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没有大操大办了, 林家就算是没了主子,底蕴也还在, 林姑娘也不至于嫁给一个护院的。那护院还有什么特别的来头不成?
接下来几日, 容景每回陪着缈缈出门, 都要明里暗里遭受不少人打量的目光。只是他脸皮厚, 任外人如何打量, 自巍然不动。
林家底下的铺子紧赶慢赶做出了婚服,其余酒水食材也一应备得齐全,到了喜帖上写的那日,便在府中摆了喜宴。
宋大人自然也是应邀参加了。
缈缈作为新娘子,自然是在屋中等着,出来迎接宾客的是容景这个新郎。他站在前厅,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将人衬得十分精神,面色镇定地接收着来来往往无数人的打量。
宋大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他,进门时腿还有点软。一半是激动,一半是惊吓。也并非是所有人都能有幸参加容将军的婚宴,更别说还是……入赘。
宋大人干巴巴地问候道:“丁……丁护院。”
容景唇角勾了勾:“宋大人。”
“今日是丁护院的大喜之日,还未来得及恭喜丁护院。”宋大人道:“本官还特地准备了祝贺之礼,祝丁……丁护院与林姑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
容景有些赞赏地看了宋大人一眼:“宋大人说的是。”
宋大人:“……”
奶娘瞪了容景一眼:“你这人可当真不会说话,宋大人,你可别和他见识。”
宋大人心中想:他哪里敢?
他摆了摆手,越过两人去了喜宴,落座后与相熟的人攀谈起来。
虽然一切准备的仓促,可该有的礼节一样也不能少。容景在桐州没有家,只是个护院,也免了吹锣打鼓八抬大轿迎亲这一环,缈缈在卧房里坐到了吉时,才由奶娘引着走了出去。
她两辈子都是第一次成亲,心中实在是紧张的很,红盖头蒙在头上,让她看不见外面是什么样,只有盖头之下狭窄的视野,垂眼只能看到身边人的脚。
她走过熟悉的回廊,经过熟悉的门坎,到了堂屋,听着耳边喧闹,眼前才出现了一双手。并非是年轻公子的修长,虎口处茧子很重,可看着宽厚又可靠。
这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君了。
缈缈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手交了过去。
容景轻轻地握住了小姐的手。小姐的手又细又嫩,他这会儿才明白军营之中那些士兵常说的女人如水是什么感觉,他连下重手都不敢,仿佛他稍稍用一点力,小姐白嫩的肌肤就要被他碰出淤青来。
而从今日起,小姐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他能够光明正大的叫小姐一声夫人,在外人眼中,他与小姐也要从今日起成为一对夫妻,他也不必藏着掖着。哪怕他的心意,从来都没有掩藏过。
缈缈被他牵着,走到了堂屋中央。
他们都没了爹娘,主位上坐着的是请来代作长辈的宋大人。
宋大人脸带笑意,目光欣慰地扫过缈缈,唯独不敢与容景的视线对上。
“一拜天地!”
容景牵着自己的小姐,对着屋外跪在遥遥一拜。他心中诸多激动,如今却没有办法与外人说道。
“二拜高堂!”
宋大人:“……”
缈缈弯下腰时心想,虽然她娘叮嘱她上京城履行婚约,可杨家的表哥并非是她的良配,若是她爹娘知道她嫁给了一个护院,心中也不知如何想法。
可她爹娘向来都疼她,若是知道她如今处境,应当也不会说她什么。
“夫妻对拜!”
缈缈垂下眼睛,能看到对面人穿着大红喜服的下半|身。从今日起,眼前人便是她的夫君了。
她看人的眼光也不好,当初上京城时,还真心实意的以为表哥是个好人。可她也同样打心底觉得,眼前人是真心实意对她好。
老天爷让她重来一回,总应该不是再让她重蹈覆,看错眼一次。
“礼成!”
围观宾客发出哄声,缈缈被奶娘牵着,又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进了屋子,她的盖头才可以掀开了。
缈缈打量四周,熟悉的卧房内如今挂满了红绸,门窗上也贴了红囍字,她坐到床上,又觉得有些硌人,回头被子一掀,才发现里面不知何时被放了红枣花生等物。
奶娘说:“小姐如今有了身孕,也不用早生贵子了!”
缈缈脸一红,才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
奶娘喜气洋洋地说:“小姐就在屋中等着,外面那么多人,我还要去外面帮忙。再等一会儿,丁鹏就该来了。小姐放心,我看着,定不让他多喝。”
缈缈还能说什么,连忙应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奶娘劝住了,缈缈在屋中坐了没一会儿,门就被敲响了。
容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姐,我能进来吗?”
缈缈险些笑出来,又连忙把红盖头戴了回去。
“进来吧。”
外头的人这才听话地走了进来。
容景进门时还有些同手同脚,也幸好缈缈此时看不见,他忍不住先整理了一番仪容,才又喊了一声:“小姐。”
“嗯。”
容景走到桌前。缈缈有身孕在身,不能喝酒,因此桌上酒壶里装的也只是茶水。他先把两个杯子倒满了,后又想起盖头还没掀,又连忙把被子放下,去掀盖头。
玉杆缓缓挑起红布,露出了里面小姐娇艳的面庞。
容景看着呆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又连忙撇过了头,不敢多看。
“你躲我做什么?”
容景这才转回头来。
缈缈见他看着自己发呆,一时也有些害羞。她指了指桌上倒好了茶水的杯子:“是不是该喝合卺酒了?”
容景又连忙去端来。
喝合卺酒时,手臂勾着手臂,两人贴的极近,缈缈垂下眼,也不敢看面前的人,却能感觉到一束火热的目光盯着自己。
等合卺酒也喝完,缈缈看向窗外,这天都还没黑呢。
她不禁道:“你是不是太着急了。”
“不着急。”容景眼都不眨一下:“与小姐成婚,自然是十万火急。”
“外头的客人呢?”
“有林伯他们在,小姐不用担心。”
缈缈撇过头去:“那你就在这儿盯着我,我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容景一怔。
他想起其他人成婚时的礼俗,目光下移,落到了缈缈的小腹上。
别人大婚洞房有什么步骤,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小姐有身孕在身,就算小姐已经成了他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妻,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哪怕小姐肚子里的是他的孩子,这一会儿,容景也不禁有些遗憾。
第一回 是意外,于两人来说,印象都不算好。若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反而才有些特别的仪式感。
成婚第一日还未过去,容景便看缈缈肚子里的孩子有些不顺眼了、
这孩子未免来的也……太不合时宜了一些。
第27章 第 27 章
小姐的大婚之日, 林家热闹的很, 来了不少客人。
只是本应该出现在外面的新郎官却不见了人影, 几人端着酒杯找了一圈, 都没有找到穿着大红喜服的新郎, 顿时纳闷不已。
有人问:“新郎去哪儿了?”
问了一圈,谁也没见着。
管家与奶娘出来打着哈哈, 把此事含糊了过去, 就连宋大人也主动帮着隐瞒。宋大人是知府,旁人自然要卖他几分面子, 一时也就无人在意容景究竟去了何处。
而在席面上,唯独以杨家人身份混进来的杨家管事觉得心凉。
他本来以为这婚事是林家骗自己的,谁知道还亲眼见到了拜堂成亲的画面,连喜宴都摆了, 昭告了全桐州的事情,他想不承认也不行。
可……可林家的表姑娘成了亲嫁了人,大夫人吩咐的事情, 他又该如何办?
他心里头清楚, 大夫人把自己派到桐州来, 接回去的也不只是表姑娘,还有林家的家财。二夫人从边关回来, 带回来这么个消息, 可是让大夫人惦记上了, 在确认之后, 才连忙把他派了过来。说要履行婚约, 也不过是个借口而已,等人到了京城,如何处置,还不是大夫人说了算?
可现在表姑娘嫁给了别人,这婚约履行不了,林家的家财更没法带回去。若是让大夫人知道了,定然会大发雷霆。杨家管事一时头疼不已。
他坐了许久,下定了决心,而后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杨家管事踉踉跄跄站了起来,走到与周围人谈笑风生的宋大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宋大人!”他道:“草民听说您是桐州城里的知府,草民有一件事情,想求宋大人还草民一个公道!”
宋大人面色一凝,缓缓收了脸上的笑意,皱眉朝他看去:“你是谁?又有什么冤屈?”
“草民是杨家的管事,从京城来的。”杨家管事从怀中掏出信物:“草民来桐州,是为了我们少爷与表姑娘的婚约一事。”
“你们少爷?”
杨家管事连忙道:“我们少爷是礼部侍郎的大公子,表姑娘便是林家的小姐。”
他跪在喜宴上,来参加喜宴的人,哪个不认得林家的小姐?林家就这么一个小姐,就是今天的新娘子!
在场众人纷纷放下筷子,朝着这边靠了过来。听闻杨家管事口中的是礼部侍郎家的公子,可有不少人惊讶。在桐州这样的小地方,礼部侍郎便是他们想也不敢想的大官了!
“林小姐与礼部侍郎的公子竟然有婚约?”
“可今日不是林小姐大婚吗?这成婚的对象……”
新郎可是个护院呢!
宋大人皱起眉头:“你说什么婚约?”
“大人,这婚约是我们大夫人与林夫人定下的,那会儿表姑娘都还没出生呢,这就是信物了。”杨家管事把玉佩交到他手中:“表姑娘失了父母,我们大夫人怜惜表姑娘,特地派草民过来接表姑娘去京城,我们少爷可都在京城等着,为了与表姑娘的婚约,我们少爷这么多年来都等着表姑娘。可谁知道……”
宋大人眉头皱得越深。
杨家管事掩面抽泣了一下,道:“谁知道草民带着信物来林家,可表姑娘却不愿意认,还另寻了人成婚。我们少爷在京城,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谁知道表姑娘竟将我们少爷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大人!您一定要给我们少爷做主啊!”
宋大人可不信,他可是听林家人说过,林家的小姑娘上京城时是受了多少委屈。自己这贤侄女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可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宋大人不信,可来参加喜宴的人却将信将疑。
这杨家来的管事说的是情真意切,礼部侍郎家的公子,自然也不至于千里迢迢到这儿来哄骗人的。
“林小姐竟然与礼部侍郎的公子有婚约在身?”
“这事我倒是从未听说过,可既然有婚约在身,为何林小姐今日还与……与一个护院成亲?”
宋大人问:“你说林家的姑娘与你们少爷有婚约在身,此事可有证据?”
“有的,有的,这信物就是证据?”
宋大人沉吟一番,想起自己去世的老友,道:“光这信物,也不能算作证据。”
杨家管事连忙说:“我还有证据。”
只见他从怀里又拿出了一张纸,展开呈到宋大人的面前。宋大人接过一看,竟是婚书!
婚书在眼前,就算是他有心想要偏袒好友,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来。
见他拿出婚事,围观众人纷纷伸长了脑袋,想要看清这上面的内容。众人口耳相传之间,便已经把此事传的在场众人皆知了。
奶娘与管家急匆匆赶了过来,见着杨家管事,顿时没有好脸色:“你又想做什么?!”
杨家管事却是哼了一声,对着宋大人拱了拱手:“你们林家欺人太甚,如今我就要求知府大人做主,换我们少爷一个公道。”
奶娘险些被气厥过去。
还欺人太甚?!还公道?!
究竟是谁先欺负人,谁先没有公道?!
管家立即朝宋大人看去:“宋大人,此事……”
宋大人摇了摇头,把婚书给他看。管家接过来一看,也是脸色剧变。
“这不可能!”管家立即道:“我在林家做了这么多年的管家,都没见过这种东西。”
旁人不知道,他可知道的清清楚楚。信物是有,可婚书是绝对没有的。当初他们夫人与杨家也只是口头约定,只交换了信物,至于婚书,夫人更是一字也未提过。若非如此,她们小姐上京城时,哪里能让杨家人这样欺负?!
管家知道不能说出婚约的事,只能一口咬定:“这婚书一定是假的。”
杨家管事站了起来,对着他怒斥道;“你们林家想反悔,不认这桩婚事,自然不肯承认这婚书是真的。如今婚书都摆在你面前了,你还想否认?”
“你……”
杨家人又对着宋大人哭道:“宋大人明鉴,这婚书是千真万确,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表姑娘与我们少爷是有婚约在身的。前些日子,草民代少爷上门提亲,林家却翻脸不认人,直接将草民赶了出去,如今更是胡乱找了个护院成了亲。可怜我们少爷在京城等了那么久,却被表姑娘毁了婚约,脸面可都丢尽了!”
管家气得脸颊通红,瞪着他,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要说没有婚约,可他也不知道这婚书是怎么回事,要说杨家欺负人,不是还又承认了婚约?
他扫过在场众人,邀请过来的宾客之中已经有不少人因着杨家管事的话站到了他那一边去,还反过来安慰杨家的管事。
杨家管事抹了抹泪,道:“多谢各位,只是有宋大人在,我相信宋大人一定会还我们少爷一个公道。这好好的婚约,哪能说不算就不算了?”
奶娘气得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指着他,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大人皱眉沉思许久,忽然道:“去把丁鹏叫来。”
管家不敢置信地朝他看去。
宋大人气定神闲地说:“这婚约的事情,还是当事人来了之后才能说清楚。”
奶娘:“可是……”
宋大人冲她点了点头:“照我说的做。”
容将军的事情,他还是不掺和了,让容将军自己来吧。
宋大人看眼前的杨家管事,心中还有些同情。
天底下竟然还有人敢在容将军手上抢人?那位大将军要是一个不高兴,杀人可都不用偿命的。
第28章 第 28 章
外面的动静很快便传到了缈缈与容景耳中。
奶娘过来找人的时候, 满脸都是担忧, 三言两语很快便将外头发生的事情说清楚了, 而后忧心忡忡地道:“也不知道杨家人是从哪里寻来的婚书, 老爷夫人从未提起过此事, 明明原先只有信物。若是只有信物,我们还能不认这件事情, 现在好了, 如今来参加小姐喜宴的客人们,可都觉得是小姐对不起杨家人。”
缈缈听了, 也是六神无主:“怎么会这样?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婚书的事情。我娘也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个。明明当初的婚约只是口头约定……哪来的婚书?!”
“是啊!根本就没有!”奶娘着急道:“可是杨家人就是拿了出来,宋大人也过目了,大家都亲眼见着,做不了假。”
缈缈咬紧了唇, 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奶娘愤愤道:“若是当真有婚书,当初小姐上京城时,杨家人如何能反悔?要是有婚书, 他们也不敢动让小姐做妾的念头, 也不会……”
奶娘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只心中仍然愤愤。
“可杨家人既然拿出了婚书,就算是个假的, 此事也是我们理亏。”缈缈面露忧色, 担忧地道:“我爹我娘都不在世了, 也没有人知道当年的内情, 全凭杨家人一张嘴说。”
“可不就是?他三言两语, 便是让客人都站在他那一边了。”奶娘道:“宋大人让我过来找丁鹏,说是此事也要由当事人亲自当面对峙……奇怪了,丁鹏又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就算是要找,也要找小姐才是,找丁鹏做什么?”
听到提起自己,容景站了起来:“我出去一趟。”
“哎,你等等。”缈缈连忙拉住了他:“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出去能做什么?”
“我知道。”容景说:“我知道婚约是假的,婚书也是假的,我还知道小姐已经嫁给了我,不能再嫁给其他人。我还知道,我已经是小姐的夫君,小姐受了委屈,就该由我给小姐出头。”
缈缈愣了愣。
她出神的片刻工夫里,容景便已经大跨步走到了门前:“奶娘,带路。”
奶娘一愣,连忙走到他前面去。
缈缈急忙站起来,可两人动作飞快,她只能看见容景穿着大红喜炮离去的背影。背影宽厚,看起来竟是十分可靠。
缈缈在原地愣神许久,又犹豫地坐了回去。
也或许……她能相信他一回?
毕竟都已经是夫妻了。
……
奶娘进去叫人的时间里,外头的言论已经全都站到了杨家管事那一边。
他说的可怜,还拿出了婚书做证据,又句句提起他们身为礼部侍郎大公子的少爷,哪怕是受林家邀请来参加喜宴的,也不禁对他生出同情来。旁人哪里知道是杨家心怀不轨,于情于理,都以为是杨家受了委屈。
不然京城里的礼部侍郎,何必要千里迢迢来桐州这小地方来碰瓷呢?
还有人安慰他:“宋大人一向明理,定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没错,有宋大人在,一定不会有什么冤屈。”
“只是林小姐悔婚在先,如今更是已经成了亲了,你这婚约,或许是……”
杨家管事抹了抹泪,说:“就算是表姑娘想要悔婚,也要亲口对我们少爷提,让我们少爷丢了那么大的脸,哪能这样子就算了。大夫人一直惦记着表姑娘,怜惜表姑娘失了爹娘,我们大夫人是吃也不好睡也不好,特地让我来接表姑娘回京城,无论如何,表姑娘就算是不想履行婚约,也该给亲自与我们少爷说,与大夫人说。”
围观众人又是一阵安慰。
宋大人负手站在一旁,微微皱着眉头,一声也不吭。
若不是事先听贤侄女提过,说不定他也要被骗了过去。也不想想,若不是有隐情,寻常人家如何会放着礼部侍郎家的公子不嫁,非要嫁一个护院?除非这礼部侍郎家的公子也不是个好的。
他频频转头往后院方向看,直到看见一抹红色身影,这才眼前一亮。
宋大人咳了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人来了,有什么话,不如当面说。”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容景。
杨家管事还记着这个把自己丢出林家的护院,见是他,一下脸色有些难看,问道:“表姑娘呢?”
“这等小事,不必由我们小姐亲自出面。”容景伸手:“拿来。”
“什么拿去?”
“婚书?”
婚书还在宋大人手中,宋大人就要递过去,却又被杨家管事急忙挡住:“不行,不能给你。”
“为何不能?”
杨家管事警惕地看着他:“你们林家不想承认婚约,谁知道婚书到了你们手中,会变成什么样子,若是你们想撕毁婚书当不算数,那我们少爷可怎么办?”
容景嗤笑一声:“只有卑鄙小人才会做此事。”
“你们林家悔婚在先,就已经卑鄙无耻。”
杨家人哪来的脸说他们卑鄙无耻?!
旁边管家与奶娘听得怒火中烧,想冲上去与他理论,却被容景长手一伸挡住了。
容景并不慌张,只道:“既然你怀疑我,那就由宋大人拿着,不经过我的手,让我看一眼。”
杨家管事狐疑地看着他:“你要看什么?”
“看你的婚书是真是假。”
杨家管事顿时气愤:“你们林家存了心想悔婚,当然不肯承认!”
奶娘叉着腰道:“既然你说你这婚书是真的,又怕我们看什么?你说我们林家成心悔婚,我还说你们杨家图谋不轨呢!你拿一个婚书出来就说我们小姐与你们少爷有婚约,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造了一个假婚书!”
“我们少爷可是礼部侍郎家的公子,何必要大费周章来你这乡野之地骗人?”
奶娘冷笑:“你们少爷可没来,来的是你这个下人。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在林家做了这么多年的下人,可从未见过京城来人,你说你是杨家的人,你就是杨家的人?我哪知道你的身份是真是假,说不定,你连杨家人都不是,是特地上我们林家骗人来了!”
“我拿得出信物,拿得出婚书,难道还能是假的?!”杨家管事愤愤道:“你们林家不想履行婚约,也别血口喷人!”
“你当杨家是什么厉害人物,礼部侍郎的儿子又如何,我们小姐可看不上!宋大人是青天大老爷,自然会还我们小姐一个公道!”
这边两人吵得欢,旁边宋大人已经双手捧着婚书送到了容景的面前。
围观的宾客们分成两半,一面看那边的吵闹,一面对这边关心不已。
“怎么样?这婚书是真是假?”
“既然都拿出来了,那应当就是真的了。”
“我看那杨家的管事说的有道理,若是林家不想承认这婚事,自然也不会承认这婚书是假的。”
“可那是礼部侍郎家的公子……他图什么呀?”
耳边嘈嘈杂杂,容景全都忽视到脑后,认真检查着面前的婚书。
他说了不碰,也就当着不碰,只示意宋大人将婚书翻来覆去,一双手垂在两边,连纸边都没有摸到,只有一双眼睛看的清清楚楚。
他仔细看过,才终于开口:“这婚书是假的。”
他一开口,便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奶娘与管家面色一喜,连忙凑了过来:“是如何看出来的?”
奶娘又回身叉腰骂道:“听到了没有,你这婚书是假的,我们小姐与你们少爷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婚书怎么会是假的?”杨家管事着急道:“这上面白纸黑纸写的明明白白,你们想否认,也不找个好点的借口!”
围观群众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拿不定主意。
宋大人问:“如何看出这婚书是假的?像方才这杨家管事说的,你们要是没有证据,空口无凭说是假的,在场的大家也都不会接受。”
容景慢条斯理地说;“非但是假的,做出来还没多久,我还知道此物究竟是由谁做的。”
奶娘与管家对视一眼,齐齐眼睛一亮。
唯独杨家管事面色一凝,原先胸有成竹,这会儿眼底飞快地闪过了几分心虚。只是他面上不显,仍然是一脸愤愤:“你们林家不想承认,你别栽赃污蔑我!”
宋大人抚了抚胡子:“你说你知道是谁做的?”
“城东榕树下,住着一个姓张的手艺人,专门给人做假文书,只要给了银子,什么都能做的出来。”容景气定神闲地道:“若是你们不信,可以去把人请过来当面质问。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杨家管事脸上的愤愤险些维持不住。
他狡辩道:“你说是就是,谁知道那人是不是你胡编乱造的?”
“那就由宋大人派人把人请来,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谁……谁知道那是不是你的人?”
容景朝他看去,面色淡淡:“你突然发难,我们毫无防备,即使有心也无时间准备。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宋大人?”
那……那自然是要信得过的。
宋大人挥了挥手,立刻派人去城东寻人。
只有杨家管事冷汗连连,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做的这么隐蔽的事情,怎么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难道林家人调查他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