只是梦境。
郭氏还在声嘶力竭地嚎哭着,楚楚可怜的哭声不能掩饰她妆容精致的一张脸上的得色,褚明锦无法忍受,匆匆地扫了地上一动也不动故意裸着身体的褚明容一眼,抬起脚步,踉踉跄跄朝外面走去。
“大小姐,你不能走。”郭氏堵住褚明锦不让她走。“冯侍郎沾污了明容,你要给个交待。”
冯侍郎是我的夫君,你要我给什么交待?让出自己的夫郎?还是作主给自己的夫君纳妾?禇明锦看着郭氏启启合合的红唇,悲愤交加,极想一巴掌扇过去。
褚明锦的手举了起来,郭氏精致的一张脸出现裂痕,妩媚的吊梢眼闪过惶恐,褚明锦想,自己此时必定是眉目狰狞的。
甩这个女人一巴掌,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对褚明锦说话,就在这时一个极细微的如游丝一般的念头闪过褚明锦的脑海,微细得如蜻蜓的翅膀掠过水面,轻微的波痕甚至让人看不出异像,却又是那样的清晰,如暗沉的天幕骤现又瞬间消失的流星,仅仅细小的一个发现,就让她理清了所有的一切。
此时是午夜,郭氏若是突然得到消息,当是云鬓散乱衣裳歪斜,可她服饰整齐发髻整齐,脸上甚至抹了脂粉,嘴唇涂了朱丹。
褚明锦转身看向地上,散落在地上的是纱衣抹胸长裙,褚明容虽然发髻散乱,可也还是梳髻不是披散着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