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对朕果然爱得深沉。
宰相被朕当面揭穿,十分惭愧。
宰相说:“臣知而不报,有欺瞒陛下、越俎代庖之嫌,臣知罪,愿受责罚。”
宰相说着就想把头上的乌纱帽摘下来请罪。
吓得朕赶紧冲上去一巴掌扣住!
一言不合就辞职撂挑子,朕怎么办?
宰相抬起头错愕地看着朕扣在他帽子上的手。
朕手腕一转,亲切地替他掸了掸帽子上的灰,然后把他扶了起来。
宰相问:“陛下……不处罚臣吗?”
朕叹了口气,继续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贵妃、郓王、陇西王与爱卿,皆是如此。”
所以就别盯着皇叔不放了好吗?
朕忽然说出这么有哲理有智慧的话。
出乎宰相意料之外。
朕瞧着他又惊喜又感激的样子。
可以继续为朕再干五十年了。
朕心稍安。
朕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宰相:“唉,你不是一个人,其实朕也早就知道了。月前就有人向朕举报,朕隐而未发。”
就是朕从何婕妤的手帕上誊抄下来的那份。
宰相接过去,颇费了一番功夫研读。
宰相看完皱起眉头:“此信甚是可疑。”
朕问:“哪里可疑?”
宰相说:“撰文之人博古通今、文采斐然,通篇无一字提今人今事,却借古讽今,行文极其巧妙。然而这样才思出众之人,写的这一手字却歪斜无骨,还不如七八岁的幼童,岂不可疑?”
咳咳,你的关注点歪了。
朕想了想说:“也许是怕被识破身份,故意用左手写的?”
朕真是越来越鸡汁了。
宰相指着纸上摇头:“不是左右手之别。陛下请看这里,明明应该是‘薜’,却写成了‘薛’;这里,‘笫’写成了‘第’;还有这里……”
好了别说了!
写字的人是文盲可以了吧!
这不是重点!
宰相把错漏之处统统喷了一遍。
最后宰相给出结论:“陛下收到的这份检举书,恐怕不是原作亲手书写,而是他人辗转翻誊所得。那么一定还有一份初本,在其他人手中。”
虽然宰相的重点歪了。
但是结论居然没错。
何婕妤的帕子确实被郡主抢去拿给皇叔了。
宰相又说:“手持初本之人,比陛下更早知道皇子的身世,却不向陛下检举,反而另有人偷偷誊抄来交给陛下。那么此人的身份和居心,也颇耐人寻味了。”
绕来绕去,又绕到皇叔身上。
其实你对皇叔才是真爱吧?
你俩相爱相杀朕在一边打酱油得了。
朕把复印件从宰相手里抢回来:“此事牵涉甚广,朕已有决断,就此揭过莫再深究了。卿若有余力,不如帮朕把这宗正寺提交上来的案卷看了吧?”
朕将那一大摞卷宗统统塞进宰相怀里。
宰相任劳任怨地给朕做牛做马。
朕在一旁惬意地躺着吃瓜。
朕刚吃了两口瓜。
宰相捧着卷宗来找朕。
宰相居然还有需要朕指导的时候,这很不寻常。
宰相看朕的目光还有几分诡异。
宰相翻到卷宗某一页,指了指上面列举的一个人名。
朕往宰相指的地方一看。
这次的涉案人员名单里。
居然还有青璃。
第四三章
守门小哥没有对朕露出熟悉的阳光笑容。
守门小哥大惊失色。
然后扑通一声跪下了。
哦对,朕现在是朕。
不是青璃。
守门小哥跟朕并不熟。
不但不熟,中间还隔着森严的封建等级壁垒。
朕看着守门小哥诚惶诚恐地跪在朕面前。
仿佛体会到了《罗马假日》结尾男女主角再见面时咫尺天涯脉脉不得语的虐心感。
比《罗马假日》更虐心的是守门小哥还不知道朕就是他惦记的姑娘。
幸好守门小哥只是男四,不是男主。
朕和蔼的问:“你不是xx门的卫士吗?”
守门小哥露出被首长接见的惊喜笑容:“陛下居然认得微臣?”
朕点点头:“上回你为了护驾,不幸被宫人挤倒踩踏,朕怎会不记得?为何不在宫门值守,反而在此处逡巡?”
守门小哥面露难色:“回陛下,前两日宗正寺来调查宫人出入记录,微臣照实禀报,但宗正寺说其中有一位陛下身边的女使口供与微臣所述有出入,因此叫微臣过来与她对质……”
朕吓得眼皮一跳。
幸好朕来得赶巧。
朕要是再晚一步,守门小哥就要和真青璃当面对质了。
那不就穿帮了吗?
朕定定心神,问守门小哥:“你说的那个宫女,是不是叫青璃?”
守门小哥连连点头:“对对对,正是她。可别因为我给她惹麻烦了……”
朕说:“青璃每回出去,拿的都是朕的信物手谕,岂会有假?此事朕自会向宗正寺知会,不必对质了,你先回去履行本职吧。”
守门小哥见朕就这么打发了他,见不着青璃了,还有点不舍。
守门小哥期期艾艾不情不愿地告退回去继续守门。
朕琢磨着吧,得先跟青璃通通气,让她别给朕捅娄子。
其他的都好办。
于是朕再次驾临女监,单独提审青璃。
朕一见青璃。
还没来得及对她威逼利诱坑蒙拐骗呢。
青璃忽然扑上来,抱住朕的大腿哭喊道:“陛下救命!”
朕被她吓了一跳。
难道青璃知道是朕坑的她了?
朕把她从大腿上薅下来,温言安慰道:“别怕,朕会给你做主的。你没做过的事,自然不会要你承担罪责。”
青璃目露惊骇,胆战心惊地环顾四周,然后压低声音说:“奴婢贪图财物,有负陛下信任,奴婢知罪了……我就是把陛下每天干了什么吃了什么、哪个多吃几口、打算去哪里告诉各宫娘娘们,换点小钱养家糊口,奴婢真的没干伤天害理违法乱纪之事啊!但是昨夜忽然有陌生人来探监,说宗正寺会判我杖刑逐出宫门,届时有人在外头等着我……那人自称受陇西王所托,鬼鬼祟祟,说话阴恻恻的,奴婢好害怕啊!奴婢和陇西王都没说过话,他找我做什么?”
朕也有点意外。
朕以为皇叔已经把青璃——不管是真青璃还是朕——完全抛诸脑后了。
难道其实并没有?
皇叔其实是爱朕在心口难开?
这回听说青璃犯了事,马上就来打点关系营救善后了?
青璃支支吾吾的:“他们都说……说……”
朕问:“说什么?”
青璃声音压得更低:“说陇西王本是储位之选,被皇子半路截胡,记恨在心。奴婢为褚贵妃办过事,若落入陇西王手中,他会不会对奴婢严刑拷打,给奴婢坐老虎凳上竹枷用带刺鞭子抽伤口洒盐水滴蜡油拶子夹手指指甲缝里钉竹签……”
等等你脑补得太具体了快停止说重点好吗!
“……逼问套取贵妃和皇子的把柄,从中寻找破绽伺机报复?可是奴婢并不知道贵妃他们有什么把柄啊!”
朕对比了一下朕的脑洞和青璃的脑洞。
虽然方向南辕北辙各有千秋。
但是扯淡的程度半斤八两。
青璃接着抱住朕的大腿哀求:“求陛下千万不要逐奴婢出宫,到了外头,奴婢就只有任人宰割了!奴婢愿意多受杖刑、做牛做马,只求留住一条小命!”
朕想了想,趁机谈条件:“朕可以保住你的性命,但你需将出宫之事认下来。朕会对他们说是朕派你出去的,不会以此定你的罪。”
青璃疑惑不解。
但是和出宫后可能会被皇叔抓住严刑拷打坐老虎凳上竹枷用带刺鞭子抽伤口洒盐水滴蜡油拶子夹手指指甲缝里钉竹签等等相比。
她只迟疑了一瞬就点头答应下来。
朕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思考。
皇叔为什么要派人来接洽青璃?
是想抓回去sm?
还是心生爱意割舍不下暗渡陈仓再续前缘?
不管是哪一种。
貌似都挺带感的。
幸好青璃的那件衣服朕还藏在床底下没扔掉。
又能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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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写得不太顺。
上章修改了一下,末尾加了900字,别忘了回头看一眼。
所以这章就只剩半章了。
先睡了,晚上补完。
第四四章
郡主兴高采烈地拉着朕的手一起回家。
朕心如死灰。
既然皇叔对朕根本没有意思。
那么朕假扮青璃还有什么意思。
还要冒着万一被戳穿史书留下记载千秋万世所有人都知道朕是异装癖伪娘的风险。
朕不干辣!
朕正打算甩开郡主的手说朕不跟你回家了朕要回自己家也就是皇宫。
郡主忽然停下脚步放开了朕的手。
郡主指指前方说:“到了。”
朕往她指的方向一看。
这不是朕赐给皇叔、离皇宫东墙只隔一条街的新王府吗?
难怪这么快就走到了。
朕指着门上牌匾问郡主:“这是你家?”
郡主说:“我爹不在了,我一直跟着叔父混,叔父家就是我家,不对吗?”
朕站在皇叔家门口。
朕一想到皇叔就在里面一墙之隔咫尺之遥。
朕就走不动道了。
王府原是陈太傅家没收充公的旧园子。
朕命将作监重新装修了一遍,赐给了皇叔。
皇叔搬进去后,朕还没有来过。
朕就是进去视察验收一下将作监办事是否妥当、有没有偷工减料。
绝对不是抱着偶遇皇叔顺便勾搭的心思。
郡主带着朕走进王府大门。
门房看到郡主,说有一封陇西送来给郡主的急件。
是个挺厚实的油纸信封,火漆封口盖了私戳。
郡主接过来看到那个戳,眼睛一亮。
郡主立刻鬼鬼祟祟地拉着朕沿墙根一溜小跑到她住的院子,进屋关上房门。
然后开始兴奋地拆快递。
朕不懂什么快递需要这样偷偷摸摸地拆。
郡主一边拆一边说:“还记得上回我跟你说过的穿越到党项原始部落那哥们儿吗?我回来时嘱咐一信得过的下属继续帮我盯着。前段时间边境有几次小规模冲突,那个原始部落被我们端了,这肯定是有了新发现。”
朕一听,不禁有点紧张:“那位老兄……不是已经死了吗?”
点了天灯做成风筝上天了,阿弥陀佛。
郡主说:“人是死了,但是还留下了不少东西。”
朕好奇地探头去看:“什么东西?”
郡主从信封里拿出来厚厚一沓纸。
第一张,数学计算公式。
第二张,物理推导公式。
第三张,化学反应方程。
第四张,手绘地图。
第五张,简谱记录的原始部落民歌,还填了词,歌名叫《今生能否再见你》。
哥们儿你还挺多才多艺啊!
郡主似乎对那首明媚忧伤的情歌很感兴趣。
郡主还拿起来跟朕讨论:“你看你看这句,‘哪怕沧海都化作桑田,我能否再回你身边,回到我们初遇的图书馆,不再与缘分擦肩’。”
郡主一脸期待地问朕:“看出来什么没有?”
看出来了。
歌词写得特别烂。
就这水平还想泡妹子,难怪只能擦肩。
郡主嗤了一声:“你们穿越女怎么满脑子就只有情情爱爱。”
郡主指着歌词一句一句给朕分析:“很明显,这是那哥们儿写给心上人的情歌。‘初遇的图书馆’,说明心上人姑娘是现代人;通篇都在说好想再见你、回到你身边,说明他是想回去的,并不想留在这儿;而且他不是简单地只想穿回现代,而是有具体的目标时间点,就是刚遇到心上人的时候。”
郡主又拿起那几页数理化公式给朕看。
郡主激动地说:“虽然我暂时还看不太懂,但是可以肯定和穿越有关。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这哥们儿掌握着穿越的办法!咱们说不定还有希望穿回去!”
朕一脸呆滞茫然地看着郡主。
郡主抓住朕的肩膀用力摇撼:“难道你没有想过要穿回去吗?”
朕确实没有想过。
朕想了想,问郡主:“你那会儿是被什么车撞的?”
郡主愣了一下:“公交车,咋啦?”
哦,比朕好一点,朕是大货车。
严重超载,违反规定白天进城,酒驾超速闯红灯,警车在后面乌拉乌拉地追都不肯停。
朕觉着吧,世界另一头的静静,只怕已经是一抔骨灰了。
很可能死得还特别难看,碾成肉饼粘在地上抠都抠不下来那种。
没有了肉体的灵魂该如何依存。
这是个严峻的问题。
郡主陷入了沉思。
郡主忧桑地说:“也对,我都穿过来八年了,就算命大侥幸活下来,身体恐怕也像这位小郡主一样,被别的穿越者占了,我妈或许都已经习惯那才是她的儿子了吧……”
难得见五大三粗的郡主如此细腻忧郁。
朕安慰她说:“你能穿到女人身上,说不定也会有别的女的穿到你身上的呢?你妈妈不是喜欢女儿吗,兴许人家现在相处得很好很和睦很开心呢?”
朕安慰完之后。
郡主的心情并没有变好。
好像还更郁闷了。
但郡主是个心比男儿的坚强女人。
不不不,郡主就是男儿心。
郡主不会轻易狗带。
郡主继续翻找信件里的资料,一边咕哝:“肯定还有其他线索……”
翻到最下面,还真被她找到了新线索。
郡主从信封里拿出两片巴掌大、黄黄的皱巴巴的厚布片。
郡主看着那两片厚布上的花纹,茅塞顿开,惊喜莫名。
郡主大喜过望地向朕宣布:“原来那哥们儿不像咱俩是被车撞了之后魂穿,他是直接穿过来的!肉穿!”
肉穿……
那叫身穿好吗?
朕问:“何以见得?”
郡主把手里的两片布递给朕看。
布上的花纹很奇怪。
其中一片画的似乎好像大概是一条简笔蜈蚣,中间一条线两边几只脚那种。
另一片就更抽象了,只有三个泛白发皱的小圆点,形状不甚规则,既没有排成一线也没有构成三角,毫无规律。
朕左看右看看了半天没明白:“这是啥玩意儿?”
郡主问:“你不觉得这个东西很眼熟吗?”
不觉得,太考验想象力了。
郡主伸出一根手指在朕的胳膊上戳了戳。
郡主提示说:“打针,种疫苗,你没打过吗?胳膊上有没有这种小圆疤?还有这个,是手术缝针留的疤,一共十二针,肚皮上的。原来这哥们儿还做过开腹手术呢,听说开腹过的都不能当飞行员宇航员,看来穿越对身体的要求不高嘛……”
所以这两块“布”是……?
郡主拿起来啪啪拍了两下。
郡主说:“别怕,都挂旗杆上风干半年了,跟牛皮羊皮没区别,不信你摸摸看?”
摸你妹啊容朕先去吐一会儿。
朕跑出郡主的屋子出去吐一吐。
郡主的小院里铺满石板,连个能吐的泥地都没有。
朕只好又跑出小院,一直跑到池塘边上。
朕抱着一棵小树干呕得撕心裂肺梨花带雨。
背后忽然伸过一只手来,在朕背上轻抚拍了拍。
纵然没回头,朕也感觉到肯定不是郡主。
这只手比郡主的大,也比郡主的宽长有力。
虽然有力,动作却很轻柔,绝不会像郡主似的没轻没重一掌下去把朕打出一口血来。
朕又想起了上元那夜喝胡辣汤呛着,被一只类似的手轻抚后背的赶脚。
那赶脚足以让朕铭记一生。
朕双目含泪梨花带雨地回过头。
背后的人果然是皇叔。
朕觉着上次见皇叔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皇叔的手举在半空,然后慢慢攥成了拳。
皇叔眉头微蹙,迟疑地问:“你……怎么了?”
皇叔你听朕解释啊皇叔!
朕对你是一心一意的!
从心到身忠贞不二!
朕没有怀孕啊!
第四五章
朕该怎么向皇叔解释?
朕其实是男的不可能怀孕?
不不不自己打脸怎么行。
朕还是个宝宝没有发育怀不了孕?
皇叔要是真把朕当宝宝发挥起长辈慈爱之情不发挥男女之情了怎么办。
实话实说朕刚刚在郡主屋里看到两张人皮给恶心吐了?
皇叔若深究起来朕为什么和郡主关起门玩人皮朕又该如何解释呢。
朕一时脑子当机,鸡汁不灵光了。
朕只会双目含泪梨花带雨地呆呆看着皇叔。
皇叔凑近来紧张地问:“是不是在宗正寺里受委屈了?他们有没有对你……”
噢,原来皇叔不是以为朕怀孕了。
皇叔的脑洞方向并没有那么歪。
迄今为止皇叔的脑洞似乎一直都很正常。
皇叔是这个年代的正常人。
皇叔也不懂我们现代人的套路。
皇叔不但没有怀疑朕怀孕,皇叔似乎还对朕颇是关心。
朕一边受宠若惊。
一边又有点桑心。
不娶何撩啊!
朕会忍不住想多的。
皇叔接着说:“都怪我疏忽,让你受苦了……本以为有郡主出面,加上孤王的名号人情,当足以保你无恙……”
等等,皇叔这话的意思是?
皇叔其实也在默默关注着青璃?
郡主暗中假托他的名义为青璃走关系,皇叔是知道的?
皇叔不但知道,还默许了?
朕没有理解错吧?
没有自作多情吧?
皇叔又说:“好在总算是安然出来了。你别怕,以后……”
皇叔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面上掠过一丝腼腆。
皇叔别开视线,声音也变低了:“以后孤王自当护你周全,不会再让你飘零无依。”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朕的小心肝儿有点受不住。
让朕先想会儿静静。
朕还记得之前自己自作多情被啪啪打脸的痛。
不要相信男人似是而非的暧昧。
在亲口说出“我爱你嫁给我吧”之前,一切都是浮云。
当然就算说了也可能是浮云。
总之这回朕得谨慎小心稳扎稳打一点。
朕谨慎小心地问:“殿下的意思是……愿意收留我在王府做丫鬟吗?”
皇叔被朕问得一愣。
皇叔瞪眼看着朕。
朕也眨巴眨巴眼看着皇叔。
我俩大眼瞪小眼。
瞪了一会儿。
皇叔先破功了。
皇叔抿唇忍着笑意:“先前不是伶牙俐齿挺能的吗,这会儿倒犯起愣来了?孤王府上缺你这一个丫鬟?”
朕问:“那缺什么?”
皇叔被朕逗笑了。
皇叔大概从未见过如此清奇独特的逻辑。
但皇叔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皇叔并没有被朕清奇的逻辑打败。
皇叔笑了笑,转过身去,看着开阔的池塘问:“你觉得这里缺什么?”
朕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新修的园子花草树木还未长齐,水面上只有零星几点荷钱,不免空阔寂寥。
朕琢磨着皇叔这是要考验朕的园艺审美水平吗?
不当丫鬟,改当园丁?
朕仔细打量了一番池塘周围的景致和构图。
从左边看,从右边看,抬头看,矮身看。
朕不太确定地指着画面三分之二处特别空的地方比了比:“缺个……太湖石?”
——笑什么嘛朕哪里说得不对?
朕学的是影视编导又不是园林设计,术业有专攻,不懂这个很正常。
至于这样嘲笑人家的审美吗?
不过说实话。
朕从来没见皇叔这么开怀大笑过。
皇叔微笑的时候勾魂摄魄,大笑的时候惊心动魄。
若能博皇叔一笑。
朕就算做个卖蠢的逗比也值得!
虽然对朕来说想要做个卖蠢的逗比。
只需保持本色即可,毫无难度。
皇叔笑够了,敛起笑容。
皇叔说:“孤王府里既不缺丫鬟,也不缺太湖石。”
皇叔又换上勾魂摄魄的微笑。
朕的魂儿都要被他勾走了。
朕有点恍惚。
朕恍恍惚惚地听见皇叔说:“倒是还缺一个王妃。”
朕一定是以前脑补太多被打脸打得太痛。
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不不,朕的耳朵并没有问题,这不是幻觉。
朕只是不相信自己的推论。
皇叔确实还没有王妃。
但朕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没钱没势没后台的小宫女。
在如今这个等级森严阴暗腐朽的封建社会,没钱没势没后台的小宫女并不能当王妃。
最多当个小妾。
何况朕并不是真的宫女。
朕是个男人。
在如今这个保守落后顽固古板的封建社会,男人并不能嫁给男人当王妃。
也不能当小妾。
最多当个娈童。
何况朕也不是普通的男人。
朕还是个皇帝。
在如今这个……不管在哪个社会,皇帝大概都是不能嫁给别人当王妃的。
也不能当小妾。
也不能当娈童。
总之就是朕并不能和皇叔在一起。
朕觉着自己忒矫情。
以前皇叔对朕没意思,朕成天脑补皇叔爱朕爱得不可自拔,拼命勾搭撩皇叔。
现在皇叔终于爱朕爱得不可自……哦可能还没到那个程度。
反正皇叔被朕撩到了。
朕忽然又觉得。
建立在欺骗之上的感情,怎么可能真挚长久呢。
皇叔喜欢的是美少女青璃。
朕并不是青璃。
如果朕告诉皇叔朕不是青璃而是朕,皇叔还会喜欢朕吗?
不对,朕也并不是朕。
如果朕告诉皇叔朕不是朕而是静静,皇叔还会喜欢我吗?
等等这问题有点复杂朕到底是谁皇叔喜欢的又是谁朕有点乱大脑cpu超载过热又要当机了。
容朕稍微想会儿静静。
朕想静静想得太久。
敬敬耐不住了。
皇叔收敛了笑意,凑近来盯着朕低声问:“留在孤王身边……你愿意吗?”
朕的cpu刚静了一会儿还没降温。
又嗖地飙上去了。
愿意愿意愿意!一万个愿意!
然后朕的嘴巴就先于大脑诚实地说了出来。
朕想呼住自己的嘴都没来得及。
皇叔的脸有点红,大概是单身二十八年来第一次向女孩子表白。
皇叔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
再看了看池塘,和池塘边那棵被朕扶过的小树。
皇叔终于找到一个化解忸怩尴尬的话题:“还难受吗?王府里有大夫,我叫他过来给你看看。”
说到看大夫。
朕瞬间就被浇了盆冷水清醒了。
大夫一切脉,就会发现朕并没有怀……哦不,并不是女人。
朕立刻拒绝:“不用了!我一点都不难受,好得很!”
为了证明朕确实没事身体倍儿棒。
朕豪迈地拍了拍胸……哦不行,会把衣服拍扁让皇叔看出朕是大平胸。
不管是男人的平胸还是没发育的平胸,朕都不希望被皇叔看到。
要不要就地卧倒做两个俯卧撑?
皇叔嗔怪地睨了朕一眼:“多大的人了,还怕看大夫。”
皇叔伸手过来拉朕。
朕当然抵不过皇叔的力气。
何况朕被皇叔一抓住手。
朕仅有的那点力气也没了。
朕被皇叔拉着两腿发飘往前走了两步。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暴喝:“站住!你们两个在干嘛!”
中气十足。
响遏长空。
非郡主不作第二人想也。
皇叔回过头来看郡主。
皇叔并没有放开朕的手。
郡主的视线落在朕和皇叔交握的双手上。
郡主倒吸一口冷气。
郡主看了看皇叔,又看了看朕。
郡主看朕的眼神有点儿复杂。
糟,郡主还以为青璃朕和皇帝朕有一腿呢。
朕现在又染指了她敬爱的叔叔。
郡主会不会怒而揭穿朕?
果然,郡主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