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糼容嘴角不由得一抽——兄台,你不愿意没人强迫你。
要不要上京我还得考虑一下呢!

姜糼容没有考虑的必要,她老爹病倒了,没几日,死了。
三个月不到,死了正室,一个妾室被谋杀,一个妾室杀人被问斩,姜达支撑不住。
姜府一团乱,丧事还是季唯帮忙料理的。

参将府是朝廷的,边城不可一日无将,姜达刚下葬,朝廷派人接替的参将就到了,府第交出来给接任者,下人也尽皆遣散。
姜糼容几经考虑,把玉婵的奴籍发还许她自己自由身,没有带她一同进京。
玉婵走前哭哭啼啼很是不舍。

“干嘛不带她一起走。”季唯问道,这个时候,两人共乘一辆马车,正冒着呼啸的北风往京城而去。
“她太没心眼了。”姜糼容摇头,道:“侯府那种地方,她跟着去了,会坏我的事的。”
季唯嘴唇动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没有玉婵同行,他们孤男寡女上路,也不知她怎么想的。

姜糼容没那么多心思,现代人男女一起出差共乘一辆车的多的是,而且一路上也不只他们两个,外面不是还有一个车夫吗?

寒风朔朔,季唯一身丝罗袍,外面加了件狐裘,干净利落。姜糼容穿得圆溜溜像只大蚕蛹,怀里抱着暖炉,还是觉得冷得不行。
姜糼容开始还装着淑女,后来受不住了,先是脱了鞋,把脚缩到坐板上盘腿坐着,接着干脆把包袱里的厚棉袄厚棉裤全拿出来包罩围拢到身上。

没那么冷了,其他的不适又来了,马车的颠簸摇得眼头晕胸闷,姜糼容闭了眼强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着了真舒服,怀里似乎搁着火炉,暖洋洋的,姜糼容满足地嘤咛了一声,慵懒地蹭了蹭,更紧地抱紧暖炉。
暖炉季唯看着八爪鱼一样扒在自己身上,在梦里满足地翘着唇角的人,一张俊脸比木炭还黑。

姜糼容一路迷迷糊糊睡着,到下马车时,已被季唯推开了,她还不知自己投怀送抱过,穿着一身棉衣棉裤裹着厚裘雍肿不堪下了马车后,行李也不拿,就站在一边等着。

季唯又气又无奈,忍了忍,咬牙替姜糼容拿包袱。
他一手提一个蓝布包袱,一手提一个翠色白花包袱,掌柜的瞟了一眼给他们登记房间住宿,马车夫一间,季唯和姜糼容一间。

季唯上了楼才发现,又下楼重新登记,掌柜的不耐烦,他刚才为占便宜,说的是一人住一晚多少银子而不是一个房间多少银子,再给一个房间又不能多收银子。

“客官,没房间了,要不,你和你的车夫一间,小老儿命伙计多送一床被褥上去。”

和马车夫一床睡总好过和姜糼容一床睡,天寒地冻,再寻客栈住宿不便,季唯点了点头。

这么冷的天自是不能打地铺,跟个男人躺床上,虽是两个被筒,季唯还是很不自在,翻来覆去间想起白天揽着自己的细软小手,还有带着淡淡馨香的身体,忽然间心头就躁热起来。

这一夜季唯脑子乱哄哄的,天亮了眼眶青黑,喊上姜糼容一看,姜糼容比他还惨,原来是嫩水葱,一夜间直接变成蔫黄瓜了。

姜糼容昨晚一晚没睡,上半夜陌生的床铺不适应,后半夜刚要入睡,火盆熄了,她开门想喊伙计加炭块,一看走廊暗沉沉静悄悄,到唇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有没有更好些的客栈住?”虽然和季唯不熟,上了马车后,姜糼容还是忍不住一边打呵欠一边埋怨。
“睡的不好?”季唯明知故问。
“废话。”姜糼容继续打哈欠,摸着小脸蛋道:“到京城还得十天吧?这么住下去,估计半道上你可以把我埋了直接上路了。”

哪有那么夸张,第一晚不舒服,第二晚想办法住的舒适些就是。季唯不语,抖开手里刚买来的两床被子,一床铺下面,一床给姜糼容包裹身体。

“谢谢你。”姜糼容由衷感谢,夜里睡不好,很快睡着了,坐着不对劲,慢慢地就歪倒下去,又歪到季唯身上。
天然暖炉靠垫真舒服,让人分外安心,姜糼容磨蹭着,寻找靠起来最舒服的位置,然后紧靠到季唯怀里,双手伸出被外揽住他的腰,安逸满足地进入香甜的梦乡。 

季唯的脸不似昨日那么黑,他没有伸臂搂住姜糼容,也没有推开她,只静静看着。 
几缕乌黑的碎发遮住了姜糼容的脸,季唯轻拂开,手指緾搅住,缓缓地转着圈。
似乎扯到头皮,姜糼容眉睫眨动了一下,季唯吓了一跳,急忙去推她,姜糼容眉头在睡梦中蹙起,整个人更紧地蜷缩进他怀里。

“你为什么对我一点防备都没有?我们以前见过吗?”许久,姜糼容一动也不动了,季唯缓缓俯下头,下巴抵住她光滑的额头,呓语呢喃一样低声问。 
姜糼容没有回应,她靠着她以为的暖炉,无比惬意地酣睡。

9、第九回


马车突然停下来时,季唯急忙扶了姜糼容坐正,自己正襟危坐。

“大人,前面是鄄城,好像有人来接姜小姐。”

姜糼容迷迷糊糊被喊醒,掀开车帘子看去,顿时控制不住笑了起来。
城门边停着一辆奢华招摇的马车,马车旁站着一个人,这人穿着大红褂子,罩着翠绿箭甲,头上戴了粉红黄各色绢花围成的一个大花环,两只手各举一块大牌子,一块写着——李云起在此。一块写着——表妹表妹快快看过来。

“我表哥这招很搞笑,不过却也非常显眼。”姜糼容一边整衣裳发髻准备下车,一边忍不住笑着对季唯道。
“李昂想不出这样的花招,十成十是孟沛阳。”季唯冷着脸道,像是谁欠了他十万八万两银子。
孟沛阳!姜糼容理发髻的手顿住。
重生了,若说最不想见的人是谁,孟沛阳当之无愧是第一个。

“季大人,让马车越过去直接进城,我不下车了。”姜糼容道。
只要在外面不打上照面,往后进了安阳侯府,小心着意些,想必内外有别,就不会碰上孟沛阳。

“迟了。”季唯面无表情道。他话音未落,车帘被从外面掀起,一人跳上马车,正是那个打扮得很夸张的人。
“糼容表妹,是你吗?你来啦。”那人乐呵呵叫道。

前世孟沛阳虽是闭着眼躺床上,总是有些儿印象,瞟一眼面前的人,姜糼容就知他是孟沛阳。
孟沛阳没有季唯的艳色,不过小麦色肌肤健康干净,浓眉虎目,眉眼满是笑意,相貌很是不错。

姜糼容没心思欣赏,一想起自己前世嫁给这人成了阴婚,还为之丧命,一口恶气涌上就压不下去。
“谁是你表妹?见个人就是表妹,孟公子的表妹可真多。”姜糼容恶声恶气道。
孟沛阳的笑容僵在脸上,也不过眨眼工夫,他兴致勃勃地挤坐了下来,就在季唯和姜糼容中间,还不忘一个手肘把季唯顶远点,看着姜糼容喜滋滋道:“糼容表妹,咱们以前没见过,你咋一眼就能认出我来?”

刚才失言了,姜糼容恼羞成怒,抚了抚双臂作出恶心得起鸡皮之态,道:“孟公子是不是要糼容说孟公子声名在外人人皆知?”不等孟沛阳回答,哼道:“孟公子请下车,男女授受不亲,请别坏糼容声名。”
“我这么坐着就是坏你闺声?”孟沛阳怪叫,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糼容表妹,我现在离你最近的地方还有两指宽。”转过身去,季唯见他看自己,坐直身体暗暗防备,孟沛阳在自己肩膀碰了一样,接着手指捻动,笑道:“糼容表妹,咱们离了那么远就影响你闺声了,那你靠到这一位身上,又算怎么回事?”

谁靠到季唯身上了?姜糼容气极,想给孟沛阳撩上一拳,却给他手里的证据镇住了。
孟沛阳手里捻动的头发细细软软,男人头发硬,不肖说不用比较,那是她的头发。

“马车里一起坐着头发飘来飘去,有一两根落到季大人身上算什么?你别污我声名。”姜糼容有些狗急跳墙的气急败坏。
“一根两根有可能,十根八根呢?”孟沛阳嘻笑,道:“甚至还有一根夹在季大人衣领里,这不是飘的吧?”
他按住季唯衣领,果然那里有一根头发半截在外面半截在里面。

那是姜糼容躺上去时,季唯衣领松开,于是头发掉到里面了。

他上马车时只瞟了自己一眼,却能看到细细的头发丝,并因此推断出姜糼容曾靠在自己怀里过,好敏锐的观察力!季唯心头大震。

姜糼容羞愤不已,没去想自己头发怎么落季唯身上,想着孟沛阳上辈子当梁上君子钻她闺房,这辈子又来坏她声名,不假思索,一拳朝孟沛阳胸膛撩去。
“哎呀疼死我了,救命啊!”孟沛阳东歪西倒哭叫。
他看着是嘻闹,倒得却很有技巧,不动声色地一寸寸侵占,姜糼容已给他逼到角落里,再闹下去,就直接压他身上了。

季唯看不下去,冷咳了一声,正想揭穿,马车帘子又被撩开了,上来的是李昂。
“表哥,你把这家伙拖下去。”姜糼容大叫,也把季唯涌到唇边的话压回。

“沛阳,快别胡闹。”李昂去拉孟沛阳。
“糼容打我,你不帮我还胡凶我?”孟沛捂着脸,吸着鼻子,呜咽有声。
“只有你欺负人的份,谁还欺负的了你?”李昂失笑,毫不客气拖起孟沛阳扔下车,“季大人,多谢,有劳你了。”他有礼地向季唯道谢。
“不谢。”季唯冷冷地憋出两个字。

“糼容,咱们走吧。“李昂左右看了一眼,拿过角落里那个花布包袱背到肩膀上,又小心去扶姜糼容。

这才是男人该有的表现?季唯有些怔神,昨晚给姜糼容拿包袱时,他心里还觉得很别扭呢。

“孟沛阳跟我们坐一辆马车?”姜糼容问道。
“没有,他骑马。”李昂笑道:“沛阳就是爱玩爱闹些,没有恶意的,你别介意。”

哪能不介意,那是一个扫把星大灾星,姜糼容皱眉,李昂从京城远道过来接她,还坐季唯的马车不合适,况且亲疏有别,忍着对孟沛阳的满心厌恶,姜糼容谢过季唯,跟着李昂下了马车。

“云起,我说在这里等没错吧?糼容从靖海关上京城,这是必经之路。”孟沛阳在马车旁站着,看姜糼容下车了,得意地拍胸膛表功劳等姜糼容夸他。

姜糼容无视他,只作没听到,越过他径自上了马车。

马车里坐着一个女人,鬓松发乱形容憔悴,饶是如此,也难掩其美色,眉心间一颗艳红的胭指痣使整个人更加灼灼夺目。
是粉妆,眉心没有贴芙蓉花铀的粉妆。

“刚才沛阳在这里等你我不在,就是去救她,她在路边卖唱,一个畜牲欺负她。”李昂介绍道。

前世那些日子,粉妆低眉顺眼周到细致服侍得姜糼容不错,姜糼容对粉妆印象不错,微笑着朝粉妆友善和蔼地点头表示认可李昂的行为,愿意留下她。

“粉妆谢小姐收留。”粉妆本原是跪在马车一角的,也没站起来,叩下头去向姜糼容见礼。
“起来吧。”姜糼容受不得跪礼,把她挽扶起来,看了看她身上单薄的衣裳皱了皱眉,对李昂道:“表哥,咱们进城了先歇下,你去买几套棉衣裳给粉妆。”

“歇不得,这可不是我们的地盘。”孟沛阳在马车外插口,呶嘴指粉妆,道:“你表哥从地头蛇手里英雄救的美,那恶虎可不是易与之人,咱们赶紧走,离鄄城越远越安全。”
“孟世子原来是欺善怕恶之人?”姜糼容讥嘲地眼神斜孟沛阳。
“那恶虎刚才打不过云起就走了,看那样子,肯定是去搬救兵的,我和云起来再多的人也不怕,可你这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可不容一毫闪失可不能冒半分险。”

“找借口。”姜糼容撇嘴,心里却很赞同孟沛阳的顾虑,强龙难压地头蛇,她们一行四人就有两个女眷,打起来殊无胜算,遂对李昂道:“表哥,咱们走吧。”

马车行驶起来,孟沛阳骑马在外,李昂坐车里。姜糼容打开自己的包袱拿出一套棉衣裳递给粉妆,道:“可能小了些,凑合着吧。”
“多谢小姐。”粉妆感激地接过,姜糼容想让李昂背转身,不需她说,李昂自个儿已转过身去了。


10、第十回


李家的马车远非季唯那辆简陋的马车可比,车厢宽敞了一倍不止,车帘子是厚厚的毛毡,寒风半点渗不进来,脚踏板上烧着黄铜炭炉,里面还搁了香饼,热气腾腾清香扑鼻。

坐板横躺三个人都足够宽,垫着厚厚的长毛毯,比软榻还舒适,还有两个又大又软的引枕,躺下可做枕头,坐着可搭手臂,另有两个靠背。车厢两侧上面做了一排吊柜,里面置了吃食书籍,坐板中间有一梅花式大理石台面小几,上面一个小炭炉,搁了砂壶烧开水。

姜糼容惬意地伸伸懒腰,问李昂:“表哥,你没骑马吗?我想躺下去。”
——我想躺下去,你要是有骑马,到外面骑马去。

“想躺就躺。”李昂笑,半点没听出姜糼容的暗示,把引枕挪到一头,自己往外坐。

这表哥真个熟不拘礼,姜糼容皱眉,不便躺下去,斜斜歪着。
“糼容,你让我送给季唯的信说了些什么?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我怎么不知道?”李昂像好奇宝宝,问题不少。

靖海关那边的事,迟早会传到京城的,姜糼容也不隐瞒,把自己发现杨氏的死有隐情写信向季唯求助的事说了,至于什么时候认识季唯的,她编不出来,没有正面回答。

“那个季大人那么厉害?”一直沉默着恭顺地坐在角落里的粉妆突然开口问道。
“是好厉害。”姜糼容笑道:“谋定而后动,不出手也罢,一出手必是一击中的,好胆色好手段。”
粉妆眼里闪过精光,又飞快地垂下眼睫,将心里的算计掩盖。

“糼容你把季唯说的那么好,你很喜欢他?”李昂半俯下身凑近姜糼容,两眼炯炯发亮。

姜糼容有些奇怪,李昂是喜欢自己的,可他现在怀疑自己喜欢季唯,眼里却没半点不悦喝醋的样子,而且,前世孟沛阳纠緾自己,他也没和孟沛阳反脸,在孟沛阳死后还去国公府帮着料理丧事。
虽然加上穿越前那一世,姜糼容已是三世为人,却半点谈情说爱的经验没有,想来想去也理不明白。

“想什么?糼容,你真的喜欢季唯?”李昂又追问。
“季唯有什么好,冷冰冰的木头一个。”孟沛阳挟着风雪钻进车厢。
“冷木头也比笑面虎好。”姜糼容一看孟沛阳就上火,见他坐了下来,那意思是不出去了,怒道:“我们女人呆的地方,你一个大男人进来做什么?”
“外面下雪了,好大的雪。”孟沛阳挑起窗帘给姜糼容看,一脸的无辜。

好大的雪,漫天席地,白茫茫一片。

寒风裹着雪花往车厢里钻,姜糼容皱眉,不和孟沛阳说话了,坐起来啪一下大力打他的手,把车窗帘放下。
“糼容表妹力气真大。”孟沛阳搓搓手,伸到姜糼容眼皮底下,委屈地叫道:“你看,都青了又肿了。”
“你是豆腐做的啊?”姜糼容嗤之以鼻,看也不看他的手。

孟沛阳自得自乐假泣了两声,站起来打开上面吊柜,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
里面原来是橘子,他把橘子拿了出来摆放在几案上的砂壶上。
“放那干什么呢?”李昂问道。
“女孩子娇弱,热气烘烘不那么冰,吃下肚子舒服些。”孟沛阳事儿不少,摆完橘子又用踏板上炭炉温酒。“糼容,天太冷了,等会喝两口暖暖身体。”

这家伙花招儿蛮多,难怪上辈子前身给他迷惑了,任他当采花贼进香闺不赶。
姜糼容懒得理他,孟沛阳受冷落亦不以为忤,一会儿,净了手,给姜糼容剥橘子。
鲜嫩多汁的橘子递到面前,姜糼容哼了一声,还是接过来,一掰两半,递了一半给粉妆。
“谢小姐。”粉妆伸手欲接,指尖刚触上,平地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那一半橘子。
“我动手弄的东西只给我喜欢的人。”孟沛阳面上还带着笑容,动作却很是刺人,寒风掠过,那半个橘子给他扔出车窗。

粉妆眼眶红了,姜糼容气极,去掀车帘要扔掉手里那半个橘子。
“尝尝嘛,很好吃的。”孟沛阳不给她扔,挤开李昂挨到姜糼容身边,甜言蜜语哄人:“这橘子得来可不易,江南道敬献皇上的,只有十筐,我爹得了这么一小盒赏赐,我跟我爹撒泼才要来的,全带来了,你看我对你多好。”
一面讨表扬,一面捏了一瓣橘肉揍到姜糼容唇边喂她。

这家伙真是不要脸不要皮,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姜糼容气得张大口,把橘肉连同他的手指一起咬住。

“啊!谋杀亲夫啦!”孟沛阳大叫,被姜糼容咬在口中的手指却灵活地轻轻搅动。
姜糼容怒极,狠咬了一口松开牙齿撤退,不料孟沛阳手指没被咬着,更加得便,指腹勾挑摩擦她的舌头,灵巧如蛇,所过之处,像给姜糼容抹了毒药似的,沾着一点,便麻木一片,酥醉一分。
姜糼容大惊,急忙抬手去推他,手腕却给他一把抓住。

李昂被他挤到背后看不到,粉妆不知有没有看到,姜糼容又羞又恼又恨,糼稚青涩的身体被孟沛阳的动作弄得激颤。
车厢的气温在骤然升高,孟沛阳喉咙深处发出近乎战栗的低暗的闷吼,猛一下抽出手指,把姜糼容推倒,抓过一旁一个靠背盖到姜糼容脸上。

“沛阳,你别欺负糼容。”李昂后知后觉出声了,把孟沛阳推开,问道:“糼容,别不高兴,沛阳和你玩儿的。”

有这么玩儿的吗?姜糼容气得胸膛起伏,李昂要拿开她的靠背,她急忙抓住不让动。
这个时候脸上定是红扑扑的,丢死人了,不能给李昂看到。

这日之后,路上姜糼容咬紧牙一句也不和孟沛阳说,孟沛阳面色如常,嬉嬉哈哈乐哉乐哉,不紧不慢挑逗可爱的小玩意一样不时逗弄姜糼容,得不到回应也浑不在意。

这家伙就是一受虐狂,姜糼容在心中不停骂。心里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自大的总是嘻笑的看似马大哈的人是极细心细致。
她们一路上的吃食不是最贵,却绝对是最合胃口的,甜咸酸涩肉素搭配得极好,都是孟沛阳点的,住宿在哪里也是他定的,很舒适,李昂不大拿主意,什么都听他的。
姜糼容能觉得他想得很周到,也是因他每做一件好事必得要表扬自己一番,让姜糼容充份明白他的好处。

听得离京城只有半天路程了,姜糼容松了口气。
这回,进了侯府,她定不再与孟沛阳见面,孟沛阳要敢做梁上君子,她就告诉高夫人让高夫人安排婢仆把他用扫把叉出去。

姜糼容想得正美,马车突然停下来,她一个趔趄,不偏不倚正好倒到孟沛阳身上,孟沛阳嘻嘻一笑,一只大手揽着她的腰肢,一只手往下滑揉住她臀部。
“孟沛阳。”姜糼容气得暴喊。
这么明显,迟钝的李昂终于也觉得不妥了。“沛阳,别胡闹。”用力掰开孟沛阳把他拖开。

姜糼容扑哧扑哧喘气,知捶打咬骂什么的,对皮粗肉厚的孟沛阳是打情骂俏,心想,跟这家伙在一起,得买把匕首带着,这家伙再敢胡来,一匕首朝他心窝捅去,看他还敢不敢胡来。
转念一想,孟沛阳绝对还是敢胡来的,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自己有匕首在身也难奈他何,何况真捅死了,承国公府会和上辈子一样,要她嫁孟沛阳结阴婚。

“大公子,前面好像有马车一边车轱辘掉路崖了,道路给堵住了,暂时走不了。”车夫在外面道。
“沛阳,我们过去看看,看能不能搭把手帮忙一二。”李昂拉孟沛阳下车。

 

11、第十一回


没有碍眼的家伙在车厢里,姜糼容长舒出一口气。
“小姐要不要下车走走活动活动?”粉妆体贴地问道。
路边一溜儿停了不少马车,也有不少姑娘在下面踩着积雪玩耍,姜糼容点了点头,笑道:“咱们一起下去走走。”
“好。”粉妆微微一笑,如云开日出,霎那间车厢明亮了几分。
“粉妆你真漂亮。”姜糼容脱口赞道。
粉妆涩涩地笑了,眉眼有些萧瑟。

她跟自己同岁,却峰峦饱满臀部挺翘,看起来就是经历过无数欢爱的成熟妇人,这几日对家世过往讳谟如深,想来以前不知受了多少罪,姜糼容暗感心酸,不知怎么开解她,干脆不说了,跳下马车活动筋骨。

脚下软绵绵的雪毯,远山近峰白皑皑一片,好美,可惜差雪里一枝红梅。
“要有一枝红梅,就完美了。”姜糼容叹道。
“那里不就有吗?”粉妆笑着指向不远处路崖一边。
果然雪里一树老梅,上面一枝梅花在晶莹的冰雪里吐蕊绽香。

“好漂亮。”姜糼容喜滋滋跑过去准备折梅。
半空里一个人影从她头顶闪过,只一眨眼,那枝红梅到了那人手里。
“糼容妹妹,送给你。”那人是孟沛阳,一膝半屈一膝跪地,举着梅眉目含笑看姜糼容。

刷刷刷……停车等着前行的不少人在下面散步,目光一齐朝他们投来。
“好痴情的男儿。”有姑娘艳漾惊叹。
“有辱斯文,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君王,怎么能向一个女子下跪。”
“那是谁和谁……”
“那公子是承国公府世子,那女的,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我去问问。”

窃窃私语不绝于耳,姜糼容气得粉面通红,抢过孟沛阳手里的红梅,不假思索就朝他脸上抽去。
“谋杀亲夫啊……救命啊……”孟沛阳大叫着跳开,半路上还跌趴到雪地里,站起来时满头满脸的雪,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这家伙是故意的,追是追不上的,姜糼容扔了梅花枝,蹲下地抓起一捧雪,直起身就想狠狠摔过去。
一只大手攥住她的手腕,是季唯。
“别闹了,再闹下去就谁都注意上你们了。”
谁想和他闹,姜糼容气得眼眶通红。

季唯一言不发,拉了她就走。
他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把姜糼容拉进车厢里后,季唯冷冷道:“你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不明白,孟沛阳就是要在人前故意与你亲密玩闹。”
“谁和他亲密了?谁又要和他玩闹了?”姜糼容气得哭起来,她可不想重生了一回还嫁进孟家当活寡妇,最后再落了个被杖死的下场。

“糼容,前面路通了,咱们可以走了。”李昂寻了过来,跳上马车,看到姜糼容在掉泪,急急拉起汗巾帮她擦泪,低头看到她抓雪水的小手冻得红通通湿润润,又去给她擦手揉搓。
姜糼容一把抽回,李昂也没生气,四处看看,拿起车厢角的手炉塞给她:“来,先暖暖手,别冻着了。”
手指确是冻得僵直了,姜糼容接过手炉暖手。

“暖一暖咱们就回去,马车不走堵着路,后面的车走不了。沛阳刚才欺负你了是不是?回去我凶他。”李昂安抚道。
“我不回去了,我坐季大人的车。”姜糼容恼道。再给那家伙宣扬下去,进京城后,谁都知她与他不清不白了。
李昂四处看了看,皱眉道:“坐板这么硬一点也不舒服,火炉都没有,引枕靠背也没有,这两床大被子是棉花被不是滑丝被,又重又不暖……”

季唯只是六品官,要敢坐一品侯府那样的奢华马车,早给言官弹赅下大牢了,姜糼容见李昂越说季唯脸越黑,急急打断他:“别说了,我随你过去,不过,你得让孟沛阳骑马,不能给他坐马车里面。”
“好,走吧,这里面太冷了,看你脸都冻青了。”李昂心疼道,朝季唯拱手作别,先跳下马车,回身扶姜糼容:“糼容,小心些,地上都是积雪,很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