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了留下来,什么事做不出来。”季唯冷冷道:“孟沛阳与她初相遇时万分同情她,昨日却坚持要送走她,她由感恩而生怨恨,又舍不得侯府的富贵荣华,她本应是想灌醉了孟沛阳和云起,与其中一人成就好事的,无奈云起和孟沛阳都是正人君子。

她苦思无计时,孟沛阳拿出匕首显摆,她随即计上心头。

她随着她爹行医多年,熟知药草,借孟沛阳受伤之机去请薄太医,从薄太医那里拿了能令人迷魂失聪的药草,撕开揉挤了,趁众人围看薄太医给孟沛阳包扎伤口的机会,把药草放进酒壶里令孟沛阳和云起喝酒后暂失神智,孟沛阳朝云起倒去应该也是她推的,她当时就站在孟沛阳身边,是不是?”季唯看碧鸾翠凤。

“正是。”两婢一齐点头。

“杀了云起她能得到什么好处?”高夫人颤声问道。

“很简单,从过程看,这是误杀,以孟沛阳和云起的交情,谁都会相信是误杀,依律,误杀是不需抵命的,云起会有牢狱之灾却无性命之忧。”季唯微一顿,晒笑道:“她算计得很好,子扬颇得圣宠,几日工夫便能求得皇上恩旨大赦使她脱了奴籍,云起的活罪不多时也能得大赦的,到得那时,因曾服罪坐牢,正经人家的姑娘都不愿嫁给他,染衣姑娘说不定也已嫁人,她再仗着姨妈的怜爱,就能嫁给云起了。”

好厉辣阴狠的手段!杀一个对她恩重义厚的人只为达到个人目的,众人一齐呆住,李逸狠狠地逼视叶霜,厉声道:“你以为脱了奴籍便得势了么,我能让你脱籍,也能使你再次背上,这回,我不仅要你为奴,还要你入教坊司,日夜侍候男人,永世不得翻身。”

“我只是要拿到我所得的,有何错?”叶霜不害怕了,站了起来,食指尖尖直指姜糼容,声如刀锋,寒意碜人,“一个娘胎出来的,凭什么我颠沛流离而她受尽宠爱又嫁得如意郎君,而他……”她指向横卧地上的孟沛阳,“他对我好只不过是我跟姜糼容长得像,觉得我会危及姜糼容了,就一刻也等不得要把我送走,何来的恩情?”

“他为你买下了三十亩良田。”季唯缓声道:“孟沛阳从不关心俗务的,为了你,他走了很多农户……”

“慎之,不必和她说话讲道理了,来人,把她捆起来交孟府发落。”李宗权大喝。

李宗权极是愤怒,先时他还以为叶霜是姜糼容,如今听得是个脱籍官奴,且已失身为人妾,不可能嫁如意郎君为李府添光,又心肠歹毒害李昂,哪还会容忍。

叶霜交给孟家发落定难活命,高夫人低泣着看季唯,眼里带着求恳。

季唯只默不作声,走到水井边,打了一桶水上来,提着水桶朝孟沛阳走去,哗哗兜头淋下。

“啊!”众人一齐惊叫,对死者如此大不敬哪能行!

姜糼容先醒悟过来,喜得大叫:“慎之,孟沛阳没死?”

“没死。”季唯点头,眉间笑意隐隐,走近孟沛阳踢了一脚,道:“别挺尸了,快起来。”

季唯话音落下,孟沛阳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孟沛阳你个无赖,看着大伙着急还装死人。”姜糼容又气又欢喜,拳头狠捶下去。

“糼容你别打我了,你刚才为我哭,季唯就泼我冷水,你再打我,季唯要捅我刀子了。”孟沛阳抱头求饶,虎目闪亮亮灿若星辰。

姜糼容猛醒过来,季唯这是吃醋了,收了拳头,狠瞪了孟沛阳一眼,不解地问季唯:“这到底怎么回事?孟沛阳怎么没死?”

不只她不解,众人也是满眼问号。

季唯扫了众人一眼,忍住笑,指孟沛阳胸前的匕首把子,道:“大家看到这把匕首有什么想法?”

“华丽招摇,很像孟沛阳的风格。”李逸先开口道。

“可是他和云起说,这是他从街边摊子买的。”季唯道。

姜糼容恍然大悟,大叫道:“这不是路边摊子买的是他定做的?”

“正是。”季唯点头,看孟沛阳,“孟沛阳,怎么回事你来讲给大家听。”

 


76、第五十三回

孟沛阳帅气地抹了一把脸,又咳了咳清清嗓子,众人以为他要开讲了,他启唇却道,“装了大半夜的死人,肚子很饿精神不足,容我先吃点什么好不好,”

他一双眸子炯炯有神精华外溢,哪有半丝倦态,姜糼容白了他一眼,啐道,“无聊,你再不说我们都走了,让你憋肚里长虫去。”

这大白眼是真的白眼,不过却没有以往的怒色轻鄙,孟沛阳看在眼里,只觉得姜糼容是在朝他抛媚眼,端的妩媚可爱亲昵热切,登时血流加速,不摆架子了,一五一十讲了。

孟沛阳听高夫人说叶霜答应离开李府,他便问叶霜离开李府后的打算,高夫人给叶霜买的宅子是城外的三进院落,婢仆不多共有十人,居住用品都购置了,细节铺陈方面还需打点一下。

高夫人说,叶霜没问起宅子那边的情况,大约是要搬过去再打点吧,孟沛阳当时即起了疑。

“正常情况对了自己以后要居住的地方,哪怕不热心,都会问一问的。”姜糼容道。

“正是。”孟沛阳点头,叶霜问也不问,表示她根本没打算离开李府,没打算离开却仍答应了,还要设宴款待他和李昂,孟沛阳微一思索,决定递饵作诱,请君入瓮。

“我到铁铺定做了这把匕首。”孟沛阳拔出匕首,示范了一下,那匕首带弹簧的,把子上的宝石就是开关,按一下刀锋弹出,扎刺时那匕首刀刃就收进匕首把里了。

他又撩开衣领,众人知里面有机锋,连姜糼容都没避讳目不转睛盯着,孟沛阳扯出一个牛皮袋子,得意洋洋道:“我来赴宴前,让灶房杀了两只鸡给我装了一袋鸡血,慎之你真行啊,虽说匕首上露了破绽,可你能看出我流了那么多血是假的,也很厉害。”

姜糼容撇嘴,季唯忍不住微微笑了,道:“袋子装了血放胸膛这一招,糼容前不久刚用过,我发现匕首有问题,自然就想到那血不是你流的。”

“啊?糼容也用过这一招?快讲来听听。”孟沛阳兴致勃勃凑到姜糼容跟前。

季唯一拉一带,姜糼容给他拽离孟沛阳好几步远。

“快接着说,这个我以后告诉你。”姜糼容怕季唯发飙,急忙打断孟沛阳探究的狂热眼神。

孟沛阳耸耸肩,无奈地应了声好,接着说了下去。

昨晚宴席开始后,李昂话里话外还不想送走叶霜,而叶霜不断敬酒感谢,孟沛阳要令李昂冷了心不再管叶霜,并让叶霜在李府呆不下去,便按计划摸出匕首划伤手背。

“我其实是想诱叶霜来给我包扎伤口时趁云起不注意弄出她扎伤了我的样子的,让云起也生她的气,李府每个人都不想管她了,再把她送城外那宅子去,这样才能不再有纠葛。”

孟沛阳摊手,事情的发展比他计划的还要妙,叶霜推他撞向李昂时,他虽微有失魂,尚余一丝清明,匕首只扎中牛皮袋,鸡血流了出来,他一点事儿没有,却借势倒了下去装死,要看叶霜还怎么演下去。

“没想到你们回来了,一点也不好玩。”孟沛阳很是扫兴。

“这是能玩的吗?”姜糼容怒道:“你看看,我表哥以为杀了你,受打击了,要有什么事,我饶不了你。”

众人一块大石头落地,想起李昂自事发后呆呆怔怔的,一齐看李昂,李昂却不见了,连李逸也不见人。

孟沛阳道:“刚刚云起和子扬一起走的,无需担心。季唯,叶霜虽有谋害之意,却没成事,我这个受害人不追究,她不用受律法制裁吧?”

谋杀未遂依律要治罪的,不过这事叶霜其实也是受孟沛阳诱导了,孟沛阳这个所谓的受害人不追究,官府也可以不治罪,季唯见姜糼容心神不宁,知她担忧着李昂,没心情再问罪叶霜,对叶霜道:“卫枫为你伤了孟沛阳的妹妹的容颜,获罪三年,前路怎么走,你自己看着办。”

季唯匆匆拉了姜糼容去寻李昂,叶霜要怎么处置,就由高夫人自己解决。

以前没察觉也罢了,此时察觉了,对李逸与李昂单独在一起的便很担心了。

李昂方才一直怔怔忡忡,也让人很不放心。

李昂并无大碍,只是给自己亲手杀了好友的事吓怔住了,孟沛阳生龙活虎跳起来时他便清醒了,其时正想说话,侧头看到李逸浑身湿漉漉的,顾不得孟沛阳了,拉了李逸急忙回房。

姜糼容和季唯到李昂的院子不见人,又奔李逸住处来,进门便听房里面李昂在叨念李逸。

“找什么证据要你亲自下井里去,府里那么多下人不拘唤哪一个下去便是,虽是六月天,井底下也很凉,好好在家歇几日不要进宫听差行吗?还冷不冷?有没有好些……”

“二公子在泡药浴,大公子在运功帮他推气活血,表小姐和季大人最好别打扰。”李逸的丫鬟拦住姜糼容和季唯不让进。

外面的说话李逸和李昂在房中听到了,李逸道:“大哥,慎之和糼容来了,要不不泡了,先请他们进来。”

李昂摸了摸药浴汤的热度,道:“请他们进来一说话药浴汤便凉了,你刚下水井身体凉,快进来暖暖气血,不理他们了。”

许真是在运功,姜糼容怕扰了李昂,和季唯相视一眼,无奈地离开。

男男之事在太平朝也不是没有,先皇帝据说就热衷于男男之事,故而子嗣稀少,只得皇帝和另两位公主,可谁愿意亲人不走正道而走歪道呢?何况李逸招惹上皇帝了,一个不慎,皇帝知道他真爱的是李昂,李家便大祸临头了。

姜糼容闷闷不乐,季唯劝道:“李逸比我们更在意云起的安危,不必愁太多,咱们去医馆拿解药,趁着云起昨晚受惊有借口,你骗他喝下药去。”

有道理,李昂平时壮实得老虎一般,没借口要让他喝药不易。

到药店按李逸口述的药方拿了药,季唯离京多日,把姜糼容送回李府后便回吕府了,姜糼容顾不上歇息,在灶房亲自盯着厨娘熬药。

李昂还在李逸房中睡觉,姜糼容端了药过去时,李逸从房中迎了出来,瞟了一眼,心知肚明,道:“大哥睡得正沉,搁着吧,他醒了我让他喝。”

他既说了药方子给季唯听,便不会再搞动手脚,姜糼容仍不放心,不说话,把药碗放到窗前书案上,坐了下来静等着。

李逸的房间布置得极是清雅,书案上收拾得齐齐整整,一头放着手稿策论,一头是砚台笔筒,姜糼容闲着无事,随手拿过一卷手稿翻看。

里面却是李逸对时政的一些看法,没有长篇大论,只是朝中出了某件官员贪墨的事,或是地方上有什么灾情时偶发的感慨,一针见血辞锋尖锐,姜糼容开始是随意看,后来,不由自主被吸引了,坐直了身体认认真真看起来。

合上手稿后,姜糼容怔坐着没动,李逸真是胸怀家国志向万里满腹丘壑之士,这么回乡离开朝野,着实委屈了。

“回乡去便与仕途无缘了。”姜糼容自言自语般道。

“我对仕途本就无意,入仕也只为保家人安乐。”李逸晒笑,淡淡道:“皇上吏治清明,吕风和季唯定会步步高升,你和季唯成亲后,侯府多了一层依仗,不需愁侯府有倾倒之危大哥受覆巢祸累,我何必厚颜……”

他说了一半不说,猛一下站起来,姜糼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李昂不知何时醒了,挠着头依着屏风看他们,眉头微蹙满眼的不解。

“大哥,你醒啦。”

“表哥。”

不知他听了多少悟出多少,姜糼容和李逸一样害怕起来。

“你们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李昂道,朝姜糼容走过来,姜糼容紧张得腿抖,心里有鬼面上想掩饰也掩饰不住。

李昂却没追问,拿过她手里的手稿看了看,道:“子扬的字越发漂亮了,咱们进学受教的时间一样多,我怎么就写不出这么好看的字呢。”

“什么叫一样多,我写的可比你多了,先生布置的功课,我可是每次都做了两份,把你的那一份也做了。”李逸笑道。

李昂嘿嘿笑,脸有些红。

“大哥帮我打那些欺负的我的人,我帮大哥做功课是应当的。”李逸一面笑着替李昂解窘,一面端起案上的药碗递给李昂,道:“大哥,昨晚受惊了,这是糼容亲自熬的压惊药,你一定要喝。”

“闻着就好苦,不喝行吗?”李昂看姜糼容,模样有些可怜巴巴的。

“不行。”姜糼容道,想着怎么哄李昂喝,李逸已把碗凑到自己唇边,“我来替大哥喝吧,这是压惊的药,据说兄弟同根,我心安了,大哥想必也就不会再受惊了。”

他又没毛病,乱喝药哪能行,姜糼容见他张口喝药,不知如何是好,李昂大叫道:“别喝,太苦了,我来喝。”

一把抢过药碗,咕噜噜三两下喝完,喝完了看李逸唇边有药渍,又急忙把空碗递过去,“子扬,把药吐出来。”

李逸真个吐了,他刚才真喝了,约一勺的药水落到碗里。

李昂搁下碗,又急忙倒开水,吹凉了递到李逸唇边,叫道:“药太苦了,来,漱漱口。”

待得李逸漱完口,又急喊外面服侍的丫鬟,“看看夫人那里有糖吗要几块桂花糖过来。”

丫鬟走后,他又一手捧李逸脸,一手掰他嘴巴,要看里面还有没有药渍,还苦不苦。

李逸眼角微有湿润,听话地张大嘴给李昂看,姜糼容心中闷得想大吼,呆不下去了,无精打采走了。

姜糼容在路上遇到薄染衣,早上的事她刚听到,听说李昂在李逸这边,过来看望。

以往不知李逸心事只觉得他兄弟格外亲厚,如今知道了,姜糼容脑子里涌上的念头是,不能给薄染衣看到李逸兄弟俩那么亲热,遂道:“表哥给二表哥运功后在睡觉,你别去打扰了,得空不?我想去看望吕大人和粉妆,陪我走一趟。”

其实像刚才那样的事,给弟妹们擦汗揉脸洗手喂糖块等等事李昂一直做着,薄染衣看惯了,根本不会往心里去,姜糼容心中有鬼自乱阵脚了。

姜糼容已与季唯订下亲事,薄染衣心中没把她当情敌看了,心心念念要与姜糼容和好,借着姜糼容与高夫人的关系曲线讨好高夫人,当下听了姜糼容的话便笑道:“好啊,粉妆走了些时,我也怪想念她,走吧。”

她随口说的,给自己找的与姜糼容同行的借口,姜糼容不知,心头咯噔了一下:薄染衣什么时候和粉妆交情那么好了?

离京多日首次登门拜望,吕风还是公爹一般的人,姜糼容去找高夫人要东西作见面礼物,高夫人却不在,服侍的人说,和孟沛阳叶霜一起走了。

“咱们出府后再到书斋买一样作礼物罢。”薄染衣道。

只有如此了,高夫人不在,她若随便要管事婆子开库房给自己挑礼物会乱了规矩。

两人出府后先到书斋去,送男性长辈的礼物不外乎文房四宝或是字画古迹,姜糼容仔细挑选着,薄染衣已拿起一个砚台。

姜糼容对古人的砚台不是很懂,听掌柜说那个砚台要五百两银子,吓了一跳,寻思这是把她们当肥肉宰,想拉了薄染衣到其他书斋去,薄染衣已摸了银票付帐。

“太贵了。”出了书斋后,姜糼容忍不住抱怨。

“你不懂。”薄染衣微有得色,道:“这是龙尾歙砚,你看这砚台,色如碧云温润如玉,敲击声如金石,这种砚台磨出来的墨滑不粘滞,涤之立净,这个价一点也不贵。”

她说不贵那便不贵,姜糼容不再抱怨,有些肉疼花了那么多银子,季唯月俸有限,积蓄买了那个蜗居了,只能向高夫人要了,道:“回头我和姨妈要了银子再还给你。”

“不需还,算我送吕大人的便是。”薄染衣笑了笑,道:“你客居之人伸手和舅妈要,不大好,银子我有的是。”她要证实自己的话,探手入怀摸出一叠银票给姜糼容看。

姜糼容乍舌,上面面额少的几十两,多的几百几千两,粗粗估摸了一下,有一万多两。

“你哪来这么多银票?随身带这么多银票干嘛?”

“我爹给的,他说带在身上,看中什么喜欢的就买,不用小气。”薄染衣挽起袖子给姜糼容看她手腕上的玉镯,“这是金丝玉镯,一万两银子,玉质温润细滑,戴在手上,冬暖夏凉,前几日我送给表哥一个腰珮,也花了一万两银子。”

姜糼容嘴巴张开合不拢,挥金似土她真个见识了。

吕风为官清廉,薄李氏若是和离,薄染衣跟着她认了吕风,吕风哪养得起这个女儿。

姜糼容心念一转,薄太医也只是四品官,哪来那么多银子给薄染衣挥霍?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薄染衣笑道:“官俸我爹都懒得领,我爹银子有的是,一颗药丸卖个几千上万两银子寻常事,他辛辛苦苦研制出来的,别人又愿意买,不偷不抢,也不犯法。

这是正职之余搞副业,真的不算违纪。姜糼容笑了笑,心道薄染衣给薄太医宠得有些过了,薄染衣要知道自己是吕风的女儿,想必会大受打击。

姜糼容在吕府住了那么多日,跟吕府门房很熟悉了,马车直接驶进吕府,姜糼容咐咐去厅堂,没有让马车直去吕风院子。

她拉着薄染衣到吕府是临时起意,进门了突然想起,薄李氏不知会不会在吕府,最好还是不要给薄染衣撞上。

两人在厅堂坐下,下人去通报,不多时粉妆来了。

“我正想去找你们呢,吕大人生辰快到了,我想给他买样礼物,染衣小姐,这方面你比较懂,可否带我出去买。”

“好啊。”薄染衣笑应下,“我和糼容过来拜望吕伯伯,你带我们去给他行礼,我接着带你去买。”

“吕伯伯去衙门办公事了不在府里,咱们先去买东西,回来时吕伯伯差不多也回府了。”

门房方才行礼打招呼时没说吕风不在府里的,这是薄李氏真个在吕府!姜糼容吓得心口咚咚跳,忙笑着附和,与粉妆一左一右挽了薄染衣出门。

 


77、第五十三回

姜糼容这些日子与李逸不在李府中,李昂身边没有碍眼的人,薄染衣一门心思扑李昂身上,薄太医又从不过问薄李氏的去向,薄李氏得空,又怕吕风给粉妆勾引了,每日都要到吕府来找吕风。

两人情浓爱炽,把礼法抛到一边,虽躲躲闪闪避人耳目,形影上也露了十分出来,粉妆得吕风真心实意疼爱,打理着吕府,心结已解,待吕风如亲爹,把旁的事丢下,只留意关注着替吕风挡客人,怕给人撞破奸情坏了吕风官声。

姜糼容和薄染衣到来时,薄李氏和吕风两个又白日里闭门了,粉妆听报薄染衣来了,急来过来挡客。

薄染衣对薄李氏和吕风的风流韵事一毫不知,跟了姜糼容粉妆出门,三人逛古董店书斋,既是吕风生辰,薄染衣觉得她和姜糼容也得买上一样表心意,大家拐弯带角的都是亲戚呢。

姜糼容虽得高夫人宠爱,只是在府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什么只管跟高夫人要,身边也没什么银子,遂道:“你们买,我回去和姨妈要,库房里挑一件。”

“自己买的心意才足,你不用愁银子,我这里有,粉妆的也包我身上。”薄染衣豪气地道,语毕,脸颊飞红,小声道:“糼容,舅妈喜欢什么东西你比较了解,我想买几样东西送舅妈,你帮我出出主意好不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姜糼容暗暗吼叫,见薄染衣羞羞答答,眉梢堆了万千缠绵爱意,水眸顾盼流转多情,喉头苦涩,沉重得说不出话来。

三人逛了许久,姜糼容审美观与这个时代差了一大截,粉妆则于男女情事上精通,世情上一知半解,两人都拿不定主意买什么礼物好,后来薄染衣给做了主,粉妆送一个紫檀根雕笔筒,姜糼容是一套云窑茶具,她自己买了一个点着山石布满青苔的青松盆景。

三样礼物俱是精致清雅,看起来颇合吕风的品味,当然价值也是不菲,姜糼容和粉妆都掏不起的价钱,薄染衣付帐了。

买完了给吕风的礼物,薄染衣老调重弹,让姜糼容帮她出主意,要买礼物送高夫人。

“我也不懂,我姨妈没有特别喜欢什么。”姜糼容道。

这倒不算推托,高夫人于钱物上不大上心,大约是从不缺吧,她最喜欢的约摸是姜糼容陪着她说笑,李昂表现得孝顺说几句中听的话。

薄染衣蹙眉,从姜糼容口里问不出什么,仍不愿放弃讨好高夫人,拉了姜糼容粉妆继续逛。

薄染衣看了许多物品俱是不满意,进一家珍玩店时,掌柜看她看了很多珍玩不合意,极珍重地拿出一个盒子来。

盒盖打开,里面粉光润泽,晶莹瑰丽,却是一盒珍珠,颗颗有鸽卵那么大。

“这是极品南海珍珠,磨研成粉,加清水调成膏状,可去肌肤上的斑迹,加蜂蜜调了敷脸,可美白润肤……”掌柜滔滔不绝介绍。

珍珠美容姜糼容在现代听说过,知掌柜所言非虚,觉得很不错,悄悄估摸了一下,那么大的珍珠定然价钱不菲,便不哼气儿。

薄染衣拿起珍珠一粒一粒照着,看模样是懂行的,一盒子的珍珠看完了,问道:“多少银子?”

掌柜比出两根手指。

那么大颗的珍珠又那么大一盒,应该不只二百两。

“多少银子?”粉妆问道。

“二千两银子。”掌柜道,一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神情。

姜糼容吸了口气,薄染衣眉头都不皱一下付帐。

三人再次回到吕府,吕风却出去了,季唯也不在,下人说,皇帝死了一个妃子,吕风和季唯一起进宫查案了。

姜糼容拉着薄染衣过来目的在于不让她看到李昂兄弟俩太亲密,隔了这许久再回去也不碍事了,遂把礼物留给粉妆转交,跟薄染衣回转李府。

进李府后,薄染衣要把珍珠送高夫人,拉着姜糼容扭扭捏捏要她作陪。

高夫人对叶霜态度也有些关心的过了,不像是对一个仅是和甥女长得像的陌生人,叶霜又叫嚷什么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姜糼容心中打着突,正想找高夫人问一问,也便不推托了。

上房的丫鬟在廊下站着,两人进了上房,里面服侍的人一个没有,高夫人斜倚软榻上,袖子盖着脸,听得姜糼容和薄染衣请安,也不坐起,袖子也不拿开,只道:“有心了,退下吧。”

如此冷落,姜糼容倒没什么,薄染衣当即眼眶红了,把珍珠递给姜糼容,转身小跑着奔了出去。

高夫人一惯对薄染衣没有好脸色,却不至于这么没脸,姜糼容把珍珠搁到一边,坐到软榻沿,问道:“姨妈,出什么事啦?”

“染衣走了?”高夫人的声音没有方才那么清了,有些嘶哑。

“走了,姨妈你哭了?”

“想不哭都不行。”高夫人猛一下坐了起来,眼眶红红的,哽咽道:“我都想不明白,云起是我生的还是白氏生的。”

姜糼容心头一沉,难道是李逸对李昂心怀不轨的事暴露了?转念一想,高夫人这话听着不像,只是生气李昂和李逸太过亲近。

高夫人哭了起来,嘶声道:“我和孟沛阳送了叶霜去城外宅子里,回府来不见你表哥了。原来有一个什么美人来找李逸,李逸说和那个美人已定下终身,要和她去她家拜望家长提亲,说是官职已辞了,你姨父很生气,后来不知怎的又给李逸说通了,同意他娶那个美人,他们父子几个也不等我回府,自作主张让管事开了库房备了礼,你表哥去告了假,和白氏一起陪着李逸和美人去美人家提亲了,他们这么做,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嫡母?你表哥也不会帮我争一口气,只一门心思顺着李逸。”

美人想必就是柳真真,李逸这一走,是不是就是他自己说的,回祖籍不再踏进京城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