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是有喜了!”
“……”
此话一出,五人齐齐呆滞在原地,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还是容景率先反应过来,刷地转头朝缈缈看去,目光之中满是惊喜,而后他又艰难地忍住,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掐住了自己,才勉强让浮于颜表的喜色沉了下去。
小姐有喜,那不就是他的孩子?!
他日日都跟在小姐身边,可是万万也不可能有除他之外的人!
容景用力捏紧了拳头,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总算是把自己上扬起的嘴角重重撇了下去。
“这不可能!”奶娘失声叫道:“我们小姐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可能会……会……”
管家连忙道:“是啊,大夫,你再看看,是不是诊错了?”
女医面露难色:“我已经诊过数回……”
奶娘的心比其他人更细一些。她想起这些日子缈缈的反常,再想起缈缈月事已经两月多未来,顿时心中一咯嗒,飞快地朝缈缈看去,再见缈缈面色惨白,神色惶惶,心中的大石高高落了地,险些站不住。她看着她们小姐长大,如何能看不出小姐此时的反常是什么意思。
她来不及细想太多,便先给了李大厨与管家一个眼神,而后伸手把女医拉到了旁边去。
奶娘从怀中掏出钱袋,钱袋鼓鼓囊囊的,塞入女医手中。她压低声音道:“大夫,此事可千万不得告诉任何人。”
女医哪里不懂,把钱袋收入怀中,连忙应了:“今日只是林小姐身子不适,我什么也不知道。”
奶娘匆匆忙忙把人送了出去,又急忙快步走回来,关上了堂屋的门。
屋中几人皆是心神不宁,这会儿反倒是她更冷静一些。
“小姐,此事是真是假?”
缈缈惶惶抬起头来:“奶娘……”
奶娘面色凝重:“小姐在京城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怎么不早点发现这些不对劲之处!小姐刚上京城没多久,就匆匆忙忙赶回来,身边连个陪着的人也没有。这些日子身子有这么多奇怪症状,嗜睡嗜吃,又闻不得腥,倒是和从前夫人有身孕时一模一样!
奶娘的脸色黑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是表少爷做的?”
缈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而后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她攥紧了衣裙,自从回了桐州之后,好不容易定下来的心又重新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她本以为回了桐州之后就可以万事无忧,离京城远远的,也不会再经历上辈子的事情。可却万万没想到,她从京城狼狈地逃走时,却多带了一样东西。
她受表哥陷害,失了清白,如今还有了身孕,却连与自己做了那事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前世她因失贞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在杨家受尽折磨。这辈子本以为逃脱了这个命运,她本以为能把此事藏得好好的,可却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是被发现了。
缈缈垂着头,一时不敢看面前这几个仅剩的亲人的脸色。
奶娘失声道:“不是表少爷的孩子?那又是谁的?”
“我,我也不知道……”
三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小姐向来乖巧懂事,从前老爷夫人在世时,就听老爷夫人的话,也从未做过什么逾矩之事。在震惊之后,三人便迅速地反应了过来。他们小姐可不是那等放浪之人,定是其中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隐情。
奶娘拉住了缈缈的手:“小姐别怕,小姐在京城发生了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都说给我们听。”
缈缈头低得更低,手指蹂|躏着衣裙,甚至不敢睁开眼睛:“那天……那天,表哥说带我出门,把我带进了一个酒楼里,而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醒来时,就……”
“那个畜生!”
缈缈声音轻得仿佛不可闻,颤巍巍地道:“表哥他不愿意娶我,我、我也不知那人是谁……我……我心里害怕,就回桐州来了……”
奶娘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小姐受委屈了!”
“那个混账!”管家气愤地说:“早知杨家人是这等黑心肝的人,就不该让小姐上京城去!”
“若是老爷夫人还在世,小姐如何会受这种委屈!”李大厨揪着自己的围裙,也是痛心疾首:“他不愿意娶小姐,不娶就是,我们又不是强盗,难道还会逼他不成?何必要这样作践小姐!”
“难怪呢,难怪小姐不愿意嫁人,原来是因为这个……”奶娘光想想,便觉得心里苦。
同是女子,她自然知道世道有多艰难。他们小姐出身好,相貌好,本该是全桐州城的年轻公子都排着队来求娶,可偏偏出了这种事,若是让外人知道此事,又该怎么看她们小姐?
未婚失贞,若是让人知道了,恐怕是全桐州的人都要来嘲笑他们小姐了!
他们小姐从未吃过苦,却在京城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藏在肚子里,憋了那么久都不说,若不是今日女医发现,恐怕是要瞒一辈子。
奶娘光想着,便险些落下眼泪来。
“小姐真是受苦了……”
管家擦了擦眼泪:“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出对策来,小姐有了身孕,此事肯定瞒不住。”
奶娘恨恨道:“这孩子还留着干什么?!”
容景原先还沉浸在情绪变化里,先是为人父的喜悦,后又是听说杨家阴险的愤愤,脑子里正想着回京之后该如何为小姐出气,忽然听见这句话,顿时脸色大变。
他都当了爹了,哪能眼睁睁看着小姐腹中还未成型的孩子就被一碗药给弄没了?!
容景急忙踏出一步,道:“我来。”
众人这才发现他也在屋中,一时惊诧转头朝他看来。连缈缈也在奶娘怀中抬起头来,眼角还带着泪,白着脸,微微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容景沉声说:“我娶小姐,做孩子的父亲。”
第14章 第 14 章
屋中安静无比,静得仿佛容景方才的话尤在耳边回荡。
屋中几人皆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容景视线扫过众人神情,还以为他们没有听没明白,又重复了一遍:“我娶小姐,做孩子的父亲,旁人也就不会议论小姐如何了。”
奶娘率先回过神来,“你怎么在这儿?”
“我方才起就在这儿了。”
管家板起脸:“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在说什么?”
“清清楚楚。”
李大厨急了:“你竟敢肖想小姐?”
“我对小姐是出自真心,并未有其他非分之想。”
李大厨瞪眼:“你想娶小姐,这还不是非分之想?!”
容景刚想开口辩解,缈缈便从奶娘怀中钻了出来。她先前已经听容景提起过此事,原先是不敢相信的,也怀疑他的心意,可这会儿又见他站出来,心中难免有些别的意思。
缈缈心中的好奇更大一些:“你为何非要娶我?”
容景朝她看来,微微皱起眉头,目露不解:“小姐未婚有孕,若是让外人知道,于小姐的名声来说并不好。小姐身为女子,想要管理家中产业,这些日子便已经十分辛苦,若是再让外人知道此事,只会连累小姐。反之,若是小姐有了夫婿,便不会再有人在意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会帮小姐隐瞒。”
缈缈摸了摸肚子,如今她腹中还平坦,看不出什么来。她问:“既然你都知道了,你心中就不介意?”
容景心说:他介意什么?他高兴还来不及,小姐肚子里的可是他的孩子!
他恨不得立刻与小姐相认,八抬大轿吹锣打鼓把小姐娶回家,可他这时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道:“我早就与小姐说过,我想娶小姐。”
奶娘瞠目结舌地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容景并不看她,仍然看着缈缈:“若是小姐担心我,我还可以立下字据,绝不贪图小姐家产半分,若有不轨之心,立刻净身出户。若是能与小姐成婚,我也会将小姐的孩子视若亲子。”
就连管家都忍不住朝他侧目。
缈缈更疑惑了:“你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
“我想娶小姐。”
缈缈抬眸望进他的眼中。他眼中坚定,没有半分犹豫,可她仍然奇怪。因为她还未从容景的眼中看出爱意来。
他说要娶她,却说不出一个理由来。对她的态度虽是小心翼翼的,态度也坚定,却又没有半点喜欢。若是一个人喜欢自己,缈缈也是能感受出来。
她以为表哥会是自己相伴一生的人,从小听着婚约长大,心中早已记住了表哥,初上京城时,看表哥也是喜欢的,眼中的倾慕藏不住,连杨家的下人都瞧的出来。只是后来她看清楚了杨新立的为人,才死了心,绝了那个念头。
可在容景的眼中,她并未看出那样的喜欢来。
“你也不必这样做。”缈缈轻轻地说:“你可以娶个清白的姑娘,与那姑娘成婚生子,她应当会是个比我更好的人。你只是雇来的护院,保护我的安危就好,不必做到这种程度。”
天底下哪里有人会甘愿娶一个不清白的姑娘,还替别人养着孩子的?
容景说:“小姐就是天下最好的人。”
缈缈一时无言。
她能察觉出眼前人是真心实意,可越是真心,她就越不明白。
奶娘在一旁听着,听到这儿,才终于是急了:“你这人可真奇怪,自说自话的就要小姐嫁给你,小姐何必非要嫁给你?就算……就算出了这种事,我们小姐这样好的人,也能找个好人家,何必看上你呢?”
原先她对这个沉默能干的护院印象不错,可换一种身份看,奶娘就有些挑剔起来:“你口口声声说得好听,为了小姐好,我们小姐也不是非要上赶着嫁给你。”
容景说:“并非是为了小姐好,是我想娶小姐。”
“你……你别以为小姐出了事,你就能娶我们小姐了。”奶娘说:“一个孩子怎么了?我说小姐这孩子就不该留,也不怕让人知道这事,这孩子没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此事。到时候,小姐自然能好好的挑一户好人家。”
世间人多把清白名声看的十分重要,哪怕他们小姐出了这样的事,奶娘心里难过,可也不愿意看低了他们小姐。她们小姐这样好的姑娘,放在从前,哪是一个护院敢肖想的?好姑娘就要配好人家,她仔细找找,总能找到一个好公子,是真心实意喜欢他们小姐,也不会介意他们小姐曾经受过的这些委屈。
哪怕知道很难,可奶娘却也打从心底这样想。
容景紧张看向缈缈:“小姐也不想要这个孩子?”
缈缈摸着肚子,心中却生出迟疑来。
肚子里这个孩子来的十分突然,她毫无准备,可仔细想想,她醒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或许那个时候孩子就已经在她肚子了。
上辈子,她是没有经历过怀孕的事,也或者是经历过,而她并没有发现。缈缈记得,上辈子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她的月事也是迟迟未来,可那时她经历许多,身体不好,又忧虑过重,还以为是这个缘故才推迟了月事,后来有一日下腹血流不止,还有血块流出,虚弱了好几日,她并无经验,还以为是月事不稳,可如今想来,或许那是她的孩子。
前后两辈子,这孩子却还是依旧落在她的腹中,哪怕缈缈知道这孩子不该存在,可现在想起来,却还有些于心不忍。
她心想以后她要一个人过,也不敢再嫁给谁,这或许还是她唯一的孩子。哪怕她甚至连想都不愿回想起那日的事情,更不愿去深究这孩子的爹是谁,可她从前也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家会是什么模样,现在她想象中的家没了,却凭空多出来一个孩子。
虽然不知孩子生父是谁,可她或许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孩子了……
缈缈捂着肚子,忐忑不安地朝着奶娘看去。
一与她的视线对上,奶娘便白了脸,忍不住惊叫出声:“小姐?!”
“奶娘,我……”
“小姐在想什么傻事?!”奶娘厉声呵斥,难得对她这般严厉:“小姐别被这人花言巧语给骗了,小姐听我的,这孩子不能要,等以后,我给小姐找户好人家,小姐定还能再有别的孩子。”
“可是奶娘……”缈缈咬了咬唇,声音也很轻:“还有谁会想娶我呀。”
“怎么会没有?”
容景连忙插嘴:“我愿意!”
奶娘愤愤转头瞪去:“你闭嘴!”
容景:“……”
“小姐这样好,只要不是瞎了眼的,当然能知道小姐的好。”奶娘劝道:“小姐听我的。”
管家忧心忡忡地说:“不如再问问大夫。”
“问大夫做什么?”
“小姐身子骨弱,这孩子没了是好,可也伤身体,不如再让大夫来看看。”管家叹气:“你忘了,先前那徐家的儿媳妇,便是头一回落胎之后伤了根本,之后就再也不能生了。”
奶娘呼吸一滞,脸色也一时变得难看起来。
她一拍脑袋,连忙又转身出门,要去把刚走没多久的女医给寻回来。
管家也是郁郁寡欢,叹着气出了门。李大厨攥紧围裙迟疑许久,叹了一口气,说:“我去给小姐做些补身体的。”说完,也出了门。
屋中一下子只剩下缈缈与容景二人。
容景并未走,而是对着缈缈,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小姐嫁给我。”
缈缈不解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坚持?你也听到了,你就不在意这些事?”
“为什么要在意?”
缈缈说:“女儿家失了清白,许多人都是要瞧不起的。”
容景想了想,道:“小姐是自愿吗?”
“当然不是!”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瞧不起小姐?”容景说:“小姐是被逼无奈,要小姐选,小姐也不会选择发生这种事情。说到底,做下这种错事,做错的人也不是小姐。”
做错的是他。容景心想。
他自幼习武,自以为心性坚韧,能抵挡一切诱惑,可那日在酒楼,明知道此事不应当发生,却还是没抵挡住本能,占了小姐的便宜。
若是他再谨慎一些,在听到那流氓混混的话时就直接把人拦住,阻止此事发生。或是进了那间屋子以后,能够意志再顽强一些,抵抗住药物的引|诱,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被陷害的是小姐,吃了亏的也是小姐,怎么会是小姐做错了?
缈缈轻声说:“也就只有你一个人这样想。”
“他人如何想,与我无关。我想娶小姐,是真心的。”
“可你又不喜欢我,为何非要娶我呢?”缈缈问:“你看,你我认识也没多久,只说过几回话,我们也未定下婚约,也没人逼你,你为何偏偏要娶我呢?”
“因为……我曾经做了一件错事。”
“错事?”
“对不起小姐的事。”
缈缈努力想了想,却想不出来:“你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你来我家之后,倒是保护了我不少次,只有功劳,没有错处。”
“如今还不能与小姐说。”容景注视着她,坚定地道:“只是要小姐知道,我与小姐说的所有话,都是出于真心,为小姐做任何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
第15章 第 15 章
缈缈只觉遇到了此生除了重来一回之外最离奇的事情。
她家的护院,口口声声说着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还坚定地要娶她为妻。她劝了那么多回,却连一次都没有他成功,反倒是连缈缈都差点被他说动了。
只是要缈缈自己想,天底下也没有多少对不起她的人,要说有,也就只有京城的杨家人害过她。可那又与她的护院有什么关系?
缈缈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没有。”
“要是当真有什么事情,我不可能不会记得。在桐州之外,我也不曾经过你。”
“见过的。”
“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容景闭了口。
如今他的身份是从青州来的猎户丁鹏,几月前并不在京城,也从未去过京城。
缈缈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可怜,同情我,才想要帮我隐瞒?你也不必和我说这些假话。”
“我对小姐说的话,句句都是出自真心。”
“一句假话也没有?”
“不曾有。”
缈缈犹豫了一下,不解地问:“难道是我回桐州的路上,与你碰到过?”
这下容景真的说假话了,他颔首应下:“是。”态度十分坚定,半点也不迟疑。
这下缈缈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了。
从京城到桐州的这段路,她走了一个多月,近两个月,路上可遇到了不少人,只是她身子不适,路上走得浑浑噩噩,究竟遇到了谁,连她自己都不记得,更不记得其中是否有自己的护院了。
缈缈说:“既然我都不记得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就当做是我原谅你了。”
容景蹙起眉头,面上有些不赞同:“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左右我也不记得,你不告诉我,我就更不知道了,为什么就不能算了?”缈缈说:“我也并非是挟恩图报之人,就算当真有什么事,你想要弥补我,也不至于搭上你的姻缘。”
“小姐的心肠太软。”
“唉,我倒没这样觉得。”
“我算了,那杨家也算了?”容景问她:“小姐在京城吃过的苦头,杨家人那样对小姐,小姐也决定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算了?”
缈缈愣了一下。
她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神色逐渐变得失落。缈缈抿紧了唇,眼中有些不甘,可最后还是轻轻地道:“但我也做不了什么。”
“……”
“你来自青州,也不知道京城是什么情况。杨家虽是我外家,可他们在京城里有几分势力,就算我们在桐州有几分颜面,可桐州离京城那么远,又有什么用?我们家就剩我一个人了,凭我一个人的力量,也无法撼动杨家分毫。我不想死,我想好好活着。”
前辈子,她已经清楚认识到了。
她被困在杨家后院时,认清楚了杨家人的真面目看,也动过想要逃走的念头。可她在京城里无权无势,除了杨家之外,连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杨家人也怕她逃出去会毁坏杨家名声,便将她关在后院里。不说杨家大门,她连院门都出不去。
她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可直到她死的时候,她都没踏出那个小院。
所以这辈子,她好不容易有了能够重来一回的机会,也只想着逃走,第一时间便先离开了京城。她当然那是恨的,谁能不恨把自己害死的人?只是她知道,无论她想要做什么,都是以卵击石,最后下场凄惨的人是她自己而已。
从闭上眼睛的时候起,她就将恨意藏在了心里,与其说憎恨,倒不如说恐惧。桐州离京城那么远,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杨家的人,也就不会再想起这件事情了。
“小姐不想报仇吗?”
“我当然是想到,但是我也做不了什么。”
“小姐可以找我。”容景说:“我可以帮小姐的忙,帮小姐报仇。”
“你?”缈缈抬头看他,心中觉得有几分好笑:“杨家人在京城做大官,你就是一个小护院,哪里能对他们做什么?”
容景面色不变,仍然坚定地道:“只要小姐点头,我就可以。”
缈缈微怔。
晌久,她才回过神来,轻轻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也不想连累其他人。”
容景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他们小姐油盐不进,无论他说得再多,也不愿意点头答应,不敢报仇,也不愿意连累其他人。可他分明看得出来,提起杨家人时,小姐也是恨他们的,心中还十分害怕,只是害怕压过了憎恨。
除了他知道的事情之外,杨家人究竟对小姐做了什么事,足以让小姐害怕到这种程度?
容景皱起眉来,把这件事情记在了心中。小姐既然已经是他的妻子,那小姐的仇,就是他的仇,等回京城之后,他定是要和杨家人好好清算的。小姐这般心软,倒并没有不好,谁都喜欢这样心地柔软之人,可遇上坏人,也最容易被欺负。
至于眼前的事……他看了缈缈一眼,心中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等那女医来了再说。
奶娘很快便将那个女医找了回来。
众人很是紧张,又聚集到了屋子里。李大厨端着一口砂锅,里头是刚做好的东西,在最后走进屋子里来:“小姐快来尝尝,这是补身体的东西,我按着小姐最近的口味做了,趁热吃。”
“这都什么是了,还想着吃?”奶娘瞪了他一眼,又连忙朝女医看去:“大夫你看,我们小姐这身体……”
李大厨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把砂锅放到了旁边空桌子上,自己擦了擦手,也关心地跑了过来。
女医又把了把缈缈的脉,面上却依旧不好看。
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奶娘最是紧张:“大夫,你说说看,我们小姐这孩子,到底要不要留?”
女医的手指在缈缈的手腕上搭了许久,等收回手时,却还是叹了一口气。她这一叹气,便让奶娘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了。
“依我看,林小姐这孩子,还是必须得留下。”女医说。
奶娘脸色顿时变得十分不好看了。
她连忙道:“大夫,你可好好想想,这孩子若是留下,那我们小姐岂不是……”
女医面色不变,她道:“林小姐身子弱,先前又忧思过重,劳累过度,又伤了身体,本是不该有孕,可如今既然已经有了,若是贸然要落了这孩子,反而会伤到身体。非但如此,你们还得小心护着,她这胎象不稳,前些日子没有养好,若是不小心,很容易就小产了。”
奶娘听着听着,脸色就白了。
她连忙问:“那……那要是孩子没了,我们小姐以后是不是……”
女医似是明白她的未尽之言,点了点头:“这胎要好好养着,若是没了,反而更伤身体,你们要好好调养才是。若是执意要落了胎儿,这后果恐怕是……”
奶娘恍惚着应了。
她又送女医出去,从堂屋到门口的这段短暂的距离里,她想了许久,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奶娘又掏出一袋银子放入女医手中:“大夫,往后恐怕还要你保密了。”
女医了然,应了下来:“放心,只要好好调养,林小姐定然无事。”
奶娘送完人,心事重重地回了堂屋里。屋子里,李大厨已经将砂锅端到了缈缈面前,哄着她道:“小姐多吃点,大夫说了,小姐身体不好,要好好养身体。从今日起,我就为小姐多做些补身体的东西,小姐的身体养好了,日后做什么事情都方便。”
等奶娘一进来,众人便立刻朝她看去。
缈缈捏着白瓷的勺子,忐忑地看着她:“奶娘……”
奶娘没好气地道:“都这样了,那我还能说什么?还得想办法,把小姐这胎儿瞒下来才是。”
容景立刻站了出来:“我来。”
奶娘白了他一眼,回头又是满脸忧色:“如今小姐的肚子还未显怀,现在倒还好,等过些日子,天气已经变得凉快,穿的多了,外人也瞧不出来。可等明年,小姐肚子大了,这就算是想藏也藏不住了。”
容景提醒:“我做小姐的夫君,对外就说是我的,外人也就不会起疑。”
“你……你想得倒美!”奶娘瞪了他一眼,却又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来。
缈缈捏着勺子,低头喝了两口汤,才把碗勺放下,擦了擦嘴,说:“我倒是有个主意。”
四人都朝她看来。
“我这孩子是在京城怀上的,等到时候要生了,有心人一算,也能算出时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