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察觉出这种姿态太过羞耻,沈独有些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
这原是他下意识地举动,殊不知落入他身后僧人的眼中,又成了何等一种勾人又浪荡的邀请。
那温厚的手掌便在他臀上一捏。
柔软的臀肉顿时在他指间挤压出了不同的形状,也让沈独才好了一些的战栗重新上涌。
手指上还留着方才身下这人出泄的粘稠,善哉想了想,便就着他泄出这东西,伸出手去,分开了他臀瓣,将修长的中指挤了进去。
狭窄的穴口被手指撑开。
内里的甬道显得很是逼仄,但因有着那粘腻的润滑,少了许多干涩,在进出之间慢慢便变得顺畅起来。
也许是因为空虛了太久,也许是因为人心底里都期待着更大的放浪,又也许仅仅是因为身后这人而起的情动,沈独这一处隐秘穴口的反应要比他此刻乖乖趴伏着的姿势热情出很多。
僧人的手指进入时,它便放得更开,以使那手指进得越深;
僧人的手指抽出时,它便悄然地缩紧,像是在邀他停留。
但僧人始终是不疾不徐的。
他修长的手指在他体内进出,约莫进出十来下之后,指节处便微微屈起,顺着沈独肠壁蹭了进去。
也不知是触到哪一处穴道,沈独竟控制不住地惊叫了一声。
那不是他往日所知道的自己的敏感之处,而是一处全新的,几乎是在瞬间便让他身体绷直,连着脚尖都勾了起来。
他只有用手指塞了自己的嘴,才能将惊喘的声音压下。
但紧接着就是更刺激更舒服的快感从后穴处传来,这和尚简直像是比他还了解自己的身体一般,根本无需触碰他身体其余的地方,光凭手指便让他有一种魂飞魄散之感。
“哈啊,啊,嗯……”
终究还是没忍住,沈独额头上都是一层薄汗,甚至周身的皮肤都跟着变得粉红,时而高亢时而隐忍的低吟,与周遭水声混杂在一起,在这江上静夜中滋长出暧昧的潮湿。
他要疯了:“死、死秃驴,哈啊,你他妈是哪里学来的本事……”
善哉慢慢退出自己的手指,便看他穴口粉红色媚肉翻开,已经被开拓了不少的穴口张开着,在他换了三根手指重新挤入的时候便像是迫不及待一样将他吞了进去。
依旧是耐心的开拓。
在听见沈独这一声听不出是欢愉还是痛苦的叫骂之后,他只是淡淡道:“贫僧略通歧黄之术,且学什么都很快……”
贫你麻痹的僧!
重新挤进来的手指是三根,一下就加了两根,大幅度地挤压开了他的肠道,几乎是将他所有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都塞回了嘴里。
破碎的呻吟里是他破碎的声音。
“去你大爷的,嗯啊,哈,哈,啊,学、学好不容易,学坏、倒、倒是他妈的很、很快……哈啊……”
僧人便无奈地笑出声来,只担心他不舒服,于是直白地问他:“不舒服吗?”
“……”
这要叫他怎么回答?!
沈独这一回是真的要疯了,想嘴硬说一句“不舒服”,可身体里传来的阵阵快感都要将他整个人淹没了,想要说“舒服”,又实在难以启齿。
这和尚一定是他妈故意的!
哪里有做着做着一本正经问这种的话的?!
他这念头一冒出来就炸了,让他咬牙忍住了从唇齿间溢出的呜咽,气急败坏道:“操老子就是了死秃驴哪里来那么多废话!”
“……”
僧人动作一停。
片刻沉默蔓延开来,沈独趴伏着,听不见背后有任何动静,忽然就觉出了几分害怕,求生欲极强的他立刻便想要往前爬。
只可惜,他是什么动作,全然落入了他身后僧人的眼中。才往前逃了没一小段,就被僧人一把抓住了他在光影映衬下显得有些纤细的脚踝,拽了回来。
然后扶住他腰,猛地楔了进去。
已经开拓的后穴被人这般用力地插入,几乎立刻就起了反应,像是受惊的珠蚌一样骤然紧缩起来,将僧人骇人的巨物包裹夹紧。
沈独立刻就叫喊了一声。
他激烈的反应也引起了身后人战栗而悠长的吸气,像是被这一刻进入他体内的感觉所掌控,又像是借此来舒缓内心那将身下人按着一顿狠操的欲念。
善哉缓缓地挺动着腰,抽弄起来。
他素来恪守清规戒律,从未尝过女人的滋味,也并无一试的兴趣,只因他情系的不过是身下这妖孽。
紧致的内穴里一片温暖。
只是他胯下的凶物更为滚烫,一下连着一下地顶弄进去,撑开里面一道一道褶皱,一点一点往更深处去。
初时还觉得巨大难以容纳,有一种绷得太紧生怕会连肚子也一并撑破的恐慌。可随着僧人放缓了节奏慢慢地抽弄,原先的紧绷慢慢消失,开始变得放松而舒缓。
那是一种醉酒的酥麻之感。
沈独无法自控地随着僧人的动作摇晃,在渐渐觉得能适应屁股后面夹着那物的尺寸之后,便开始变得难耐起来,像是有什么邪恶的东西在他身体深处拨弄一般,让他想要得更多、更深,也更激烈、更凶狠。
他在等待。
等待僧人加快自己的动作。
可身后那人却似对他此刻的感受与欲望一无所知一般,依旧保持着最初的频率慢慢地抽插。
沈独想说又不敢说,只能紧咬着自己的下唇,隐忍地咽下所有的声音,可整个人的身体都己沉入了欲望的潮水之中。
挺翘的臀悄悄地抬了起来,迎合着身后那巨物的进犯。
膝盖半跪,腰挺臀翘,狭窄的穴口不知餍足一般吞吐着那滚烫硕大的肉刃,身体的曲线因此变得格外勾人。
那原本已经泄过一次的玩意儿,在快感与羞耻的双重夹击之下,竟又颤颤地立了起来,随着僧人的撞击而晃动。
也许是察觉到了他的配合与饥渴,僧人的动作终于快了起来。
“啪啪”,每一次都顶弄到最深处,也顶弄到让沈独最舒服的那一处,有力的腰腹撞在他臀部,最凶狠时连挂在外面那两个鼓鼓的囊袋都险些要送进沈独身体里去。
快速的动作,带来用力的摩擦。
沈独的身体终于被完全打开了,强烈的刺激引得他肠道中开始分泌肠液,让僧人的进出更加顺畅,也更有一种破除了禁忌之后的肆无忌惮。
他昏沉的脑海早就已经晕晕乎不知所以了。
这一时间连自己名姓都忘了,只跪趴在地上放任僧人的操弄,甚至迎合着、鼓励着,让他更深、更剧烈也更霸道的占有自己、侵犯自己!
“哈啊,哈,好深,太大太深了,呜,啊……”
所有羞耻的心都抛开了,沈独啃咬着自己的手指,几乎被僧人操得合不拢嘴,上下两张口都有湿滑的液体淌了出来。
小小的乌篷船在江边无人的苇荡里晃动,沈独也随着僧人剧烈的动作而晃动,仿佛自己就是那条小船。
汗液沾湿了他的身体。
他整个人都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分开跪着的两腿颤颤,渐渐已经快跪不住了,但每每滑下来的时候都会被僧人顶上去,拋在云端。
善哉看不清他的动作,却能听到他的声音,操得越狠,嘴里便越是没有禁忌,什么“好大”“好深”“好棒”“不要”都从那颤抖的唇瓣里发出,更不用说那挺着腰毫无原则朝他胯下送的动作,伴着口中早己荤素不忌的浪叫,让他胯下凶物又涨一分、硬一分。
没有人在见了这般的沈独后还忍得住。
便是他有这数十年动心忍性的修行,也完全栽在了他的身上。
善哉插入的动作变得更快,更猛,也更烈。
一下一下全顶到最深处,像是连他肚子都要戳破一般,带着一种让人魂酥骨软的凶狠。
沈独便也随之叫喊了起来,嘶哑的声音里终多了几分哭腔,强烈的刺激让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于是疯狂地想要逃开,可那汗津津的腰又被僧人紧紧地攥住,并且朝着那凶器上面按。
“哈啊,不要,不要!求求你……”
他有一种几乎要被捅穿的错觉,于是大声地求饶,同时也下意识地并拢了双腿。
但这动作无疑是将僧人夹得更紧了,收缩的穴口和内壁都昭示着他即将招架不住的状态。
于是僧人丝毫没搭理他的求饶。
最后的几下动作只顶得他连叫都叫不出来,在他肠道最剧烈的绞紧的刺激中射了出来。
一股又一股的白浊全注入了他身体的最深处,让沈独一阵头皮发麻,身下也失了守,竟在随后毫无防备地也射了出来。
整个人便一下瘫软了下去。
他软得烂泥似的两腿再也跪不稳了,一下便跌着滑了下去,己被操得发红的后穴也从僧人凶物之上退出,浑浊又粘腻的浓精被带出来一股,顺着那被操得难以闭合的穴口淌出来,滑到股缝里去,而僧人那凶物中剩余的部分则都泄在了他被撞击拍打得发红的臀上,红白间的狼藉,淫糜至淫乱。
沈独已经不知快乐为何物,整个人都还沉浸在方才高潮的快感中还未抽离出来,像条鱼一样翻过来喘息,用那一双被汗水浸得微湿的眼眸看着跪立在他两腿之间的和尚。
然后抬起手背来遮了自己的眼。
只笑:“善哉,我真喜欢你……”
僧人凝视了他半晌,看着他那被自己咬过而留下好几道牙印的手掌,也看着那手背遮挡下的眼角,忽然滑落的水珠。
一颗心便彻底为他化开。
他俯身,温柔而强硬地拿开了他挡着自己双眼的手掌,于是看清了他眼底的泪痕,还有里面还来不及遮掩起来的坦诚的情与爱。
沈独哭了。
他便埋头凑过去问他,也吻干他眼角泪痕,轻轻道:“别哭……”
“老子那是爽的。”沈独嘴硬,且嘴贱,“再说老子哭不哭干你屁事……”
善哉也不搭理,更不生气,只含着沈独的唇瓣,用舌尖舔弄着他下唇上留下的红肿的牙印,过了许久,待他整个人都舒缓平静了下来,才慢慢笑了一声,道:“你哭的样子,让人更想要你……”
要到你哭不出来。
分明平和而舒缓的声音,落在沈独耳中,却带上了炽热的温度,也让他为这话中的意思颤抖起来。
只是要逃开的时候才发现手脚发软。
在善哉的手底下他就是那案板上的鱼,又怎么可能逃得开?
唯一的不同只是,先前被操是趴在下面,现在被操是被抱在怀里。他的动作温柔的强硬,一如他落在他身上的吻。后穴里的粘腻都还没来得及清理,就被僧人那重新滚烫坚硬起来的阳具插了进去,在那清晰的撞击拍打之声外,更多了些许令人脸红心跳的噗嗤之声。
像被破开的橙肉一样,汁水横流。
最开始沈独还有几分反抗的力气,到了后面便是任他施为,被他一下一下送去了云端,顶弄得瞳孔失焦,双眼失神。
到最后,连哭喊告饶的声音都变得嘶哑……
沈独疑心自己是被翻来覆去弄了几次,操到后穴熟透,填满了东西,连闭合都做不到,只能任由它们淌落到双腿间,成为他放浪而迷醉的明证。
他想,往后再不敢提一个“操”字了。
意识迷糊之间,有什么温暖的东西一路从他脖颈蹭上了耳垂,然后贴着那发红的耳廓,溢散出低沉而笃定的声音:“也很,喜欢你……”


第90章 朽木为琴┃“不骗我?”“不骗你。”
一晃六七日过去了, 遁出凡俗的时光好像漫漫没有尽头。
可也只是好像。
其实沈独是知道的, 所以对于正在经历着的每时每刻, 他都格外地留念,想要用力记得更深更清楚一些,最好是过了奈何桥, 喝了孟婆汤,下辈子也忘不掉。
这一天他们已经顺江而下,到得下游一处市镇, 路中见有一老叟抱一朽木掷于道, 沈独怎么看也不过一块破木头,并没怎么在意。但与他同行的善哉见此, 却停了脚步,竟将那块朽木拾了起来。
沈独便挑眉:“你捡它干什么?”
善哉修长的手指将那块朽木上沾着的泥土都拂去了, 只朝他一笑,道:“是块好木, 或可为琴。”
做琴?
就这么一截朽木?
沈独背着手立在街上看他,心底里只生出几分荒谬之感,但又因为这和尚总有不寻常的本事, 所以他倒也不敢立刻就下断言反驳, 于是颇带着几分“看你表演”的味道,凉凉道:“那我可要开开眼界了。”
善哉也不辩解什么。
这民风淳朴的市镇中依旧没有什么江湖人士,见了这僧人与一寻常贵公子模样的人走过,也并不当一回事,顶多是觉得这两人长得实在是好看, 非同一般,多看上两眼罢了。
所以两人便也能安然地穿行于人群中。
此镇名曰芳菲镇,是附近一处小有名气的地方。
镇外有一座山,山中有一座古寺,自古叫“小明寺”,后来荒废了,直到近些年才有游方的僧人在此落脚,渐渐有了些香火,接待些往来的香客和踏青的游人。
还未到山前,沈独便瞧见山上那一片灿烂的桃花了。
“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所以此镇名曰‘芳菲镇’,听着虽是脂粉气了一些,但细究起来确有几分道理。”
他念了一声,不知怎么又想起天机禅院来。
“说来,我两次到你们天机禅院都是来匆匆去匆匆,且时节也不对,倒没见山上山下栽着什么花什么树。是只有菩提只有竹吗?”
“不是。”
善哉随他一道往那山道上走,看着道中其他的零星的游人,只摇了摇头。
“不空山有无忧花,遍布禅院。”
“无忧花?”
这样生僻的名字,沈独还未听说过,有些好奇。
“佛门的圣花,名典出佛经中。”
善哉抱着那一块朽木,转眸看沈独,清明的一双慧眼底下藏了些许消息,只为他这一块“朽木”念了一段佛偈。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这算是佛门经卷里在外流传得颇广,而沈独亦有所耳闻的一段了,只是昔日听来不过如风过耳不留半点痕迹,今日听了却有一种触及心扉、想笑又想哭的复杂。
他沉默着,一个人在前面走了很久。
一直走到那寺庙前面,看见大殿外的香炉了,才忽然停步,低低问:“善哉,若现世有劫,爱上我,便是你的劫难吧?”
“佛言,爱世人。可若一人都不爱,如何爱世人?”善哉便站在他的身后,一路都陪着他走上来,说出这一番话时满面的坦然,并不觉有何不可见人之处,“凡人在世,皆是一场苦行。呼吸天地间,活一日,便有一日的劫难,便是一日的修行。我生是有罪恶行之人,半生都在与自己作对,从前是,将来也是。但你不是。”
“我不是?”
沈独听见他说自己半生都在与自己作对,一时竟说不出内心是何感受,竟想起了自己,只是到底没敢问,是怎么个作对法,所以只问了最后那句。
善哉便告诉他:“你是我唯一顺从的本心。”
沈独再一次沉默,许久才道:“你是离开了禅院、悖逆了佛祖吗?”
“世间从没有佛,只不过有一个‘善’字。”善哉笑了起来,只往那大殿中参佛去,一身白僧袍在山寺桃花里雪一样干净,沈独只听见他平和出尘的声音,“即心是佛,我心便是佛心。”
……
在佛祖的面前说,世间从没有佛。
在佛祖的面前说,我心便是佛心。
沈独忽然难以形容自己内心这一刻的感受,只觉这一身雪白的轮廓已深深烙在了心上,也许真到了下辈子他也忘不掉。
只是他摊开手掌来,掌心里隐约着的血脉的纹路,已经是隐隐发黑的暗紫。喉间一股腥甜涌了上来,却被他强运了六合神诀之力压下,在殿外立了有片刻,才觉诸般感知回到身上,缓了缓,跟在僧人后面走入了殿中。
他们拜过了佛,游过了寺,也赏过了桃花,便在山腰上一座亭中坐了下来,沈独倚栏远眺,看着周遭山河锦绣,善哉则借了寺中僧人给的刀弦,开始刻那朽木做琴。
日近黄昏时,竟真雕出了形状来。
一层层腐朽的木料剥开,里头藏着一段上好的木芯,叩之有清脆之声,凿之坚硬而留形,立柱上弦,虽然简陋,却也是一张货真价实的琴了。
若是旁人见了,知道前后的经过,怕是要赞善哉一声“法眼如炬,慧眼辨真”,竟能从一块朽木里发现一段能制琴的好木。
可沈独见了,只是看了很久。
看着这一张陋琴,也看着善哉调弄琴弦的手指,莫名笑一声,问:“朽木里成琴,可其质本劣,如何能出圣音?”
善哉便回眸看他,只是此刻夕阳西沉,薄暮晕黄的光芒落了沈独满身,都在他背后,便让他那一张脸上的神情都在昏暗里模糊,看不清晰。
但又何须用肉眼去看?
他收回目光来,只将那修长的手指,压在了琴弦上,用那流泻而出的琴音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的确算不得上好的音色。
可那曲调慢慢出来,渐渐由一两个单调的音连成线时,便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
分明很简单,质朴,可却动人极了。
沈独听着,慢慢靠在僧人身旁坐下来,仰头看着将尽的天色,还有山间还巢的鸟雀之影。
他是魔头,听不懂圣人的琴。
于是只想起来曾读过的一个典故,玩笑一般道:“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善哉,洋洋兮若江河。善哉,善哉……”
善哉知道他说的是高山流水,也知道他现在是在用里头“善哉”两个字开他玩笑,却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只是一笑抚琴,任由他没骨头一样在自己身上靠着。
沈独眨眨眼,觉得有些困。
但他还是想说话:“和尚,不是朽木可雕能为琴,只是你有一双慈悲妙手,能化腐朽为神奇,所以连朽木都有圣音罢了。”
善哉抚琴不言语,沈独却起了谈兴。
他仰首看天,说着话,还强迫僧人来回答。
“这张琴,一定是叫‘沈独’吧?”
“嗯。”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是个恶人,做了很多错事。若早许多年遇到你,我应该是什么模样,又会做什么事情。可想完了又觉太贪得无厌。得遇便是幸,何况乎你也喜欢我?”
“喜欢。”
“和尚,我死之前,你都不要走,好不好?”
“……好。”
“不骗我?”
“不骗你。”
血红的晚霞,悄然隐匿进群山的轮廓。
山寺敲响了晚钟。
琴音袅袅也汇聚进那钟声的余响之中,一时竟有一种苍然的淡泊,又好似茫茫山野间回荡的一声叹息。


第91章 死蝶┃我为他动过凡心,也为他重遁空门。
“施主, 您醒了, 正好, 赶紧趁热用点斋饭吧。”
一道由担忧转为惊喜的声音,在他睁开眼之后,很快在他耳旁响起, 一下让沈独有些恍惚。
他顺着声音转过眼眸,就瞧见了一名僧人。
眼下他所在之处,竟是一间禅房, 一应摆设都颇为简陋。方才说话的便是站在他床榻旁的僧人, 一身灰色的僧袍,神情里除了惊喜之外还有几分好奇。
正是清晨时分, 外面一片鸟语之声。
沈独一下觉得脑袋有些发蒙,转过头向那半开着的窗外看了一眼, 就看见窗外那一片碧色中斜斜伸出来的两枝桃花。
和尚。
桃花。
山上。
寺里。
芳菲镇,小明寺。
几乎不用问, 沈独就已经清楚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了,便怔怔地坐在那边,记忆倒流回昨日, 与善哉一道上山游寺时的种种便在脑海中划过。
但后来发生了什么却没了印象。
自己好像是在山腰那凉亭里面靠着和尚就睡着了?
一种奇异的心慌忽然冒了出来, 沈独掀了身上薄被便要起身,谁料双脚一落地便觉周身经脉一片绵软,四肢百骸之中更传来蚀骨之痛,猝不及防之下竟然往下倒去。
旁边僧人见状大惊。
这突然之间也实在难以反应过来,待过来扶他时人已经摔倒在了地上, 手掌上的皮被蹭破了一块,已经淌出血来。
“施主,您可小心啊!”僧人吓了一跳,又见着没伤得太重才松了一口气,忙将他扶起来,“昨日跟施主你一起来的那一位不言法师说过,施主身体染恙,需要静养,可不敢随意乱动。”
“不言法师?”
一股寒意悄然上涌,沈独犹如木偶一般被这素不相识的僧人扶了起来,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了自己此刻糟糕到极点的身体状况,只盯着自己掌心那淌出来的鲜血,终于是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那他人呢?”
“法师昨夜送了施主上山,说与施主是朋友,但您身体染恙不宜舟车劳顿,所以只劳我们寺里借一间禅房,帮着照看施主一下。”僧人看着他满面苍白连点血色都没有,眉目间还藏着一股奇异阴郁的紫黑之气,又想起昨夜那一位不言法师沉默的神情,心底便叹了一声,“至于法师,他昨夜便走了,只留下了一张药方,还有一封信。”
走了。
哈。
走了……
沈独坐在那床榻边,麻木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忽然笑了一声,可不知为什么眼底竟是一片的红,只道:“信呢?”
“施主稍等。”
芳菲镇这种小地方的寺庙,寺中的僧人也都没有修行多久,个个粗浅没有功夫,更不了解江湖上的事情,自然认不得此刻坐在这里的是个怎样的魔头,只看出他神情不对来,所以去旁边取信。
“这便是了。”
信取了递过来。
干净的信封上一个字都没有。
沈独在看见信封的时候,心底那种不祥的预感便被证实了,情绪起伏之下,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周身血气乱串,连面色都红一阵白一阵。
“施主,施主,您没事吧?”
僧人见他这模样吓了一跳,担心得不行。
“咳咳……”
沈独尽力地平复了呼吸,可手指还在颤抖,无论他用力握了几次,也无法完全平复下来,于是觉出了一种难言的悲哀。曾纵横捭阖的大魔头,如今也不过落得这苟延残喘下场……
信封并未封口,只是折起来而已。
按理说根本不需要花费什么力气就能取出信来看,可也不知是手颤抖得太厉害,还是心颤抖得太厉害,沈独手指伸进去好几次都没能顺利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于是忽然便将那信封撕扯开来。
这陡然间的动作透着一种奇异的凶邪之感,分明只是撕一封信,却像是猛兽在撕扯猎物的血肉一般,又像是孱弱的猎物在猛兽爪牙下最后的挣扎……
矛盾极了。
既让人觉得凶狠,又让人觉得脆弱。
僧人忽然就被吓得退了一步。
而此刻拆开信纸的沈独却像是被凭空而来的长钉给钉穿了身体一样,一动不动了。
信封里并没有信。
那空无一字的信封撕扯开来之后,落在地上的并不是任何一页信笺,而是一只死了的蝴蝶。
一片残翅枯叶似的飘了起来。
失去了所有生命力的蝴蝶就躺在沈独的脚边,所有斑斓的色彩都变得灰暗。
死蝴蝶。
昨日诸般问答悉在心中,此刻尽从沈独记忆深处翻了出来。
“和尚,我死之前,你都不要走,好不好?”
“……好。”
“不骗我?”
“不骗你。”
原来出家人是会打诳语的。
这个骗子……
像是一把刀插过来,一股怆然骤然炸起,也不知是那毒压不住了,还是气血翻涌太甚,沈独看着那地上的死蝴蝶,喉头一甜时,一口血已吐了出来,整个人面色迅速灰败下来,竟是一头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