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祁连进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这群魔乱舞的场景,他一进来就立刻有人招呼他。
“方教主,你快来看,一枝梅搞出了新玩意儿!”
新玩意儿?看样子大家都很兴奋啊。
方祁连看了一眼正在办公桌上收拾东西的卫子璋,见他没有理会自己,他也就大胆地走了过去,外面的几只牲口给他让开路,他一看那简笔画就抽搐了,还真是很新鲜的玩意儿啊……
“哈哈,你们看,方教主也被雷到了,啊哈哈哈……”
“方教主,你要hold住了,hold住啊!!!”
“一枝梅,你丫的有才华啊!”
“那是!”
“只可惜人家一丈青不领情啊……单恋,真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啦……”
“谁说一丈青不领情的?谁说老子是单恋的?老子昨天还拉了她小手呢!”
方祁连转过头来,一脸的沉重,“一枝梅,你跟一丈青好上了?”
跟那个拥有着剪刀手的赫赫凶名的一丈青好上了?还敢恶搞孔方?
方祁连心底的那小算盘啪啪地来回扒了个几遍,终于觉得这世界啊——还是应该有仇报仇,没仇恨,创造仇恨也要报!
办公区所有的哥们儿都看着一枝梅,一枝梅臭美地一甩自己一头红毛,风骚道:“那是当然!”
于是,方祁连忽然微笑起来,“咱们一个办公区的都是光棍,你一枝梅首先脱贫致富,还敢对窝边草下口,有胆气啊!”
一枝梅完全没注意到方祁连话背后的邪恶用意,依旧得意洋洋,“下手嘛,一定要快!”
岂料,在他正得意的时候,方祁连对着周围的牲口们一使眼色,“兄弟们,揍他!一会儿牢头管饭”
“管饭?!”
“揍他!呀呀个呸的竟然敢背叛大家伙儿!”
“就是,揍他!”
“等等等等,老子也揍他!老子暗恋一丈青那么久啊混蛋!”
“麻痹的,暗恋那剪刀手,你是不是脑残啊!”
“揍死他!”
其实……
很多牲口听到“管饭”两个字就直接上阵了,比起饭,兄弟义气算个屁……
当然了——“牢头”两个字,大多数牲口都不小心忽略了……
方祁连一个拳头落到一枝梅那张欠揍的俊脸上,收回来像杀手干完事儿吹枪口一样,吹了吹自己的拳头,然后站到了一边。
一枝梅哀嚎着,凄凉极了。
也不知是谁先停的手,反正最后就是大家都站在已经趴在地上的一枝梅周围,围成一个圈。
面面相觑。
一枝梅虚弱地抬起手,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下一刻他周围的所有人都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方祁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假装很认真地收拾东西。
那边,一枝梅晃晃悠悠地爬起来,鼻青脸肿,“算……算……算你们狠……你们等着……等着!”
整个办公区陷入诡异的安静,众多牲口都以为一枝梅要放什么狠话出来,不料——
一枝梅火箭一般冲进了对面的办公区,扑到一个漂亮女人的怀里,“一丈青,他们欺负我……呜呜呜呜……”
方祁连等人对一枝梅最后的一点愧疚心也没有了。这个怂货!
吃午饭的时候到了,有人问起刚刚方祁连承诺的“管饭”问题。
方祁连很镇定地从一堆红烧排骨里抬起头来,伸出筷子指了指坐在自己不远处的卫子璋:“我说了,牢头管饭。”
于是问话的哥们儿立刻闪出了老远,递给方祁连一个鄙视的眼神。
方祁连转过去朝他耸耸肩,正想嘲笑这哥们儿脑回路直,却不想视线里突然多出了一只手。
他顺着这还算得上漂亮的手掌望过去,卫子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他迷惑,“干什么?”
“手机。”卫子璋言简意赅。
方祁连连忙警惕地摇摇头:“不给。”
“扣薪水。”眼皮都不用抬,卫子璋早就将方祁连的死穴摸得一清二楚,一句话成功戳中。
你好毒……
方祁连慢吞吞地交出了自己的手机,尼玛啊……难道是他发现了自己的手机是改装系统?不过扣薪水啊……这个问题实在太严重了,而且他相信暴君卫子璋肯定干得出扣穷鬼薪水的缺德事来!
卫子璋没有理会方祁连虎视眈眈的眼神,他在手机上连点了几个触屏键,就将手机还给了方祁连,“你继续吃吧。”
看着卫子璋离开的背影,方祁连一头雾水,赶忙检查自己的手机,发现卫子璋只是更改了一下铃声设置,卫子璋的号码被设为了特殊号码,原本静音状态的手机在卫子璋来电或者来信时会自动调成响铃模式。
方祁连憋屈得很,又不敢再把那特殊号码设置成正常,只好愤愤朝着卫子璋的背影竖了根中指:该死的暴君!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最喜欢的事情不是让人站错cp,而是让人站对了CP也想去死……貌似这句话很欠扁?木有关系……我整个人是很圆的……嗯哼刚刚查到被录取了,没服从专业调配,走的是自己喜欢的专业,211,╭(╯3╰)╮好运带给大家啊……点击这里:

☆、第十三章 男神与醉鬼

帝都下雨了,方祁连来特洛伊的时候就已经是天阴阴欲雨,他运气很好,到了特洛伊之后吃过午饭了,那天才下起雨来。
不过这雨一下就下了很久,一直到晚上也不见停。
今天的任务很轻松,只是做一些程序的编写工作,不过方祁连其实很奇怪,他跟卫子璋那晚搞到的BND的资料到底去了哪里?他可是几乎把BND的数据库都复制了下来,这栋楼的某一层有一个服务器机组,运算能力很强,所以他复制的时候可是要多大胆有多大胆,要多热情有多热情。
想必总参那边还有其他的部门来进行这些数据情报的分类整理吧?
毕竟情报这东西专业人士来分析会比较好。
方祁连收拾着自己的桌面,其实他的桌子一向很干净,不像旁边亨特张的桌子,总是排着几本《花花公子》。
手脚最慢的方祁连,偏偏又最龟毛的习惯——完成工作之后彻底检查电脑,没有发现异常才会退出。
所以方祁连准备走的时候,整个办公区只剩下他跟卫子璋两个人。
“头儿,有伞吗?”天已经快黑了,估计是坐不到车了,方祁连又没带伞,现在才苦逼了。
卫子璋刚刚伸手关了电脑,听到他问话回头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于是方祁连绝望了,他开始考虑今晚睡在这儿的可能性了。
“走吧。”卫子璋自然知道方祁连在想什么,从抽屉里取出车钥匙,“顺风车搭不搭?”
“搭!”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啊!方祁连一下就不愁了,连忙跟卫子璋出了办公区。
卫子璋比方祁连略高一些,整个人的轮廓也冷峻许多,只是他这个人接触多了才会发现其实不是很冷,卫子璋其实很擅长冷幽默,不过这个秘密只有方祁连知道。
卫子璋按下了电梯,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去。
电梯里方祁连掏出手机看了看,意外发现了一条短信,来自该死的酒吧老板。酒吧老板在信息里告诉他,他有个朋友在酒吧里喝醉了,叫他去接人。
方祁连觉得奇怪了,他这个人朋友真的很少,现在在帝都能够说得上话的朋友单手就能数过来,有什么朋友能够醉倒在No.52还要让酒吧老板给他发信息让他去接人?
他脑子里划过一个身影,接着却自嘲地一笑,如果是那个人倒是可能,可惜那人根本不喝酒,甚至于现在他还不能出来。所以肯定不是他。
卫子璋看到他变化丰富的表情,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方祁连有些不好意思,“我可能没法搭顺风车了。酒吧那边说我有个朋友喝醉了,让我过去接人。”
眼神闪烁了一下,卫子璋双手环抱着抄在一起,靠在背后的电梯光滑的精钢墙壁上,“No.52?”
“你怎么知道?”方祁连一下就愣住了。
“不知道。”卫子璋明显是不想告诉他,特洛伊所有人都用的是假名和绰号,只有他是例外,卫子璋这个名字就是他的名字,从来没有改换过一个字,也不曾有过一个字的虚假。相对应的是,他知道每个人的名字,甚至包括方祁连,他手里也有很多人的资料,只是从来不对外说。
“是总参已经开始审查了吗?”方祁连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这个可能性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方祁连的脸埋了下来,露出后颈一段带着晕黄的暖色,已经被剪得浅浅的头发有几缕落在耳后,发丝很是柔软的感觉。
卫子璋伸出手指,勾了一下他后颈上的头发,方祁连敏感地缩了一下,却还很茫然,“怎么了?”
“没什么。”他啊……卫子璋摇头,收回自己的手指,什么也不说了。
莫名其妙,这个暴君今天是不是又吃错药了?
方祁连忽然觉得卫子璋就跟女人一样——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正常,就像是今天一样。
他伸手揉着自己的后颈,试图将刚刚卫子璋的手指滑过的那种感觉掩盖掉,嘴里却还没话找话说,“刚刚说的总参审查,是不是这样?”
“总参那边还没这么快,我知道的是上次审查的时候留下的资料。”如果总参那边连方祁连的活动范围都不知道的话,未免也太无能了,总参情报部可是跟国安那边一样厉害的,方祁连似乎将总参看得弱了。卫子璋这是有意无意在提醒方祁连,不要轻视总参情报部的能力,他相信方祁连不简单,可是却不希望方祁连真的出什么事情。
方祁连那眉头一下就拧紧了,“都是你拖我下水,到时候我死不瞑目要怎么办才好……”
卫子璋笑他杞人忧天,抿着嘴唇道:“那我到时候就给你多少些纸钱,钱多了就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好冷……
卫子璋很擅长冷幽默的……
方祁连觉得卫子璋是个典型的两面派,在自己面前跟在劳改犯们面前是不一样的,他总觉得卫子璋对自己有一些特殊,莫非是他没有隐藏好自己被看出什么来了?他陡然想起那句话——夜路走多了会撞鬼。
他该不会就撞到鬼了吧?
“头儿你还真是会开玩笑。”干巴巴地接了一句,方祁连实在是笑不出来。
卫子璋应该是在讽刺现在有些部门贪污腐败的问题吧?只可惜这些事情其实离方祁连很远。
“叮——”
电梯到了,轻微的失重的感觉立刻消失,方祁连逃一样地先走出了电梯,卫子璋在后面慢条斯理地跟出来。
他本来想先开口跟卫子璋告别,说自己要去酒吧接人,可是卫子璋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对他道:“现在雨也不小,我开车,就算是不顺路也会顺路,你懂?”
我懂,我当然懂,有车一族的炫耀嘛!
方祁连恨不得翻个白眼给他看,说白了还是想让自己上他贼船——不,贼车。
最近自己总是在被卫子璋绑架,从任务到工作,从工作到生活……其实一直以来都在被绑架,只是方祁连很容易忽略这些细节而已,就算是现在想起了,过两天也会全部忘掉。
这家伙就是个记不住事儿的人。
最终方祁连还是极其别扭地上了卫子璋的贼车。
一路无话,一直到No.52前面,卫子璋停下了车。
“谢谢头儿,我去接人了,你回去吧。”
方祁连推开门下去,身上还背着笔记本电脑,他朝卫子璋挥了挥手,然后快步穿过雨幕,走进了No.52的大门。
入夜时分的三里屯酒吧街,本该是热闹沸腾的时候,不过因为下雨,这里却少有地显得冷清起来。
刚刚在他的视线里,方祁连瘦削的影子似乎要跟雨幕融在一起,卫子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少见地觉得疲惫。其实方祁连总是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他整个人没有面具,也不做作,看上去贪财其实一点也不吝啬冷漠,偶尔坏心,却从不出什么大事,方祁连就像是温和的水,用最合适的方式和距离与这个世界相处,不冷不热,就跟No.52的格调一样。
也许用两个字就足以形容那种感觉了:自然。
从不虚伪,从不冷漠,他活得其实比谁都真实。
卫子璋手握着方向盘,看着No.52在雨幕里模糊的闪灯招牌笑了一下,便准备开车离开。
然而他在后视镜看到了一亮黑色的车,车型是很普通的,在帝都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那车牌号却是卫子璋恰好知道的,他忽然有种隐约的预感,也许方祁连是去接这一位?那似乎就有点意思了。
刚刚走进去,还没来得及说话,酒吧老板就一脸愁苦的表情迎了上来,“哎哟我的天啊,你怎么现在才来?他都又喝下去好几瓶了!”
方祁连一听到老板这破口气就浑身抖鸡皮疙瘩,“你正常点说话!”
酒吧老板心慌意乱,哪里还能正常,他拖着就往前面走,“总之我懒得管你来多迟,总之你把这个麻烦给我搞定了!”
“你好歹要说清楚是什么麻烦啊,我现在还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呢——”然后方祁连的声音一下就被掐住了一样停了下来,很是突兀。
这个时候他已经被心急的老板拖到了雅座那边,在他看到里面那个趴在桌上的男人耳朵上那一排标志性的闪亮耳饰的时候他就已经不用问了。
谭玖痕。
方祁连浑身都是寒气地站了半晌,然后无声但是缓慢地转过身去,一把抓过了酒吧老板胸前的衣服就拽了过来,语带威胁,“印章九,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听着方祁连那阴寒的语气和带着威胁的表情,酒吧老板吞了吞口水,开始竭力地思索自己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可是最后他想了半天觉得自己没有做错,还是实话实说好了。“那天我看你们聊得那么开心,这位二世祖又喊你师兄,我以为你们肯定是朋友,可是……可是……”
“可是你个头!”方祁连已经出离愤怒了,他现在就想剁人,管他印章九还是印章八,剁巴剁巴都扔出去喂狗吧!
老板很伤感,好委屈怎么办……
他都知道自己是赫赫有名的“印章九”了,竟然还这样粗暴地对待自己,老板印章九觉得自己脆弱的内心受到了伤害。
方祁连一个头两个大,那死鱼眼盯着老板印章九,似乎要给他身体上烙两个窟窿一样。
谭玖痕怎么喝到了这里,怎么喝成了这种情况,已经不是很重要了,重要的是——去他娘的他喝醉了凭什么要他来收拾烂摊子?!早知道就坐着卫牢头的贼车一走了之了还管他?!
印章九说得没错,谭玖痕是喊自己师兄,他跟他也算是半个同门,谭教授是自己的老师,他孙子谭玖痕算起来其实应该喊他师叔,而不是师兄,不过现在的人都不讲究这个了,而且辈分划分得也不是那么清楚。可是他跟谭玖痕认识是事实,跟谭教授有师生情也是事实,然而更重要的是——他跟谭玖痕相互看不惯更是事实!
想到这里,方祁连的头又大了一圈,他深呼吸,然后认命了,还能怎么办,这个烂摊子还不是只能自己收拾!
作者有话要说:请相信……卫牢头的贼船是很好上的,但是上了就下来不了……CP一直很明确呢。磨刀霍霍要花花点击这里:

☆、第十四章 男神与雨夜

喝醉的谭玖痕满身都是酒气,一身名贵的休闲装已经压皱,看上去却是挺颓废的,那左耳上的一排排耳饰在方祁连看来是一种叛逆和不服从,是一种高调的自我展示,也是一种放旷恣意,只是方祁连依然感觉不舒服。
不喜欢太过矫饰的美丽,那会让人觉得虚假。
雅座这边乱到了极点,喝完的没喝完的酒瓶子丢得到处都是,方祁连一看就火大,这喝的都是些什么破酒!
有廉价的啤酒,正宗的红星二锅头,还有汾酒,西班牙的葡萄酒瓶子已经摔碎,92年的拉菲倒在沙发边,高纯度的白兰地竟然还握在谭玖痕这醉鬼的手里!
疯子!这家伙完全是个疯子!喝得这么混,就算是酒神也能给喝死了!
方祁连暗骂着这谭玖痕胡来,却还是只有继续收拾谭玖痕落下的东西,至于这些酒瓶子自然有印章九找人来收拾。
而印章九在一边看着方祁连那越收拾就越难看的脸色,擦了擦自己头上的冷汗,不是他不想处理谭玖痕的事情,而是因为谭玖痕的确是个很难惹的角色,家里背景一铺开能吓死半个酒吧的人,他就算当年在道上混的时候也是不敢惹的,更何况现在名义上他只是个酒吧老板呢?
在三里屯酒吧街上,有点名气的酒吧背后其实都有很牛逼的靠山,要不就是酒吧老板自己很牛,像这里有的酒吧就是明星开的,根本不是一个档次,有名的兰桂坊似乎是香港老板的连锁。
而No.52的名气不算小,印章九这个名字的威慑力自然也是大大的,只是他其实也是有些诧异的,整个酒吧没多少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大家都是在喊老板而已。印章九这个绰号,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谭玖痕似乎真的喝迷糊了,感觉到有人正把他扶起来,他手脚都是软的,根本不想动。
如果仔细看的话,谭玖痕其实是个相当漂亮的男人,俊俏的脸,菱唇凤眼,皮肤也似乎保养得很好,根本就跟没经历过风吹日晒一样白皙,尤其是现在闭着眼睛的时候,看不到那种永远冷漠疏离带着嘲讽与戒备的眼神,就像是剥去了浑身利刺的野兽,难得地让人心底某个地方柔软起来。
只可惜——以上情况只是对正常人来说。
方祁连他不是个正常人。
丝毫没有同情心地将谭玖痕从桌上丢到沙发上,方祁连这才看到这家伙刚刚竟然是把一台笔记本电脑压在了手臂之下,他顿时黑线满头。
收拾好了谭玖痕的东西,从地上捡起了一串钥匙,方祁连意识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谭玖痕是开着车来的,可是方祁连他——不会开车!而且他还不知道谭玖痕住在哪里!这么晚了难道打电话问谭教授吗?谭教授年纪大了难道还要他为这些事情担心?
得,方祁连现在觉得自己就算有十个头也不够用了。
谭玖痕,这仇咱们结大发了。
扶着谭玖痕,单手用钥匙开了车门,方祁连真觉得喝醉了酒的男人重得跟头猪似的,真是受够了。
他还没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是把谭玖痕丢在酒吧绝对是不道义的事情,虽然道义在方祁连看来实在不值几个钱,但是在没钱可以拿的时候道义这玩意儿还是有点珍贵的。不管怎么说,这辆车是谭玖痕的,先把他丢进车里总是没错的。
方祁连自己坐到了驾驶座上,他只看过别人开车,自己却不会。
他正埋头研究那车怎么开呢,刚刚还老实得很的谭玖痕似乎就有了苏醒的迹象。
这家伙是要醒了?虽然酒后驾车很危险,肯定不能让这醉鬼来开车,可是至少可以从这家伙的口中问道他家在哪儿。
方祁连拍了拍他的脸,谭玖痕皱着眉头还有些迷糊,很慢地睁开了眼,像是那眼皮有千斤重。
“丫的,这么能喝,现在还能睁眼!”方祁连嘀咕了一声,然而他却是知道的,喝醉的人就算能够睁开眼睛,也不代表他们的意识是清醒的。
“谭玖痕?”他试着喊他的名字,谭玖痕似乎有反应。
他的眼睛终于睁开了,只是很显然他根本看不清方祁连的脸,只看到一团人影在眼前晃,只觉得心烦意乱,挥手过去就推开这人,口中却极其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虚伪!”
方祁连一下就愣了,他那一刻几乎以为谭玖痕肯定是没醉的,他清醒着,只是装作喝醉了。因为那两个字的实在太清醒了,根本不是一个醉了的人能够说出来的。可是刚刚转过眼,这个谭教授的宝贝孙子就重新闭上了眼。
卧槽,骂谁虚伪呢?
“喂,你给我说清楚,说谁虚伪啊!”方祁连不客气地扯住谭玖痕的衣领,尽管知道这只是一只醉鬼,可是他依然愤怒。
然而没有料到的是谭玖痕竟然真的又睁开了眼,伸手很准确地拍开方祁连扯着自己衣领的手。“祁连师兄,你是准备非礼我吗?”
他……他竟然看走了眼!谭玖痕根本没醉!
“你他娘的没醉!”方祁连差点就要跳起来,然而跳起来会撞到车顶,所以他也忍了——这个谭玖痕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惜不管方祁连是怎样声色俱厉,在谭玖痕这里也是不够看的,“醉与没醉,有什么区别?我没醉的时候说假话,醉了的时候说胡话,都没一句是真的。”
这傻逼还突然文艺起来了。这是方祁连当时心里唯一的想法。“那你他娘的刚刚在酒吧还装醉,神经病!”
“我刚刚是睡着了。”半真半假,谭玖痕仰坐着,似乎懒得动一下,又闭上了眼睛,“你们这些人,都虚伪……”
虚伪得让人恶心。
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酒气,方祁连只觉得气闷。他斜睨了谭玖痕一眼,不知为何唇角就挂上了微冷的笑容,他推开车门,长身而立,站在车外的雨里,雨水润湿他的头发,顺着他的眉角、鼻梁、下颌,爬过凸出的锁骨,浸入单薄的衬衣里,他那眼神看上去没有什么不悦,只是像看待陌生人,“那么,不虚伪的谭少爷,我先告辞了。”
说罢,方祁连转身就走。
从酒吧街的一头进来,却又往另一头去。
很久之前也有人说过他虚伪,虚伪这个词对方祁连来说属于最敏感的范围,他原本还算将就的心情陡然就被那谭玖痕两个字破坏了个干干净净,他走在雨里,本来就没伞,现在都已经淋湿了,就懒得再躲雨了。
走在雨夜里,周围有些安静,方祁连伸手拽了拽自己的头发,心头暗恨,脸上却见不到什么情绪。
车灯的光从后面照过来,将他身前的雨丝全部照亮,在雨夜里就像是华彩的琉璃。
方祁连没在意,自动走到路边,让开了道。
然而那车灯一直亮着,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很是沉闷,可是噪音不是很大,应该是质量很好的车,不过一直开在方祁连的身后,竟然没离开。
娘的,正需要空间自己安静安静呢,谁这么讨厌一直用车灯晃他?
他转过身,迎着光,眯了眼,隐约看到坐在车里那人朝他挥了挥手。
又来一个疯子。
卫子璋最近是真的吃错药了。
方祁连不理会他,继续转身走着,那车就在后面静静地跟着,卫子璋没有下来阻拦方祁连这种雨夜自虐的行为,他只是看着,看着方祁连单薄的衬衣被雨水浸湿,那瘦削的轮廓就像是要嵌进他心里,缓慢地,血肉淋漓地,嵌进去。
头发已经完全湿掉,发梢就跟雨伞的棱角一样不停地滴着水,看上去明明如此狼狈。
方祁连一路走着,越走越难受,他按住自己的额头,晃了晃脑袋,已经变短的头发周围立时是一圈水雾。
他的公寓离No.52不算太远,就这样走,竟然也近了。
那车依旧跟在他身后,车灯依旧明亮,照着他身前的路,至少在他的周围,看不到黑暗。
方祁连始终慢慢地走着,卫子璋也始终压着车速慢慢地跟着,他没有矫情地下车来拉他上去,也知道这个时候的方祁连可能不需要。
每个人都可能因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就想起很多事情,接着便感伤起来的时候,只是他心底的事情让他复杂,而不是作为引子的那一件事情。
也许这一幕在旁人看来有些滑稽好笑,一个男人走在雨里,另一个男人开着车在后面慢慢地跟着,可也许觉得好笑之余,也会从心底深处生出一种暖融融的感觉吧?
方祁连看着自己眼前那些明亮的雨滴,不知怎么就笑了一下,他眼底的神采重新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