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暖咬了咬唇,垂着脑袋,又摇了摇头。
“那他送你的花灯,你为何还留着?”
“我见这花灯精巧。”宁暖小声说:“前几日,青州城里头在热闹,我在猜灯谜那看中了这盏花灯,却没赢过安王,只是我实在喜欢……”
江云兰又说不出话来。
她有些颓然地道:“阿暖,可你原先不是这样的。”
宁暖也知道自己与从前不一样。
可她心里头也疑惑的很。
从前她本就对安王没什么感觉,家里人都说让她要离安王远一些,她自然是听了,可听是听了,心里头却奇怪的很。
好端端,为何偏要她离安王远一些呢?
宁暖对安王的印象,全都来自平日里自己的见闻。刚开始,安王是兄长的朋友,还帮了兄长大忙,宁暖感激他。后来宁朗也不知为何不愿意和安王做朋友了,宁暖便稀里糊涂的,可安王后来又弄出了补助银等事,宁暖对他的印象便更好了。
虽然安王是死缠烂打了一些,可似乎也没做过一件坏事,虽然笨拙,可件件事情都是为了讨自己欢心。
宁暖实在是想不明白,家里人对安王的恶感是从何而来。她瞧安王,是有真才实学,又对书生们关怀备至,也没有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私底下,也不曾与家人们有过什么恩怨。
只从家人们性情大变起,好像就和安王不对付。
只因做了个玄之又玄的梦。
可宁暖瞧着,他们对安王的敌视,好似也不只是做了个关于未来的梦那么简单。
“娘。”宁暖轻声说:“你们不喜欢安王,让我离安王远一些,我听你们的,可是你们也没有和我说,为何让我离安王远一些。”
爹和娘都说她聪明,可有些事情,她实在猜不到。
“娘,我实在不明白,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第103章 第 103 章
屋子里一片寂静。
宁暖的话问出来以后, 江云兰便闭上了嘴巴, 再也不提方才的事情。她甚至移开目光, 不敢和宁暖的视线对上,瞧着甚至还有几分心虚。
宁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自然也捕捉到了她脸上的心虚,心中了然,可却还是咬着自己的问题不松口。
她叫了一声:“娘。”
“我哪里有瞒着你什么。”江云兰有些不自在地道:“咱们一家人, 什么时候还有过隐瞒, 阿暖, 你瞧, 平日里你问我什么事情,娘全都会告诉你, 你也是,如今是我在问你, 你还没有回答我, 你究竟是如何看安王的?”说到最后,江云兰还有几分紧张。
宁暖眼底露着失望, 却还是乖乖回答了她的话:“娘, 女儿没有喜欢安王。”
江云兰追问:“那我为何还瞧见你和安王往外面走, 好端端的, 你怎么还与安王走在了一道。”
宁暖依旧将先前的解释说了。
江云兰还想追问, 又忽地想起, 若是自己再问下去,恐怕阿暖便又要问起那个问题。她张了张口, 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又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娘……”
“我是为你好。”江云兰含糊地道:“你忘了,我和你爹爹,还有朗儿,我们三个都做了一样的梦,梦见你嫁给了安王,过得日子可不算好。神仙都给我们托梦了,我们如何能让你再踏入火坑之中。”
“娘。”宁暖轻声问道:“那你们做的梦,究竟是怎么样的?”
江云兰便将上辈子发生的事情,隐去了几个关键,含糊着说了。
宁暖静静听着,听到最后,听着江云兰的话也停下了,才又问:“那娘怎么知道,梦里头的事情就会实现呢?娘也说了,在梦里头,安王是求了圣旨,女儿才嫁入王府,可实际上,安王从未求过什么圣旨,若是当真如梦里头的发生了,这圣旨的事情,娘也改不了。”
江云兰一时哑口无言。
她如何能说?
她能说是因为安王也重活了一遭?
她说的事情,上辈子的的确确发生过,若不是因为如此,重头回来过,他们也不会费心想要隔开阿暖和安王。他们这样子做,不就是因为已经看过了一遍?阿暖上辈子嫁给安王,又得了哪点好?
可恨那安王,上辈子巴巴将阿暖娶走了不说,都重来了一回,竟也不知悔改,又来打阿暖的主意。
可这些,她都不能说。
她不但不能说上辈子发生了什么,即使是说出来,阿暖也不会信。这辈子已经与上辈子发生了偏差,且不说安王也没有再去求圣旨,哪怕是她说了,让阿暖知道她上辈子真和安王做了夫妻,也不知道阿暖该如何想呢!
对上宁暖疑惑的目光,江云兰却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想了想,也问道:“既然阿暖你不喜欢安王,又为何要在意这个呢?”
“我只是不明白。”宁暖轻声道:“娘亲谁也不排斥,唯独就讨厌安王,若说只因为做了一个梦,可梦还是梦,与实际差了太多,只是因为这个,娘就那么讨厌安王不成?”
“……”
“今日之事,虽是安王提起,可点头答应的也是我。娘和哥哥都不在,我一个人待在青州城里头,也是安王的人保护我。我知道娘与哥哥是有要事在忙,可安王也是一片好心,他知晓女儿喜欢什么,才想着带我去城外看看。若娘要怪,也应当怪我不听话才是,为何又要怪安王呢?”
江云兰哑然,好半天,才说:“可说到底,也是他提起在先,若不是他对你有意,也不会特地从京城到青州来,你虽应了他的话,可也是他不安好心在先,我虽然怪他,可也不是就这样简单放过了你。”
宁暖点了点头,又道:“可哥哥犯了错,娘却没有对哥哥做什么。”
江云兰:“……”
“杨姑娘不喜欢哥哥,哥哥却一定要娶杨姑娘,在娘的眼中,哥哥不也是和安王一样吗?”
江云兰:“……”
江云兰心道,儿子和外人,怎么能相提并论?
可真要说起来,阿暖似乎也没有说错,也是朗儿做了混账事在先,后头想要弥补,刚开始,杨姑娘的确是对朗儿无意,如今虽然有了变化,可谁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日子里朗儿死缠烂打的缘故?
江云兰:……
她一时没话讲了。
她忍不住代入到杨姑娘的母亲身上想了想,若她是杨姑娘的亲娘,瞧见宁朗这个夺了女儿清白的混账,自然也是恨不得找人将他痛打一顿,再瞧瞧宁朗,一张脸能哄哄小姑娘也就罢了,其他却是样样都不行。她哪里舍得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
“娘?”宁暖轻轻地喊了她一声:“娘,你怎么了?”
“没什么。”江云兰说;“娘就是吓到了,缓一缓就好。”
宁暖便安静坐着,等着她缓过来。
江云兰又说起花灯的事情:“那日朗儿和杨姑娘一块儿下山,回来时,杨姑娘手上也拿了一个花灯,倒是没有你这个精巧。”
“那是哥哥买的。”宁暖轻声说:“我这个独独一盏,是匠人特制的,只有猜对了所有灯谜才能拿到。”
江云兰又想起来她说的,这盏花灯是安王送给她的。
“……”
江云兰又说:“你哥哥还问我要了银子,在青州买了一座宅子,这些日子,我听他的意思,似乎是成了。”
“那哥哥何时迎娶杨姑娘过门?”
“这个他倒是还没有和我说。”江云兰说:“杨姑娘是杨将军的后代,当年杨将军满门被抄,真要说起来,杨将军也是罪臣之女,原先我还没有想太多,可若她是这个身份,却是不好让你哥哥娶她过门,我且不说,也不知道你爹会不会答应。”
宁暖一愣,也没想到杨姑娘一个山匪头子,竟然还会有这样的背景。
她想了想,说:“今日哥哥和杨姑娘似乎是来找安王了,他们来得匆忙,走的也匆忙,我也没有来得及问他们来是做什么。既然娘你这么说了,也许是和杨姑娘的身份有关,哥哥和杨姑娘是找安王帮忙的吧?”
“安王?”江云兰也愣住。
她思索了一番,顿时也坐不住,起身道:“我去找安王问问。”
宁暖没有说什么。
眼见着她急匆匆出了门,客栈屋子的门合上,香桃才小声地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
“是同意小姐与安王来往了?还是不同意?”香桃纳闷:“奴婢瞧着,怎么夫人好像将这回事给忘了。”
宁暖轻声说:“忘了也好。”
娘是舍不得打她的,若是连累安王遭殃,那可就不好了。
那边,楚斐还在着急着,忽地听见有人敲门,连忙起身去看,却见是江云兰站在门外,他当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便往宁暖屋子看了过去。
江云兰冷冷地哼了一声:“你往哪里看?”
楚斐便立刻收回了视线,战战兢兢地道:“岳……宁夫人来找小王,是有何事?”
江云兰进了他的屋子,关上门,这才问道:“今日朗儿和杨真来找你了?”
楚斐愣了一下,他还以为江云兰是过来兴师问罪的,原来心里头还有几分惴惴不安,一听这话,便立刻冷静了下来。
楚斐颔首道:“他们的确是来找我了。”
“他们与你说了什么?”江云兰问:“是说了关于杨真的事情?”
楚斐惊讶:“宁夫人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来问我做什么?”
江云兰抿了抿唇,道:“那杨真的身份,王爷也已经知道了?”
“自然。”
“王爷打算怎么做?”
“青州地方偏远,而事情也已经过去多年,没有人知道杨真的来历,只要将她的户籍换做别人,这对我来说并不算是难事。”楚斐说:“宁夫人放心,此事我定办得稳妥。”
江云兰还有些不放心,问他:“哪怕是皇上亲自来查,也查不出来?”
“自然。”
江云兰这才安下了心。
她转身就要离开,楚斐又连忙叫住了她:“宁夫人,不知道宁姑娘她……”
他要是不提起宁暖倒还好,他一起来,江云兰便立刻想起了方才的事情。有些话她不能对宁暖说,可却是能对安王说的。江云兰眉毛一竖,怒气冲冲地朝着他看了过去。
楚斐给汪全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出去外面守着。等汪全走出去了以后,楚斐才道:“此事全都赖我,您莫要怪罪阿暖。”
江云兰冷冷地看着他:“你与阿暖都是这样说,我千方百计拦着你们见面,你倒好,千里迢迢从京城追到这儿来,这个暂且不说,趁着我不在,你又意图接近阿暖,你是何居心,我也清楚,只是你已经害了阿暖一回,你还要害她第二回吗?”
楚斐不禁苦笑:“我与您一样,心里头自然也是想着要让阿暖好过一些。先前是我对不起阿暖,才让她遭了别人的暗害,可如今我已经回来,是谁害了阿暖,我也清楚,既然已经知晓了未来的事情,我自然会小心预防,不会再重蹈覆辙。”
“你说的倒是好听。”江云兰冷哼一声:“可若不是你,阿暖又何至于落到后来那种地步。”
她听宁朗说起,说阿暖生产时去世,心里头难受的很。
她原本以为,凭阿暖的聪慧,哪怕是在王府之中,也能过上好日子,可谁知道最后却死的那般凄惨,连个孩子也没留下。
阿暖会那样,还不是因为眼前的安王?
“我与阿暖是两情相悦……”
江云兰打断了他的话:“要不是阿暖是与你两情相悦,我开始也不会放心。可后来呢?阿暖全心全意都为你着想,你可对得起阿暖?”
楚斐一时无言。
江云兰便件件数落他的过错:“你迎娶阿暖过门时,答应的好好的,说是会好好对待阿暖,还会对阿暖一心一意,可后来却还收了无数侍妾,你让那些侍妾爬到阿暖的头上,这难道还是对得起阿暖?我去看过阿暖数回,阿暖什么也不愿意和我说,你惯会装模作样,若不是香桃偷偷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你竟然做出了这等事情,还有,你……”
“等等。”楚斐连忙打断了她:“我又何时让那些侍妾爬到了阿暖的头上,我何时有了侍妾了?”
江云兰冷笑:“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情,你还想否认不成?”
楚斐满头大汗:“那是误会,我不在府中时,太后送了人过来,管家竟也稀里糊涂的收了,可我后来也将那些人全部赶走,也罚了王府的管事。且不说娶了阿暖以后,就算是娶阿暖之前,我也不曾收过什么侍妾。”
“胡说八道!”江云兰斥道:“你还敢狡辩,我去看阿暖时,还有一个侍妾闹到了阿暖的面前,被我撞了个正着,我亲眼所见,难道你还不想承认?”
楚斐努力回想,才总算是回想起了一点影子。
他又连忙解释说:“那也不是,她胆大包天去冒犯阿暖,我知道以后,便已经将人处理,岳母大人,阿暖难道没有与你说过这个?”
江云兰满脸狐疑地看着他。
她想了想,又斥道:“你莫要乱叫人,我与王爷可没有任何关系。”
楚斐连忙改口,喊了她一声:“宁夫人。”
江云兰这才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她只记得自己看见的,还有外头的人说起,京城里风言风语,都说安王是个风流之人,她也不是日日都能去王府,可却能日日听到那些流言——宁晴过的不好,宁二夫人也和她过不去,特意拣着那些不好的话来说给她听,好像说多了,宁晴的日子便能好过一些。她听得多,自然也记在了心里头。
她去王府时,自然也关心过阿暖,可阿暖每回都会安慰她,让她别将那些事情放在心上。她虽然听了,可到底碍不住日日都听着那些流言,再说,阿暖也与安王起过几次摩擦,因此,她才次次都放不下心。
再说起来,她去见阿暖时,阿暖看起来也不算好。
“你嘴皮子一碰,说的倒是利索。”江云兰说:“可要是你说的都是真的,为何我每次见到阿暖时,她看起来过得却不算舒坦?阿暖还么出嫁时,瞧起来可不知道比嫁给你时好了多少。假使侍妾是假,那阿暖时常与你吵架,难道也是假的了?”
这些可都是香桃和她说的。香桃每日跟在阿暖的身边,亲眼见着的,难道也是假的?
楚斐苦笑:“这便是另一回事了。”
“你说来听听。”
楚斐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他与阿暖的确是吵过不少次,只因两人言语不和。上辈子,他满心满眼觉得太后与皇帝是真心疼爱自己,可阿暖早早便看出来他们是面慈心狠之人,便偷偷提醒他,只是他听了,却不愿意信,与阿暖争论了好几回,自觉是夹在婆媳之间,很是为难。而太后也看出这点,偷偷给他们使绊子,他才和阿暖起了许多误会。
出嫁前,阿暖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只需操心宁家那点事情,可出嫁了以后,整个安王府都是她来打理,而宫中的人又处处给她使绊子,而他也时常与阿暖产生误会,种种事情,自然是让阿暖心力交瘁。
如今一回想起来,楚斐心里头便内疚的很,恨不得亲自将自己打一顿。
楚斐含糊着,将太后派人暗害宁暖,致使她在生产时一尸两命的事情说了。
楚斐苦笑道:“上辈子,是我识人不清,若是我能听阿暖的话,也不至于连累她到这种地步。阿暖去世以后,我也一直忘不掉她,直到后来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那时已经晚了。重来一回以后,我心里便一直在后悔,能重来一回,我能再见到她,自然是要好好补偿她,哪里还敢对她有半点不好。”
江云兰道:“你离她离得远些,莫要再将她牵扯进那些纠纷里,这才是对阿暖最好的。”
“可我哪里能忍得了。”
心尖尖上的人就在眼前,他哪里能忍住自己胸膛里的一腔爱意。他不靠近阿暖时,便日日夜夜想念着她,他靠近阿暖时,便想要如同上辈子那样亲近她,在他心里头,阿暖已经是他的妻子,他认定的只有阿暖一人,如何能忘得掉?
江云兰冷哼了一声。
“无论你怎么说,我也不会改口。”她说:“上辈子阿暖嫁给你,已经尝尽了苦头,这辈子,她若是能嫁给别的人,阿暖定能过得比上辈子还要好上太多。以阿暖的眼光,瞧中的人也不会差,对她也自然好,定比你好上太多。”
楚斐想:可上辈子,阿暖不也还是瞧中了他?
他还想要说什么,江云兰又说:“我想,若是重来一回的是阿暖,她也会这样选。”
楚斐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上辈子究竟是他有负于阿暖,即使这辈子想着要弥补,可阿暖承受了一切,去的突然,他也没有亲口问过,阿暖嫁给他,承受了那么多,究竟后不后悔。
楚斐心尖一颤,已是不忍再想。
若是阿暖后悔了,后悔嫁给了他……
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阿暖才好。
楚斐怔忪,心里头却又生出几分庆幸。
他庆幸,还好自己没有问,还好阿暖没有重生回来。
若是阿暖后悔了,若是阿暖恨着他,他只怕一生都会恨上自己。
……
宁暖在屋中坐了许久,听着外面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等的她心底都生出了几分不安,江云兰才回来。
江云兰回来时,面色平静,宁暖仔细看了许久,都没有看出什么来。
“安王说,杨姑娘的事情,他会解决的妥当,不会让任何人察觉。既然安王能帮忙,那我也就放心了,等回头我去问问你哥哥,看看何时迎娶杨姑娘过门合适。”
宁暖轻轻点了点头。
江云兰又说:“先前一直让你待在这儿,是娘不对,从今日起,娘就回来和你一块儿住,等事情解决了,娘就带着你回京城去。”
宁暖听罢,点了点头,心底却无端生出了几分失望。
江云兰看着她,还想要说点什么,张了张口,却又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宁暖便更好奇她究竟与安王说了些什么。
只是江云兰不愿意提,她也就没有问。
江云兰将东西都带了回来,很快便归置好,重新在客栈里头住了下来。那边安王也安安分分的,再也没有过来打搅过,连信也没有再写了。
宁暖看了好几回窗外,心里头空落落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只是住在同一间客栈里头,到底还是有能碰到的地方。
再一回碰到安王的时候,宁暖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反倒是楚斐,像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还急急忙忙转过身去,似乎是不愿意看见她。
眼看着他抬脚就要离开,宁暖连忙叫住了他。
楚斐急急停下脚步,背影瞧着还有几分狼狈。
“宁姑娘找楚某有何要事?”楚斐慌张地道:“若是没有,楚某便先走了。”
听着语气,好像也生分了一些。
宁暖微微抬了抬头,看着他的后脑勺,语气轻轻地道:“我有事情想要问王爷。”
“宁姑娘直说便是。”
他还是没转过头来。
宁暖咬了咬唇,看了他好几眼,这才又开口,声音仍然很轻:“王爷先前说喜欢我,究竟是喜欢我什么呢?”
第104章 第 104 章
楚斐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话。
宁暖这话问的突然, 甚至两人也还没有离开客栈, 宁暖才刚走出屋子, 正好撞见他从楼下上来,两人不过是站在客栈楼梯的拐角处。只是今日客栈清静, 如今时间又正好,楼上楼下都没有人,这才没人听见。
楚斐听得心慌。
他来不及思索宁暖问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更来不及思考宁暖的问题。只是下意识地开始为她担心了起来, 生怕她的话被人听见, 让人坏了她的闺誉。
若是原先, 楚斐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宁暖与他关系好,可如今与江云兰说完, 却是又有些黯然,连着与宁暖说话都不敢了。
仿佛他们只要一说上了话, 他便忍不住开始思索, 上辈子的阿暖究竟恨不恨他,只是稍稍一想, 他便觉得五脏六腑都痛了起来, 连见着了宁暖, 都担心下一瞬她便会说出刺人的话。
只是如今, 宁暖什么话也没有说, 只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等着他的回答。
楚斐反应了好半天,才总算是反应过来, 宁暖方才问了自己什么。
他回过神来,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他如何能说,自己这样猛烈的追求,是因为上辈子的宁暖与自己是一对夫妻?那感情是有,也是源自于上辈子,却不是这辈子产生的。
“王爷是说不出来吗?”宁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她目光中有些失望,声音依旧轻轻地道:“王爷说不出来,还特地从京城赶到青州,实在是太大费周章了一些。”
“不是的。”楚斐着急辩解:“我并非是说不出来。”
“那王爷说说看吧。”宁暖声音更轻:“我与王爷认识这么久,可从未听王爷说起过这些。”
哪里没有说起过?
他与阿暖做夫妻的时候,可是与她说了数回,阿暖哪回听得不是高兴不已?那又喜又羞的模样,让他瞧着实在可爱。
楚斐又不禁苦笑。
他低声道:“宁姑娘国色天香,本王见着了,便心甚喜之。”
“王爷似乎不是这种肤浅之人。”宁暖道:“比我长得好看的姑娘,天底下有不少,以王爷的身份,什么好看姑娘也瞧见了,哪会只因为这个,便不管不顾地从京城追到青州来呢?”
楚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宁姑娘平日里不爱搭理我,如今怎么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王爷还是说不出来?”
怎么会说不出来呢?
只是楚斐不敢和她说。
他避而不答,又道:“不若黁个姑娘先回答我,我再来回答宁姑娘的问题。”
“……”
宁暖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晌久,她才道:“那不如找个合适的地方,我与王爷慢慢说。”
楚斐自然答应。
两人出了客栈,去了青州的一处茶楼里,要了一个私密的雅间,各自带了自己的小厮和丫鬟。宁暖穿上了男装,旁人便也瞧不出什么来。
可坐到了雅间里,楚斐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说了。
宁暖伸手拿起茶壶,想要给两人倒茶,却又被楚斐飞快地将茶壶抢了过去,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然后才将杯子推到了宁暖的面前。
宁暖垂眸,瞧着杯子里飘着的青绿茶叶,却正好是自己最爱喝的那一种。方才这茶点也是安王点的。
“王爷想要说什么呢。”宁暖道:“如今我已顺着王爷的话,坐到了这儿来,王爷总该将话告诉我了吧。”
“倒不如你先告诉我,为何忽然要问本王这个问题。”
宁暖便说了。
“我娘亲……一直与王爷不大对付,王爷也是知道的。”
楚斐点头。
“只是我实在是奇怪的很,王爷是圣上的弟弟,如何尊贵的身份,几次被娘亲落下了面子,最后竟也什么都没有说。”宁暖道:“我虽知王爷是个好人,可娘亲冒犯了王爷数回,哪怕王爷再心慈,也万万不可能这样放过娘亲。”
楚斐颔首:“那又如何。”
宁暖看了她一眼,才又道:“换做旁人,王爷也会这样?”
当然不可能。
若是什么人都能骑到他的头上,他这个王爷,当今皇上的弟弟,皇家的面子又该往哪里放?
“既然如此,那王爷为何偏偏对娘亲优待?”宁暖顿了顿,更加小声地道:“若是我猜得没错,娘亲还派人打过王爷吧?”
楚斐:“……”
楚斐苦笑:“竟是被你发现了。”
他的岳母大人找来的那些人可是半点也不手软,京城里的人可都知道,安王曾被人当街套了麻袋,连宫里头的人都让他进宫去问了几回话,若不是他拼命拦着,恐怕江云兰如今早就已经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