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古代人来说,十八岁就是个大姑娘了,可对沈度来说,郁桃还是个小姑娘。
他小心克制,生怕自己越过了雷池。他原本还以为郁桃一向神经大条,也不会发觉,结果到底还是被郁桃察觉到了。
也幸好,距离郁桃的生辰没过几日,他心里本来就想着,只要等到郁桃成年就好了。
正是因为如此,在他坦白了以后,郁桃便迫不及待地数着日子等着自己的生辰到来。她的生辰虽然没来,可沈家上下,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的少夫人终于打起了精神,恢复了往日模样。
不但沈夫人松了一口气,就连程慧兰也是如此,许明月甚至还被郁桃主动找上门去,邀她一起出门玩。
程慧兰为此高兴不已:“原先我还在担心你和表哥,如今可好了,你们可算是说清楚了。”
不说别的,光那回看见郁桃在梦中哭出来,她看着便觉得揪心。郁桃每日都乐呵呵的,什么时候遇到过那种伤心事?
“可不是嘛,度哥哥还说了,等到了我生辰时,就……”郁桃捂住了通红的耳朵,改口道:“就给我一个大礼。”
“你的生辰?”程慧兰眼睛一亮,“若是我记得没错,似乎也不远了?”
“是呀,只剩一个月了。”郁桃竖起一根手指头,又看着那根手指头嘿嘿笑了出来。“正好,今年你也在,正好留下来陪我过完生辰。”
程慧兰微笑颔首。
只剩下这一个月,郁桃每天醒来睡前都要数一数还剩下多少日子,沈度看在眼中,更觉压力大。
他哪里能想到,自己的小娘子竟然会有这么的迫不及待,让沈度哭笑不得,反而觉得自己是块砧板上的肉,而郁桃已经磨刀霍霍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占了便宜。
这边郁桃心里头盼着,那边沈度也开始忙碌了起来。郁桃将自己的生辰之日当做大礼,可沈度却不会那么敷衍,过了生辰,郁桃就满了十八,放到现代,也是重要的成人日,沈度自然也用心准备。
非但是沈度,连沈家上下所有人都为着郁桃的生辰忙碌,沈夫人特地到去铺子里叫了人过来,给她量了尺寸,要给她做一套新衣裳,配着一套新首饰,照她的意思,真正的生辰礼也不是这个。
连郁家都来了人问。
郁桃与沈家是邻居,虽然住得近,可却差了不少,沈老爷是富商,郁老爷却是个贫寒的老秀才,家中连个下人也没有,也多亏了沈家帮衬,日子过得也不算太差。因着郁桃与沈度的关系,两家走得近,沈老爷敬重读书人,郁老爷也很是感激,一来一往,反倒是关系很不错。
自从郁桃出嫁以后,郁家便空落落了下来,家中只这么一个女儿,又是活泼的性子,骤然没了人,郁老爷也很是不习惯。
这日,他像往常一样在学堂里上完了课,回来前先去书斋逛了逛,出来时拿着一本新的书,往回家走时,经过沈家的门口,不知怎么的,忽然拐了个弯,往沈家走了过去。
然后他被请到了前厅,沈老爷亲自出来迎接,见面便热情地道:“亲家公,你怎么来了!”
郁老秀才说:“我来看看桃娘。”
沈老爷回头问下人:“少夫人呢?”
“少夫人跟着少爷出门玩了。”
沈老爷转回来,满脸歉意:“这还真不巧,难得亲家公你过来,竟是没见着……”
“不打紧。”郁老秀才忐忑地问:“这再过些日子,就是桃娘生辰了,她娘想她想得很,才想着能否将她接回去小住几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老爷打断:“亲家母要是想桃娘了,只管平日里过来就是,何必要特地等到什么日子。就说再过些日子,就是桃娘生辰,听度儿的意思,也是要大办一场,到时候即使你不来,也得派人将你请来,哪至于让你跑这么一趟。”
郁老秀才长舒一口气,放下了心。
沈老爷又笑眯眯地道:“亲家公过来,就没有别的事了?”
郁老秀才摇头。
“近些日子,别人又送我一坛上好的酒,我可就等着亲家公你呢。度儿他不喜饮酒,我一个人喝,哪有什么意思。”沈老爷说着,高兴地对下人道:“快,把我那坛子酒拿来。”他又回头对郁老秀才说:“亲家公啊,今晚咱们就不醉不归!”
“这……”
“我知道,我知道。”沈老爷又打断了他的话,回头吩咐下人:“去把郁夫人也请来。”
下人得了令,立刻出门去请人。
郁夫人也来了,沈老爷高高兴兴地端出了自己宝贝的酒坛子,等郁桃与沈度携手回来时,看到自己的爹娘,更是惊喜不已。
等用过了晚膳,她被沈度打发去写文章,几人便凑到了一起,商量给她过生辰的大事。因着沈度的重视,郁桃这回的生辰可过得比往年还要隆重。从前她只得郁夫人亲手下厨做的一碗长寿面,再跑沈家得了沈度给的生辰礼,沈家长辈也会准备些,旁的可就什么也没了。可今年不同,今年沈度这般重视,沈家财大气粗,自然是好酒好菜备上,再宴请一众宾客,可惜不管是沈家还是郁家,都没什么亲戚,能请来的人也不多。
沈度还趁此机会,给沈家名下所有铺子都弄了个八折优惠。如今沈家的生意,可都是他来主管,沈老爷虽然纳闷,可也随着他放手去做。其他百姓哪里管其他,只见沈家铺子里的商品忽然有了便宜,自然也忙不迭地过来购买,虽然打了折扣,可卖出去的数量比从前还多,最后一算账,反倒是比先前赚的更多。
一来二回的,可是整个城里头的人都知道沈少夫人的生辰快到了。
郁桃盼了又盼,可总算是盼到了那一日的到来。
这日,沈度也特地提前做完了所有事情,早上郁桃睡醒时,他也还在身边躺着。
自郁桃睁眼见到沈度的第一眼起,她的眼睛就顿时亮了。
沈度咳了一声,先她一步出声道:“快起来吧,爹娘他们都在等着呢。”
“……”郁桃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当她看见外头天光大亮,更是遗憾,为何自己不是一睁眼已经到了晚上。
郁桃收了程慧兰的礼,收了沈老爷和沈夫人的礼,甚至还从她自己爹手上得了一本孤本,沈老夫人给了她一套自己陪嫁里的首饰,就连许明月也派人送来了贺礼。
等郁桃转悠到了晚上,几乎把所有人的贺礼都收了,唯独只剩下沈度。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度的错觉,等到了暮色西沉,郁桃收完了所有人的贺礼,再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控诉与热情。
沈度:“……”
等郁桃再收了所有人的祝贺,还喝了两小杯沈老爷特地端出来的好酒,晕乎乎地被他半抱回到房中时,眼底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郁桃只觉得自己手也软,脚也软,连眼皮都困顿的很,可脑子里还记着一件事情。她攥紧了沈度的衣裳,当沈度将半醉半醒的她放到床上时,她更是一骨碌直接翻身坐了起来。
郁桃努力睁着眼睛,看着沈度:“度哥哥,你先前答应我了的……”
“我知道。”沈度抓住她的手放下,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等郁桃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些,才说:“你忘了?今日是你的生辰,我还没有给你生辰礼。”
郁桃双手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闻言不禁抬起了头来:“我的生辰礼……”
她心想:她的生辰礼,不就是度哥哥自己吗?
难道是沈度想要反悔?
郁桃顿时警觉了起来,警惕地看着他。
沈度点头道:“再过些日子,我就要出门去了。”
“出门?”郁桃当即愣住,一时什么生辰礼也顾不上了,连忙道:“你要去哪里?”
“去给铺子寻找新的货源。”沈度说:“我想把咱们家的生意再做大一些,不但要给寻找新的货源,也得建立新的商队,把我们这边的东西,也卖到外头去。”
郁桃呆了。
这是生意上的大事,她是插不了嘴的。
她一下子失落了下来,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好半天,才又问了一句:“那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说不准,运气好,一年之内就能做好,运气不好,或许还要好几年。”
郁桃更蔫了。
别说好几年,就连几个月她也等不了。
她忽然羡慕起了许明月,若是她也能有许姑娘那么厉害的话,也能给沈度帮忙,这样,沈度出门的时候,她也能跟着一起去了。
郁桃正失落着,忽然,沈度摸了摸她的头。
沈度无奈地道:“我话也还没有说完,你想到哪里去了?”
郁桃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应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要把你也带上。”沈度说:“先前我答应过你的,以后再出门的时候,也带你去外面看看。这事我已经和爹说过,爹娘也同意了,若是你愿意,过些日子我出发的时候,你也可以和我一起走。只是路上辛苦,你要是跟来,得吃不少的苦头。”
沈度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声音也变得越发轻了,“要说这是给你的生辰礼,反倒是我厚脸皮了。实际上是我私心,等出了门,许久见不到你,我兴许还不如你……”
没有现代便捷的通讯,没有电话,没有视频,听不见郁桃的声音,见不到她的笑脸,一封信寄出去,得经历长长的路途才能到郁桃的手中。沈度也不确定,在有了小娘子以后,他再出远门,走一趟花费少则数月多则几年,他会不因此就得相思病。
古代可没什么心理医生。
郁桃也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沈度说完了那番话以后,她的眼睛便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第18章 第 18 章

沈度自小出色,从小时候开始,就已经能够在生意上给沈老爷出主意。沈老爷十分看重他,外出谈生意时,也会将他带上,沈度每回从外面回来,就给郁桃讲外头的事情,郁桃心驰神往。
沈度原先就答应她,说是以后会带她出门,郁桃心里盼望着,可却没想到惊喜会来得这么快。
她一时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惊喜地看着沈度,张嘴啊了半天,语无伦次地道:“真、真的能带我出门吗?!”
沈度颔首:“我已经和爹娘说了,他们都已经同意了,千真万确,做不了假。只要你愿意,我们收拾东西就可以出发。”
郁桃喜不自胜。
她激动得连醉酒的脑袋也清醒了,握紧了拳头,险些就要欢呼出声。
沈度张开双手,果然,下一刻,小娘子就已经扑到了他的身上,雀跃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沈度抱紧了她,不禁莞尔:“这么高兴?”
“我太高兴啦!”郁桃眼睛亮晶晶的,声音里都是压抑不住的激动,“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只是带我去外面玩,像平时出门散心一样,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度哥哥,以后我就可以跟着你一起做生意了?我是不是就可以给你帮忙了?”
小娘子的想法多,一下子就从出门转到了做生意上。
沈度含笑点头:“要是你想,我也可以教你。”
郁桃更是高兴。
做不做生意不重要,只要能和沈度在一块儿,给沈度帮忙,就是她最高兴的事情啦。
她搂着沈度,蹭了蹭他的肩颈处,等喜悦过去以后,方才一时被压下去的醉意又重新涌了上来。郁桃的身子软了半截,双臂搂着沈度,软绵绵地挂在了他的身上,双眼朦胧,脑袋也晕乎乎的。
沈度摸了摸她的脸,指腹触及到柔软又滚烫的热意,他低声道:“我抱你去床上?”
郁桃含糊应了一声,下一瞬,便迷迷瞪瞪感觉到自己被凌空抱起,没过多久,后背便贴到了床铺。
她翻了个身,熟练地将被褥抱到怀中,手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捞,却捞了个空。
郁桃不高兴地皱起了脸,她睁开眼,看见沈度还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眉头这才又重新舒展开来。郁桃换了个姿势,趴在枕头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沈度的动作。只要沈度一回头,便能和她的视线对上。
沈度哭笑不得,一时也不管其他事,吹了灯便朝她走来。
今夜月色正好,没有云层遮挡,没了烛火照明,朦胧月光透过雕花木窗的镂空照进来,连屋内也比平日里明亮一些。
郁桃眯了眯眼,借着月光,她看着沈度解开了衣带,脱下了外衣,沈度站的巧,那月光正好照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月白的光辉。郁桃心神荡漾,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沈度走到床边,见郁桃趴在床沿看着自己,便摸了摸她的头,他正要躺下,郁桃却是忽然伸出了手,勾住了他里衣的衣角。
沈度登时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抓住了郁桃的手,低头与小娘子的眼睛对上,却见小娘子脸颊绯红,双眸明亮如水波潋滟,她仰头朝自己看来,模样却十分乖巧。沈度呼吸顿了顿。
“度哥哥。”郁桃脸蛋红红地望着他,声音也轻轻的:“你先前答应了我的事情,你是不是忘了?”
“……”
沈度哪里会忘。
他抓着郁桃的手,原本是拒绝的意思,却忽然卸下了所有强硬。他松开手,弯下了腰,将所有月光都挡住,郁桃下意识地闭上眼,感觉到他的手贴在脸边,指尖拂过的地方,如火烧灼一般,然后,带着桃花酒意的轻吻落到了自己的唇角。
她的生辰宴上,沈老爷特地从院子树下挖出了一坛藏了十几年的酒,宴上分享给了众人,郁桃尝了,沈度也尝了。她不胜酒力,只抿了两小杯,便醉得脑袋晕乎乎,好不容易才清醒了一些,如今又脑袋昏沉了起来。
沈老爷夸这酒如何如何好的时候,郁桃半滴也没尝出不同来,如今却是明白了。
凡是沈度给她的,她总是会觉得那是天底下最好的。
郁桃也一直都觉得,沈度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行事沉稳,待人有礼,说话温和,从来都不急不躁,她任何任性无理的要求,沈度都会温柔的包容。
可当她攥着沈度的衣角,小声抽气着求饶,连声音都带着哭腔时,沈度也一如往常地轻柔吻去她眼角的泪意,可却还是会不容置疑的,用郁桃难以抵挡的温柔缱绻,默不作声地将藏在心底的所有热情与爱意呈到她的面前。
云浪翻滚,郁桃除了抱紧他,也别无他法。
……
郁桃难得在醒来时见到了沈度。
往常她醒来时,沈度早就已经出门去了铺子里。她向来醒的晚,与沈度平日里的起床时间不一样。
当郁桃睁眼见到他时,下意识地朝外看了一眼天色,然后便拉高被子,脑袋也钻了进去,只露出披散的黑发。
沈度哭笑不得,隔着被子拍了拍她。
“雀儿来问过好几回了。”
郁桃:“……”
郁桃扭捏了半晌,才将被子往下拉了一些,露出圆溜溜的眼睛。她眼眶周围还有些红,看着沈度的眼睛也是湿漉漉的,郁桃抿了抿唇,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由得又往被子底下钻了钻。
沈度连忙将害羞的小娘子捞了出来,无奈地道:“若是我记得没错,可是你昨晚主动提起的。”
如今倒好,事都做完了,郁桃反倒是觉得不好意思了。
郁桃羞愤交加,从脸颊红到了脖子,连攥着被子的指尖都发红。
郁桃心中哀怨的想:她平日里可没见过度哥哥这幅模样。
原来这就是年纪到了的意思呀!
大婚当夜的事情,郁桃也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精疲力尽,连这样亲密的事情也在沈度的小心克制之下没有做得太过火,第二日她醒来时,除了有些羞赧,旁的也就没什么了。
昨夜她可算是见识到了,原来作为她夫君的沈度,究竟是什么模样。
郁桃拉高了被子,轻轻踹了沈度一脚。沈度知道小娘子脸皮薄,连忙起身下床,自己先穿好了衣裳,先行走了出去。
临关上门前,他还对郁桃道:“我在门外等你。”
郁桃一下子拉高了被子。
等她再磨磨蹭蹭起床,唤雀儿进来替自己梳头,沈度便坐在一旁,端着茶盏笑看着她,郁桃垂着眼,手指绞着自己的衣角,连衣服上精致的绣花都险些被她挠得抽了丝,她对衣裳百般蹂躏,也不敢透过铜镜,和沈度的视线对上。
若说是大婚之夜第二日醒来,也莫过如此了。

第19章 第 19 章

沈度给郁桃的生辰礼,是做生意时带着她一块儿出远门。郁桃自是高兴不已,也最是喜欢,反倒是沈度想来想去觉得是自己厚脸皮,又给她补了一份。
可事情却是已经定了下来。
出门拓展沈家的生意,是沈度许久之前就决定好的事情,早早就在准备,如他说的那般,生辰礼过后没多久,沈度就要带人出发了。
郁桃是头一回出远门,收拾东西就费了不少工夫,因着出门久,她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带上。沈夫人拉着她,连喊了数声心肝,实在是舍不得。
“都是度儿,好端端的,为何非要带着你出门。”沈夫人说着,又瞪了沈度一眼,转头看郁桃,又是连声不舍:“你一个姑娘家,在外行走有多不方便,若是想出门,娘带你去外头逛逛便是,何至于去受那种苦。你可别被度儿诳了,他爹每回出门回来,可都得瘦一大圈。你瞧瞧,若是你回来,娘实在是心疼的紧。”
郁桃甜蜜地说:“有度哥哥在呢。”
沈度又遭了沈夫人一顿白眼。
沈度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得罪了他娘,也就不敢再开口,生怕沈夫人拿他出气。
也不管沈夫人如何不舍,可郁桃却是期待不已,好不容易等到出发那日,更是难得的早早起来,催着雀儿将自己的东西送到马车上,还没出城,她便已经兴奋了起来。
沈度看着有些无奈:“若是在外头觉得不好,可别哭着说要回来。”
“我都知道的,我都听娘说过了。”郁桃昂着下巴,得意地道:“我早就盼着呢,可不会像你说的哭着回来,我不可能会哭的。”
为了让她留在家中,沈夫人可是说了不少外头的事情,说沈老爷从前在外面时有如何如何凶险,意图吓唬住她。郁桃虽然是吓了一跳,可一想还有沈度在,便又放下了心。
多亏了沈夫人,如今沈度再说起来,她可就半点也不害怕了。
只是路途遥远,到底有些无聊,才出了城门没多久,郁桃便频频撩开车帘往外看,兴致肉眼可见地低了下来。
沈度早猜到她会如此,特地在车上备了好几本书,这时也拿了出来,递给了郁桃。他故作严厉地道:“可别以为你出了门,就没了功课了。今日也要和往常一样,读完这本书,再写一千字的文章给我。”
郁桃捏着薄薄的书,眼睛瞪得滚圆,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好半天,她才又绷紧了小脸,认真地说:“我没带纸笔出门,那文章恐怕是……”
沈度又如变戏法一般,从马车里的小抽屉里拿出了笔墨纸砚,他的马车是按着他的想法特地改造过,沈度往旁边一拉,便拉出了一张桌板,正好能让郁桃写文章。郁桃的表情一滞,一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度笑道:“看吧。”
郁桃:“……”
道路不算平坦,马车也摇摇晃晃,坐不安稳。郁桃原先还有些坐立不安,可被沈度盯着,她便只能委屈巴巴地拿起那本书翻了起来,似是和沈度赌气一般,连一句话也没有和沈度说,等到马车再停下来时,连天都快黑了。
郁桃这才从书中抬起头来。
老实说,一路马车摇摇晃晃,可不是什么一个好的看书的环境,郁桃看了一天,只觉得头昏眼花,连下马车时都踉跄了一下,还好被沈度连忙扶住。
已经有下人去办了入住的手续,又有客栈小二将马匹牵去喂,郁桃到了屋中坐下,脸色才好上许多。
她抬头盯着沈度,见沈度从行李中拿出笔墨,小脸下意识地便白了几分。
沈度瞥见,唇角立时勾了起来,眼见郁桃面露惊恐,他才笑道:“今日的文章不用写了。”
郁桃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小声抱怨道:“连我爹爹都没那么严格呢。”
沈度不与她争论,等东西放好了,雀儿也过来问晚膳的事情。出门一切从简,也没有家中那么多厨子伺候,只使了银子让客栈内的厨子做了一顿,味道不算最好,可也能应付。
郁桃兴致缺缺,动了几筷子便停下,她咬着筷子看着沈度,含糊地问:“度哥哥,我们何时才能到?”
“还早着。”沈度说:“路上少说要走上半月,我们有马车,更快一些,一路走走停停,也要十日才到。”
“十天?!”郁桃顿时皱起了脸:“还要再坐十天的马车?!”
“也不止。等到了青州城,我们会暂时住一段时间,之后也要再启程。你忘了?我先前说了,这一趟少说也得数月,若是不好,几年也是有可能的,其中可是有不少时间会费在赶路上。”
现代还有火车飞机,想到哪里,一天之内就能到,这儿只有两个轮子的马车,全靠马匹来拉,更没有那些交通工具舒适。沈度头一回跟着沈老爷出门时,也很是不适应,如今却已经习惯了。
郁桃原先还兴致勃勃,坐了一天马车下来,顿时蔫了。从前沈度与她说的时候,只挑着有趣的地方和她讲,而沈夫人也没有出过远门,郁桃哪里知道,在到目的地之前,这一路竟是这么无趣。
赶了一天的路,她早就累了,等用过晚膳以后,便抱着沈度的胳膊要睡觉。沈度自然依她。
两人早早歇下,等着明日一早起来继续赶路。
而客栈也在夜里引来了投宿的客人。
客人也是坐着马车而来,那马车看着精致华贵,远不像是普通人,家仆也皆像是训练过一般,满身肃气,小二一见到便软了腿。马车上下来一女子,幕篱蒙面,被身旁侍女搀扶着,一言不发。
小二胆战心惊地给客人安排了客栈内最好的房间,然后便忙不迭地跑了。
好巧不巧,正好是郁桃屋子的隔壁。
此时,郁桃也在做梦。

第20章 第 20 章

现实里的沈度与郁桃出门了,梦里头的‘沈度’也要出门了。
‘沈度’出门时也带上了人,同样是为了做生意,可他带上的却是许明月。许明月是所有夫人之中最会做生意的,在嫁给‘沈度’做六夫人之前,便管着许家所有的生意,嫁给了‘沈度’以后,也仍然没放下。
‘沈度’出门这日,‘郁桃’站在夫人堆中,她虽是大夫人,可地位不高,被其他几位夫人挤在身后,瞧着这几位夫人对‘沈度’嘘寒问暖。从始至终,‘沈度’也没对她投来一个眼神。
郁桃在梦中嘀咕:怎么连做梦,都梦的和现实一样?
她与度哥哥出门了,梦里头的‘沈度’竟然也出门了。
可她做的梦,也全都是在跟着梦里头的自己来,‘郁桃’在哪,她就在哪,往后她若是再做梦,也就再也不会梦见‘沈度’了。
郁桃这么想着,谁知视角一转,她前脚还在门口送沈度离开,后脚便又见到了‘沈度’。这回她倒不是附在谁的身上了,而是将‘沈度’和许明月,以及所有人的模样都看的清清楚楚。
若是郁桃如今还醒着,恐怕已经气厥了过去。
她心中想:菩萨这是当真在与她过不去呢!?让她时不时就要做同一个梦不说,梦见也都是‘沈度’的夫人们,如今好不容易不用见着了,这……这是又让她看沈度是如何将那些夫人娶回家的不成?
梦里头的时间和外头不一样,郁桃白日穿着的还是春衫,梦里面的人已经换上了更加单薄的夏衣。他们目的的路线也不同,梦里面,‘沈度’是直奔着京城去的。
许是与现实的不同,反倒是让郁桃放下了心。
她只见梦中的时间眨眼而过,‘沈度’一路走走停停,终于赶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