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命小太监去取步辇来抬她们回宫。
又给各宫妃子分别颁了赏赐。
妃子们纷纷表示情绪稳定,基本满意。
朕终于险险跃过了这个坑。
为了防止郡主一言不合再给朕挖坑。
朕把郡主拉到一边。
朕悄悄对她说:“贤妹啊,你用第一来定奖励,效果不佳。一群人水平再差,总能决出一个第一;水平再高,也只有一个第一。还有那么多人得不了第一,便得过且过糊弄了事,有违朕提高全员身体素质之初衷。不如这样,定个统一的标准,若谁平板支撑能做一炷香的时间、腰腹肌理能练出田字、半个时辰内行进二十里,便可得到朕的宠幸嘉奖,以此激励妃子们长期锻炼,贤妹以为如何?”
朕琢磨吧,以后宫妃嫔们的身体条件和古代这训练环境。
平板支撑五分钟、一小时十公里、练出腹肌,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算有人天赋异禀意志超强能完成,也得练个一年半载。
这段时间朕大可以高枕无忧了。
郡主听完狐疑地看看朕:“平板支撑和跑步都可以,但为何腰腹还要练出田字?”
因为腹肌比较难练啊。
朕咳了一声:“这……是朕的小癖好,贤妹照办就是。”
郡主露出“原来你不爱软妹爱腹肌,口味很独特很前卫嘛,身为男人我懂你”的了然表情。
郡主又说:“女子要练出田字腹肌,恐怕有点难。”
朕说:“虽然难,但也并非不可能,贤妹你难道不就是最好的例证?”
郡主点了点头:“臣明白了。皇兄放心,臣定不辱使命!不过有些话皇兄在场,臣不便对妃子们说,请皇兄回避一下。”
正好抬钱德妃和王昭媛的步辇来了。
朕跟着他们一同退场。
退到操场外,朕又有点好奇。
什么话是朕不方便在场听的呢?
朕躲在围墙另一边的花窗下偷窥听壁脚。
只见郡主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场地中央。
郡主再次高声道:“今日德妃拔得头筹,独得陛下盛宠,诸位是否心有不甘?陛下有旨,恩泽后宫,雨露均沾!即日起但凡平板支撑能坚持一炷香、半个时辰能跑下二十里,以及……”
郡主说到这里顿了顿。
郡主突然双手一扬!
将上衣掀了起来!
郡主豪迈地把自己肚皮拍得啪啪响:“看到了吗?这个叫做马甲线,加上这六块腹肌,是陛下的最爱!你们不必练到我这样,只需练出四块,便可牢牢抓住陛下的心!日日伴驾,夜夜恩宠!”
朕必须忏悔。
朕为什么要一时脑抽好这个奇。
隔着花窗格,朕的眼睛都辣得睁不开了。
好同情在场直面郡主毫无缓冲没有一点点防备的妃子们。
但是朕也必须承认。
郡主话糙理不糙。
精准地把握住了妃子们急于争宠的心理。
据说从那之后报名参与郡主健身计划的妃子越来越多。
除了褚贵妃等几个走贤淑路线、不屑放下身段邀宠的资深老员工,几乎都去找郡主上课了。
郡主每天的课程排得满满当当。
郡主单独申请了一间空置宫殿,挂上镜子、铺上地板,取名“健身房”。
当起了职业健身教练。
朕去健身房视察过几次。
场面热火朝天,形势喜人。
妃子们的身体素质、精神面貌蒸蒸日上。
但是有一点不好。
这个健身房的配套设施没跟上。
妃子们每次健完身,香汗淋漓,还得撑到回自己宫里才能洗澡。
春寒料峭,出门穿外套捂汗,不穿外套又容易着凉。
朕想起之前文美人在朕的寝宫里坐小月子。
整整一个多月没洗头没洗澡。
朕几次想去看她,都没有走近的勇气。
这不能怪文美人的坐月子观念太落后守旧。
这年头只有盆浴,卫生条件、保暖措施都差,产妇确实不宜沐浴。
妃子们姨妈期,也是好几天不洗澡。
于是朕一合计。
寻了个机会对郡主说:“朕听青璃提起,贤妹在自己寝殿造了个什么……淋浴房?”
郡主果然是理工男。
郡主一说起这些机巧的小玩意儿两眼放光。
郡主向朕科普了一大通自来水的原理。
还说淋浴房只是小试,能自动冲洗排污的恭桶才是极大提高生活品质、改善城市卫生状况、防止传染病蔓延的好东西。
朕装作听不懂但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然后顺手把改造任务甩给了郡主。
等着坐享其成。
一来二去,朕自然跟郡主接触甚多,往来甚密。
朕跟郡主往来甚密。
皇叔吃醋了。
——并没有。
皇叔看到朕和郡主往来甚密。
觉得朕和郡主兄妹俩分隔这么远这么久,一见面感情就如此之好,朕如此器重郡主。
皇叔还觉得很欣慰。
皇叔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男一号的地位岌岌可危啊?
好多妹子要求把郡主扶正挤掉你的正宫地位你知道吗?
你还不赶紧来跟朕多联络联络感情刷刷存在感?
皇叔并没有来跟朕联络感情。
皇叔也没有跳出来刷存在感。
皇叔非常低调地呆在家里。
反倒是朕为了吸引皇叔的注意,赏赐了他一栋新宅作为王府。
皇叔上表谢恩,然后搬进新宅,继续低调地呆在新家里。
朕想勾搭视奸皇叔都找不到机会。
朕甚是忧桑。
朕和郡主往来甚密没有触动皇叔的神经。
却触动了其他人的神经。
过完年朕难得去上了个朝打了个卡。
就有谏官来劝诫朕。
说郡主与陛下亲缘虽远,但毕竟是陛下的同宗堂妹。
郡主云英未嫁,长期呆在后宫,对郡主的名声不利。
俗话说,乱亲不乱族啊陛下。
乱你妹啊!
你才对郡主有非分之想呢!
朕有这么重口味吗?
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朕把郡主赐婚给你?
朕就问你怕不怕?怕不怕?
谏官一听要娶郡主。
立刻怂了。
散朝的时候,朕看到他屁滚尿流跑出大殿去找宰相。
朕又觉得一阵唏嘘。
朕甚是唏嘘地回到后宫。
妃子们又送来各式各样亲手做的爱心便当慰问朕。
其中有一盅金银耳杏仁羹,是褚贵妃派人送来的。
难得褚贵妃主动向朕示好,朕有点小激动。
就点了这道。
送东西来的是两个小太监。
按照惯例先拿银针验毒,然后用小碗盛出一点来试吃,确认没毒再给朕吃。
关于这个银针验毒,已经被郡主吐槽过了。
银针只能验出砷化物,也就是砒霜系的毒药。
其他著名的毒物诸如断肠草、雷公藤、一钩吻、乌头、夹竹桃之类,统统验不出来。
至于找人试吃。
这个方法既不保险也不人道。
古代的天然毒药又不是高纯度氰化钾,吃下去几秒就发作,有潜伏期的嘛。
现在看着没事,保不准过一会儿发作了呢。
熟悉本文套路、冰雪聪明的读者看到这里肯定比朕先反应过来。
朕这是又给自己立上flag了。

第三八章

吃完爱心便当过了半小时。
朕感觉有点不妙。
陡然间腹痛如绞,冷汗chua地一下就挂了一脸。
朕捂着肚子从龙床上一路滚到地毯上。
吓得宫女太监们纷纷尖叫着跑出去大喊来人啊快叫太医陛下中毒啦!
别跑啊……回来一个……
别把朕丢下……
都跑了朕咋办……
你们快回来,朕一人承受不来……
朕疼得爬不起来了……
起码留个人……
扶朕……去厕所啊……
下毒的那位大哥……or大姐……
敢在皇帝的食物里下毒……朕敬你是条汉子……
但是拜托你……下毒能不能专业一点……
爽快点直接把人毒死行不行……
你特么给朕下泻药……是几个意思……
朕觉着情况不太妙。
朕感觉自己肚子里正酝酿着一股毁天灭地的龙卷风。
要是再没人来扶朕去厕所。
一会儿太监宫女们把太医叫来,一推开门。
那场面就太不好看了。
朕内心的粉红少女绝不容许自己出这样的丑。
朕骤然而生一股神奇的力量!
朕从地上挣扎着蹦起来,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冲向了寝宫西面的厕所!
紧赶慢赶。
终于赶在警戒线突破之前的一瞬间。
把龙卷风释放了出去。
朕的御用厕所里镶金嵌玉插花焚香。
面前的小桌上还摆着一个雪白的小瓷碟。
碟子里两颗红彤彤的金丝小枣儿。
朕刚来的时候还纳闷。
古人好重口,居然在这种环境下还要享用点儿小零食?
后来朕被厕所的氛围熏陶了数次之后。
朕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玩意儿是用来塞鼻孔的。
这泻药着实厉害。
拉完朕觉得两条腿有点软。
朕扶着墙鼻孔里塞着小枣歪七扭八地走出厕所,迎面遇到闻讯赶过来抢救的冯太医。
冯太医二话不说,招呼身后的一帮太医和弟子们:“快!先给陛下洗胃!”
七八个人涌上来,不由分说把朕当场放倒。
捏着朕的嘴就开始给朕灌皂角水。
朕鼻子里的两颗小枣都给呛飞了。
洗……你妹啊……
朕刚刚吃了一肚子强力泻药。
现在又被灌了一嘴的皂角水。
朕肚子里的风暴变成了双头龙卷风。
双管齐下。
前狼后虎。
上吐下泻。
停不下来。
朕曾经发过誓。
要誓死捍卫自己的菊花。
哪怕是吴彦祖也无法让朕做出牺牲。
但是朕万万没有想到。
朕没有把菊花贡献给吴彦祖。
也没有把菊花贡献给皇叔。
朕居然首先把菊花贡献给了下毒的不知名反派……
朕上吐下泻折腾了一下午。
朕的菊花已然开成了一朵向日葵。
到后来实在没东西可吐可拉了。
朕整个人都是虚脱的。
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稳。
只能让小太监用担架把朕抬回去。
小太监把朕抬回寝宫里。
朕奄奄一息地躺在龙床上。
朕听见太后赶了过来,冯太医在帐外向她小声禀报。
冯太医说那碗毒汤羹都被朕吃光了,残余量不足以检测。
但是先前试吃的两个小太监尸体已经发现,像是血鸦藤中毒而亡。
此毒凶猛异常,没有对症的解毒方法,只能用常规解毒手段缓解,其余就看天意。
陛下是真命天子吉人天相才撑到现在,太后有什么事就尽快安排吧……
等等,血鸦藤是什么鬼?
朕明明只是中了泻药而已。
听这话头是让太后趁朕还有一口气赶紧交代后事?
冯太医你别走!
朕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朕不想成为第一个拉肚子拉死的皇帝啊!
但是朕实在没有一丝儿力气,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说话也只有气若游丝的哼哼,听起来更像要嗝屁了。
朕只能干躺着。
看太后雷厉风行地吩咐众人分头去传唤皇子、妃嫔、宗室、大臣等到场。
太后镇定冷静有条不紊地布置完。
底下的人纷纷该干嘛干嘛去。
太后一转身,朕却看到她拿袖子偷偷抹泪。
朕有些震惊。
原来太后对朕还是有感情的呀。
朕以前一直把她脑补成利用朕当傀儡眼中只有权势利益的后妈,还冤枉了她。
朕想叫住太后说朕没事就是拉稀拉虚脱了而已。
但朕转念一想。
这是个观察芸芸众生相的好机会啊。
朕正好趁机看一看谁对朕真心,谁对朕假意,谁又盼着朕赶紧嗝屁。
虽然最重要的原因是。
朕确实没力气说话出声。
朕像条咸鱼似的躺在龙床上等着底下的人给朕安排后事。
首先赶过来的是住在后宫路途最近的妃子们。
妃子们进来一看朕直挺挺一动不动面如金纸的死鱼状。
先是吓了一跳。
然后就开始哭。
朕看她们一个个哭得都还挺伤心。
起码朕没有看到明显演技捉急的。
尤其是文美人,好不容易在郡主的训练下体质好了一点儿。
进门隔着帘子看了朕一眼就晕过去了,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出去。
想想这些妃子们都没有孩子,朕要是两腿一蹬,以后的生活就全无倚仗了。
说不定还要发配去出家念经。
所以妃子们不希望朕嗝屁也是人之常情。
不一会儿皇子也来了。
皇子身边没有褚贵妃。
褚贵妃作为此次投毒的首要嫌疑人,已经被太后着人拿下看押了。
陪在皇子身边的是周淑妃。
周淑妃比较镇静沉稳。
进门看到妃子们嘤嘤哭泣,还训斥她们:“哭什么哭,不够晦气的,陛下还好着呢!”
皇子显然没有意料到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
小家伙眼眶红红的,揉着眼睛像是努力想让自己哭出来,但惊吓失措更多于伤心。
皇子低头跪在人群最前面,心事重重努力地思考对策。
有点可疑。
但是你要说一个八岁的小屁孩就想搞死他爹上位当皇帝。
朕也觉得不太可能。
八岁的小皇帝如何坐得稳皇位。
不如等到十八岁再把爹搞死不迟嘛。
那么到底是谁想搞死朕呢?
不要跟朕提名皇叔朕不听朕不听。
不管最后查出来是谁。
这位脑洞清奇下泻药谋害皇帝的神人。
朕想跟你认识一下好好谈谈人生。
然后赏你十斤巴豆当饭吃。
说曹操曹操就到。
朕刚想起皇叔。
皇叔就赶过来了。
朕的龙榻前垂着轻纱帘幕,其他人都跪在外头。
朕不传召,他们就不能擅自进来。
但是皇叔不一样!
皇叔一进门就径直霸气地掀开帷幕冲到朕的床前!
皇叔看见朕出气多进气少的惨状,眼睛都红了。
皇叔握住朕的手,语气沉痛:“陛下为大吴社稷委曲求全至此,以一己之力纵担大局,为何有些人身在陛下的庇佑之下,还要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虽然朕并没有觉得自己多委曲求全。
也没觉得自己为江山社稷承担了多少责任。
但是皇叔这么一说。
朕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挺委屈的。
朕明明只是一个爱吃小龙虾爱养狗爱刷微博的二十一世纪元气少女。
朕招谁惹谁了。
为什么老天要作弄朕,把朕变成男人。
还要整天提心吊胆。
还要发愁生不出儿子。
看中的帅哥也不能追不能在一起。
现在还莫名其妙给朕下泻药拉得天昏地暗身体被掏空。
朕简直太委屈太可怜了!
朕的小脾气小情绪全被皇叔勾上来了。
朕把嘴一瘪,眼角带着泪花,扑上去一把抱住皇叔的脖子:“你怎么才来呀,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要问朕刚刚还气若游丝奄奄一息说不出话抬不起手。
这会儿怎么就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抱住皇叔哭诉了。
这就是真爱的力量。
你们不懂。
朕抱着皇叔嘤嘤嘤地撒娇。
皇叔并没有回抱朕。
皇叔的身体有点僵硬。
朕放开皇叔,瞧见皇叔看朕的眼光有点诡异。
糟,一时真情流露忘了朕现在是朕。
说话的语气太娘了。
朕连忙躺回榻上,用沙哑虚弱断断续续的男声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大概是朕最后一次与皇叔如此亲近了,皇叔勿怪朕失态。”
皇叔的一点点支线疑虑立刻被朕的主线刻意卖惨煽情一扫而光。
皇叔说:“陛下春秋正盛,如何说得这样的丧气话?都是因为陛下太过宅心仁厚,反倒叫人以为陛下好欺。臣知陛下用心良苦,但事态至此,恕臣不能再袖手旁观。”
皇叔说着往帘幕外扫了一眼。
朕被他眼里的杀气震得虎躯一颤。
朕顺着皇叔的目光看去。
帘外又多了一些人。
前排跪着皇子、周淑妃、钱德妃、郡主和宰相。
后排一边是妃子,一边是朝臣。
太后单独立在人群之外。
皇叔看的是谁?
一群人候在帐外哭哭唧唧地等着朕留遗言。
朕甚是无奈。
朕躺得久了,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
虽然肚子里已经拉空了,但如果当着皇叔的面放个空响,朕的少女心也无法容忍。
朕只好依依不舍地对皇叔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皇叔问:“陛下想再召谁入见?”
朕往人群里看了一眼:“叫郡主进来吧。”
朕垂危临终之际,不抓紧时间嘱咐皇子、托付宰相、惜别众妃,却先行召见郡主,众人都觉得十分意外。
郡主虽是女儿身,但有一颗有泪不轻弹的男儿心。
郡主只是微微红了眼眶,跪在朕榻前,闷声说:“陛下有什么未了之愿,尽管吩咐,臣纵然粉身碎骨,也会为陛下实现夙愿。”
朕吃力地说:“别的事朕不操心,太后、皇叔和宰相一定会为朕考虑周全,但是唯有一件事别人都做不了,只能交给贤妹你……”
朕一不小心没hold住,龙榻周围弥漫起一股不太讨人喜欢的味道。
郡主都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朕又想起了鼻孔里塞着小枣蹲厕所的苦逼回忆。
朕拉起郡主的手:“贤妹啊……有生之年……一定要帮朕在后宫……普及抽水马桶……”

第三九章

众臣并没有等到朕驾崩。
让朕欣慰的是,第二天一早冯太医宣布朕得天眷顾神乎其神地脱离了危险时。
朕也没发现谁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反而有不少人喜极而泣。
人间自有真情在。
不要揭穿朕说那些人只是因为自身的利益。
作为一个废柴昏君。
还能给周围的大多数人带来利益。
朕已经感觉非常满足了。
害想咋地。
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朕还是被折腾得元气大伤。
朕在床上足足躺了五天才勉强能下地。
每天除了猛灌汤药,只能苦逼地喝点糖水米汤。
等朕终于能下地出门时。
外头变天啦!
不不不,别误会。
朕并没有被人从皇位上拱下来。
朕还是皇帝。
但是朕觉得吧。
这事比朕自己被人从皇位上拱下来还要棘手。
被拱的人是皇子。
还有褚贵妃。
朕遭歹人下毒险些丧命,皇叔龙颜大怒。
不对“龙颜大怒”这个词似乎只能用在朕身上。
但是朕觉得用来形容皇叔更为贴切。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总之皇叔大怒,收集了一干人证物证,交到宗正寺。
在皇叔的督办之下,宗正寺秋风扫落叶般就把事情全兜底翻出来了。
来自前段时间放出宫、以何婕妤为首的若干名冷宫妃子的证词显示。
褚贵妃在冷宫期间,伙同掌钥太监一同欺上瞒下中饱私囊。
克扣下来的钱物倒没有自己享用,而是用来打点人脉。
所以即使这些年褚贵妃一直幽闭在冷宫,却不曾闭目塞听落后于时代,始终紧跟潮流与时俱进,对外面的形势了如指掌。
褚贵妃教导皇子所用的书籍,与国子监一般无二。
连去年科举的试题也一早就拿来当课后作业练习过了。
哇塞褚贵妃好厉害!
失势被打入冷宫还能玩得这么溜!
简直就是现实版的傅老大啊!
朕最佩服智商高的人了!
朕感觉自己快要被褚贵妃圈粉了!
正在汇报的宗正寺卿停下来看朕。
似乎对朕的反应有点迷惑。
朕收起迷妹的星星眼,为了表示确实有在听,插入一句道:“原来如此。朕检视皇子功课时,听他说之前见过去年的试题,朕还有些诧异,只是未想到这一层。”
这事朕确实有印象。
朕随后还给皇子出了个数学题把他难倒嘞。
不过以朕的智商,当时肯定觉察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而今马后炮一下挽尊而已。
但是朕转念一想。
朕的智商不够觉察不出来。
宰相的智商应该够的呀,他也没觉得不对劲吗?
宗正寺卿没给朕机会深入思考。
继续汇报说除了褚贵妃以权谋私这个黑点外,冷宫妃子们举报皇子的身份也堪疑。
宗正寺顺藤摸瓜,翻查了历年的宫人登记名册。
发现最早将皇子登记为籍没人口的册子上,生辰日期的月份被涂改过。
而皇子身边的宫人也证实,皇子前几天说漏了嘴,说自己最喜欢吃粽子和咸蛋,每年生辰母亲都会做给他吃。
朕七月十五临幸了朱氏,皇子现在记录的生日是四月初九,时间吻合。
但如果皇子其实是端午节时才出生,那……
宗正寺卿说到这里没有继续下去。
留下意味深长无限遐想的六个点。
朕当然知道这六个点啥意思。
就是朕被戴绿帽了儿子不是朕亲生的呗!
朕早就觉得皇子不像朕亲生的。
所以朕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朕也不介意。
有儿子就行了,管他谁生的呢,反正朕也生不出来啊!
说好的臣子们会小心翼翼察言观色揣摩上意以讨皇帝的欢心呢?
不先朕之忧而忧后朕之乐而乐也就算了。
还反过来给朕捅娄子。
朕一想到吭哧吭哧掰扯了这么久。
一夜回到解放前。
又要回到一开头和妃子们困觉生娃的问题上。
朕就感觉一阵心累,不会再爱。
宗正寺卿刚正不阿,一点都不懂看人脸色。
宗正寺卿说:“皇子和贵妃身份尊贵,臣不敢擅自审讯。请陛下降旨,允许宗正寺提审相关人等。皇室血脉关乎社稷,不容玷污,臣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朕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好多历史上的知名忠臣都不受皇帝待见了。
还是奸臣佞臣讨人喜欢啊。
朕如此昏庸。
身边怎么都没几个谄媚逢迎的奸佞小人呢。
宗正寺卿不但刚正不阿,办事效率也很高。
朕再三明示暗示嘱咐他对贵妃和宫人要客气温和一点,不能用刑。
他还是只花了两天就把口供全问出来了。
在诸多铁证面前,褚贵妃承认,确实在皇子的生日上造了假。
皇子出生后不久,褚贵妃就篡改了他的籍册,将五月初九改成四月初九。
但是对于下毒谋害朕、谋朝篡位的罪名,褚贵妃抵死不认。
朕也觉得褚贵妃应该没有下毒害朕。
毕竟在自己亲手做的甜汤里下泻药妄图让皇帝拉稀致死这样的事。
连朕这样智商的人都干不出来。
褚贵妃不认罪,此案就不能结。
而且这里面疑点很多啊。
比如,七年前褚贵妃就开始谋划造假,那时候朕才十六岁,谁能料到朕将来生不出儿子?未免太有先见之明了。
再比如,皇子是在宫里出生的,那他的父亲是谁?有没有参与这件事?是不是真正的幕后boss?
猜宫中某侍卫的因为脑洞太小太过合乎常理而被大家直接忽略。
猜守门小哥的是不是因爱生恨,得不到守门小哥就想毁了他?放过小哥吧,八年前他还只是个孩子。
猜宰相的也不少,大概是宰相树大招风在朝中树敌太多了,人家对郡主一片痴心守身如玉还是处男好伐?
居然还有人猜皇叔!皇叔都去建设西部十几年没回来过了难道千里之外夺人贞操吗?
褚贵妃一旦打定了主意,油盐不进,谁也撬不开她的嘴。
宗正寺的人拿她没办法。
又把皮球踢给了朕。
朕去宗正寺的女监探望褚贵妃。
褚贵妃人生经历数次大起大落,早已宠辱不惊。
即使沦落到囚牢中,依然沉静淡定。
褚贵妃对朕行礼,说:“看到陛下安然无恙,臣妾便放心了。”
又说:“臣妾有罪,不该欺君罔上,但是此等下毒手段,绝非臣妾所为。”
朕扶起她说:“朕知道。”
朕知道如果你想让朕死的话,朕有九条命也活不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