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禹险些气了个半死,他瞪视着卫起,颤抖着手,似乎想要反驳。
可卫起乃是他皇叔,现在都明晃晃叫自己“皇侄儿”了,自己若是再不识相,明摆着要被他上眼药。但若是不反驳,他一口气堵在心里,怕是只有活活憋死自个儿的命!
利弊权衡之下,这一口气……
只能忍了!
卫禹脸色难看,直接马虎地行了个礼,跟皇帝太后告辞,拂袖而去。
事情既然已经有了结果,皇帝也不多留,只是看着宋仪的目光未免更加奇异起来。
“倒是个有意思的,难怪能成陈子棠的弟子。”
结果是自己想要的,至于是不是看脸……
皇帝陛下摸了摸自己一把胡须,心想:姑娘家怕真的是看脸多一些。
他淡笑着道:“既然已经决定,那就下去吧。回头叫钦天监择吉日,便把事情办下来。祁王也是难得,朕还以为你准备一辈子不娶了,没想到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卫起躬身,显出一副恭敬的样子,也笑道:“臣弟不是什么英雄,皇上抬举了。”
“哈哈哈哈……”
皇帝大笑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他摆摆手道:“都去吧都去吧,怕你们还有不少的话想说呢。太后也回去吧……”
宋仪卫起的脸色还好,太后的脸色是着实难看。她勉强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宋仪一眼,终究还是跟着人离开了。
御花园里,一时人已经散尽。
宋仪跟着太监走出来,卫起就在不远处,这一下倒是不怕人多耳杂了。
两个人很快走到了一起,挨得有些近。
宋仪来的时候其实还不怎么明白,离开的时候反而清楚了:“恭喜王爷,此计甚妙。”
“你看出来什么了?”
卫起以为,宋仪不该知道的。
宋仪道:“原本是什么也没看出来的,可事情实在是太蹊跷了。我与秦王半点交集都没有,他怎么能知道我,又平白要求娶我?说到底,这件事昭华郡主是知道的,有与秦王有关,还是通过太后。宫中谁与郡主关系好?乃是太后。所以……”
“所以你断定,秦王与卫锦之间应当有些联系。”
卫起帮她补全。
宋仪点头:“卫锦芙蓉斋为什么能开那么大?钱又到底去打点了哪里?她怎么知道秦王的事?秦王又怎么盯上我?前后一联系必定知道:她与秦王乃是互取所需。兴许,叫秦王娶了我回去折腾,同时秦王又赚了名声,乃是双赢……可惜了……”
“可惜什么?”卫起问。
宋仪莫名地笑了一下,道:“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天算万算也算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更想不到,出师未捷身先死……”
卫起一挑眉:“本王还以为你想说,可惜秦王没本王长得好看。”
“……”
为什么这一位大爷能用这样一脸理所当然的淡定表情说出这一番话来?
宋仪觉得,自己下次该说,因为卫起比较面目可憎。
都怪自己当时嘴贱!
宋仪实在无语,眼见着终于要到宫门了,于是急急准备离开,不过临走时候,她终于又想到一茬儿,于是扭过头来,笑眯眯道:“王爷,我宋五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今日进宫前呢,我家丫鬟一个不小心,竟然买了王爷您的注,万不得已我才……若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您万莫记挂在心上。”
说完,便是转身进去了。
卫起站在原地,一张脸忽然黑得跟锅底一样。
好个牙尖嘴利的刁蛮女人,这是说她不是看脸,纯粹因为今早她家丫鬟买错了注,她怕自己亏本,所以今日才选了自己的。
陶德也听懂了,在一旁为卫起抱怨:“五姑娘这过河拆桥的,她还真想嫁给秦王啊?王爷您这一颗心都喂了白眼狼啊!”
“闭嘴。”
卫起扫了他一眼:“女人口是心非,宋五又是个精明鬼,丫鬟怎么可能买错注?”
唯一的可能,一开始就选了他卫起。
卫起笑了一声,忽然觉得这天气真好:“走,回府!”
☆、第一百一十三章 布局
那声名赫赫的宋五姑娘竟然要嫁人了!
嫁的还是几乎不可能拿到皇位的卫起!
消息一从宫里传出来,都城所有民众的内心都是崩溃的: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明明卫起是一赔十的啊!他怎么可能就真的要抱得美人归了?
真他娘的没天理!
所有参与了赌局的人,这会儿大半都抱着自己老婆孩子搁家里哭,恨不得自己手贱,要剁手。
当然,消息都已经传到这个地步了,别的一些人也该知道消息了。
比如周兼。
水榭里,正有美人抚琴,琴音淙淙流水一般,从人的心间淌过。若是以前,再烦躁的时候,听见这样的琴音,也该心静了。
可这一次,周兼实在静不下来。
他坐在对面,手边是一盘残局。
“嗒。”
棋子落在棋盘上,声音略重了一些,掺杂在琴音之中,却是异常刺耳。
抚琴的美人像是被惊到了一般,手一颤,便已尽拨错了弦。
“铮……”
有些刺耳。
穿着一袭水蓝色撒花遍地锦长裙的女子,缓缓抬起了头来,眉目如画,眼似秋波媚,正是董惜惜。
她看向了周兼,却只见这俊逸男子面无表情,一向温文的他竟然透出一种冷硬之感。
董惜惜心底的苦涩,渐渐泛开。
“大人依旧在为宋五姑娘的事情烦恼吗?”
“与你无关。”
周兼淡淡的一句。
董惜惜后面所有的话都被这一句话给噎住了。
在她还没有说什么话的情况下,周兼都这般冷硬,半点也没有想要搭理自己的模样,她一路来如此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来,让董惜惜眼眶泛红。
她一下站起身来,娇躯颤抖:“周大人早已经与宋五姑娘恩断义绝,现在又何必这般自寻烦恼?一直陪在您身边是惜惜啊!”
外面大街小巷都已经传遍了消息,周兼自然也是清楚的。
他看着面前的一盘残棋,也知道董惜惜内心的不忿,可他无动于衷,只道:“陪着我,又怎样?”
“……”董惜惜愣住。
陪着他,又怎样?
她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算什么。
周兼本就是出来,虽当过胥吏,却也是才华高绝,到后来更有当朝首辅赏识;自己不过是一个落魄官宦人家姑娘,后来沦落娼门,若无周兼庇佑,只怕日子难过,哪里有今天的好日子?
说到底,她又有什么资格说周兼?
要不是周兼怜悯她……
可她的一腔真情,竟是错付了吗?
眼见着周兼依旧一副冷心冷情的样子,董惜惜忽然觉得好累。
“我早该死心的……你的那一颗真心,早就丢在了宋仪的身上,我一介风尘女子,如何与她那般神仙一样的人相比?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罢了……”
“我懂了。”
“周大人,小女子……”
最后“告辞”两个字,却是哽咽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来。
最终,董惜惜只是俯身,一个万福,最后看了一眼周兼,便转身而去。
痴情过周兼的女子有很多,可她们之中,没有几个落了什么好下场。
周兼自己清楚。
他只用手指尖碰了碰自己心口,却思索:这一颗心真的没了吗?
宋仪竟然要嫁给一开始她高攀不起的那一位了。
这世道,也真是奇怪啊。
周兼觉得,自己并不怎么伤心,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宋仪再嫁给谁,也不可能嫁给他。
既然不是他,那是谁又有什么大不了?
所以,他不会介意,只是心里空落落地丢了一块。
慢慢地将一盘珍珑棋局复原,周兼坐了大概半个时辰,外面就有人来传,皇帝有事召他入宫。
现在的周兼已经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了,官职不一定已经上去,可在皇帝面前却能说得上话。
他收拾了一下,连忙换了一身衣裳过去。
来传他的太监也是脸上表情战战兢兢,两个人已经有些熟了,顺便在路上便聊了些前因后果。
以前皇帝不会这个时间找大臣进宫,可今天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现在已经是宋仪选了卫起之后几天,秦王卫禹怎么也没想通,自己竟然输了这一局,还这样丢脸。
今日早朝上,皇帝卫恒也不知到底出于什么目的,竟然将往日赵大人的一桩陈年旧案给翻了出来。
皇帝说,卫禹纵容自己的属下,招揽门客,勾结朝中大臣,结党营私。这根本不是一个皇子应该做的事情,所以夺了秦王的俸禄,叫他好生在自己府中反省一个月!
对向来受宠的秦王而言,这简直就是打脸!
原本因为宋仪的事情,秦王在整个京城地界儿上,已经丢尽了颜面,现在曾经最宠信他的父皇,竟然也莫名其妙不信任自己了
秦王这辈子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气。
更何况,他的父皇这一番火气发得好没道理,叫他实在是摸不着头脑。身边的谋士怎么劝说他都没有作用,秦王一个火大,竟然直接闯入了宫中,要跟自己的父皇好好理论一把。
他要好好问清楚,到底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自己的父皇。
秦王以为,一定有自己不明白的原因在,而父皇在朝上不好告诉自己,下朝之后总归是可以的。
谁料想,秦王刚刚走上去,口气激烈地说了两句话,便被皇帝叫人打了出去。
明明是以前早已经完结的一场旧案,转眼之间又让秦王倒霉了,秦王哭都没地方哭去。
从宫中出来的时候,他那叫一个垂头丧气。
周兼,也正好是这个时候遇到了秦王的。
阴沉着脸的秦王,再也没有往日嚣张跋扈的样子。
他现在已经完全成为了一个笑柄,让所有人耻笑他的存在。
在见到周兼,同时看见他身边的太监的时候,秦王站住了脚步。
周兼停下来给他行礼:“秦王殿下。”
秦王勉强一笑,只是眼底的阴霾散不去:“周大人这是?”
说着,看向了旁边的小太监。
周兼开口答道:“皇上传召。”
“哦……”
父皇才训斥了自己,竟然就要传召周兼?秦王眼神连闪,他可是记得,周兼跟赵家也是有关系的,当初赵家的案子没有牵连到自己,现在却牵连上了,谁是罪魁祸首?
原本秦王有些想不通,转眼之间就怀疑起来了。
周兼查的赵家的案子,现在又要被皇帝传召,天知道是怎么回事?
秦王不好多问,就眼见着周兼进去了。
事实上,皇帝找周兼的确是问当初的案子,可这件事与周兼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秦王并不知道这一点,可疑心能生出暗鬼来。
***
王府。
卫起这两天显得很是高兴,手里拿了一根令箭,就朝着远处的壶投去。
“叮!”
箭镞打到陶壶底下,有很清脆的一声响。
三支羽箭插在陶壶里,还在晃动。
收回手,卫起拍了拍:“这一阵,本王的手气还不错吧?”
“嘿嘿,王爷那叫做人逢喜事精神爽呢!”陶德的马屁跟着跟着就上来了。
卫起一下笑出来:“也就这两天说话顺耳些,算是学聪明了啊。”
“嘿嘿。”
陶德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可他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的,很明显根本不是自己会说话了,就是卫起的心情好了,所以说什么都中听。
趁着这时候,陶德想起刚才听的一件好事,立刻上来道:“对了王爷,还有一件好事呢。钦天监那边奉了皇上的命,已经在挑好日子了,说是三个月之后就是好日子……”
他话还没说完,卫起的动作就猛地停住了。
转过身来,卫起眉头紧皱:“三个月?”
“啊……是三个月啊。”陶德有些傻眼,“是您觉得三个月还太仓促了吗?要不找钦天监好好说说?”
什么吉日不吉日的,基本都是瞎扯,陶德自认为自己很识趣。
没想到,卫起冷冰冰地一笑:“是要好好说说。你觉得要怎么说?”
“就跟他们说,三个月的时间能准备出什么好典礼来?怎么说也得六七个月吧?要不一年半年地也成……”
说着说着,陶德的声音就小了下来。
他发现,卫起的神情明显不对劲了。
兴许真的是人的命好,就在卫起险险将要发作的那一瞬间,陶德福至心灵,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刻脱口而出:“属下知道了,不管钦天监那帮老头子怎么想,咱们都叫他尽快挑个好日子,即便没吉日也给咱硬生生造出一个吉日来!”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看卫起的神情。
卫起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一回眼角眉梢却略略柔和了一些,夸赞道:“跟在本王身边这么久,果然长进不小。”
“嘿嘿,那是王爷教得好。”
陶德谦虚了一句,背地里却是抹了冷汗:乖乖,还好我反应快啊!
卫起想了想,也有几天没看见宋仪了,不知道她是什么样……
想是这样想,可说出口的话却是:“陈横那边可好了?”
“方才宫里出消息,周兼已经入宫处理赵家的案子了,赵礼那一条命都是您救的,又是自家的旧案,必定也会出力。秦王已经从宫里出来了,陈大人在那边候着他呢。”
陶德这话乍一听不怎么样,可落在他人的耳中怕就要石破天惊了。
陈横可是卫起的谋士,不过知道这一点的人……
实在太少。
同样的,秦王卫禹更不可能知道。
***
□□。
陈横是被秦王的幕僚引荐入府的,今日正好来拜会秦王。卫禹人一回来,出现在书房,陈横便文雅地拱手一拜:“微臣陈横,拜见秦王殿下,看殿下面色不愉,不知是宫中……”
秦王大步地走进来,刚端起茶盏来,听见这话气得立刻摔了茶盏。
谁这样哪壶不不开提哪壶?!
卫禹阴狠地抬起了头,看向陈横:“你就是今日要来投靠本王的?瞧你有些眼熟……”
“微臣微末之辈,姓陈名横,确实投奔秦王殿下而来。”
陈横并没介意秦王的无礼,依旧微笑。
☆、第一百一十四章 求不娶
陈横……
这人的名字,卫禹其实有听过。
相传,此人聪明绝顶,出了名的脾气坏,被人称为茅坑里的石头,那叫一个又臭又硬。
现在竟然看见对方到自己这边来,还说要投奔?
卫禹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有一种很奇怪的虚荣感。
不自觉的,他摆出了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长长地“哦”了一声,才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陈大人,久仰久仰。小王真是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啊。快快请坐,快快请坐。”
天底下的上位者都是这个德性,不过卫起可能不一样。
陈横仔细想了想,也可能是因为卫起根本不想要那皇位。一不小心投奔了这样的卫起,陈横想想也是挺无奈。
不过这些话全都是在心里的罢了。
当着面,陈横自然不敢直接坐下,而是恭恭敬敬地行礼,屁股挨了半边坐下来:“多谢王爷。”
“陈大人能来,真是令本王惊喜之极,方才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原谅。”卫禹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从宫中出来,本王的事情,陈大人相必也是有听闻的……”
“确有耳闻。”
陈横如实答道。
“早有人跟本王说过,陈先生乃是个深谋远虑有大智之人,不知道大人怎么看此事……”
卫禹有心要测一测他的本事,因而直接开口笑着问。
此问,可说是正中陈横下怀。
他起了身,竟然又对着卫禹一拜,道:“陈某正是因此而来,士择明主,且要找对时机。如今万事俱备,只欠王爷一把东风。”
“哦?此话怎讲?”
卫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头一跳。
这陈横,似乎意有所指啊。
陈横也的确没叫他失望,下面一番话,可就是重头大戏。
“士择明主,可有大际遇。人人都说陈某是个聪明人,可陈某却从未归附于朝廷之中任何一位皇子,皆因为时机不到。不过如今皇上倒行逆施,竟然将多年之前的旧案翻出来,为王爷强加罪名,实则有些喜怒无常。”
听到这里,卫禹心头一突。
他仔细想想,最近也不过只有一件宋仪的事情,除此之外自己再没有什么大活动,不至于叫父皇厌恶自己。
听陈横这么说,在位久了的皇帝,到了晚年的时候似乎都要折腾个三五圈的,倒霉的不就是皇子们吗?
自己这情况,的确有些像。
不过他还是不说话,继续听着。
陈横又道:“而这,恰恰是暴君之相。若长此下去,秦王殿下继承大统,几乎没有可能了。今日皇上能以这样一个由头来整治您,叫您禁足一个月,他日未必不能找到新的理由,将您圈禁起来……”
圈禁!
这词用得!
卫禹险些被吓得汗毛都竖起来。
他也不是没脑子的人,若是昔日陈横在自己面前说这些,他可能还会有疑虑,可在现在,他真的有些怀疑。
想着,卫禹的脸色有些沉。
“今日在宫外,我正好遇见了进宫的周兼。此人当年便是办赵家那件案子的,也不知到底是不是有什么事……”
“依着在下看,事情倒不是出在这里。”陈横状似好意地点醒,“您知道皇上为什么闹这一出吗?”
“为何?”
这一点,卫禹还真的不明白。
他都不明白的事情,陈横能明白什么?
陈横淡淡一笑,道:“问题,是出在太后的身上……”
说着,他看卫禹迷惑不解的样子,细细将事情道来。
***
九九重阳,今又重阳。
宋仪掰着手指头数日子也是很快。
自打那一天宫里见过之后,她与卫起就再也没看见过了。现在的她,也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不大想看见卫起。
这些天,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不是自己终于能嫁出去了,而是因为买了卫起,自己赚了一笔小钱。
是的,小钱。
对现在的宋仪来说,似乎已经没有什么钱算是大钱了。
那卫锦死得实在是太冤枉了,最终她是一番辛苦,却为她与陆无咎坐了嫁衣。
碰上卫起这么狠毒的兄长,也真是她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转眼又是重阳节,外头可也有一些热闹的戏可看,要不咱们出去逛逛吧?”
雪竹出来建议。
这些天,宋仪都在家里,憋着憋着怕都要憋坏了。
其实宋仪觉得自己不出门也不会憋坏,那几年在外头晃悠着,看见的东西早就已经多得叫人不舒服了。
这时候,还要叫自己出去逛?
宋仪原本是想要拒绝的,可在看见雪竹雪香两个丫头期待的眼神之后,已经到了嘴边的拒绝话语,拐了个弯,又咽回了肚子里去。
宋仪想着,长叹了一声,一手一个,戳着两个丫头的额头道:“得了,知道你们憋坏了,那就出去过上一回重阳节。看你们两个老的,什么节都要过一过。”
年纪轻轻的丫头,过什么节啊?
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
雪竹雪香两个对望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
几个人收拾了收拾,就直接乔装打扮一番出门去。
宋仪扮作一个翩翩佳公子,像是个京城最入时的文人一样打扮,倒也不是看不出她是个女子,可近来京城流行这样的打扮,也无人诟病。
走在道上,谁不转头多看上宋仪一眼?
宋仪见惯了大家这样的目光,已经是习惯了很多。
她们一路顺着大街逛下去,约莫过去了一个下午,刚到一个茶馆坐下来,就听见了旁人在说宫里的事情。
因为最近没怎么跟卫起联系,所以宋仪还不知道秦王竟然已经倒了大霉。
听着听着,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明摆着,秦王这倒霉得也太蹊跷了。
外头秋风习习,天气正是合适,一眼望去,是无垠的蓝天,一点白云也没有。
可宋仪,却偏偏瞧见了背后巨大的阴霾。
“也差不多了,我们去茶庄吧。”
卫起那边不好联络,可陆无咎那边总有消息的。
这样一想,宋仪迅速决定了下来,她断定能从陆无咎那边得到合适的消息。
三个人再次启程赶往茶庄,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看见对面的大街上驶来一辆马车。
这马车看着不怎么样,可车辕却打磨得很好,用精铁做了支架,拉车的也是好马之中的好马。
刚看见这一辆马车,宋仪就怔住了,脑子里冒出四个字来:冤家路窄。
果然,还不等她念头落地,卫起已经从车里下来了。
本来是重阳节,卫起安排好了陈横那边的事情就出门了。
陈横此人说话不讨喜,可做事终究还算是靠谱,所以卫起很放心。可没想到,回来路过茶庄,准备顺便下来与陆无咎说上一两句,竟然正好遇到了宋仪。
两个人遥遥对望,一时之间竟然又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弥漫开来。
他们两个……
不说别的,现在可是有婚约的人。
一个是以前的顶头上司,一个是以前的下属;现在两个人却即将因为一些荒唐的原因成为夫妻……
宋仪忽然觉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压抑,巴不得自己根本没看见卫起。
说实话,她现在是几乎不介意自己还嫁人不嫁人,在名声被毁了之后就根本没有半点想法了。
可现在偏偏硬塞给她一个卫起,还是心机深沉叫人捉摸不透的。
若是嫁给了旁人,自己都还能将对方管得服服帖帖……
可换了卫起,怕只有自己被对方治得服服帖帖的份儿。
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谁都没差,宋仪又不是卫锦,还会计较哪个好哪个不好。
摆在自己面前的乃是定局……
可偏偏,怎么定得那么不甘心呢?
宋仪死活有些想不明白了。
卫起远远见了她,一挑眉,走近来:“也来找陆大先生?”
宋仪心里想,怎么也不可能找你就是了。
嘴上却道:“不过是偶然听了一些消息,所以想来求证一下,没想到王爷竟然也来了。”
“你来得,我便来不得了不成?”
卫起听她这话,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无端端有些不舒服。
陶德在一旁听得心里冒汗:这两位怎么有点不大对盘呢?
宋仪只是觉得怪怪的,想到不久之后眼前这一位煞星爷就要成为自己的夫君,她内心是崩溃的。
也不知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她竟然道:“倒不是王爷来不得……只是见了王爷我心里就有些发慌罢了。”
“哦?”
卫起有些不明白,似笑非笑看她:“本王有这么可怕?”
“王爷这般高高在上的人,宋仪自觉有些般配不起,那什么……”犹豫了一下,她终究还是没管住自己那张臭嘴,脱口而出,“我真不能换个人嫁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内心崩溃
“……”
卫起已经被这般不识好歹的女人给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陶德在旁边吓得打哆嗦,恨不得自己根本没出现在这里。
宋仪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恨不得把话收回来,再给自己两巴掌。
不过其实仔细想了想,卫起娶自己没有半分的好处。
谁想娶自己原来的下属呢?
这不是开玩笑呢吗?
这样一想,她又释然了,继续道:“若是王爷觉得不好开口,回头我找皇上说也可以的。”
“你准备怎么找皇上说?”