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损失,你弥补不了。”
她原以为他只是一个风流好色的花花公子,玩过就算,但实际上比她以为的复杂得多。这几天做的那些旖旎春|梦,当然也不仅仅是她心绪纷乱不受控制的潜意识性|幻|想。
她大概明白岳凌霆在整件事中扮演什么角色了。他凭空多出来的那三岁年龄,想必也不是毫无缘由的意外。
怎么能在跟他那般之后,还想回去找穆辽远?
她知道不应该,这对他们俩都不公平,但是……现在她也必须去北方那个遥远古老、充满未知的国度。
何岚氲问了行政同事,岳凌霆这两天都在主楼的办公室,没有过来。她走到主楼背后,在路边仰头站了一会儿,看到一辆黑色劳斯莱斯从地下车库开上来。
那是岳凌风的车,她认得车牌,何况整个曙风屿也没几个人开得起这种车。
汽车从她面前经过,车里只有司机一个人,看来岳凌风并不在这里,或许是出发去接他的。
她想了一下,回到自己办公室,把简历和以往成果的重要资料打印出来,收在一个文件袋里,然后重新去主楼。
岳凌风有专用电梯,不走公共通道。她在地下车库的电梯口旁边守了半个多小时,还真等到了那辆黑色劳斯莱斯重新回还。
何岚氲只见过岳凌风真人两次,还是远远地望见。他的标志性装束就是一件白大褂,头发长过耳,胡子拉碴,永远都好像刚熬了一周通宵似的,不修边幅气质颓废,还有人传言他有毒瘾。
劳斯莱斯在电梯不远处的车位停下,司机先下车打开后座门,岳凌风从车上走下来。
这回他的精神面貌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白大褂还是那身,发型却剪短了,脸上也干干净净,看着……比较像正常人。
何岚氲趁他等电梯时走过去:“岳先生,冒昧打扰一下,我是凌岳下属PL化妆品公司研发中心的……”
“何小姐。”岳凌风打断她,扫了一眼她手里的文件袋。
何岚氲一愣:“您认识我?”
六层的电梯很快就到了。岳凌风走进电梯:“你跟我上来吧。”
车库确实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她跟着进去,电梯只有五六两层的按钮,还需要身份验证。岳凌风刷了指纹,按下六楼。
六楼看上去像岳凌风的私人空间,楼道里铺着吸音的地毯,每个房间门口都没有挂指示牌。岳凌风带她到其中一间会客室,问:“找我什么事?”
何岚氲把代孙教授出差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递上自己的简历:“孙前辈年事已高,所以我们希望这次可以调换一下出差的人选。专业方面,我们的方向很接近,我想我也是完全可以胜任的。”
“你比他厉害,我知道。曙风屿有哪些人才,我还是心里有数的。”岳凌风没有接她的材料,“凌霆来找我要人,我本来推荐的是你,他不同意,我才换了一个和你方向差不多的人。所以这件事,你还是去说服他比较好。”
何岚氲没料到是这样。她委婉地说:“整个曙风屿,甚至整个凌岳,论生命科学方面的专业判断力,我想没有人会质疑您。岳……凌霆先生,他也是您的下属。”
“那何小姐就太高看我了,或者说看低凌霆了。”岳凌风居然笑了一下,“他可是凌岳最大的个人股东,真要论起谁是老板谁是下属,还不好说呢。”
这话出乎何岚氲的意料之外。岳老爷子尚在,岳凌宙是集团一把手,岳凌风掌控整个曙风屿,而岳凌霆只是一个半路认回来、权力被架空的私生子,怎么会是最大个人股东?而且听岳凌风的语气,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并不恶劣。
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面,她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岳凌风真实的相貌。他是三兄弟里长得最像岳孝贤的一个,其他两个……用八卦杂志恶毒的话来说,就像岳孝贤喜当爹生出来的一样。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据我所知,鲜国博物馆的这次合作是凌霆名下的基金会赞助促成的,他也是你的直系上司,不管从哪边来看,他都有决定权,我只能推荐建议而已。”岳凌风指了指隔壁,“他现在就在旁边,出门右转走到头,最东边那间就是。要不你去试试跟他谈一谈?”
不管伸头缩头,这一刀总是避不过去。
何岚氲辞别岳凌风出来,走到玻璃屋顶的中庭,下不了决心现在去直面岳凌霆,就在中庭的沙发坐了下来。
她拿出手机上网查了一下,岳凌风说的居然是真的。凌岳的大部分股份掌握在各种机构手里,个人股东份额并不多,主要是早年陪岳孝贤打江山、认购过股份的元老或其继承人,基本都在1%以下,岳孝贤本人也仅有5.6%的股份,岳凌宙和岳凌风分别持有2%和1.5%。
而岳凌霆居然有10.5%,比他父亲和两个兄弟加起来还多。这显然不可能是岳孝贤偏爱导致的。
她翻了很久,才找到一份十年前的股权结构变更记录,岳凌霆的股份来自一个叫瞿望霆的人。此人是岳孝贤的创业伙伴,十五年前在海上失踪,年仅39岁,五年后被宣告死亡,过了不久岳孝贤就把这部分代持的股份转给了刚刚找回来父子相认的岳凌霆。当时凌岳还没有现在的规模,又正值低谷期,股价暴跌濒临破产,股权变更频繁,很多老员工纷纷出资认购股份,个人股东也是那时集中涌现的,所以这次赠予行为并不引人注目。
瞿望霆……且不论其戏剧性的生平,单单这个名字,就已经足够引发联想,继承权更是血亲之间的特权。
岳凌霆的身世、早出生的那三年始终是一个横在她心头、无法忽略的隐患,也许这是个线索,有空可以深入查一下,不过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穆辽远那边。
地毯静音,她只顾盯着屏幕,未注意到身边多了一个人。直到来人一直走到她面前,双腿出现在视野里,她才陡然惊觉,抬起头来。
然后一时忘了言语。
“不是来找我的吗,”他的双手插在裤兜里,面色淡淡,垂下眼睑俯视她,“怎么坐这儿不动。”
何岚氲悄悄侧过手机,把打开的资料文件关闭,站起身来。岳凌霆说完这句,径自转身往走廊东头去。
她迟疑了一下,举步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哥说老婆要来找我啦!正往这边走呢!马上就到!
十分钟后。
天空飘过六个点。
—————
前面有人说这回的男主一股霸总风。
人家本来就是霸总好吗!
第18章
岳凌霆的办公室其实是个休息室套间,外间起居室被简单改造成办公模样,正中一张大实木办公桌,边上一排书柜架子,另一侧摆了待客沙发。从办公桌背后敞着的对开房门可见内间的休息卧室,配有独立卫生间。
他明明有地方住,条件和私密性都比员工公寓好多了,为什么还要去住公共的宿舍?——算了这种愚蠢多余的问题还是不要问了。
岳凌霆搬了一张椅子放在办公桌对面,自己坐回桌子后方,指指椅子说:“坐吧。”
何岚氲依言坐下。他的办公桌空旷整洁,笔电合起收在一边,台面中央摆了几份未签完的文件。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喜欢用钢笔,旁边还有一瓶备用的玻璃瓶墨水,作风有点老派,与他在她脑海里的固有印象很不相符。
他最近的种种行径,似乎一直都在打破她对他的固有印象。
除此之外,办公桌上还有一样东西非常显眼。他在案头摆了一张自己的照片,朝向外侧。
照片看上去像是用胶片相机拍出来的,画质与高清数码相片略有不同,显得柔和而陈旧。但照片上的他分明又与现在别无二致,穿着亚麻本色衬衫和同质地长裤,双手插在袋中,裤腿挽起,赤脚走在潮水起落的沙滩上。海风把他的衬衫吹得向后鼓起,发丝飞扬凌乱,他微微低着头,神情恬淡,隐含笑意。
她看着那张半低垂的脸,忽然觉得心脏好像被什么击中了。
这一幕,似曾相识。
未加思索,她便问了出来:“这张照片你什么时候拍的?”
他不答反问:“怎么了?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像一个以前见过的人。”
他把面前的文件收起来,在桌面上敲了敲理整齐,从纸张上方掀起眼帘瞥了她一眼:“那天晚上你也是这么说的。”
何岚氲又被他噎着了。
“你说我长得很像一个你认识的人,声音也像,你都要把我当成他了……你把我当成了谁?”
明知故问,还能是谁?何岚氲瞪着他,又不能坦白地说那个人就是你岳凌霆,我就是把戴面具的你当成了你。
他又追问了一句:“跟我很像的人,是谁?”
“他是……我以前仰慕的人,”她看了一眼桌上的相片,硬着头皮说,“我的初恋男神。”
岳凌霆嗤地笑了:“你的初恋男神不是穆辽远吗?十四岁开始就吊死在这棵树上了。”
她不想跟他争论这个话题,把手里的文件袋放到桌面上:“你哥想必已经跟你说过我的来意了。孙前辈的申请你也看到了,他确实不想去,我们商量好了,让我代替他去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穆辽远就是去出个差,友好合作交流,过段时间自然就会回来,你为什么非要急着过去找他?”他嘴角微微一撇,“怕他在那边被漂亮的鲜卑女人勾走了吗?”
鲜卑族具有一部分白种人的外貌特征,与汉族差异较大,虽然经过千百年的融合,界限已不那么分明,但鲜卑美女的风采举世闻名,连闭关锁国都封锁不住。她想起梦里的贺兰韫,九岁时她就已经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长大后更加明艳不可方物。
“我……有事必须现在就去找他。”
“什么事?”
“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
“那我呢?我跟你之间呢?”
何岚氲被他问住了。说到这个她就理亏心虚,垂下眼睑避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上回……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岳凌霆把一大沓文件“啪”地扔在桌上,向后靠进宽大的真皮座椅里,冷笑道:“那你觉得我会同意送你过去找他吗?”
话又被谈死了。
何岚氲半垂着眼,余光瞥见他下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仔细一看,是他嘴唇上的那道伤口又裂了。都过去将近一周了,伤口还是鲜红的,未见好转,仿佛对她无声地指控。
“你……流血了。”
岳凌霆用拇指抹了一下嘴唇,蹭了一手鲜血。他从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擦干血迹,然后按压住伤口。
“你别老咬它……”
“我没咬它,”他捂着纸巾闷声说,语带双关,“我受了伤就是不容易好。”
何岚氲彻底坐不住了,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抱歉打扰了……你不同意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她转身离开,走出去两步想起简历文件夹还在桌上,回过头来一把抓起,逃也似的夺门而去。
幸好电梯下楼并不需要身份验证,她从原路返回地下车库,然后从另一边的公共楼梯爬上一楼。
走得急没顾上口袋里手机振动,离开主楼步子慢下来,她才拿出来看通话记录。电话是家里打来的,响了几声没人接,那边就主动挂断了。
她走到安静的小路上,回拨过去,接电话的是爸爸。“刚才是您打我的电话吗?”
家里的电话一般都是母亲打过来,爸爸在一边听着插两句,很少主动打给她。那头爸爸压低声音说:“我趁你妈出去买菜偷偷打的。她这两天一直睡不好觉,说你跟辽远肯定出问题了,藏着掖着不肯告诉她,有没有这回事啊?”
何岚氲从小跟爸爸比较亲,有些话不敢和母亲说,就偷偷告诉爸爸。“也没多大事……就吵了点架。”
“辽远那么好脾气,什么都让着你,还能吵起来?肯定是你跟他闹情绪了。”亲爹无误。
她不想让父母担心,就顺着说:“嗯,我正准备去找他道歉。”
“你肯低头道歉,肯定就没事了。”爸爸松了口气,“我就说这俩孩子这么懂事,能出啥问题嘛,昨天辽远还打电话给我,客客气气的……”
何岚氲心里一惊,没想到穆辽远被她回绝之后,居然直接去找爸爸了。“他打电话说什么了?”
“也蛮奇怪嚯,他突然问起你小时候做梦梦到上辈子的事儿。这事你后来长大了不让说,我就再没提过了……还问我你那时候画的画儿还留着不,要我找出来拍照发给他……”
何岚氲忙问:“你给他了吗?”
“还没呢。他那边打电话不方便,讲到一半后面有人催,我也得花时间找啊,说今天晚上再打过来……”
“千万别给他。”
爸爸被她凝重的语气吓了一跳:“怎么啦?这事连辽远也要避讳吗?我讲给他听的时候,他还挺有兴趣的样子……”
她编了个理由:“就是……不想让他也像别人那样,觉得我小时候神神道道的,脑子有问题。”
“怎么就神神道道、脑子有问题了!以前听老一辈的讲古今,这种事情很多的好伐,还有人找到上辈子的老公夫妻相认呢!”护女心切的何爸爸不乐意了,“你小时候是性格内向一点、不爱说话,天才儿童当然跟一般小孩不一样了!12岁的时候咱们全家去海边旅游,我跟你妈把你弄丢了没搭上火车,一千多里路你都自己找回来了!别人家的小孩见过这么聪明厉害的吗?”
你俩出去旅个游能把女儿弄丢……好像也没什么值得自豪的吧?
何岚氲忍不住摇了摇头,终于露出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由衷的笑容。
其实她没有爸爸想的那么早熟能干,那回要不是遇到一位好心的叔叔,一路护送她回家,现在他们家就是一出人伦悲剧了。
这段童年的经历在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更多来自于父母反复的强调提起,她所知的好像并不比隔壁邻居更多。但是刚刚在岳凌霆的办公室里看到那张海边的照片,她忽然回忆起一些模糊的细节来。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一下,后天周六20章开始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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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童年的何岚氲,在旁人眼中是个不太正常的小孩。
三周岁,周围的小朋友都要去上幼儿园了,她还不会说话。母亲一度非常自责,以泪洗面,觉得肯定是自己怀孕时没有注意身体,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让她出生就带了缺陷。
六周岁,到了义务教育入学的年龄,她终于学会说话了,但交流对象仅限父母,出了家门见到陌生人就紧闭嘴巴一声不吭,包括小学入学面试的老师。父母担心她有自闭症,四处寻医检查,却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人劝他们把她送到特殊儿童学校去,何爸爸大发脾气,差点跟人打起来。
何爸爸自己在家教她小学课程。好在这个时候的何岚氲已经显露出智力并不比别的孩子差,不但不差,学东西还特别快。何爸爸从邻居家借来同龄孩子的考试卷,她十分钟就能全部做完,一题不错;但是一到陌生的学校,老师拿出卷子考她,她就抱紧自己的小猴子玩偶坐在椅子上,一个字也不肯写。
小猴子是两岁时爸爸买给她的,又小又旧,但她每天都要抱着睡觉,形影不离。看书做练习的时候,就把小猴子放在臂弯里,陪她一起看。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九岁,她梦到那个神秘的红衣小姑娘。
“我叫贺兰韫,你呢?”
“我……也叫何岚氲。”
这是她第一次和爸妈以外的陌生人说话。她觉得这个小姑娘很亲切,比爸爸妈妈更没有隔阂,名字还跟她一样,仿佛就是另一个自己。
她终于有了人生中除小猴子以外的第一个朋友,一个活生生的朋友,虽然别人都没有见过她。
过年时亲戚来家里做客,调侃她说:“氲氲,你别老只顾自己一个人玩,这样会没人愿意和你做朋友的。”她说:“我有朋友,你们看不到而已。”亲戚们大惊失色,饭都没吃就走了。
贺兰韫那边的人也看不见她的小伙伴,但是没人敢说贺兰韫脑子有问题。她对着身边的空气说话,见到的人都战战兢兢地俯首,认为她在跟神交流对话,不能打扰。
她们俩手拉手一起玩耍,她能碰到贺兰韫,但周围的一切却都只是梦境里的幻影。有一回何岚氲睡觉前在口袋里塞了一颗巧克力豆,梦里和贺兰韫见面时,巧克力居然还在。她把这颗小小的、半融化的豆子放到贺兰韫嘴里,后者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糖。
从那之后她们就经常交换一些小礼物,但是只能很轻很小,比如塑料小发卡、小纸片、奇特的叶子或者花瓣。
她把贺兰韫送给她的叶子做成标本,后来大学里学植物学,她才知道那种树已经灭绝了。
她还特地去上了美术兴趣班学画画,把贺兰韫的样子画下来,这样母亲就不会斥责她说胡话了。
何爸爸是个风水命理玄学爱好者,对女儿的奇异梦境见怪不怪,总是站在她这边。自从何岚氲在梦里交了这个神秘的小伙伴之后,她的改变也显而易见——她终于肯跟陌生人说话了,虽然性格仍显孤僻内向,但至少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正常上学。
何岚氲九岁才上小学,十二岁和其他同龄孩子一起毕业。如果不是学校规定每次跳级只能跳一级,她还可以花更短的时间通过小升初考试。
母亲觉得她终于赶上了别人,成了一个正常的孩子,喜极而泣。暑假里爸妈问她想不想出去玩,何岚氲说:“海。”
几个月前贺兰韫随父亲出海去打仗,她就没有和她见面了。她说那个地方叫扶余,从海上坐船过去要三天三夜。
爸妈带何岚氲去海边旅游,然后就发生了把她弄丢的乌龙事件。
她抱着唯一还陪在她身边的小猴子,在沙滩上遇到了一位英俊又好心的叔叔。一开始他让她叫哥哥,但何岚氲坚持认为他只比爸爸年轻一点点,应该叫叔叔,这样比较有礼貌。
他带着她在海边一边玩一边找爸爸妈妈,没有找到,索性按照她描述的地址,一路开车把她送回了家里。路上开了三天,途中经过美丽的城镇或野外,他就停下来,一大一小结伴去游玩。
具体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风景她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年夏天的阳光很亮,敞开的车窗吹进来的风很大,她的笑声清脆又绵长。
这是她平生第二个亲近的陌生人。从那之后她的人际交往障碍也渐渐消除,开始结识现实里的朋友。
她很开心地把这件事告诉久别重逢的贺兰韫。
贺兰韫也有了一位新伙伴,不过在她眼里那不算朋友,而是她的俘虏和奴隶。她的父亲与扶余军队对阵,扶余人退进茂密的原始丛林里,利用地利之便与之对抗,战况胶着。贺兰韫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向父亲献计离间王室,扶余内乱自溃。她在扶余人的营地里抓到一只被他们囚禁的野人,觉得很新鲜,就带回来当她的奴隶。
这在生活在现代的何岚氲看来是完全不可思议的。人生来平等,怎么能把别人当成奴隶驱使呢?
但她还是个小学生,不善言辞,不知道怎样才能辩过伶牙俐齿、聪明好胜的贺兰韫。
当爸爸不无得意地向邻居们吹嘘我家氲氲如何如何能干、一个人从千里之外找回家来时,与她同龄的贺兰韫已经随父亲上过战场、为他出谋划策了。
两个小姑娘第一次有了分歧。
后来初中历史课上学古代史,她才慢慢懂得贺兰韫所处的地区和时代,大概就是书上说的北方游牧民族从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过渡时期。蓄奴、对奴隶生杀予夺,在她眼里是非常普通的事情。何况后来她不是也听了劝,没有再苛待那个野人吗?
初中何岚氲又跳了一级,十四岁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入市区最好的重点高中。再也没有人说何家的女儿脑子有问题了,反而常常被询问他们用了什么特殊的教育方法,教出这么优秀的孩子。母亲觉得扬眉吐气。
十四岁那年的夏末,8月24号,高一新生提前一周的开学典礼,她记得非常清楚。
她见到了在典礼上致辞的穆辽远。
那天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他的身影在她脑海里,在她心里,在她轰然作响无法平静下来的脉搏里。
她听到一个声音对自己说:这个人,将来一定会和我共度一生。
回到家里她迫不及待地躺到床上闭上眼,想把这激动雀跃的经历与贺兰韫分享。
贺兰韫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在她的家乡是可以说媒定亲的年纪了。她像天鹅一样美丽高傲,盛气凌人,等闲子弟根本不敢肖想冒犯,她也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但是今天,她有些反常。
她的脸红通通的,拉着何岚氲的手,在夜幕星空下的草原上奔跑,一直跑到筋疲力尽。夜晚的繁花在她们脚下盛开,一如少女初绽怒放的心意。
两个人头靠头躺在草地上,仰望天顶上密集的繁星。据说每一颗星星的轨迹都带有神秘的启迪和含义,预示着人们的际遇和命运。
“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喜欢的男人。”
“我今天也遇到了一个……喜欢的男孩子。”
“他叫什么名字?”
“你先说。”
“我喜欢的人,他叫沐漻渊。”
“我喜欢的人……也叫穆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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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岚氲叮嘱爸爸把找出来的旧画收好不要让任何人看到,找个理由敷衍一下穆辽远即可,然后挂了电话。
她回到自己办公室,把百叶窗帘拉上,开始上网查机票和旅行社资料。
全世界与鲜国建交的国家一共只有15个,大部分是非洲和南美名不见经传的小国,通航的更少。距离最近的是南洋的加厘,这是一个以旅游业为支柱产业的岛国,也是南洋的客流交通枢纽,对很多国家都落地免签,英语是官方语言之一。穆辽远就是从加厘转机再去鲜国首都巴林,每周只有一趟班机。
她在网上搜索加厘旅行社的信息,挨个打电话过去咨询,找了几十家,终于找到一家有资质开团去鲜国的,但是必须在当地办特殊的入境许可,也不保证一定能办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