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
甄好正好从屋中出来,穿着也是与他身上同种纹样的衣裳,裴淳看着,眼睛立刻就亮了。
见着了她,甄好又要从钱袋里掏银锞子。
n bs裴淳连忙捂着手往后面躲,慌张地喊:“嫂嫂,给过了,给过了。”
“讨个吉祥如意,新年的吉祥当然是越多越好。”
裴淳这才收了,这回的银锞子不是梅花形状,上面就印了“吉祥”二字,他小心收好,又想着今年收到的这些吉祥如意能给嫂嫂买什么东西。
“我哥呢?”
“还没出来呢。”
裴淳又连忙蹬蹬蹬跑过去,去敲裴慎书房的大门。
裴慎出来时,果然也穿了先前准备的那身。三人穿着的衣裳纹样相同,看着就像是一家人一般。
只是裴慎的脸色却不太好,甄好不由得多关心了一句:“你要不要在家中休息?”
裴慎沉默摇了摇头。
他一晚上都在想着甄姑娘,刚升起的念头就被迎头一盆冷水泼下,无论如何也振作不起来。
他一直在想,原来是自己喜欢甄姑娘,才想要对甄姑娘好。
可甄姑娘对他好,却是不喜欢他。原先甄姑娘喜欢过他,是现在不喜欢了。
为何甄姑娘不喜欢他了,却还对他这么好呢?
因着这个喜欢,裴慎就想了一晚上。
他从未喜欢过谁,破天荒地的,头一回喜欢上一个人,可才刚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便又得努力按下。不怪甄姑娘,是要怪他自己,追溯到两人头一回见面时,就是大婚当日,他作为甄姑娘的新婚夫君,却对甄姑娘说要做假夫妻。
那是他心中坚定,虽然对甄姑娘十分愧疚,可念头却没有动摇半分,他只看见当时甄姑娘的不敢置信与不愿意接受,只想着要后来好好弥补,如今感同身受了一回,才知道自己先前多么冷漠无情。
甄姑娘的难过,比之他只多不少。
一这样想,裴慎见到甄好时,都有些无颜面对她。
甄好哪知道他心中诸多想法,问过好几遍以后,都听他说无事,这才放下心,道:“无事就好,今天你还要随我出门去拜年,要是身子有哪里不爽利,咱们就回来。”
裴慎呐呐应下。
他想起来,能与甄姑娘做夫妻的机会,恐怕就只有这剩下一点时间了。
虽说实际上没有夫妻之实,可明面上,在旁人眼中,他与甄姑娘却是最亲密的人。裴慎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酸涩,连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想法。
下人去准备轿子,裴慎便和甄好一块儿站在门口等着。裴淳也想跟着去,可他是裴慎的弟弟,没有名正言顺的名义,只能呆在家中。裴家这边已经没亲人了,裴慎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徐院长可以拜访。
裴淳抓着他的衣裳,眼巴巴地道:“那我也跟你去拜访徐院长好了。”
“不行。”裴慎摸了摸他的头:“你又不是院长的学生,怎么拜访他?”
“那我跟着嫂嫂去,嫂嫂肯定是不介意带上。”裴淳说着,转身就要跑去找甄好。
裴慎眉头一皱,把他拉了回来。
“也不行。”
裴淳不高兴。
裴慎眉头皱得更紧:“你以后离甄姑娘远一些。”
“为什么?”裴淳不敢置信得睁大了眼睛:“我又是什么坏人,又不会对嫂嫂做什么!”
裴慎想了想,道:“你忘了当初我带你回来时,我和你说了什么。”
“可嫂嫂也不介意,你当初骗我呢,嫂嫂可喜欢我了。”
如今裴慎一听“喜欢”这二字就觉得头疼,更别说裴淳口中说的“喜欢”还是甄姑娘的喜欢,顿时让他心生嫉妒。
他想到,眼前这个弟弟,平日里可是最得甄姑娘喜欢的了,他都没和甄姑娘那么亲近过,裴淳却可以与甄姑娘牵手拥抱,他上回还听裴淳说,甄姑娘亲了他的脸。
裴慎抿紧了唇。
他连甄姑娘的手都没有牵过!
破天荒地的,头一回,裴慎和弟弟讲起规矩来:“男女七岁不同席,过了年,你就九岁了,应当要和姑娘家避开,你长大了,就算甄姑娘是你的嫂嫂,你也要多注意,省得坏了甄姑娘的名声。”
裴淳瞪大了眼睛。
他哪里知道这么多,向来又听兄长的话,兄长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今一听他说的这么严重,只觉是自己做了错事,会害了嫂嫂。
他顿时紧张:“那我以后……以后就得离嫂嫂远一些了?”
裴慎严肃点头。
他道:“不但要远一些,你也不能住甄姑娘的院子里,你要懂得避嫌,这样,我与甄老爷说一声,求他给你一个院子住,这样就无事了。”
裴淳惶惶应下,有些不知所措。
等甄好出门前想要抱抱他,他都慌慌张张地避开了甄好的动作,努力装着镇定,让甄好纳闷不已。
裴慎背着手站在一旁,与弟弟视线接触,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第54章 第 54 章

 

甄家要拜访的人也不多, 一个一个拜访过去, 等到了去拜访徐院长时,甚至时间也还不晚。
徐家的客人有不少, 其中也有不少是徐院长的学生,甄好与裴慎到的时候, 正好见一个书生从徐府里出来。徐院长把人送到门口,一抬头便看见了他们。
徐院长欣喜:“裴慎,你们也来了?”
裴慎连忙走上前,徐院长一副比他还要高兴的样子, 快步走出来迎他。
“我还想要等过了年后再去找你, 不成想,你竟然主动来找我了。”徐院长说道:“前些日子,甄家送来年礼,我还以为你是不打算来了。”
“年礼?”裴慎愣了一下。
他很快反应过来,应当是甄姑娘准备的。他转头向甄好看去, 和他的视线对上, 甄好对他笑了笑。作为一个首辅夫人, 这些该懂的礼数,她是一样也不会落的。
两人也有一块儿进了徐府, 听闻裴夫人来了, 徐小姐也高兴地跑了出来。她身上穿着的是新衣,先前在甄家买的料子, 按着甄好的提议做了衣裳, 依旧是最适合她的那种, 头上戴着的首饰也是甄好帮她挑的,这回见到了甄好,也先得意的到她面前让她看了一眼。
“裴夫人,你瞧,我这身衣裳可做的好看?”徐小姐说:“可全都按照你的意见做的,我娘都说好看呢。”
甄好莞尔,自然也是配合着说了许多夸赞的话,把徐小姐夸得心花怒放,拉着她不撒手,追问起关于穿衣打扮的一些话。
直到徐院长喊了好几声,裴慎这才回过神来:“什么?”
徐院长笑道:“我知道你们夫妻感情深厚,可既然到外头来了,也分些心神给我。对了,你最近书读的如何了?”
裴慎想了想,便将最近在读书上遇到的几个难题问了他。
等他请教完,那边的话也一直没停下。
几人就坐在前厅,徐院长与裴慎坐在一边,而徐小姐和甄好坐在另外一边,两人说话时,她们的声音也传到了这边来。原本裴慎是能轻易忽略的,可今日他心神不宁,频频转头朝那边看去。
徐院长与他说了一会儿话,如何能看不出他心不在焉,便歇了考校他学识的念头,只当是来串门的小辈,说的也都是家常话。
“我看甄家的这丫头是个好的,还愿意让你读书去考功名,我听说,她还把他们家的生意都接了过去,做的有声有色,倒是比普通姑娘厉害多了。”
听见是和甄好有关,裴慎的注意力便回来了。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说:“甄姑娘的确是很厉害。”
徐院长咦了一声:“这都成婚了,你怎么还叫她甄姑娘?”
裴慎一愣。
“都成婚这么久了,该改口啦。”徐院长说:“如今可不是个姑娘了,你瞧,我们都叫她裴夫人。”
裴慎张了张口,一时呐呐。
他在心中将“裴夫人”这个称呼默念了好几遍,想着这个称呼代表的人,想着这“夫人”前还冠了他的姓氏,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也不知道……也不知道甄姑娘听别人这样叫她时,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他也觉得,“裴夫人”这个称呼,似乎比“甄姑娘”更要好听一些。
只是,裴慎含着这三个字,在心中反复默念,到底还是不敢直接念出来。
他摇了摇头,说:“甄姑娘会不高兴。”
徐院长顿感稀奇:“你们还真奇怪,成了婚之后,竟然还这么生疏。”
谁让他们是假夫妻。裴慎心想。
从昨夜到现在,他一直没有睡过,也无数次地生出过后悔的念头。早知道他会喜欢上甄姑娘,当初就不应该在大婚当日那样坚决的甄姑娘,以至于让现在连回转的余地都找不到。
可要是那时就让他接受,他也做不到。
裴慎眸色一暗,又有些失落。
他的手用力攥紧,幸好袖子够长,才并没有人注意。
他是知道的,自己有那样的毛病,除了家人之外,谁也碰不得,要是在大婚当日就告诉了甄姑娘,甄姑娘也不一定会相信,说不定也还是会当做是他的拒绝。他连碰甄姑娘都不敢,都做不到,如何能厚着脸皮去做甄姑娘的夫君?
裴慎黯然。
他要是想对甄姑娘好,就该将自己的感情放下,藏着掖着不让任何人知道 ,这样也不会对甄姑娘造成什么困扰。
自小时候出现这个毛病之后,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可隔了这么多年,却是又开始痛恨起自己的这个怪毛病来。
裴慎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复杂情绪按捺下,或许是一夜未睡的缘故,让他难得变得有些多愁善感。
等再抬眼,他又变成了平日里游刃有余的模样,不透出半点差错来。不但没让徐院长瞧出什么错处,就连向来对他十分了解的甄好,也没有觉得不对。
唯独甄好觉得有些奇怪的,就是他好像又开始刻意疏远自己了。
这感觉,甄好并不陌生。
上辈子,自从成婚之后,裴慎一直是这样刻意疏远她,两人关系很僵,直到甄父去世以后才有所好转,那个时候甄好身边只剩下裴慎一人,也不与他闹什么脾气,反而让两人关系亲近了不少,让旁人也挑不出错来。
还是后来裴慎考中了状元,做了官,对她的态度也是一日比一日亲近,就在她以为自己是快要打动裴慎时,裴慎又忽然要疏远她,还提起要她改嫁的事情。
那时可把甄好气得够呛。当时裴慎的同僚还在背地里讨论过她,说是裴修撰家的夫人是只母老虎,连裴修撰一张俊俏脸蛋都差点被挠花,还是后来年纪渐长,时间过去,大家也都忘了这茬,还以为她就是个贤良淑德的夫人。
甄好也忘了裴慎后来又如何讨好她的了,只记得冷战了几回,后来裴慎服软,又如往常待她,只口中还不时提起改嫁的事情,到后来连孩子都有了,才再也没提起过。
甄好原来将他的想法摸得透透的,到如今都还不知道他那个时候为何会忽然变脸。
说不定裴慎是嫌她纠缠的太过惹人厌,所以才不提了呢?
这辈子,甄好已经不在意这些了,裴慎如何态度,她也没有兴趣深思。
从徐家回来的路上,她还在掰着指头数着:“徐院长还问秋闱之事,倒是让我想起来,等秋闱之后,你就可以动身去京城了,去京城走水路快些,可船上人多,免不了要磕磕碰碰,你又不喜欢,倒不如走陆路,虽然时间花的长些,但至少走的舒坦。到时候在京城给你置办一处院子,你就与裴淳住在那儿。”
裴慎眼巴巴地听着,等她说完了,才问:“那甄姑娘呢?”
“我?”甄好纳闷:“我怎么了?”
“甄姑娘不与我一块儿到京城去?”
“我去京城做什么?”
裴慎沉默,心中失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甄好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说我爹吧,也是,我爹肯定要我陪你去京城。”
裴慎点头,心里暗暗想:甄老爷果然是个大好人。
“我拗不过我爹,陪你去一趟也不是不可以。”甄好回想了一番,她在京城待得时间更久,对京城更了解一些,尤其是后来的京城,她知道往后几十年发生的事情,也知道往后几十年京城的变化,要是让她去做生意,优势也比被人大些。“我先前还和我爹说,要把铺子开到京城去,我和你一起去京城,你考功名,我开铺子,正好。”
可不是就是正好!
裴慎眼睛都亮了。
他虽不敢对甄姑娘吐露真心,可要是能与甄姑娘待得更久一些,他当然是再高兴不过的。
甄姑娘还说要与他一块儿去京城,那不就表示,等到了京城之后,甄姑娘就和他住同一间宅院里?
裴慎立时出了满手心的汗。他不喜欢与旁人接触,其他人连离他近些,他都要紧张不已,要是与别人住在了同一屋檐下下,也只会让他更加不适应。可甄姑娘是不一样的。
他想要与甄姑娘更近些,能与甄姑娘住在一块儿,他是最高兴的。
尽管现在就是住在同一间院子,可到底是不同的。
裴慎心情澎湃。
他的激动截止到回家为止。
一进甄家大门,等待了许久的裴淳便立刻跑了出来,口中还喊着“嫂嫂”,见着了甄好,他还记得他哥先前的嘱咐,在碰到甄好之前,急急忙忙停下了脚步。
裴淳欢快地道:“嫂嫂,哥,你们回来啦!”
肉眼可见的,裴慎的嘴角撇了下去。
忘了,并非是他和甄姑娘二人,还有个拖油瓶弟弟。
啧。
不高兴。

 

第55章 第 55 章

 

裴慎也说到做到, 当真去求到甄老爷那边, 给裴淳求了个院子过来。
甄家宅子大,人又少,不缺这一间院子, 再说裴慎说的情真意切,甄老爷大手一挥就允了。春节第一日,裴淳就搬了家,他扁着嘴,抱着自己的带锁小箱子, 失魂落魄的,走出甄好院子时,连连叹气,恋恋不舍,还抓着甄好的手,叮嘱她要经常过来看自己。
甄好当然连连点头应下。
唯独裴慎在后面眉头紧皱,裴淳前脚刚搬出院子, 后脚他就以裴淳刚过完年又大了一岁的借口, 对他的要求也变得严格了一些,连布置的功课也变多了,反倒是让裴淳整日在屋中读书,搬出了院子, 往甄好面前跑的次数也变少了。
甄好还有些不习惯。
年节时, 铺子不开张, 甄好无处可去, 彻底闲了下来。她已经习惯忙碌,骤然得了这么长时间的空,让甄好也有些不自在。
从前在首辅夫人,多得是人情往来,备完了年礼,过完了除夕,还会有不少人上门做客,有平日里裴慎相熟的同僚,还有他的学生,裴慎是当朝首辅,多的是想要讨好他的人,作为当家主母,每回也都要甄好亲自去接待。
可甄家不一样。
与几个相熟的商户互相拜访过,知府老爷那边也有甄父在,甄好却是难得空闲了下来,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裴慎整日都要读书,原先还有一个裴淳陪她,现在连裴淳也被拘着读书了,甄好只能叹着气感叹裴家家教严格,自己只能去找甄父下棋。
甄父笑眯眯地输出去了好几盘点心,才道:“等过些日子,就是上元节,夜里头可热闹了,还有花灯看,不如让裴慎陪你去,我见你们平日里也鲜少一块儿出门,裴慎这个呆子,不是在家就是在铺子里,也不知道要讨你欢心。”
甄好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了:“不了,裴慎要看书。”
再说,裴慎又那样的怪毛病,最不喜到人多的地方,上元节那日,全城的百姓都出来看花灯,要真带着裴慎出门,恐怕裴慎就要当场昏过去。
上辈子,裴慎也不喜欢那样热闹的地方,京城里有什么活动,甄好也都是与相熟的夫人一起去,去多了,她反而还要惦记着裴慎一个人在家中过得如何,一整晚心不在焉的,也没什么意思。
甄父道:“哪天看书不是看?上元节一年就一回,他整日闷在屋中看书,省得闷出毛病来,我看就带着他出门去走走,就跟他说,这是我的命令。”
甄好傻眼。
她还再为裴慎拒绝,可甄父却是铁了心要把裴慎赶出去,到了上元节那日,天一早,还没到晚上呢,就已经催促他们出门了。
甄好哭笑不得。
就算是有花灯,那也是在晚上,白天去哪里凑热闹?
裴淳却是激动不已:“那我呢!那我呢?我也可以跟着出去吗?我也没见过花灯呢!”
甄父稀奇:“你没见过?”
“是啊,我哥不喜欢凑热闹,他又不放心我一个人出门,听说这种时候还有很多拐子,我被人拐走了怎么办?”裴淳搓着手:“哥,嫂嫂,我也想出门看花灯。”
甄父一口应下:“我带你出去。”
裴慎:“……”
等到了黄昏时,外面路上的行人变多,许多小摊贩也趁机摆出了摊子,想要趁着这一日多赚些银子。
甄好与裴慎被撵出了府,眼见着甄父带着裴淳往另一头去了,两人在门口无奈地站了半晌,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裴慎也是紧张不已。
他似乎从未与甄姑娘出来玩过。
甄老爷教训的是,他是甄姑娘的夫君,虽说是个假的,可也要做到让甄姑娘高兴才是。这样大的日子,寻常人都会出门,哪里会像他一样避开人群待在家中。
只不过他上回在上元节时出门,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前,裴慎回忆了一番,只能想起来数不清的人群,他深呼吸了一下,努力将心中的异样压下,才开口道:“甄姑娘,我们去……”
甄好打断了他:“我们回家去吧。”
裴慎剩下的话悬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甄好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想要出门去?你忘了自己有什么毛病?上元节这么多人,你不害怕了?”
他当然是怕的,可是能和甄姑娘在一起……
裴慎垂下眼睑,模样瞧着有些可怜。
甄好只当他是真的害怕了,便不再说什么,带着他往回走。他们原本就没有出来多远,很快就回了甄家。
敲了敲甄家的大门,刚上过新漆的朱红色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管事从里面探出头来,见着是甄好,顿时哎呀一声,苦了脸。
“小姐,您怎么还当真回来了?”
甄好稀奇:“我还不能回来了?”
“老爷出门前吩咐了,就说您会回来,所以才特地让老奴守在门口,说不准您进来。”管事说:“您也是,上元节这么好的日子,旁人可都想出去,您与姑爷这才刚出门,怎么就回来了?”
甄好:“……”
裴慎暗暗握紧了拳头:甄老爷果真是大好人!
甄好的脾气差点就上来了:“这是我的家,还要把我赶出家门去?”
“小姐,您可别为难老奴了,老爷特地吩咐过,说是他回来前,要是小姐比他回来的早,就要找老奴问罪呢!”
“……”甄好无奈:“那我爹有没有说过,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老爷虽然没说,可小姐和姑爷出门,等人散了再回来,也就差不多了。”
甄好回头看了裴慎一眼。
裴慎连忙说:“我不介意的。”
甄好只好又带着裴慎出门去了。
她惦记着裴慎有怪毛病,也不敢去人多的地方,趁着街上人还不多的时候,就先上茶楼要了一个包间坐下,点了一壶最好的茶水,然后才对裴慎说:“我们就在这儿坐到人走光了,再回去。”
裴慎抿了抿唇,颔首应下,心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失落。
夜幕低垂,当天边晚霞黯下,街上便亮了起来,他们坐得地方视野正好,能将街上所有景色都收入眼中,非但能看见巨大的花灯从街道中央走过,还能看到沿街叫唤的小摊贩,还有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今日当真是所有人都出来了,非但是家中所有人成群,还有年轻姑娘与自己的情郎,裴慎垂眸看着街上,只见街道上两两走在一块儿的,都是一位公子与一位姑娘,还有已经成婚的夫妻,他们亲密无间地挨在一块儿,脸上是甜蜜的笑意。
看着那些人牵在一起的手,裴慎看得眼热。
他频频转头看了好几回,才终于忍不住,斟酌地道:“甄姑娘要不要也下去走走?”
“下去?”甄好愣了一下,她回头看了枝儿一眼,又问:“那你呢?”
裴慎握紧了拳头:“要是甄姑娘不介意,我也可以与甄姑娘一起……”
“可你不是怕与旁人接触?”
裴慎顿了顿。
然后他说了谎:“只要忍一忍,也不是什么大事。”
甄好狐疑。
裴慎镇定地道:“若是连谁也不碰,我平日里恐怕只得去深山老林度日了。只要小心注意些,也不一定会碰到别人。”
甄好仔细想了想,好像平日里也没见得裴慎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她只见过裴慎避开人,可那是裴慎不喜欢,刻意避开。再说她替裴慎量尺寸时,裴慎虽然有些害怕,却也没有什么太过激的反应。
甄好还是担忧:“真的没事?这么热闹的地方,肯定多的是人。”
裴慎颔首:“甄姑娘放心。”他会努力忍住的。
甄好这才起身,难得出来一回,不凑热闹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过惦记着裴慎的病症,她也没有去人流最多的街道,与裴慎到了另一条路上,这条路人少,但是也足够热闹了。
从踏出茶楼起,裴慎就身体紧绷,背后冷汗直流,行动之间,也在刻意避开来往的人流,尽量不要让别人碰到自己。
他对甄姑娘保证过,就得努力忍住,不能坏了甄姑娘的兴致。
裴慎看着甄好,见她面上比先前还高兴了不少,这才长舒一口气。
然后他握了握拳头,攥紧又松开,才小心翼翼地问:“甄姑娘,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甄好纳闷地看他。
裴慎心跳如擂鼓,勉强装着镇定,道:“这儿人多,我怕与你走散了。”
甄好恍然大悟。
她说:“你说的对。”
裴慎的心跳顿时更快了一些。
他的手背到身后,在衣服上擦了擦,用力想要擦掉手上可能会存在的污渍,然后才对着甄好伸出了手去。尽管他勉力装着镇定,可手也控制不住地有些颤抖。
裴慎皱紧眉头,恨自己这个时候不争气,又担心会被甄姑娘察觉出什么不同来。
甄好到附近小摊上,掏出银子买了一块大大的花布,她将花布卷成一条,一头系在裴慎手上,另一头系在自己的手上。
甄好颔首道:“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裴慎:“……”
他伸出手,抓紧,只抓住了卷成条的花布。

 

第56章 第 56 章

 

街上人来人往, 十分热闹。甄好与裴慎一前一后走着, 花布卷成的长条在打了两个结以后,剩下的长度已经没有多少了。裴慎不远不近地缀在她的身后,正好是不会碰到的距离。
裴慎抿紧了唇, 垂眸看着中间的这一小段花布,一时心中复杂的很。
他都说不清楚是失落还是庆幸,一方面高兴可以与甄姑娘一块儿出来玩,另一方面,却也是彻底隔绝了他与甄姑娘的接触, 他好不容易生出来想要牵手的念头,也因着这块花布熄了。
裴慎在心中想:下回还会有机会。
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其他事物吸引了过去,夜色渐深,街上也越来越热闹,非但是主干道,连旁边的小道都挤满了人。裴慎明显的可以感觉到,身旁的人也变多了。
很快, 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忍耐, 以及如何避开人流上。可他就在大路中间走着,身边人来来往往,摩肩擦踵,哪怕是极力避开, 也难免会有与人接触到的时候。
他很快脸色苍白, 额前布满了冷汗。
他低估了自己的病症之深。
他向来避开人群, 也是因着知道自己有奇怪的毛病, 非但是与人触碰,连接近了都不敢,哪怕是与人来往,也是尽量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最严重时,他将自己关在屋中半月,旁人还以为他是家中父母骤然去世无法接受,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什么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