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梓青不想跟他们起冲突,跟这些不良少年杠上,女生只会吃亏,板着脸站在路边等他们先过去。那些男生也没想真的怎么样,言语上占点便宜开开玩笑也就走了。

黄芪回头看那些男生进了浴室,女生们继续往宿舍走,队里的一个女生却突然越过她们赶到前面另一拨同学中去了。黄芪才发现那个女生是隔壁班的,刚才灯光昏暗走在她们中间没注意,她们这拨其实只有七个人。

吴梓青也发现了,扫了一眼其他六个女生:“瑶瑶呢?瑶瑶哪儿去了?不是说人都齐了才走的吗?”

刚才回答的朱心怡也慌了:“浴室里都是雾,我又没戴眼镜……就看到六个人一起出来的,我哪知道……”

吴梓青脸色都变了:“瑶瑶还在浴室里!刚才那帮小流氓进去了!”

仿佛为了印证她这句话,话音刚落,浴室方向就传来短促的一声女孩惊叫,后半声像被闷住似的戛然而止。

此刻洗澡的女生们都回去了,其他男生还没过来,附近只剩她们这七个人。女孩们想着刚才那些男生的模样和言行都害怕了,颤抖着声音问吴梓青:“怎、怎么办?”

吴梓青是这几个女生的主心骨,但她毕竟也是在安逸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普通少女,脸色也吓得煞白,往前跑了几步又停下:“去找老师……快点去找老师和教官过来!”

女孩们的恐惧一下找到了依托,跟着吴梓青撒腿往宿舍楼那边飞奔。吴梓青听见背后脚步声不对劲,回头一看,黄芪撇下她们自己一个人向浴室的来路方向跑过去了。

吴梓青喊她:“黄芪!你去干嘛!”黄芪理都不理,脚下飞快地跑进了浴室。吴梓青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找老师来。

黄芪冲进浴室里,最里头那格更衣间门口站了两个把风的男生,大概没料到还会有女生进来,就随便伸手拦了她一下:“出去出去,女生洗澡时间到了。”

黄芪把他的手一拨,径直冲进去。

白露瑶被另外两个跟班男生一边一个捉住手臂按在更衣柜子上,其中一人手拿毛巾捂住她的嘴。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粉色的卡通睡裙,松紧领口被扯歪了,露出丰满白嫩的胸部和乳|沟,胸上还抓出几道红印。浴室里还残留着女生们洗完澡的热气和洗发水沐浴露的香味,这场景让周围的男生们都露出异样神情来。

正中间那个体格魁梧有纹身的男生似乎是他们的头,左手正盖在白露瑶胸上。白露瑶拼命挣扎,他的手就势滑进了她领口里,嘴里发出一声猥亵的呻|吟,右手猴急地就去解自己皮带。

旁边一个瘦小的男生还有点害怕:“老大,这里是部队,这样不太好吧?摸两下一中校花爽一爽就行了,别来真的吧?”

老大嘿嘿笑道:“怕什么,这种事老子又不是头一回了,只要不进去就不算强|奸,警察叔叔也拿咱们小孩子闹着玩没办法,懂了吗?小雏鸡学着点!”

黄芪冲进去就看到这副景象,她沉下气粗着嗓子先吼了一声:“住手!干嘛呢?让开让开!”

几个跟班少年本来就心虚,乍然听到一个低沉的女人声音还以为是老师,手下不由放松了。黄芪趁机闪过去推开那个捂住白露瑶嘴的男生,拿起凳子上的浴巾先把她领口胸口围住,再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白露瑶是真的吓坏了,脸上涕泪横流,躲在黄芪身后直发抖,两只手紧紧攥住她背后的衣服,话也说不出来了,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又像抽噎又像咳嗽的声音。

黄芪回头小声对她说:“别怕,有我呢,老师马上就来。”

男生们先是吃了一惊,缓过来发现被个小女生装腔作势吓着了,都有点恼羞成怒。那个纹身老大把皮带系上,摸了一把鼻子:“哟,这是玩哪出啊?英雄救美哪,女侠?”

更衣间里一共七八个男生,外面走廊还有三四个,这个领头的年龄比其他人大一些,体格壮实动作敏捷,一看就是经常打架的。黄芪估摸着真打起来这一个都不见得能搞定,何况还有白露瑶,只能尽量稳住他们等老师来。

男生们见她表情严肃镇定,一声不吭,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纹身男鼻子里哼了一声:“怎么不动弹?一个黄毛丫头就把你们吓着啦?摁一边儿去!谁先摁倒的就归谁!”

旁边的男生猥琐地笑着说:“这个黑不溜秋还是个飞机场,谁想要啊,我宁可排队等着摸校花的大奶!”一群男生跟着哄笑。

一边嘻嘻哈哈地说着,一边就有人伸手过来想把黄芪拉开。手刚要搭到她肩膀,黄芪从下方一个手刀劈在他胳膊肘上。那男生猝不及防,捂着胳膊肘张开嘴啊了好几下都没啊出声,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刷地掉了下来。

其他人只看到黄芪打了他一下,嘲笑道:“你不是吧?丫头片子敲你一下就把你打哭啦?”

挨打的男生这时才缓过来,狼狈地擦掉眼泪鼻涕:“她打我麻筋上了!你来挨一下试试!”

浴室里又进了一些三职高的男生,在更衣间外面探头探脑地张望。被称作老大的纹身男说:“哟嗬,会两下子,原来还真是位女侠,失敬失敬!”

刚才那个男生是趁他大意不设防出奇制胜,现在其他人都警惕了,缩小包围圈向她们围过来。黄芪自己心里也没底,只能护紧了身后瑟瑟发抖的白露瑶:“你们别乱来啊!”

纹身男大笑:“我们就是要乱来怎么样啊?女侠你要对我们不客气吗?”

更衣间外的走廊里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突然有个瘦高的男生侧身从人堆里插|进来挡到黄芪面前,顺势挡住了纹身男伸向她的手。

他穿着迷彩服,帽子也没脱,过长的头发从帽檐下伸出来,遮住了他的后颈。从黄芪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半个耳朵,但她还是立刻认了出来:“小……”

“沙周胤,又是你啊,你是不是闲事管太宽了,上回的教训还没吃够是吧?”纹身男对男生就没那么耐心了,抡起来一巴掌呼在沙周胤脑门上,把他帽子都打歪了。

黄芪自己不怕挨打,但是有人当着她的面打小英绝对不行!她一下子炸毛跳起来:“你干嘛!你敢打他!我……”

沙周胤转身按住她的手,背后又被白露瑶揪着衣服,她才没有冲上去跟纹身男打起来。小英冲她摇摇头,转回去对纹身男说:“老大,这里是部队,都是当兵的,别把事闹大了。”

纹身男却好像没听到他后面的话:“你叫我啥?弟兄们,刚才你们听到他叫我啥了?”

跟班男生们应和:“叫你老大呢!”

纹身男表情愉悦:“这俩女的是你什么人哪,为了她们你这犟骨头说缩就缩了?前几天不还正义凛然地劝我们不要混黑社会吗,怎么给你开一次……”

沙周胤打断他说:“在咱们学校您当然是老大,但是到了这儿山沟沟军营里,那些当兵的身手您也看到了,还有枪,真闹出事来吃亏的肯定是咱们。这两个女生是一中的,一中那些学生,家里有钱有势的很多,保不准哪个就是市长局长的亲戚,惹了他们也不好。您说是不是?”

黄芪有些诧异。她从没想过小英嘴里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有胆小的男生被他说动了,劝纹身男说:“老大,他说的也有道理,外面人越来越多了,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那个啥,是吧!反正一中校花的胸你也摸过了,老大尝到甜头就行了,我们可以下次找机会再摸嘛,嘿嘿!”

纹身男摸着下巴思考,外面放风的人进来说:“老大不好了,不知道谁去通风报信,把一中的老师和学生都叫来了!”

纹身男怒了,抡起拳头向沙周胤招呼过来:“你丫还跟我玩起战术了是吧,上不了一中就拍一中马屁,吃里扒外的东西!”

黄芪可不能看着小英在自己面前被打第二次,推开他去抓纹身男的手臂:“是我们宿舍的人去叫的老师,有种你打我啊!”

浴室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黄芪听到班主任尖声喊:“快点!白露瑶!白露瑶你在哪儿!”

白露瑶听到班主任的声音,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溃了,抱住脑袋开始尖叫。一个柔弱文静的女孩子恐惧到极致时竟然能发出如此尖锐的叫声,更衣间内所有人都觉得耳膜像被尖利的金属划过瞬间失聪,脑袋里嗡嗡回响,忍不住要伸手去捂耳朵,连黄芪和纹身男都顿了一下没打起来。

班主任和副校长率先冲进来,后面跟了好几个男老师。三职高的男生对别的学校老师还是有所忌惮,乖乖地让开道没敢阻拦。男老师想去扶白露瑶,她拼命尖叫双手乱挥不让人近身,只有黄芪碰她不反抗。黄芪扶着白露瑶,班主任和老师护着黄芪,匆忙离开浴室。

走的时候黄芪回头看了一眼,沙周胤还在那一群男生当中,但是白露瑶更需要照顾更紧急,她搂紧白露瑶赶紧走了。

走出门口,其他老师和同学刚刚赶到。看到白露瑶这个样子,一中的男生们血气沸腾出离愤怒了:“卧槽!三职高的垃圾欺人太甚!偷看我们的女同学换衣服,还敢欺辱白露瑶!”

白露瑶是谁?白露瑶是尖子班的班花,多少男生只敢远远看着她心底暗暗倾慕的女神,连想象自己碰她一下都觉得是亵渎,居然被三职高的小流氓堵在浴室里猥亵!想到那个画面就气炸了!

于是一大群一中男生冲进浴室里去要跟三职高的男生算账,老师根本拦不住。两个学校的男生在浴室里打群架,乱成一锅粥,最后出动了军训基地里一百多名士兵,鸣枪警告才把场面控制住。

作者有话要说:俺们当时军训确实是男女生共用一个浴室滴,不过老师会反复检查清场,中间间隔半个小时,所以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啦,纯属瞎编,不然真的太阴影了。

初中时我碰到过深井冰男青年晚上闯进女生宿舍,当时我正坐在被窝里嗑瓜子……同楼还发生过小偷半夜翻到女生宿舍里偷东西,看到熟睡的女生心生邪念想非礼然后被抓住的(小偷你敬业点好吗!),青春阴影之二……

VIP章节 12P1 第11章

白露瑶回到宿舍就放声大哭,不管女生们怎么安慰都没有用。而且除了黄芪,无论男女都无法靠近她,一有人接近就会让她浑身发抖失控尖叫。黄芪只好一直陪着她,像小时候奶奶哄她睡觉一样哄着白露瑶。白露瑶哭到深夜,最后哭累了才慢慢睡去,睡着了还揪着黄芪的衣服不放。黄芪就跟她两人挤在一张单人铁架子床上凑合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白露瑶的父母接到老师通知,急忙开车过来把女儿接走。白露瑶见到父母终于有了安全感,放开黄芪转投妈妈怀抱。白爸爸听完事情经过气坏了,当场就去找三职高的滋事男生和老师讨公道。

那几个男生昨天被一中男生围攻揍得鼻青脸肿,又被教官开枪震住,大概也意识到事情不好收拾了,互相商量串好词,一口咬定是白露瑶洗完澡到了规定时间不走,故意穿得很暴露躲在浴室里勾引男生,男生们少不经事经不起诱惑才非礼了她几下。

这番说辞毫无疑问更加让一中男生们火冒三丈,双方破口大骂,一边骂“小婊|子不要脸”,另一边骂“勾引你麻痹”,差点又要打起来。最后被教官两边各打三十大板,罚闹事的男生绕操场跑了十圈,跑到他们站不起来没力气打架。

黄芪一直担心小英,昨天那么混乱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误伤。从离开浴室就没再见他,她送走白露瑶,寻思怎么才能找到小英,昨天那种状况一句话都没说上。

回训练场路上碰到两名教官拦住几个男生,黄色蓝色衣服的都有,有的嫌热没系皮带,有的帽子戴歪了,被教官命令整肃仪容,又原地立正站了会儿军姿,教官才放他们归队。最后只剩一个头发长到脖子、额前留着长刘海的瘦高男生站在路中间被教官训话。

黄芪停下脚步,朱心怡和她走在一起,跟着停下来问:“怎么啦?快走呀,要集合了。”

黄芪摇摇头没动:“你先去我马上来。”

朱心怡发现她在看着那个长发男生,好奇地也留下来没走。

其中一名年长的教官说:“军训要求所有男生剃平头、女生不得披发,这是规定,一进门就说了,你怎么到现在还留这么长头发?”

沙周胤立正站直不说话。

教官又说:“食堂旁边有理发店,免费剃头,你现在就去把头发剪了。”

沙周胤说:“对不起教官,头发我不能剪。”

教官问:“为什么不能剪?”

沙周胤发现黄芪在看他了,他望了她一眼:“我就是不想剪。”

“好啊,一个个都玩个性叛逆装酷呢是吧,”教官气得笑了起来,“那你也去操场上跑圈去,跑到什么时候想剪了,你再来找我。”

沙周胤二话没说,转身就向操场跑去。

另外一个年轻点的教官看着他的背影说:“现在的小孩怎么都成这样了,训了这么多个学校,第一次见风气这么差的。”

训话的年长教官说:“香港电影看多了吧,十几岁有书不好好读学什么古惑仔,留个长头发以为自己多酷多帅呢!这么小就混什么黑社会打群架猥亵女孩,长大了还不杀人放火去?到了部队里还敢横,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他们!”

年轻教官说:“昨天那事真给我气死了,要不是上头有规定,我都想上去揍那些臭小子!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白天还唱着歌呢,不许调戏妇女!就这德行指望他们将来上战场保家卫国?还不□掳掠什么都来?”

年长教官说:“孩子没成年不懂事,家长老师不管教,没关系,到军营里来我们帮他们教!纪律是死的,人是活的,他没犯错咱管不着,真犯了事儿,就好好给点教训!”

“教官太帅了!”朱心怡悄悄握拳比了个手势,“就该狠狠教训那帮无法无天的小流氓!昨天欺负白露瑶的那个小流氓头头,上午我看到他被教官罚在土场上练匍匐前进,那个好痛的!结果累得跟条癞皮狗似的趴地上起不来,膝盖磨破了向教官求饶,真解气!”

黄芪看着操场上跑圈的孤单身影,这很不像小英的作风。周老师一向把他打扮得清爽利落,他也养成了每个月定期理发的习惯,头发从来没长过耳朵,怎么会突然留起这么长的头发来?要说是青春期叛逆就更不可能了,小英最乖最温柔了,从来不顶撞老师家长,难道去了三职高才几个月就能让他性情大变?

她想起昨天小英在浴室的表现,忽然有点不确定。

朱心怡问:“你在看什么哪?教官都走了,快回去集合吧。”

下午仍然是走队列踢正步,黄芪一直心不在焉,不时向跑道张望,好几次没跟队友对齐或是走错了步子。小英跑了一圈又一圈,她们一场训练五十分钟,他就整整跑了五十分钟没停,后面越来越慢,步子越来越沉。他长跑体能很一般,中考前练1500米,他经常跑到第三圈就气喘吁吁,最后一圈都是硬撑着跑下来的。五十分钟起码跑了十几圈,他怎么坚持下来的?就为了不剪掉长发么?

教官吹起长哨:“休息十分钟!”那边小英也终于支撑不住,两腿发软倒在煤渣跑道上。

黄芪刚坐下,一口水还没喝到嘴里,看到小英摔倒了,拎起水杯就向他拔足狂奔。同学们都把视线投过来,吴梓青在后面喊她,她恍若未闻。

沙周胤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全是汗,还沾了不少煤渣碎屑,湿淋淋的刘海一缕一缕贴在额头上,心口厚实的迷彩服都被汗水渗透洇出水迹。跑了这么久,他的呼吸居然很平静,双目紧闭汗出如浆,脸色是惨淡的青白。黄芪给吓坏了,伸手去拍打他的脸:“小英!小英你听见吗?我是黄芪啊!听得见你就睁开眼动一动!”

沙周胤费力地动了动眼皮,认出是她,张嘴想说话没说出来,一口气呛着了连连咳嗽。咳完把气管里堵着的一口痰咳出来了,他开始猛烈喘息,脸色也透出剧烈运动后的绯红来。

黄芪放下心来,拉着他的胳膊想把他扶起来:“小英,躺着会更难受的,我搀你起来走走。”

沙周胤体力透支得厉害,这会儿难受劲上来了,不但肺里嗓子冒烟说不出话,连摆个手摇摇头的力气都没有,烂泥似的瘫在地上,任她怎么拽都不起来。

空旷的煤渣跑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一黄一蓝两色迷彩服十分显眼,四周休息的学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吴梓青追着黄芪赶过来,小声问她:“黄芪,你干嘛呢?这人是三职高的……教官罚他是罪有应得,你别多管闲事了,大家都在看你。”

黄芪没回头:“他是我邻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吴梓青没话说了,叮嘱她道:“我看他没什么事,那你快点回来啊,就休息十分钟。”

黄芪继续锲而不舍地拉沙周胤坐起来,动作大了把他的帽子甩了下去。他一直没动弹,这时却好像突然有了力气,迅速坐起转身捡起背后的帽子重新扣上。

但黄芪还是眼尖看到了:“小英!你额头上那是什么!”

沙周胤抬起胳膊挡住脸,但刚跑完十几圈的体力哪比得过黄城主的蛮力,被她拉开胳膊掀掉帽子,露出一道一寸多长蜈蚣似的伤疤,一直延伸到头发里,缝合的线还没有拆,眼角还有两处新鲜的青紫淤痕。

他艰难而徒劳地解释着:“学校里建新楼,从工地旁边经过时不小心……”

“别说了……”她瞬间就全明白了。为什么他不来找她,为什么他避着不见她。小英还是原来的小英,那么温柔,那么为别人着想。他没有变得圆滑世故,也没有变得桀骜叛逆。

但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明明帮了白露瑶,却还是被一中同学、被教官误解,无谓地挨揍受罚。额头上缝了那么多针,该是多严重的伤,还有昨天那些三职高的男生,他们的对话,只言片语她也能猜得出他受过多少责难欺侮。他宁可跑十几圈累到瘫倒,只是为了不剪短头发,为了遮住额头上的疤不让她看到,不让她担心。

“小芪,其实真的没什么,才缝了六针,你被我爸划了一下还缝了八针呢,你也知道一点都不严重对不对……”他继续哑着嗓子安慰她,冷不防她两颗眼泪从眼眶里直直落了下来,滴在他手背上,温热的。

沙周胤慌了:“小芪,我、我真的没事的,都已经好了一点都不疼了,你别哭啊……”

黄芪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可是这一年来,强大彪悍的黄城主因为小英掉的眼泪比过去十四年都多。她为他感到委屈,那些委屈比发生在自己身上更令人难以承受。她心疼小英,但又什么都做不了,每每想起来都感到心口憋闷的疼痛,无处宣泄。

她甚至不能放声大哭,她甚至哭的时候都要他来安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罚沙周胤跑步的教官赶过来,发现黄芪在哭,但看沙周胤的样子又不像有力气能欺负女同学,“怎么了这是?搞什么呢?”

黄芪举起袖子擦眼泪,一边抽噎一边说:“小英,你听教官的吧,你去把头发剪掉吧,别再跑了。”

沙周胤连忙答应:“好好好,我马上就去剪,你先别哭了好吗?”

教官看了他们几眼:“还是女同学的话管用啊。”看他俩的情况实在摸不着头脑,叮嘱说:“能起来自己走吗?剃完头赶紧回来继续训练。这位女同学你也回自己队去吧,下次别擅自离队了啊。”

教官不会明白,他只会觉得少男少女熊孩子不懂事瞎折腾;同学们也不会明白,他们正为白露瑶义愤填膺,视三职高的学生如洪水猛兽,对她报以鄙夷的目光。她承受着这些误解,毫无为自己辩驳的欲望,甚至觉得好受了一些,仿佛她替小英分担了,小英受的委屈就少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英童鞋,再坚持一下!苦尽甘来!马上就有甜头吃了!

VIP章节 13P1 第12章

黄芪第二天再见到沙周胤,他已经剃成板寸平头,帽檐压低了挡住大半,额头上的疤基本看不出来。远远看见她,他还对她露出个宽慰的笑容。黄芪也回以会心一笑,抑郁的心情为之一振。

小英比她想象的要坚强,从他家出事以来,就只有他爸爸行刑那天见他哭过,反倒是她经常哭鼻子。还发什么宏愿说要像姐姐一样罩着小英、保护小英,哪有姐姐比弟弟还脆弱的,不能被他比下去。

自从浴室事件之后,教官有意把两校学生分开,吃饭洗澡分批进,训练场地也相隔甚远,以防止互相接触起摩擦。所以黄芪也只有路上偶尔能遇见沙周胤,远远地互望一眼。

队列训练结束后,军训项目开始变得更丰富多样,攀爬、匍匐、射击、夜间集合、野外拉练挨个上,把这些城里娇生惯养的孩子们可劲儿折腾了一回,每次洗澡都能看到同学身上这里那里的淤青。学生们的脸蛋个个晒成煤球,目光却日渐坚毅起来,被教官夸奖有点军人的样子了,连站军姿的身影也似乎变得更加挺拔了。

要说军训里哪个项目最辛苦,还是当属野外拉练。每批军训的学生训练项目有一定随机性,这批刚好抽到夜间急行军,要凌晨12点爬起来进山,翻山越岭绕一圈30公里,早晨5点前赶回营地算合格。

今年秋天热得有点反常,都十一月了,白天迷彩服里只穿一件T恤训练都热得冒汗。拉练前一天,天气预报说接下来要大幅降温并有降水,白天教官观察了一天,天气和前几日一样晴好,于是夜间拉练照计划进行。

同学们对野外拉练的理解,不过就是一次山林远足,夜间打着手电爬山更觉得新鲜刺激,要是来个火把就更带劲了,个个都跃跃欲试。吃过晚饭八点钟熄灯睡觉,根本没人睡着,提前就把被子打包好,集合哨一吹响立刻背上背包上广场集合。

夜里起了云,仅有微弱星光。山区不比城市,基本没有光污染,到了被山石树木挡住的地方就真的伸手不见五指。每到转弯或危险之处会有老师和教官手持信号灯指示,其他地方就靠前面队友的足迹脚步指路。好在这里的山只是平原上的丘陵,地势平缓以土丘为主,路线也是教官们反复走过的,跟紧队伍就不会有危险。

班上二十多个女生两两并排,吴梓青在排头领队,黄芪和朱心怡走在最后。朱心怡一路蹦蹦跳跳:“我还没夜里爬过山呢,真有意思。就是被子有点沉,捂得我背上都出汗了。你说爬山背个被子干嘛。”

“行军当然要背行李干粮,不然到了下一个营地拿什么睡觉。一会儿还要在山谷里模拟露天宿营呢。”

朱心怡暗暗吐吐舌头:“搞得跟真的一样。露营是直接睡地上?那被子弄脏了以后怎么盖啊,还要在这儿住好几天呢。”

刚出发前后队伍里都是这种叽叽喳喳兴奋的聊天声,过了半个多小时,基本就只听到喘气声没人说话了。平均每小时6公里的速度,即使平地也得快走加小跑,更别说是爬山。根据前面的路况和教官指示,还会不时有加速疾跑、停步等待,上坡下坡的可比匀速长跑还要累多了。

朱心怡的背包没打好,走了没多久被子就一直往下滑,好几次黄芪发现她步子跟不上想打退堂鼓停下休息,硬拽着她的手不让她停:“这里荒郊野外的还这么黑,千万别掉队,掉下去就不好跟上了。”

朱心怡喘着气说:“不行不行,我实在走不动了,背包带子勒得我肩膀都磨破皮了,扔掉算了回去重买一条盖。”

“丢了背包回去也算不合格。”黄芪想了想,“我来给你背吧,就一条被子也不沉。”

朱心怡看看跟在身后的本班男生:“你也是女生,还这么瘦,哪能让你替我背,多累啊。”

男生按身高排列,紧跟女生的都是几个个子瘦小的男生,这会儿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自己的背包都恨不得扔掉,哪还有心思在女生面前逞英雄耍风度,听她这么说就是不吭声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